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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 6 章

作者:岁既晏兮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谢定带着人乔装入了匈奴人营地,杀了左谷蠡王部一个措手不及。头领既死,这场骤然的战役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被平息下来。


    等到一切安定下来,谢定率先步入王帐之中。


    王帐因为先前的火被烧了大半,但还能隐隐看出里面原本华靡的装饰,几个贵族身份的俘虏被绑缚着驱赶到王帐的一角,谢定也半点儿不客气地坐上了座首匈奴王座,身下坐着兽皮,旁边就是狼首,配上那一身匈奴人打扮,乍一看上去还真像是匈奴内部的部落混战带来的首领更替。


    韩培拎着硝制好的巴赤台人头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谢定斜支着一条腿,悠哉地靠在那匈奴王位上,手里还捞着块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宝石一抛一接的。


    韩培:“……”


    手突然有点痒,想拔刀。


    他在这儿又是砍人头又是硝制的,全是脏活累活。这人可倒好,在这儿耍威风呢?


    韩培拎着的人头旁边一放,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正对着角落里的几个匈奴贵族,几人当即一个哆嗦,越发向角落里蜷去。


    谢定却恍若未觉,主动招呼着,“元修,快来看看,这匈奴王藏了不少好东西,家底可比那浑邪部厚多了!”


    竟把堂堂左谷蠡王部和一个匈奴边缘小族相比!


    被绑的那且渠听得懂齐话,这会儿听谢定如此言语,不免面上露出点。但思绪刚刚转过,就觉上首似有若无瞥过来一道目光,他心底一惊,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谢定好像只是随意一瞥,目光粗略从那些俘虏身上略过,又转向韩培,颇不见外地招呼着,“快过来挑。”


    虽说战利品要登记在册,但那也多是军资粮草等物,像是这种匈奴首领个人收藏多半归于主将所有。谢定这一副分赃的架势颇有些难评,但不得不说,韩培还得谢他一句大方。


    韩培刚这么想着,就见谢定已经浑不在意地手里的盒子往地上一扣,只听“哗啦”的一声,那左谷蠡王不知道多少年攒下的珍藏被垃圾似的倒了一地,一颗比鸽子蛋还大的红宝石咕噜噜地滚到了韩培的脚下。


    韩培:“……”大方个鬼啊!是看不上吧?


    他默然了片刻,还是俯下.身去把这宝石捡起,往前走了两步,扔到那一堆珠宝堆里。


    谢定倒是笑了,“怎么?这还看不上?”


    听出了谢定语气中隐含的跃跃欲试,韩培不得不开口:“差不多行了,浑邪部不够,一个左谷蠡王总够了吧?别告诉我你打算这么杀到匈奴王庭去?”


    谢定抛掷着宝石的动作一顿。


    他单手在空中一横,握住了那颗落下来的宝石,手肘撑在膝上,抬头向上,灼灼的眸子中满溢着桀骜的笑意,“为什么不?”


    且渠缩在俘虏群之中,险险压住了到喉咙的惊呼。


    他怎么敢的?!


    就连韩培也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他“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也只能压低了声音,低斥道:“别胡闹了!就这么点人,你真以为能在匈奴肆意往来?这一次是攻其不意,但事到如今,浑邪部出事的消息也该传开了,你还真当那匈奴单于是个傻的,就在原地任由你宰割?”


    且渠隐隐觉得自己这边仿佛被骂了,但抬头就对上巴赤台那颗怒目圆睁的脑袋,他背心一凉,不由地又把头埋得低了点。


    谢定却道:“浑邪部出事的消息传开了,那这左谷蠡部吗?”


    韩培:“你!”


    ……这人来真的?!


    韩培尚且还没想好到底该说点什么劝阻,那边谢定已经悠然走下王座。


    他直直向着俘虏群中走去,在那一众挪动着躲避的匈奴贵族中,精准地找到了那个听得懂齐话的且渠。


    弯刀出鞘,且渠眼见着浑邪部的图腾被这齐人的手握在掌心,刀身上带着点斑驳,似乎是没擦净的巴赤台的血,而那雪亮的刀锋已经抵住了他的脖颈。


    年轻人开口了,他的声线清亮,但落入此刻的且渠耳中,却宛若锁魂恶鬼,“给我说说匈奴王帐里的事……别装傻,我知道你能听懂。”


    *


    如今这长安城中,最炽手可热的可谓是新任的廷尉了。


    栾都侯幼子石光庆行事不端,被苏之仪上告御前。石家欲以金银赎买,但苏之仪罗列种种罪状,其中之一便是那石光庆放任家仆抢夺田地,居然侵占了高祖陵寝。大不敬之罪,罪无可恕,石光庆当即被缉拿下狱。


    苏之仪亦因此事被正崇帝盛赞为“刚直守正,不避强御”,从一介郎官跃升九卿之一的廷尉,可谓是踩着石家的血登上了朝堂。


    ……


    廷尉狱。


    能进这个大狱的多半是有身份的人,牢狱内的布置都与一般不同,狱卒待人亦颇为客气。毕竟关押与此的人非富即贵,保不齐什么时候便出狱起复,他们犯不着为此得罪人。


    而能出入其中,探望囚徒的更不是一般人。


    狱卒躬着身恭恭敬敬地往前引路,“侯爷,这边请。”


    栾都侯一拱手,“有劳。”


    他身后的青年虚扶了一把,小声地提醒了一句“爹,小心”,又摸出一把赏钱扔给狱卒。


    他这随手一扔,那狱卒还是趔趄了下才接住,面上却喜笑颜开地连连作揖:“谢侯爷赏,谢石郎君赏。”


    栾都侯点点头,青年已然满脸不耐地,“行了。出去等着吧!”


    狱卒似是犹豫了片刻,“这……”


    青年神色一厉,狱卒连忙弯下了腰,“是,小的这就出去。”


    只是走之前,还是在门口的香炉里插了根香,犹豫着:“侯爷容禀,这廷尉狱的规矩……”


    石茂通当即面露恼色:“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


    “哎~”栾都侯抬了抬手,制止了儿子喝骂,又对着那狱卒微微致意,“规矩不可破,劳阁下告知了。”


    狱卒连连道着“不敢”,谨小慎微地躬着身退到了外面去。


    但等到狱门一关,他当即换了一副表情,狠狠地往旁边一啐,小声喝骂着,“我是什么东西?是你爷爷!”


    又低头看了眼手里被掰下来小半截的香,他“哎嘿”一下笑出声。


    关里面那玩意儿这几日给他找了多少麻烦?指望他好好招待,想什么美事呢?只克扣点时辰,算他爷爷心慈手软了。


    *


    而牢狱内,石茂通也颇有不满,“不过是一个小小狱卒,拿着鸡毛当令箭,倒在爹面前逞起了威风了?也不看看,便是前一任廷尉,到了爹面前也只有跪下行礼的份!”


    栾都侯却只是看着儿子。


    待静静地等他说完,才冷淡地,“你也说了,是前一任廷尉。”


    石茂通一愣。


    栾都侯牵起一抹半是嘲讽的笑,“当今这廷尉可是被陛下亲赞的‘刚直守正’,咱们不得避着点?”


    石茂通一懵,“那弟弟?”


    难不成真的要把亲弟弟搭进去?


    栾都侯摆手,“先进去看看。”


    ……


    栾都侯父子走进来的时候,石光庆正缩在牢房的一角,嘴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默念什么。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整个人都是一蜷。


    这下意识反应,莫说栾都侯了,便是石茂通这个为人兄长都看得心里一酸,他低声唤着了一声弟弟的小字,“正明。”


    石光庆这才抬起头来,他神情恍惚、眼神浑浊,隔了一会儿方才辨认出外面的人。


    认出的那一刻,他那双浑浊的眼中仿佛放了光,当即手脚并用地往外爬过来。


    “咣啷”一声,他直直地撞到监牢门上,发出好大一声响。


    可他却恍然未觉,伸着手往外面抓住,“爹、大兄,你们来救我了!快带我走!这鬼地方就不是人住的,它@#¥%……”


    石光庆语无伦次的诉着苦,石茂通这个当兄长不由面露疼惜。


    看小儿如此,栾都侯眼底也闪过不忍,可只片刻,他便肃容斥责,“你肆行不法,连高祖陵寝之地都敢侵占,让为父怎么保你?!”


    石光庆哭诉的声音一滞,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栾都侯,不知自己怎么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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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栾都侯:“如此大不敬之罪,让为父有何颜面面对先祖,你当好自为之。”


    石茂通:“爹?!”


    石光庆懵住了,他像是不明白为何会变成这样,跪在地上使劲往前伸着手,尝试着去扯着父亲的衣角,撕心裂肺地,“不是我!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是那万老三,我让他拿下那块地,他擅自做主!我不知道啊!”


    栾都侯厉声,“好好想清楚,真的是你让那万老三拿的地?”


    石光庆被喝得一抖,“是、是……但我又……不知道……”对上亲爹那刀子似的逼视过来的目光,石光庆一个激灵,总算回过神来,立刻改口道,“不是我!是万三擅作主张,打着我的名头行事。爹,我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都是那刁奴害我!”


    ……


    一炷香的时间转瞬即过,况且被狱卒刻意克扣过。


    不多一会儿,栾都侯父子便被狱卒提醒了时辰。


    二人从廷尉狱中出来,石茂通低声,“那万三的老母妻儿都在咱家手上,他不敢多说什么。咱们这就押着人去找长安令?”


    栾都侯却抬手往下轻压,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不急。”


    石茂通怎能不急?


    “庆弟他何曾吃个这个苦?!”


    “那就好好吃一吃。”栾都侯脸色冷下,“到秋日还有几个月呢,该让他长长记性了!不吃足了教训,早晚让他闯出真的祸事来。”


    见父亲如此,石茂通也只能止了声。


    而那边,静默片刻,栾都侯脸上露出点冷嘲的讥笑来,“且放着等一等,咱们陛下想用‘刚直’之人,只盼着这人够得用。”


    这刀子太硬,可容易折了刃。


    *


    郡主府。


    “苏氏之仪今聘岑氏,纳征:玄纁二匹,金五斤,帛二十匹,雁二只……”


    中庭使者宣读着礼单的声音传到内院,拾春看着岑篱那久久未动的竹简,低声提醒:“郡主?”


    岑篱这才回神,“今日是纳征啊。回礼准备了吗?”


    拾春低声应道:“早已备好了。前几日那件衣裳,郡主还加了一针。”


    各方都有意之下,这婚事进展极快,眨眼间便到了纳征这一步。


    纳征之日,男方送聘礼前来,女子当赠予回礼以表心意。既然是为表心意,这回礼多半是亲手做的衣裳香囊等物,只不过京中贵女也不是人人擅作女红,岑篱也算是各种极甚。


    但不管怎样,既然亲自拿过针线,便算是做了。


    一些恍惚的旧日记忆浮现,似乎有人揪着这事调侃不放,那气恼的心情浮现,这会儿想起却忍不住笑意。然而唇角弧度还未挂上,转瞬却又是酸楚在心口翻涌。


    岑篱卷着竹简抵了下额头,掩饰似的,“看我,倒是忘了。”


    拾春:“郡主……”


    筹备婚事这几日,岑篱肉眼可见地心不在焉。


    岑篱却没等她说完,径自打断道:“宴席怎样了?这场合我不便露面,我也交代过张卢了,婚期的日子就近定了便是,不必等什么大吉。”


    拾春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讷讷应了声:“张管事已经在张罗了,婢这就去看。”


    ……


    只是这宴席开席不多久,岑府的管事便拜见了过来,“郡主,那苏家的使者求见,说还有一项聘礼,得亲自送到您手上。”


    “哦?”


    岑篱虽觉意外,但还是应邀去了。


    使者毕恭毕敬地送来的,是一册以封泥覆盖的竹简。


    岑篱展开来看,简上的墨字逐一映入眼中,看着上面的温润不失筋骨的字迹,岑篱怔然良久,低低笑出了声。


    “这苏郎官……不,苏廷尉……可还真是个妙人。”


    这竹简上,一条条、一列列,清楚写了石光庆的罪名,最后是廷尉府的判决:秋后问斩。


    快意吗?


    似乎并没有,心底一片空荡荡的无着落感。


    岑篱终是解下了腰间的同心白玉,抬手推了过去,“代我谢谢苏廷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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