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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作者:岁既晏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岑篱让人告知苏之仪的时候,天色尚且只是隐有痕迹,但等到正午迎亲的时候,大雨将至的迹象已经很明显了。


    乌云沉沉地压下,风卷着尘土自街面席卷而过。


    时不时来一阵大风,将廊下的灯笼撕扯得来回摇晃,迎亲的队伍顶着风艰难前进。


    只是人尚且可以往前,但畜生却没法强驱。


    恰逢路边的木架子被风吹得跌倒,正正惊了新郎座下的那匹马。骏马嘶鸣着欲要扬起前蹄,还是五铢死死地拉住马缰,才没有让它将背上的新郎掀了下去。


    但即便如此,五铢还是被惊了一身的冷汗,他迟疑地看向马上的青年,“郎君,不若等等吧?”


    好歹让这阵妖风过去。


    不只是马,那风卷着尘土直往眼睛里钻,五铢说话间都忍不住抬着袖子遮挡着头脸。


    可苏之仪却只端坐在马上,风吹得礼服猎猎作响,束起的发丝都有些许凌乱,但他的神色却平静又镇定,仿佛刚才差点被惊了马的并非他本人。


    他沉声:“继续!往前走。”


    天命不允又如何?他苏温知可从来都不是指着老天成事。既然这婚事从头到尾都是他强求来的,又何妨多增这一桩。


    见苏之仪这反应,五铢也只得咬咬牙,对着后面的仆役喝道:“走!都走快些!!手脚都给我利落点!”


    这么紧赶慢赶,总算在暴雨倾盆之下到了郡主府。


    但也仅仅如此了。老天似乎并再多无赏脸的意思,迎亲的队伍刚入岑府,蓄积已久的大雨便倾盆而下,甚至还没有等到新娘上了轩车,就瓢泼似的浇了下来。


    好在有了寻夏的提醒,郡主府这边提前有了准备,接迎的过程不至于太过失了分寸。但天气如此,这回程的一路仍是狼狈不堪。


    因为这场大雨,原本在中庭的拜堂改到了内室。


    院中悬挂的红绸早就被淋得湿透,雨水急促地打在上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连枝灯层层叠叠灯火映在一旁,但仍旧没法照亮昏沉沉的内室。


    好在圣驾亲临婚仪,朝中公卿亦来道贺。满朝诸公列坐于侧,这昏昧的场景此刻反倒突现出几分庄重来。


    然而,就在新人叩首敬拜天地之时,一道明亮的闪电从天际劈下,那光太炽,眼前都被闪烁了瞬许,轰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几乎炸响在耳边。


    短暂的寂静之后,内室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这雷声来得实在太巧,难免让人多想。


    苏之仪握着红绸的手也攥紧了瞬许。


    闲言碎语听多了,他自是不在意旁观人的议论,可是她呢?大婚之日却遇此事,她该做如何想?


    正这么想间,上首却传来正崇帝的大笑声,“风雨同舟,吉兆啊!”


    一旁侍立的赵吉立刻扯着尖细的嗓音出声应和,下首的官员们慢了一步,也纷纷应声,不管心里做如何想,这堂上总算多了些喜宴的欢欣之情。


    苏之仪趁着这个机会向侧边瞥了一眼,却没从岑篱面上看出什么来。


    精心装点的妆容下,只是一派婚仪该有的庄重之色,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让人无从揣测心情。


    而事实上,此刻岑篱也确实没有什么心情。


    膝上的伤处留下些痼疾,一整个夏日,但凡阴雨天便觉双膝僵硬滞涩,偶尔还有麻痒刺痛之感。但或许是今日的雨势太急,又或者是准备婚仪太过疲惫,那原本只是略有些的刺痛突然变得难以忍受起来,每一下跪起都仿佛有尖锐的冰针,扎在了膝盖内部。


    然御驾在前,岑篱也只能咬着牙作出无事之状。


    分匏合卺,这冗长的仪式终于走到尾声。回到内室的那一路上,岑篱几乎将半边身子压在了拾春身上才勉强成行。


    幸而恭送御驾这事不用新娘出面,不然岑篱怕是自己今日一定失仪御前了。


    *


    拾春早就察觉不对,等一进内室就不容置喙地将屋里的婢女全都赶了出去。


    她小心地搀着岑篱握在榻上,裙裾逶迤在地。这价值千金的礼服此刻反倒成了累赘,裙摆行走间需得婢女托捧,一路上便是再怎么小心也不免被打湿尾端,湿气随着布料浸润,让整条裙裾都泛着隐隐的潮意。


    可大礼未成,拾春也不敢此时让岑篱将外袍脱下,也只能是宽慰,“郡主您再等等,放个汤媪会好些。”


    可这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惊呼声,“郎君?!”/“见过郎君!”


    原是苏之仪竟未去陪客,恭送完圣驾后便回了房。


    这世上万没有“新婚之夜拦着新郎进洞房”的道理,连门口的寻夏也只能提高了声音大声提醒,“见过郎君!”


    寻夏还待强行聊上几句拖延时间,那边苏之仪已察觉不对,连理会都没有,直接推门进了房中,寻夏全然阻拦不及。


    而进来的苏之仪也愣在了原地。


    红烛高烧、灯影幢幢,摇曳的烛光映在锦帐之上,而榻上侧坐着一个人,仍旧是那玄纁的婚服,厚重裙裾却往上卷着,莹润的小腿祼露在外,庄重却又香.艳,香炉燃起阵阵缥缈烟气,为此情此景又添了几分旖旎。


    烛芯发出一道哔啵声,苏之仪被惊醒回神,


    喉结上下滚了滚,他下意识地背着手关上了门。


    那边拾春也反应过来,连忙整理着裙裾往下放,但苏之仪已经迈步上前。


    裙摆在半空中被拉住,一只手按在了那赤祼的小腿上。掌心带着常年拿刻刀的粗砺,温热的触感从相触处传来,岑篱颤了一下往后缩,那手却牢牢地将腿固在原地。


    苏之仪哑着声问:“怎么了?”


    岑篱定了下神,“膝上痼疾,阴雨天偶有发作。有失礼节,还望苏廷尉见谅。”


    苏之仪想起来,“是那日承明殿?”


    ……还是在那之前?


    心底骤然翻涌恨意让他表情有一瞬的扭曲,但苏之仪竭力克制住了手上的力道。


    不管是为了那个人留下伤势,还是强忍痛楚为那个人求情,都让他抑不住生出恶念。


    但这情绪也只持续了片刻,苏之仪很快平静下来。


    何必和死人计较呢?


    终归今日是他的大婚之夜,是他所求如愿。


    他缓和下语气,温声问候:“可请医工看了?有法子缓解吗?”


    “擦些药酒便好。”岑篱不欲就这个话题和苏之仪深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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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草答过之后,便想着把腿收回来,“拾春——”


    本欲吩咐的话语被打断,“我来罢。”


    ……


    腰间的大带被解下,其上的环佩被一一归置妥当,微微潮湿的婚服被整齐地叠放在侧,沉重的头冠和假髻被拆下,青丝散落,如瀑般落在了雪白的中衣上。


    褪.去袜履的脚腕被握在的掌心,岑篱努力放松着紧绷的身体,但仍是不免僵硬。


    她想要错开视线,但仰头却看见了帐上的红绸,不由有了片刻怔然。


    是了,今日是她的大婚之日……


    接下来该是洞房花烛。


    带着细微酒气的药香弥漫开来,小腿被往下轻轻拽了拽,温热的掌心旋即贴到了膝盖处,粗砺的茧子在上面轻轻摩挲着,激起了阵阵颤栗。


    苏之仪轻声:“疼?”


    岑篱咬住了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针刺般的疼痛早已褪去,但被外人碰触的异样感却过重了。


    对面没有再问了,岑篱听见苏之仪屏退下人的声音。


    拾春迟疑地看向岑篱,岑篱默许地半阖了下眼皮。


    拾春这才指挥着婢女捧着婚服头冠次第退下,最后是门扉吱呀一声阖上,屋内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


    一侧膝盖结束后是另一边,另一条小腿被轻轻抬起,放在对方膝头。岑篱并未对这越发亲昵的举动提出异议,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待到这场漫长又短暂的上药结束后,窸窣的衣料声在不远处响起,但等待许久,却也没有别的什么事发生。


    岑篱略微诧异地睁开眼,却见苏之仪在矮榻下方铺开了被褥。


    视线对上,后者状似苦笑,“虽是大婚之日,但不顾夫人身体不适、强要与之欢好,某自省尚未急色至此。”


    岑篱略略垂下眼眸。


    沉默了片刻,低声:“地上寒凉,苏廷尉若要歇息……”到榻上来罢。


    后半句话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却听对方轻笑,“寒凉些也是好事。某虽非急色之徒,却也不是那等坐怀不乱的柳下之人。”


    岑篱还没从这突来的调笑里回过神来,人还有点发怔。


    又听苏之仪接着,“我字‘温知’,既已大婚,郡主不必称呼得如此客气。”


    他生得一副温雅俊秀的好相貌,声音也温润如玉,此时轻笑着开口,当真一副修雅君子的模样。


    外面是滂沱大雨,雨珠急促拍打着窗棂,屋内却反而静谧得过了头,烛火映出了拉长的影子,在锦帐上微微摇曳。


    恍惚像是回到了那一日的承明殿外,但从听闻噩耗至今却已过去数月之久。她似乎到了一个从未想过的未来,但正如她与谢兰君所言:年少有为、谦雅君子,怎么就不能是良配呢?


    想着,岑篱终是开口,“令昭。”


    她的表字。


    苏之仪怔然片刻。


    良久,他终于露出了这一日来最真心的一个笑意,语声缱绻地低吟,“如圭如璋,令闻令望……文王在上,于昭于天……”[1]


    窗外沥沥雨声,好似为这低吟浅唱做了奏乐。


    红烛一夜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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