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过中天,沈雨桥裹着兽皮被子睡得正沉,嘴角还带着品尝完美食的甜笑。
忽然,他感觉有只温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
“雨桥,醒醒。”晏绯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想去逛鬼市吗?”
沈雨桥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揉着眼睛坐起来:“鬼……市?”
“嗯。”晏绯金眸在夜色中微亮,“一些独立兽人或脱离部落的流浪者组成的夜间集市。”
“他们交不起正规摊位的费用,只能在深夜出摊,位置偏僻,货物杂七杂八……”
“但偶尔能淘到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沈雨桥睡意瞬间全无,眼睛瞪得溜圆:“去!必须去!”
沈雨桥轻手轻脚爬起来,替枕边缩成毛球的凤凰和团成雪团的师父兔掖好被角。
两个小家伙在睡梦中咂咂嘴,毫无察觉。
晏绯从行囊中取出两件深灰色带兜帽的厚斗篷。
斗篷用料普通,毫无纹饰,却能有效遮掩身形和气息。
“穿上。”他帮沈雨桥系好兜帽,“你我是大部落的首领与祭司,公然出现在鬼市,容易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或非议。”
“鬼市毕竟是游走在规则边缘的存在。”
两人借着月光,踏着露水,悄无声息地绕开主营地,向集市边缘的一片黑松林走去。
路上,晏绯低声讲起鬼市组织者的故事:
“他叫华橙,曾是我们部落收养的一只赤狐流浪儿。”
“后来他爱上了一只叫细莲的雪貂半兽——那小家伙行踪飘忽,却心地极善,常帮助弱小部落。”
“华橙为追随他,也离开了部落。”
晏绯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慨:“两年前,他为帮一个小部落抵御流浪兽人抢劫团,血战到底,被刺瞎一只眼睛,却也赶走了所有恶徒。”
“他重伤濒死时,恰巧被闻讯赶来的细莲救下。”
“如今,他俩一起经营着这片鬼市,庇护那些无依的独行兽人。”
穿过松林,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林间空地上,幽绿色的火光如鬼魅般跳跃闪烁!
走近才看清,每个摊位前都挂着一盏小石碗,碗中燃烧着掺了特殊矿石的燃料,发出既不刺眼又能照亮局部的绿光。
光影摇曳,映得摊主和顾客的脸庞明明灭灭,宛如幻影。
晏绯低声解释:“猛犸象部落默许鬼市存在,但要求不能灯火通明,以免扰乱主营地秩序。”
鬼市的绿火幽幽,沈雨桥正低头打量一个卖骨雕的摊位,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隔壁摊地上铺着的兽皮垫——那上面竟散落着几枚眼熟的粉红色小贝壳!
是当初喵妙用来装“香膏”的那种贝壳!
他心头一跳,抬头细看摊主:对方裹着深色斗篷,脸遮得严实,只露出一双在绿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猫眼,正机灵地左右张望。
错不了!就是那个把润滑膏当“香膏”卖给他的黑足猫兽人——喵妙!
真是冤家路窄!
沈雨桥脸上瞬间发烫,下意识想拉晏绯绕道走。可脚步一顿,心里又挣扎起来:
“虽然那家伙骗了我……”
“但……那膏确实挺好用的。”
“反正现在蒙着脸,谁也认不出……”
“囤一点……有备无患?”
他拽了拽晏绯的袖子,压低声音:“首领……那个摊……”
晏绯金眸扫过粉贝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他从容地走到摊前,压低声音,指了指贝壳:“这个,换五罐。”
喵妙见来了“大客户”,立马热情了起来,她麻利地包好五罐香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指向旁边紧挨着的摊位:
“两位贵客,再看看我表妹的货?”
“都是好东西哦~”
沈雨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个摊位上陈列的物品,让他瞬间血液冲上头顶!
光滑的柱状玉石制品,尺寸惊人,造型……不可描述!
镂空的圆球,附带细带。
细韧的皮鞭,手柄缠着银丝。
甚至还有毛茸茸的兽尾挂件,末端带着小巧的塞子……
沈雨桥“唰”地躲到晏绯身后,耳朵尖红得滴血!
喵妙表妹的摊位,主人同样裹得严实,但斗篷缝隙中露出的一小截耳尖——棕底黑尖,耳廓簇着长毛——分明是只狞猫兽人!
狞猫表妹声音沙哑带笑:“质量绝对有保障,玉石打磨光滑,皮具选用最柔软的小羊皮。”
晏绯面不改色,仔细挑选了几样,包括那根兽尾挂件!,用一袋盐和几块兽肉换下。
沈雨桥全程鸵鸟状,死死抓着晏绯的斗篷后摆,内心狂喊:“我没看见!我什么都不知道!”
交易完成,两人快步离开。
走出十几步远,夜风隐约送来身后猫姐妹的低声交谈——
喵妙:“喵呜~妹妹!我说什么来着?”
“鬼市专出大单子!”
狞猫喵呜马上附和:“喵妙姐姐英明!”
“这两位蒙着脸都挡不住那股‘新婚燕尔’的腻歪劲儿!”
“一看就是舍得花钱的主!”
沈雨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晏绯眼疾手快扶住他,低笑出声。
二人离开猫姐妹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摊位,没走几步,便被前方一处氛围清奇的摊位吸引。
简陋的木架上,挂满各式宽檐草帽。
有的缀着羽毛,有的缠着皮绳,帽型挺拔,带着一股江湖侠客的落拓不羁。
摊主是一对气质独特的组合:
一只赤狐雄性,身姿挺拔,左眼戴着一枚黑色皮制眼罩,右眼金眸锐利,正低头用匕首削着一根竹签。
一只雪貂半兽,身形灵巧,灰白皮毛如覆新雪,正将新编的草帽挂上高架,动作轻盈如舞。
正是华橙与细莲!
摊位前,一位顾客正对着一面磨光的铜镜试戴草帽。
此人裹得比沈雨桥他们还严实,全身罩在灰扑扑的斗篷里,连根头发丝都没露。
但他一开口,那文绉绉的腔调瞬间暴露了身份——
“快哉!快哉!”他调整着帽檐角度,对镜赞叹,“此帽檐展如云,顶立如峰,深得江湖之逍遥,隐士之风骨!甚好!甚好!”
这扑面而来的古风!
沈雨桥脚步骤停,与晏绯对视一眼,双双无语:这声音,这措辞——除了那位猛犸象族的文艺青年云崖,还能有谁?!
云崖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侠客幻想”中,并未留意身后来人。他又拿起一顶插着苍鹰翎毛的帽子,语气愈发陶醉:
“若再配一柄青锋剑,一壶杏花酒,便可踏遍青山,笑傲红尘矣!”
华橙抬头瞥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继续削他的竹签。
细莲则好心提醒:“客人,这翎毛是渡鸦的,不是苍鹰。”
云崖“啊”了一声,略显失望,但仍小心戴好:“无妨!渡鸦亦乃灵禽,其羽墨色如夜,别有一番神秘韵味!”
沈雨桥忍笑忍得肩膀发抖——一位身材高大的猛犸象兽人,裹着破斗篷,在鬼市绿光下对着一顶草帽抒发侠客情怀……这画面实在太美!
眼看云崖就要转身,晏绯迅速拉低兜帽,将沈雨桥往身旁阴影里一带。
两人默契地退到相邻的草药摊前,假装低头挑选晒干的树根。
云崖果然没发现他们。他痛快地用几块漂亮的雨花石换下那顶“渡鸦侠客帽”,心满意足地压低帽檐,迈着自以为飘逸潇洒的步伐,消失在鬼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