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桥用几块盐巴换了一条雕刻着火焰纹的兽牙项链,又用一小罐蜂蜜换了几竹筒野莓榨的酸甜果汁。
正当他心满意足地准备打道回府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鬼市最外围的一片阴影角落。
两个披着深色斗篷的高挑身影,正站在一棵枯树下低声交谈。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轮廓和小动作,让沈雨桥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矮些的那个正烦躁地用手指抠着袖口的线头。
高个的那个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搭在腰间,修长的手指带着尖锐的指甲,正有节奏地依次轻点又抬起
沈雨桥猛地拉住晏绯,压低声音:“首领你看!那两个人……”
“像不像醉雨和霍秋?”
晏绯眯眼,凝视片刻,缓缓点头:“身形和习惯动作……确实极像。”
两人悄无声息地退到一堆废弃的木箱后,借着斑驳的树影与绿火余光,屏息观察。
远处,那对身影的“互动”正激烈升级——
疑似醉雨的那个猛地抬手,一记耳光扇向对方脸颊!
疑似霍秋那个反应极快,精准扣住他的手腕!低头,舌尖竟舔过对方掌心!
醉雨另一只手紧随而上,“啪”一声脆响,结结实实扇在对方侧脸!
沈雨桥倒吸一口凉气。
更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霍秋挨了一巴掌,非但没动怒,反而低笑一声,夜风送来模糊的沙哑笑声。
他猛地伸手,扣住醉雨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醉雨剧烈挣扎,牙关紧咬!霍秋吃痛松开,唇边竟渗出一丝血痕!
沈雨桥看得目瞪口呆,手里喝剩的树莓汁差点“哐当”掉在地上!
恰在此时,又一阵夜风吹过,掀开了高个斗篷的兜帽——一双在暗夜中泛着幽绿狼性的眸子赫然显现!绝对是霍秋!
几乎同时,矮个的斗篷也被扯开一角——一头如火的红卷发披散下来,衬着白皙的皮肤,不是醉雨又是谁!
鬼市边缘的老枯树下,那场激烈的纠缠骤然停止。
醉雨猛地推开霍秋,一言不发地将掀乱的斗篷重新裹紧,连兜帽都拉得严严实实,转身便走。
步伐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有烈火追着他烧。
霍秋抬手抹去唇上血痕,盯着那决绝的背影,沉默数秒,迈步跟了上去。
但他始终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沈雨桥好奇心爆棚,压低声音对晏绯道:“跟去看看!”
他指尖迅速掐诀,口中默诵:
“天地玄黄,阴阳遁形;气息敛藏,万籁俱寂——隐!”
咒语念罢,两人周身气息瞬间如溪流入海,与夜色草木融为一体。
同时,沈雨桥脚踏七星禹步,步伐轻灵如猫,落地无声,连草叶都不曾惊动。
一行人前后相随,穿过黑松林,踏过溪流石滩。
月光如水,将前方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又分开。
整整一路,醉雨没有回头一次。
霍秋也始终沉默,只有腰间皮鞘上,指甲轻叩的“嗒、嗒”声,规律地敲碎了夜的寂静。
行至大集市边缘,景象陡然分明——前方灯火通明,兽皮灯笼连成一片暖黄的光河;身后林深月冷,黑暗如墨晕染。
醉雨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驻足片刻,最终头也不回地迈入那片璀璨灯火中,消失在往来兽影里。
霍秋停在阴影里,静静望着他远去。
良久,他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
月光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唇上那道新鲜咬痕格外刺目。
沈雨桥躲在一块巨石后,拼命眯眼想看清他的表情,却因距离太远,只捕捉到一抹模糊的剪影,和周身散发的浓重孤寂。
他不敢上前,毕竟他这是隐息术,不是隐身术。
约莫一炷香后,霍秋缓缓转身。他最后望了一眼那片灯火,随即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向相反方向的深沉黑暗。
步伐稳健,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决绝。
月光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最终彻底吞没在林雾中。
殊途,未必同归!
沈雨桥和晏绯因“目睹秘情”而心虚,特意绕开主路,从营地后方一片灌木丛悄悄钻回。
两人刚拍掉身上草叶,一抬头,就被眼前景象震住——
营地角落凭空堆起几座“坚果小山”!
最大的木箱里板栗冒尖,油亮棕红,几乎要滚落。
旁边箱子堆满核桃、松子、榛果。
还有个敞口的藤筐,装满剥好的红皮花生仁。
更令人扶额的是,师父兔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板栗堆顶,翘着毛茸茸的二郎腿,爪子里捏着个啃了一半的核桃。
而凤凰蹲在箱子边,用喙小心翼翼啄开板栗壳,把金黄的果肉推到兔子爪边。
师父兔瞥见蹑手蹑脚的两人,耳朵“唰”地竖起,阴阳怪气地拖长调子:
“哟——可算回来啦——”
“出去玩不带我,太——厉害了!”
“这么晚这么黑,还认得回家的路,还知道回来~”
沈雨桥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坚果山:“师父!这些哪来的?”
师父兔翻个白眼,爪尖“咔吧”捏碎核桃:
“我和你这傻鸟儿子睡到半夜,一摸身边被窝冰凉!”
“担心你俩被狼叼走,出来找,正好撞见雪豹温悉。”
他模仿对方语气:
“‘上次我不知剖腹产是救人,打了祭司一巴掌,特来赔罪!’”
“她看见我们了,以为你俩在附近,扔下箱子就跑。”
兔子摊爪:“我俩只能在这儿守着,顺便尝尝味儿。”
沈雨桥心疼地看向凤凰:“师父你别使唤它干活!它可是猛禽!”
师父兔理直气壮:“它明明乐意的很!”
他扭头问凤凰,设下著名绕口令陷阱:
“傻鸟!乐意你就说‘叽叽’,不乐意你就说‘八百标兵奔北坡,炮兵并排北边跑’!”
凤凰叼着半颗板栗,眨巴眨巴眼,喉咙里“咕噜”半天,最终愤愤啄开一颗新板栗,憋出一声:“……叽!”
帐篷里,油灯的光晕染出一小片暖黄。沈雨桥刚把用换来的几个小物件小心收好,就听见师父兔慢悠悠地抛出了那个要命的问题。
“对,你们俩去干啥了?”
“好价换了点小玩意,你看这几包水果种子,这个小项链,都是在那边的鬼市上换的。”
沈雨桥没有说他看见了一对苦命小情侣打架又亲嘴的场景。
师父兔冷哼一声:“恐怕不止这些吧,难道你没有看见一只灰狼和一只狐狸在亲嘴?”
沈雨桥动作一僵,猛地扭头,手指头差点戳到师父兔的鼻尖:“你跟踪我?!”
师父兔嫌弃地用爪子拨开他的手指,翻了个身,肚皮朝上,懒洋洋地道:“切,怎么说话呢?谁稀罕跟踪你?别忘了,你是道士,我是你师父!我能掐会算的好不好?”
“就你那点小心思,加上大晚上偷偷摸摸溜出去的劲儿,卦象上显示得明明白白——‘月下逢阴私,鸳鸯戏水迟’,不是撞见人亲嘴是什么?难不成是看两只野猪打架?”
沈雨桥看着眼前这个瘫成一张兔饼、毫无仙风道骨可言的师父,这才恍然想起对方那被自己日常吐槽“老不正经”掩盖下的真实本事。
他赶紧凑过去,讨好地给师父揉着肚皮:“师父!您老人家神通广大!那您快算算,霍秋和醉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霍秋到底想干什么?”
师父兔被揉得舒服地眯起红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却拿腔拿调地拖长了音:“天——机——不——可——泄——露——反正是好事,你且看着就是了。”
“这算什么答案嘛!”沈雨桥不满地嘟囔,“您刚才不都剧透我们看见亲嘴了?这会儿又卖关子!纯粹是为了吸引读者阅读兴趣是吧?”
“对啊!”师父兔理直气壮地一个翻身坐起来,短尾巴激动地抖了抖,两只前爪叉在毛茸茸的腰上,“就像写小说的作者,突然蹦出来跟你说,最后的结局是主角师傅死了,伴侣死了,所有对他好的人都死了,全家祭天然后主角法力无边,一拳干倒大反派,你乐意听不?”
“那还有什么追更的乐趣?肯定要一章章看下去,跟着主角哭跟着主角笑,过程才有意思呀!”
他越说越激动:“再说了!你自己偷偷跑出去玩,不带我!我还好心告诉你最后的结局是好的,已经很善良了,好不好?知足吧你!”
沈雨桥开始耍赖,整个人往师父兔柔软的毛毛上一靠:“我不要过程!我看过程干什么?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主角的师傅是怎么一步步死的?伴侣是怎么没的?全家是怎么祭天的吗?太虐心了!我就想知道个大结局,给我个痛快!”
师父兔被他一压,差点变成兔饼,奋力挣扎出来,蹦到枕头最高处,背对着他,用屁股表明态度:“想得美!过程就是修行!结局自己看去!睡觉!”
说完,他真的往枕头上一瘫,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转眼就发出了细微的鼾声,任凭沈雨桥再怎么戳它揉它,都坚决不醒了。
沈雨桥看着装睡的师父,又看看旁边已经闭目养神、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笑意的晏绯,无奈地叹了口气。
得,看来霍秋和醉雨这出戏,他还真得靠自己“追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