经过公告栏,继续沿道路前进约略一刻钟。深夜的军营中,有一顶帐篷还亮着光。
“王将军还没睡。”一名士卒感叹。
“元帅暂时离开。这些日子里,全靠王将军与苏将军撑着局势。”
“王将军……似乎与那个韩艺祉曾经是师徒关系。”一人犹疑地说道。
“这样的话不要再说。”立刻有人出面喝止,“你忘了是王将军亲自带队剿灭了琉璃宫。现在,他也在为了战争的胜利而殚精竭虑,我们不能将精力放在猜忌自己人这种无谓的荒唐事上。”
士卒看着帐篷里透出的黄色火光,晃了晃头,像是要把杂念全都甩掉。如果说方才经过布告栏是接受了某种令人警醒的信息,现在就如同是受到了某种感召。
士卒们的脚步变得愈发坚定、齐整。“我们也要振作精神,绝不能在这样的日子里出了纰漏。”
甲胄的锵锵声,格外响亮。
在与将士们咫尺之遥的营帐中,布告栏上的其中一位主角韩艺祉,正侧耳倾听着铠甲碰撞发出的振奋声响。
“这次象玉特地下令,不让我离开军营。”王伯玉递过一杯热茶给韩艺祉,担忧地说:“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找到了姜熙她们的位置。”
“是为了让你避嫌?”
“恐怕有这个意思。”
“就算是那样大张旗鼓地剿灭了姜熙留给你的假琉璃宫,也还是没有完全得到他的信任啊。”
“此人生性多疑。只是他现在还需要我,想来我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还是当心些的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韩艺祉双手捧着茶盏,感受着水的温度。过了好一会儿,韩艺祉又问:“贾东野散布珍娜象无杀害李子瞻、白诘的谣言,查出来他口中那个目击者是谁了吗?”
“没有。”王伯玉摇头,“他现在坐镇定西王的‘靖难之师’,又有剑神的名望,几乎已经是把此事坐实。眼下就是找到了那个所谓的目击者,我们身上的脏水怕是也洗不清了。”
“定西王是要借机打乱象玉的部署,分散他手下的力量,延缓象玉军队北上的节奏。贾东野是借机要铲除不忘阁。他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韩艺祉哂笑道。
“只是弟子不明白,”王伯玉走到韩艺祉身旁坐下,“如果那日果真有人瞧见了我和姜熙进入龙亭镇,为什么要将事实扭曲成象无与珍娜?”
“也许根本没有所谓的目击者。”韩艺祉沉吟片刻,问:“你还记得云霞峰么?”
“黑山上的云霞峰?”
“试剑大会结束,我和你走了以后,珍娜和象无还留在那里不是么?就是他们,在云霞峰救出了李乐天与苏义山。”韩艺祉用手指拨动从茶盏中心向着空中飘荡的烟雾,“我能想到的他们的交集,只有那一次。”
“师父你是觉得那天夜里发生了什么?”
“让贾东野打定了除掉珍娜与象无的主意。”
王伯玉看着变得紊乱的白色烟雾,说:“不过我在追击的队伍里安插了人手,如果真的到了危机的时刻,他们会向象无珍娜报信。”
韩艺祉掩上了茶盖,上升的白烟断绝。“你觉得裴姜熙会怎么做?”
“姜熙。”王伯玉沉下头,思索了起来。
“是她提前让我来找你,所以我才能相安无事。”韩艺祉瞥了一眼营帐的角落,那里藏着韩艺祉带来的六柄祸心宝剑,“灯下黑,的确是绝妙的主意。谁会想到剑客们要找的罪人,居然就躲在自己的大本营里。”
“师父,”王伯玉迟疑了,问:“被追杀,也是计划的一部分吗?”
*
噔噔噔。
三声清脆的敲门声,在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进来吧。”
温良推门入内。屋内的两男一女端坐着,注目着温良等待他开口。
“帮主、盟主、盟主夫人。”温良一一行过礼,正色道:“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盟主提出的地点,我们都组织了人手,截住他们的去路。”
“这里我再熟悉不过。只要在这些地方都安排上了人手,这一对男女就是插翅也难逃了。”李乐天颔首道。
温良也应和着点了点头,又道:“也按照帮主的要求,给贼人留出了两条生路。”
“很好。”象玉对温良利落的执行能力表示赞许,“禽困覆车。给他们留出一条生路,这样他们不会做出自毁式的反抗,对我们来说也更加安全。”
温良退出房间以后,象玉叹息道:“如今外界都说我是假冒的太子,更说你们是在助贼子谋逆。南北剑派中,亦是有人借着此事煽风点火。中原武林才刚刚有了些平稳的势头,眼见着又要分裂内斗。弟弟,弟妹,是做大哥的拖累了你们。”
“象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李娜炅回应道:“你一直为了家父之仇费心劳力。更何况没有你,我恐怕早就失去了武功,或许性命也早没了。”
“大哥,现在我们要一起度过难关,不要再说什么‘拖累’之类的话了。”
“你们有心了。”象玉一次深呼吸以后,调整了自己的坐姿,“与李庄主和白少侠的死有关联的人,这些日子里已经杀得七七八八。这次行动是一味强心药,只要由你们亲手斩杀这两个罪魁祸首,定能将整个中原武林真正地捏合到一起。”
“放心吧。”李乐天夫妇异口同声的应道。
“在他们抵达你们各自的位置之前,我们会尽全力消耗他们。”象玉看向墙上的画像。
是瘸子与骨女杀死了李子瞻与白诘。无论真相如何,世人已经认定了这个结果。这些日子,象玉都不知自己望了这幅画像多少次。半晌,象玉疲惫地说:“但那毕竟是烟雨楼的人,不管怎样你们都要小心。”
*
铸剑城一处不起眼的铁匠铺中,剑炉多日不曾见火,早已变得冰凉。供匠人歇息的屋子里,象无与林珍娜坐在床沿。借着清晨的日光,他们给伤痕累累的彼此换了一次药。
距离被扣上凶手的帽子已经过去半年。这半年间,象无恍如回到了带着昏迷的林珍娜躲避长生殿追杀的日子。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林珍娜清醒着,陪伴着他。
他们去了不忘阁,也去了烟雨楼。迎接他们的只有杀戮留下的痕迹。这一路上,他们看见了太多无辜的人被冠上窜通不忘阁的罪名,被乱剑砍死。有心人只是需要一个施暴的理由,辩驳已经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行为。
根本没有人在意真相。他们只是渴望施暴,渴求暴力带来的扭曲快感。
“只是一群衣冠楚楚的杀手,禽兽。”林珍娜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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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象无决定带着林珍娜路经铸剑城和龙亭镇,回去养育了他十八年斜月山。
“等到了斜月山就好了,在那里我们可以安心将养。有一个只有我和师父知道的密室,一定可以的。”这话似在安慰林珍娜,又像是在给象无自己打气。
如果不是有林珍娜,他可能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嗯。”林珍娜回应道。药膏敷上伤口,她的肩膀微微地颤了颤。
“都是我的错。”象无自责地说:“如果不是我当初在武陵城要逞能,也不至于让人记住了相貌连累了你。”
“你做得很好。你救了一个可怜的姑娘,这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你有什么错呢。”林珍娜捧住了象无的脸,认真地说:“错的从来都不是我们。”
两人相望,竟扑簌簌落了泪。
他们用额头抵着额头,就这样看着泪水从彼此的眼眶中溢出,一滴一滴从脸颊上滑落,消失在视野里。
良久,林珍娜才松开了搂着象无的手,挤出了一丝笑容说:“我想吃城西的桂花糕了。”
“嗯。”象无起身,没有多余的言语,擦干泪水径直出了门去。
或许是因为时辰还早,街道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街道的两边,秩序井然地种植了成排的木樨。这让象无回忆起文曲城的“书香大道”。
不过和书香大道种植的四季桂不同,铸剑城种植的是丹桂。这其中的区别,到了眼下这种开花的时节最是明显,铸剑城的桂花不是常见的淡黄色,而是呈现出鲜艳的红。
象无和林珍娜讨论过这个问题。林珍娜说:“兴许是因为这种花看起来更像是火星吧。锻造宝剑时的火星,你见过吗?”
一夜的风吹雨淋,细巧的花瓣洒落了一地,正像林珍娜所说的火星,铺满了湿渌渌的石板地面。
从铸剑城城西老字号的糕点铺买了一盒桂花糕,象无又顺道去了一趟医馆采买药材。回程时路上已经有了许多的行人,本来散落在街边的花瓣被来往的行人带到了大道中央,象无就踏着这些快要失去形状的花朵的骸骨前行。
一个佝偻的乞丐,被人群裹挟歪歪扭扭地行走着。他的身子形似河虾,脊骨夸张地弯曲着。腌臜的头发打了结,因为身体姿态的缘故,毫无章法地披散在面前。这个样子真的能够看清前方的路,正常地行走吗?连象无也不禁感到疑惑。
但凡有一点点的碰撞,那副河虾般的身躯便向着碰撞的方向踉跄出去。幸而行人足够多,他不至于向某一个方向偏倒。每次向着左边趔趄出几步,总有人又将他撞回右边。就像大海里飘摇的小舟,随波逐流。岌岌可危但确实前进着。
这只小舟也飘荡到象无的身边,几乎就要倾覆。象无伸手托住了他的手臂。
乞丐稳住了身形,象无的手掌突然感觉到一股极强的牵拉力。乞丐在他惊异的目光中,以极其轻快、稳健的步伐快速远离了他,破开人流闪身钻进了近旁的窄小的巷道中。
电光石火间,象无手里的药包与桂花糕已然易主,到了乞丐的手中。
象无下意识地动身追击。
就好像一粒石子掷进了平静的湖面,看似一如既往的街道立时变得异常。不止一个人忽地奔跑了起来,他们从四面八方,冲向象无与乞丐消失的巷口。粗蛮地撞开路径上所有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