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一步冲入巷道的象无也察觉到了身后异常。他很快意识到,有人在追踪自己。
象无几次三番加快了自己的速度,那个导致了骚乱——夺走了药包——的乞丐,始终和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刚刚好在前方巷道的转角留下背影。
而象无的身后,那些追击而来的人彻底放弃了掩饰踪迹的想法,象无甚至可以听见长剑剑锋在石墙上摩擦的声响。如果不是巷道结构错综复杂,多有拐角之处,他们恐怕早已成群结队扑了上来。铁匠铺已经不能回去了,现在必须由自己引开这些寻味而至的鬣狗。象无暗下决心。
乞丐对铸剑城的熟悉程度,远超象无的想象。随着象无逐渐适应了小巷逼仄的环境,两人的脚步也越来越快。七弯八扭的巷子里,伛偻的乞丐和跛脚的象无闪转腾挪,不多时,已将身后的尾巴甩了个干干净净。
又追出一段距离,象无纵身一跃,进入了一户农家的院落。农家的房屋,屋顶拆去了一半,拆下来的陈旧瓦片就在房前堆着,碎块飞得四处都是,就是象无的脚边也任性地躺着几块。院落的一角,堆放着被雨淋湿的柴薪和一些七成新的屋瓦。
这显然是一处仍在修葺中的居所。整个院子一览无余,偏偏就是没了乞丐的身影。也就在象无疑惑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搭上了象无的肩头。
象无拔剑,转身,平斩,一气呵成。
身后那人急速后退,剑尖贴着他的下颌堪堪划过。乞丐站定,急忙双手平举到身前张开手掌示意象无停下,先前抢去的药包还挂在左手拇指上摇摇悠悠。只听见他说:“是我,是我啊。”
乞丐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全是油污与灰粉,完全辨不出样貌。只是他的嗓音,触动了象无尘封了许久的记忆。
骨头喀哒地响起,象无瞧见乞丐慢慢直起了背,河虾一样的身子不一会儿变得挺拔、魁伟。这个身段,象无也很熟悉,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象无只需要看到这个人的背影就能知道他是谁。
乞丐把披散的头发拨到耳后,试图用同样肮脏的袖口擦去脸上的污渍。
“是你吗?”象无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啊。”乞丐的脸变得比之前还要糟糕,他彻底放弃了揩拭的想法。
“真的是你,师兄。”
“难为你了。”象玉看着象无的腿,眼里满是疼惜,“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久违的,象无心底升起了委屈的情绪。“我在家里等了你们好久。”
“抱歉。”
围墙外,又响起了长剑划过石墙的声音。师兄弟二人噤声,齐齐看向声音的方向。等到声音远离,他们才又收回目光看向彼此。
“我们没有杀李子瞻和白诘。”象无辩解说。
“这里已经不安全,追杀你们的人部下了天罗地网。”象玉捞起象无的衣袖,查看了他手臂上的伤口,叹息道:“往城东去吧,从那里出城还有一线生机。”
“坏了,珍娜……”
象玉拽住象无的手臂,强行中断了他想要离开的动作。“不能回去了,那里已经被层层包围。”
象无回望向象玉的眼睛。
上一次跪在佛主面前诵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也许是一年?
一年的时间算长吗?象无问自己。回想起来才觉得难以置信,他居然真的离开森罗寺,离开师父和师兄,独自在外面的世界飘荡了一年。这一年,他和师兄都长出了头发,这对僧人而言当是难以忍受的邋遢;这一年,他杀生、爱人,犯了四重戒;这一年,他瘸了腿,师兄衣衫褴褛、囚首垢面。
象玉那种冷静、不容置疑的眼神,让象无的心沉沉地坠落。象无明白,自己这位久未谋面的师兄所言非虚。这也是自然的,费尽周章以这样狼狈的模样与自己相见,不会只是为了过来说几句刚刚编造的谎言。
“是从昨天夜里就开始了。”
“嗯。”
“所以我出门的时候,房子周边才会那么安静。”
“逃吧。”
“师兄。”象无垂下了眼睛,“你和他们是一起的吗?”
象玉沉默了。
“为什么要救我。”
“我不会伤害你。”
象玉向象无伸出手,象无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逃吧,象无。”象玉再一次催促道,言语中是发自内心的急切。
象无抬起眼,再一次对上象玉的目光:“师兄,师父死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象无还是看到了象玉眼底的闪烁。象无问:“你知道吗?”
象玉看着自己的小师弟,没有逃避直视自己的目光,缄默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今天救了我,师兄。”象无把长剑收回到剑鞘中,转身走向院落的入口。
“师弟。”
“师父还在斜月山,如果我没能回去,”象无停在门前良久,说:“替我安顿好他老人家。”
陈旧的木门咿咿呀呀地哭喊起来,象无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
乱世出枭雄,这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不过比起枭雄,乱世实际催生出了更多的阴湿鬼怪。
就比如武陵城宣化道下的一处无匾的宅邸前,现在正站着十来个手持刀枪剑叉的男人。一些满面油光,挺着个大肚子;一些骨瘦如柴,眼窝深陷,眉毛鼻子挤到了一块儿去;剩下几个还稍微有些人形的,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宅门前的姑娘。
天下太平时,是不常能见到这些人、这些模样的。他们或是躲藏着,或是很好地将自己伪装了起来,也有一些是刚从其他的地界流窜过来。秩序乱了套,魑魅魍魉从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趁着这当口要做些损人益己的事情。
宋雪抬头看向马首山,穆雄真好不容易才修缮一新的平安院,如今一片狼藉。前些日子定西王的军队过境,将整个平安院洗劫一空,四尊剑神雕像推倒了三尊。
“小丫头,”一个脖子上肥肉已经堆起褶子的胖子嚷嚷道:“我听说害了李大侠的凶手就躲在你们这院子里,今天我们兄弟几人必须要为民除害。识相的,还是打开大门乖乖让我们进去。”
宋雪皱了皱眉,看向喊话的男人。这个月才开始没几天,想借着这个由头进入宅子里的人已经是第三拨了。
“我们这院子里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有杀害李大侠的凶手。”宋雨的中气很足,“各位大侠还是到别处去寻凶手吧。”
“我可听说害了李大侠的就是女人,一定在你们这院子里。”众人立刻哄闹起来。
宋雪冷哼一声。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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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白白地写在了脸上。
“臭丫头,不过是一个婢女。”一个脸颊凹陷的干瘦男人借机发难:“刚才我就发现了,你一直是这副冷眼看人的态度。简直是飞扬跋扈,小爷今天必须要替你的主人教训教训你!”
男人们提着兵器上前,一点一点靠近宅院的大门。
宋雨也沉下了脸,她知道肯定是拖不下去了。这个时候,身后的大门正好打开。
“宋雨,宋雪。小姐已经接回来了。”拉开了门的姑娘说。
宋雨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姑娘们呢?”
“都回房了。”
宋雨再看向那群不断逼近的男人,这次没有再做阻拦的打算。她拉起宋雪往宅子里走,冷冷地说:“想进来的,就进来吧。”
手持各自的兵器的男人们刚跨过大门,立即就被前方院落中央的两个姑娘吸引了目光。一个姑娘穿着鲜红色的衣裙端坐在椅子上,就是坐着也难掩她袅娜的身段。另一个姑娘身着素雅的青色衣裙,丰姿绰约,她就站在椅子后,双手轻轻地搭在了靠背上。
男人们直直地朝着姑娘走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大门已经关闭。
“真是美人胚子。”肥胖的男人涨红了脸,呼吸也变得急促。汗水沿着脖颈肥肉的褶子一圈一圈往下流。他瞪圆了眼睛,用不容分说地语气喝道:“跟我进屋,我有话要问你们。”
“何兄,你也太贪心了。”身旁的矮子眯着眼睛调侃道。
胖子气喘吁吁,环视了一圈众人,道:“这宅子里还有许多的女人,你们再去寻便是。”
“这可不成。”一个样貌还算端正的男人立刻反驳,他抬起手指向其中一个姑娘:“我要坐着这个。”
胖子看着他,眼中虽有不满,但也未敢说些什么。“那我就要站着那个。”说完,他恶狠狠地看向其他同行而来的男人,警告他们不要再多生事端。
“没有人问我们的意见吗?”被男人指着的姑娘将右手手肘放到座椅的扶手上,手掌向上摊开,像是托举着什么东西一般。
“这倒是有意思,难道你有独特的癖好,要选择何兄。”男人倒是毫不掩饰自己对胖子的鄙夷。
胖子眼角抽了抽,依旧没说什么。
红衣的姑娘瞥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胖子,嘀咕了一声:“真没意思。”
“你说什么?”
“我给你们一个选择好了。”
“哦?”男人露出得意的笑容,轻浮地说:“美人说的话,倒是听听也无妨。”
姑娘的声音冷了下来。“收起你恶心人的笑脸,现在就从这里滚出去。”
“不知天高地厚。”男人怒火中烧,板起了脸提剑向前。
“我数三个数。三个数之后,就都别想走了。”姑娘宣告道。
其他的人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幅看热闹的模样。
“三。”
院子里起了风。
“二。”
青衣的姑娘抬起了右手,眼神淡漠。
“一。”
青衣的姑娘右手手掌向下,与红衣姑娘的手掌和在了一起。
有两股风,一股来自天空,一股来自地面。提剑的男人化作一滩血水,长剑掉落在石板地面,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