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怪物情人(8)
时寻静默了一瞬,忍无可忍地反问:“夸你什么?夸你咬合力惊人还是夸你什么都吃?”
0608的智商似乎真的下线了,完全没听出来他在阴阳怪气:“夸我是一个好章鱼。”
时寻把祂的触手从脸上扒下,疲惫地叹了口气:“我真的要带你去测智商了。”
0608警惕起来:莫非是自己表现得太出色,父亲要看祂的智力是不是也突破人类极限?
祂还记着他说过的会在把祂潜力都开发完之后带别的实验体这件事,暗下决心一定不要表现得太聪明。
鉴于时寻十组组长的身份下周一才恢复,时寻先和同事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下周一带祂去她那里。
为了防止0608继续伤人,白房子在祂脖子上带了个类似choker的检测器,一旦发现使用者有攻击意图便会将毒液注射进大动脉。见时寻要带自己出去,祂一下子精神了,毕恭毕敬地将配套的、管理员说不到人流密集处可以不用带的链子放到了时寻掌心。
因此在他去同事小暖的路上,吸引到了不少目光。
一部分对着他和0608的脸,一部分的目光落在时寻手里的银链上。
0608个子比一般人要高上不少,加上腰部以下都是触手,虽然祂将身上的眼球都隐藏了,但仍然与人群格格不入。
换作外面的街道,0608绝对会惹起骚乱,好在研究院的大家都看习惯了时不时有人带着危险等级C以下的实验体遛弯,因此还有人壮着胆子上来攀谈:“时组长,你的实验体很酷啊,看起来不止有C级,至少有A级。”
只是一句恭维的话,谁料时组长点点头,云淡风轻:“S级。”
对方脸立马白了,说着“还有事”就忙不迭跑远了。
0608倒是乐得没有人打扰时寻,还提要求:“你不要把手垂下,你把小臂举起来,这样别人才知道是你牵着我。”
“这种事没必要让别人知道。”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在玩字母游戏。
“你这样一点都不明显。”0608往边上爬了两步,让链子绷得直直的,总算满意了,不再作妖。
在众人或惊讶或惊悚的眼神下,时寻总算把0608带到了智力测试中心。
然而这场针对时寻的精神凌迟还没结束。
研究院的智力测试和外面的不一样,部分能与人沟通交流的实验体都会被带来做,从三十到一百五都有,但近年来,智商低于及格线的实验体已经越来越少了。
在看到0608的检测报告后,时寻拿着纸的手微微颤抖。
小暖还在感叹:“我以为祂的基因里章鱼占主导,没想到海羽星的影响力这么大,近几年已经很少出现智商这么低还能与人沟通的实验体了”
远处飘来小暖几个已婚同事的抱怨:“我都不知道两个清北生的孩子怎么连及格都考不到,也不知道随了谁”
“我家的那个也是,总是玩游戏看电视,后面被我老公打了一顿,总算把心收回来了”
时寻忽然想到0608昨天晚上摊在沙发上看了三个钟头海底小纵队。
“你要不再测一次?祂应该没那么蠢。”
“我们的结果精准程度有99.99%,不过祂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智商很低的样子,或许是0.01%的概率出现了呢?”小暖点点纸面上0608黑白的一寸照,“这么老实拍照片的实验体智力应该不会低。”
0608无知无觉地盯着时寻看,仿佛没有听到小暖的话。
0608又被时寻送了进去。
第二次的智商比上次提升了一点,勉强够到了九岁儿童的水平。
“这是我就业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数据出错的情况,还好又测了一遍。”小暖安慰面色铁青的时寻,“你别太难过,祂至少会比一般的猫猫狗狗聪明。”
0608不知死活地把链子塞到时寻手里。
小暖的注意很快被两人诡异的连接方式吸引:“你为什么用链子拴着祂?我记得不到人口密集的地方不用拴吧?实验体一般比宠物好控制。”
时寻面无表情地松开链子。
0608的脸色沉了下来,时寻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但是小暖在看见祂表情那一瞬间冷汗一下子就浸透了后背,生物与生俱来的对危险的感知让她想不管不顾地逃跑。
没等银链自然垂落,就被一条触手眼疾手快地接住,再由0608亲自塞到时寻掌心。
0608又开心了,那种随时会取人性命的震慑力消失殆尽,身边仿佛都飘起了粉色小花。
“下次见。”给小暖演示完,时寻又将0608牵走了。
一出门,时寻就忍不住将一直在脑中盘旋的计划说了出来:“晚饭后你不许看电视。”
天降横祸,0608如遭雷劈,挣扎道:“我和人类不一样,我再学都提升不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时寻恶狠狠地拽着0608的狗链,“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把大学的课程都学完了。”
“你两个月就会这么多吗?”0608崇拜脸,“不愧是父亲。”
时寻更加生气了。
在第六次被扔掉狗链后,0608生气了:“都说了事不过六!”
时寻冷着脸将又一次被塞进手里的链子扔掉。
0608坚持不懈地塞进他手里,触手愤怒地拍打着地面:“事不过七!”
时寻本还想再扔,手机却响了起来,他担心是弱智学生又不会了某个简单步骤,谁知电话一接起,就传来晏天意的声音:“时寻,上面下来的通知让你”
0608一把抢过电话,仗着身高优势举起手机,又用触手卷着把这个小人类放到一边,一转头对着手机怒吼:“你不许和他说话!”
对面安静了一瞬,晏天意很快反应过来这个实验体大概率不会用手机,也找不到挂断键,于是隔空辱骂:“你一个实验体连身份证都没有,还好意思和我说话?”
“身份证是什么?”0608不耻下问。
晏天意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就是代表你人类身份的卡片,只有有这张卡片才能和别人结婚”
“父亲不是别人,我就算没有卡片也能和他结婚!你就是个外人!下次见面我要把你吃掉!”0608怒气冲冲地想把手机扔掉,举着手机找了一圈下水口,一扭头看见时寻眼神复杂地盯着祂。
“手机。”
0608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将手机呈给他。
“什么事?”时寻拽了拽祂的狗链,示意祂继续走。
“你真的打算和祂结婚?”
时寻一把挂了电话。
“父亲”0608变了战略,“他就是插足我们两个感情的外人小二。”
“谁教你的?”时寻皱眉。
“零。”祂指指时寻。
“一。”祂指指自己。
祂想到晏天意就觉得吃了口屎,嘴巴张了闭,最后很干脆地闭上了。
时寻想要纠正祂的数数方式,电话又一次响起,让他不得不先去接电话。
“研究院让你加快实验进度。”晏天意用这句话做概要,又详细道,“上面觉得0608太危险了,暂时把祂控制住,等实验结束就把祂安乐死。”
“可祂当初基因链里有永生,难道不是为了让祂一直活下去吗?”
“上面也察觉到了,祂的危险程度不是人类可以控制的,或许你对他真的有特殊的感情,但是不可以。”
时寻沉默了很久,眼里浅浅的笑意重归于空寂:“知道了。”
0608费力地俯下身,把耳朵贴到他没有听电话的耳朵边,明明什么都听不到,还是傻兮兮地把嘴角咧到耳后。
“父亲,我们要去哪里?”0608追上他变了方向的脚步,问。
“实验室。”时寻脸上已经没了笑容,眉头习惯性皱起,他说,“实验搁置很久了,一会儿你断条触手给我。”
0608答应了,又提要求:“我今天可以看电视吗?”
生怕时寻拒绝,0608为自己找借口:“断腕长出来要很久很久,看电视的话两天就能长好了。”
“可以。”
0608高兴了,又问他:“你可以给我起一个名字吗?别人都有名字,我看见有叫巴克船长,呱唧,达西西,皮医生,章教授”
“你想叫什么?”时寻扭头看祂。
像是思考了这个问题很久,0608脱口而出:“我要叫时寻。”
时寻愣了愣:“这是我的名字。”
触手搅在一起,害羞得成了粉色:“可是我想和你用一个名字。”
“你可以和我的名字像一点。”时寻道,“不过这是我的名字,我不能给你用。”
0608小小地沮丧了一下,很快又高兴起来:“那我可以和你的名字像一点吗?你可以给我起名字吗?”
时寻取名字的水平和0608的智商旗鼓相当,他想了一路,最后在走近实验室时,仍然只憋出了一个“时寸寸”。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荒唐。
出乎意料地,0608很喜欢,看见时寻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祂也跟着笑:“我很喜欢。”
时寻无法容忍一个身高两米以上的半人形怪物有一个玩笑般的名字:“你为什么喜欢?”
谁料这一问,0608反而愣住了,祂支支吾吾许久,才道:“我看你很喜欢。”
“我没有喜欢。”
“可是,你在笑。”0608缠住他的胳膊,“我很少见你笑,想必你很喜欢这么名字,你喜欢,我也喜欢。”
时寻一噎,再开口时,脸有点红:“我只是觉得很好笑。”
“能让你笑的名字我很喜欢。”湛蓝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它能让你开心。”
“以后别说这种话。”时寻的语气冷了下来。
0608便得局促不安起来,可祂一扭头,看见的却是父亲泛红的耳根。
父亲对祂的注视很敏感,可今天,哪怕祂将所有的眼珠都睁开盯着他,他仍然没有把头扭过来。
0608转变策略,将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时寻身上。
“父亲,你为什么不理我?”0608依旧聒噪,“父亲,你明明很开心,可为什么不理我?父亲,你为什么不看我,明明你很喜欢我,我也喜欢你”
“你好吵。”他的脸都红起来,漆黑的眼睫似乎湿润了,0608把脸凑过去看。
“我看你行了吧”时寻突然止住话头。
原来0608的眼睛不是纯蓝的。
这是他第一个念头。
祂为什么和自己离那么近。
这是他第二个念头。
自己应该怎么做?
时寻大脑宕机,茫然地眨眨眼。
0608的鼻尖被密长的羽睫扫到,祂皱了皱鼻子,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时寻的嘴唇。
不同于复杂的人类,0608只有一个念头。
想咬。
第92章 怪物情人(9)
这样想着,0608越凑越近,目标明确。
两人突起的唇珠已经碰到了一起,眼看着就要更近一步,时寻瞳孔微张,猛地后仰。
“怎么了?”0608问。
“没事。”时寻别开视线,他只是忽然发现,两人的关系不再是实验体和研究员的关系,倒像是在谈恋爱。
“父亲,我可以当你的结婚对象吗?”0608问,“我没有身份证,因此不能和别人结婚。”
“不可以,这很荒唐。”
0608又说:“那我可以咬一口你的嘴唇吗?你的嘴巴看起来很好咬。”
“不可以,这很疼。”
0608说:“那我可以亲一口吗?我会很小心,不弄疼你。”
这次的请求比之前都更容易让人接受,时寻被那澄澈单纯的眼神一瞧,心软了一下,刚吐出一个“可”,突然想到0608的话术十分经典。
先说难以完成的事情,再说符合常理的,“富兰克林效应”竟让这可恶的大头章鱼无师自通了!
时寻暗暗咬牙,最后心如止水:“不可以。”
0608难掩失望,拽着时寻的胳膊不依不挠:“父亲,为什么你总是拒绝我?”
因为你从来没有提过正常的请求。
时寻微微一笑:“叫你时岭吧,你的触手很像山岭。”
0608的注意果然被吸引过去,喜不自胜地答应了,生怕他反悔:“那你不能叫我0608了,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和你的一点都不像。”
“你先把断腕给我。”
时岭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趁父亲睡着的时候亲个够,非常干脆利落地将断了一条触手给他。
又过了一会儿,十组其他人也到了,很快就忙碌起来,0608的模样比之前要精致很多,再也不是圆环都七零八落的丑章鱼了,不少人好奇地看祂。
虞华德给时寻传数据:“实验体0608”
“我现在叫时岭。”一道从未听过的声音打断他。
虞德华猛地扭头,看见是0608说话,活像见鬼了一样,时岭倒是淡定,庄严地点点头。
“时岭?你怎么跟时老师姓呀?”虞德华的小师妹,任欣欣搭话。
时岭的头“咻”一下扭向她,由于她在祂身后,时岭将脖子扭了一百八十度,看起来颇为诡异。
“因为我喜欢他。”时岭一本正经道。
即便知道时岭的喜欢和人类嘴里的喜欢不是一个意思,但听到这话,时寻还是忍不住低了低头,好在防护服够严实,遮住了他通红的耳根。
“你这算不算入赘呀?”任欣欣嘎嘎怪笑起来,“我还没见到过有名字的实验体呢。”
时岭不知道“入赘”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煞有介事地回应:“是的。”
几人哄笑一团,被冷面大魔王时组长赶去继续实验了。
一直到下班回家,时岭的九个大脑还在想这件事情,当时寻让祂晚上做三十页算术题的时候,时岭脱口而出:“我入赘了。”
时寻:?
时岭嘿嘿笑起来:“他们说我入赘了,可以和你睡一张床上。”
时寻脸皮薄,咳嗽了一声,告诉祂:“入赘指的是你嫁给我,但很显然这是不成立的。”
“可是大家都说我已经成为赘婿了。”
“我们还没有结婚。”时寻企图纠正祂的想法。
“结婚难道不是为了告诉别人两个人在一起了吗?”时岭说,“既然别人已经以为我们在一起了,为什么不算结婚?”
时寻下意识点点头,看着祂胜利的微笑才意识到自己被绕了进去,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在祂脸上。
时岭看他的眼神瞬间不对劲了起来,时寻有些害怕,但还是抬着下巴故作姿态。
之后的路程里,“入赘”和“结婚”成了时岭挂在嘴边的词,但是很可惜,祂再也没得到一个摸摸。
当时的时岭除了感觉到一丝疼痛之外,心里还有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血管里撒了跳跳糖,让祂恨不得在时寻身上爬来爬去。
后面的几天,时岭发现自己越发不对劲了。
“实验体0608即将进入成熟期,注意各激素水平,记录峰谷值和波动”
时岭将脑袋搁他肩上,从后面环住他,恹恹道:“父亲,我最近好难受。”
“哪里难受?心理难受?”时寻皱了皱眉,“你有什么好难受的,你要什么不都给你了。”
时岭有些委屈:“没有。”
“你还想要什么?”时寻将祂的头掰过来,让祂看着他的眼睛,试图让祂认清自己的幸福鱼生。
时岭罕见地没有接话,像小狗一样嗅嗅他的脸,又把头埋进他的颈窝,像只大型犬一样整个抱住他,只说:“我就是难受。”
又过了一会儿,祂才扭扭捏捏道:“我可能要蜕壳了。”
时寻抬起一边眉毛。
“我想要在家里蜕壳,实验室冷,我不想去。”
时寻的眼神动了动,似有触动。
“可以。”
“我还想要你陪着我。”时岭蹬鼻子上脸,“我很乖很听话,而且从来没有攻击过人类。”
这些话尽数出自时寻之口,在时岭被警署带走的时候。
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时寻想着反正最多生命安全得不到保障,祂吃东西那么快,就算真死了也不会很疼,一口答应。
时岭没料到对方答应地这么快,激动地左蹭右蹭,触手挥来挥去,时寻避无可避,被裹成了一个粽子。
弱智章鱼又过来和他贴贴,时寻躲不开逃不掉,只好任由祂像抱玩具似地抱着,被舔了一脸口水。
“不要把在1230那里学的东西用到我身上。”时寻警告,“你是一只章鱼。”
时岭恬不知耻:“章鱼都这样。”
为了给时寻证明话的可信性,祂又舔了舔时寻的嘴唇:“不过章鱼更喜欢亲软的东西,还有钻有洞的地方,比如你的嘴巴。”
“你你松开我。”时寻整个人都不好了,时岭却只是半强迫地被祂摁着,又被迫和祂嘴唇贴着嘴唇。
时岭像是用习惯了吸盘,用嘴也是又吸又啃,还试图把分叉的,细长的舌头往里钻。
“唔唔”时寻牙关紧闭,又被毫无反抗力地撬开。
那比人类更加细长也更加粗糙的舌头在柔软的口腔内肆意扫荡,让每一寸土地都染上自己的气息,亲到后面,时寻大脑缺氧,不自觉将嘴张开想要汲取更多空气。
这样的动作对于时岭来说就是默许,缠在脖子上的触手立马向上延伸,探进他的嘴里。
哪怕只是一个尖尖,也让时寻根本闭不上嘴,涎水将触手尖端弄得晶亮,吸盘随着呼吸一张一闭。
“够了”
他的声音很快又被吞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时寻和所有人类一样弱小。
时岭更加得意了,开始只是松松缠在脚踝的触手顺着小腿往上爬,几乎将宽松的睡裤撑破,吸盘拉扯着时寻敏感的、一碰就红的皮肤,他呜咽着,想要逃离。
紧接着,另一条触手缠了上来,一点点代替了原本触手的位置,顶端光滑,只有一条沟槽。它爬到更加上方的位置,轻轻蠕动着。
混混沌沌的大脑猛地被一道白光劈开,时寻眼前阵阵发白,修长白皙的脖子仰起,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
松松缠绕的触手察觉出他想要逃离的意图,又一次将他拖入深渊,时寻眼角溢出眼泪,将舌根溢出的颤抖压下,尽量冷静道:“够了,时岭,我说够了,停下。”
然而他树立的身为父亲的威严此时失了效,平日里只会撒娇卖萌装傻的实验体又露出了他曾经见到过的、恶劣的笑容,他语气玩味道:“为什么?父亲。”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直到再也无法控制,露出森白的尖牙,赤裸的上半身眼球全部睁开了,竖瞳时不时转动一下,和脸上那双眼睛一起,盯着被汗水浸湿的时寻,“你明明很喜欢。”
眼角的泪水还没滑过颧骨,就被缠绕着他的触手争先恐后地吃掉,触手爬到他的脸上,腰间,他带着恐惧,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很兴奋。
那光滑的腕足又一次缠住,时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淡定的神色被惊慌所取代,他颤着声音叫喊:“不要!”
他慌乱道:“时岭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就像是第一次航行的水手,时不时被巨浪拍入冰冷的海水种,又立马被波浪托起,仿佛伸手就能够到绵软的云朵。
小船被拍碎,他掉进海里,一身水混杂在一起,他想要逃走,却又一次被深渊里探出的触手拖回来。
时岭身上除了体温升高沁出的汗水并无其他,他却一身狼狈。
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已经被泪水打湿,湿漉漉地藏在同样湿润的睫毛下,他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在时岭靠近,将他拉入怀中时,时寻终于忍不住,怒骂了一声“畜生”。
“你不该这样的,父亲。”时岭语气里带着笑意,“我是乖狗,你喜欢的。”
时寻抬起眼皮,愤恨地瞪了祂一眼,对祂的得体感到无比愤怒,不过接下来的话,让他的怒气减少了一些。
“我没有进去,父亲。”时岭说,“我只是想让你舒服,我很忠心的,父亲。”
时寻翻了个白眼,断断续续:“你不许,喊我,父亲”
“可是我想。”骨子里的劣根性完完全全暴露在时寻面前,即便被怒瞪着,时岭依旧淡定而优雅,深棕色的肌肉线条和餍足的神色让祂看起来像是刚猎食结束的黑豹,祂的手指在时寻嘴角重重抹了一下,笑得更加猖狂,语气却是谦卑。
“父亲,我错了,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祂强行挤进浴缸,让这个脆弱的人类能够更好地枕在自己身上,用水流轻轻冲洗着他,看他冷静下来,甚至开始昏昏欲睡,淡然地扔下一记重磅炸弹:“蜕壳期间我也会这样。”
时寻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听到这话还是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畜生”。
挨骂的时岭用触手摸摸他的脸,又用牙齿去咬时寻的脸颊肉,眯着眼笑起来:“你之前答应了的,不能反悔。”
光滑的触手被主人放到时寻屁.股下,祂知道用其他的触手更加容易“惹怒”身上的男人,可是祂现在,只想用自己的交接腕。
欲.望如野草般疯涨。
“要是反悔的话我就把你吃掉。”
第93章 怪物情人(10)
说这话的时候,时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时寻想从祂的脸上找到开玩笑的痕迹,却绝望地发现祂眼里一片宁静,火山在海底咕嘟咕嘟冒泡,灵魂最深处的残暴欲念露出冰山一角。
时寻被祂紧紧缠着,无奈答应。
又一次得到许诺的时岭心满意足地将他放开,帮疲惫的时寻洗完澡,抱着香喷喷的人类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时寻起了个大早,在他装到第二个监控的时候,感觉到一股阴冷的视线戳.到了他的后背上。
时寻动作未停,拿起第三个监控头,踮着脚要放上去。
“你在做什么?”那道声音阴恻恻地响起。
时寻装作这才发现了祂,压下心中对非人类的恐惧,云淡风轻地像平日里那样使唤道:“你过来把它装好,太高了。”
时岭盯了他一会儿,见时寻表情未变,勉强压下疑虑,从他手中接过监控,一边照着说明书安装,一边问:“这是什么?”
“监控。”时寻坦荡道,“我不知道你的蜕壳期我会遇到什么,如果你想杀了我,这个东西可以第一时间控制住你。”
“真的?”时岭将信将疑,“它看起来攻击力不强。”
时寻仰起头,入眼是时岭的下颌线,一段时间的发.育让他身上的肌肉线头更明显了,肌肉鼓鼓囊囊,时寻怀疑这个体型,他很容易被攮死。
时寻咽了口口水:“真的。”
接近蜕壳期,时岭的心情更加阴晴不定,此时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父亲,我已经识字了。”
“我说的是真的”时寻底气不足,“人类使用的工具有很多隐藏功能。”
“是么?”时岭反问,微微附身与他平视,忽然笑了一下,尖牙闪着寒光,“我相信父亲,希望父亲也对我抱有信任。”
时寻看着祂大块的胸肌,还有青筋虬结的大臂,十分不信任地退了半步:“你太凶了。”
听到面前人类的抱怨,时岭愣了一下,九个大脑思索半秒后全票通过——时寻这就是在撒娇。
一个对自己撒娇的人类!
时岭扯了扯僵硬的面部肌肉,可祂对人类的拟态本就不是特别熟练,除了凶神恶煞的大笑和面无表情施加压力之外,其他的表情对他来说过于艰难,祂学着时寻那样对着对方浅淡地微笑,却无法同时精准操纵眼部肌肉,就好在皮笑肉不笑的嘲讽。
“我会对你温柔的。”时岭高大的身子彻底俯下来,祂艰难维持着微笑亲了亲时寻的嘴唇,自我感觉良好地帮时寻装完了剩下的监控。
时寻乐得清闲,跑去一边给自己的学生打电话通知,勒令他们轮流坐在监控屏幕之前守护老师的安全,要是他死了,所有人的论文都得泡汤。
中午的时候时岭还是好好的,时寻无比放心地处理工作,改着改着又忍不住打电话嘲讽:“染色质开放区域靶向编辑?你自己成立一个课题,我当你的学生吧。”
对面又说了什么,时寻一听火冒三丈,重重往沙发上一靠:“理论依据?你的理论依据是怎么用一根面条实现登月计划吗?我就没见过你这么”
一根触手凭空伸出,无比精准地堵住时寻的嘴,时寻一哆嗦,手机险些掉进水里。
“时老师?时老师?”
时寻“唔唔”想要说话,却被触手卷着拖向卧室。
长腿在空中无力地蹬了蹬,挣扎无果,手机倒是飞到台阶尖端,彻底熄屏了。
没等时寻心疼手机,缠着他的触手又多了几根,无比快速地将时寻运到卧室。
时寻双手被绑着举过头顶,双腿被迫分开,以一个逆十字的姿势被触手束.缚着,与时岭视线齐平。这个高度,离地面约一张矮方桌的距离,但无法掌控身体的感觉让他万分惶恐。
嘴还被堵住,时寻只能用湿漉的带着微微血丝的眼睛瞪祂,上挑的眼尾让他多了分欲拒还迎的羞嗔,时岭本就被欲.望控制着,这一眼看得祂更加兴奋,其他触手一下下拍着地面,听上去极为恐怖。
“父亲”染上情.欲的嗓音喊着他,时寻更加羞耻,别过头,脚趾蜷曲。
但很快,对方就松开了他的嘴,阴影笼罩下来,时寻被迫仰起头看他,嘴唇抿成一道直线,他的表情是严肃认真的,还带着怒意,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白色衬衫被探入的触手绷断了。
脸上带着的眼镜也被对方取了下来,随意地扔到一边,视线一下子模糊起来,所能掌控的东西一点点被剥夺,失去掌控让他越发惶恐。
“你的学生此时可在监控前面看着呢。”时岭已经学会了人类的微笑,祂无比拟人地轻轻笑着,指腹按在他的嘴角,想让他的表情不那么严肃,“它怎么还不杀死我?是没有这个功能呢还是你觉得现在的情况,依旧可以接受。”
时寻下意识看了眼卧室的监控,无比后悔。
其实时岭宽阔的背部将时寻挡得很严实,可因为视力被剥夺,动作被剥夺,现在连表情都被干扰,一切不可控因素将他的不安放大,时寻能做的,不过是用那双湿漉清亮的眼眸望着祂。
“你不要害怕。”
出乎意料地,时岭竟然将他放到了地毯上,眼神堪称温柔:“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已经经历过了,不是吗?”
祂捧着他苍白的,瘦削的脸,将同样苍白的嘴唇吻得湿润红肿,祂又细细吻过他的额头,眉心,眼皮,鼻尖,脸颊,让这张冷静沉稳的脸庞逐渐爬上粉红,祂亲吻他的下巴,在时寻以为祂会继续往下时,时岭却停住了,吻了吻他的耳尖。
“你的耳朵好红呀,父亲。”
因为这句话,时寻的脸一下子红了好几个度,原本的抗拒和心理上的厌恶减轻了不少,时岭似乎也没那么凶,那么残暴,祂只是一只大号的粉色拖把球。
时寻的视线有点模糊,这让时岭原本狭长的眼型变得圆润,那咧开的,带笑的嘴好像也变得圆圆的,祂和以前那个被碰到痒痒肉会“咻咻”笑的小章鱼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时寻鬼迷心窍,在时岭温柔的拥抱和亲昵的触碰下,摸了摸祂的触手:“如果我摸你的触手你也会起感觉吗?”
因着近视,他的眼神并不像往常一样凌厉冷漠,而是有些失焦的,像一块被水浸透的鹅卵石,此时鹅卵石上模糊地印出时岭的样子,还有因为兴奋翘起的粗壮触手。
“是的。”时岭将暖烘烘的人类抱得更紧了些,不让他看见越来越失控的触手,低沉的嗓音有着天然的吸引力,“我很喜欢这样,父亲,请你多摸摸我。”
时寻稀里糊涂地将手又放上去,只是这次的触感和其他触手的触感十分不一样。
比其他触手要细一些,尖端更加细长,并且带着凹槽,前半部分没有吸盘,很是光滑。
就好像是!
时寻触电般松开了。
“父亲,你以前不是很喜欢玩吗?”时岭笑得更加猖狂了,“为了让你玩得开心,它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你尽管像以前一样玩弄它。”
最后三个字被时岭加了重音,透着浓浓的诱哄,十分危险。
时寻将自己的手藏在两人紧贴的胸膛之间,坚定地表示拒绝。
时岭却往后退开了些,将交接腕塞到他掌心,拨弄着他的手指让他感受。
“父亲,我们章鱼之间的交.配,靠的是用交接腕传递精.子。”时寻的指尖刮过凹槽边缘,时岭抖了一下,“我们用腕□□.配,但据我所知,人类似乎不是这样。”
(审核你好,只是在进行一场科学探讨)
“我需要将我的交接腕塞到你底下的小口,是吗?”
破章鱼还求知上了!
时寻咬着牙一言不发,红得像是煮熟的虾米。
时岭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父亲,你怎么不回答我呀?”
祂又喊:“时老师?”
时寻羞愤欲死:“是。”
他听见那个坏东西又贱兮兮地在他耳边笑起来,十分可恶地将交接腕绕到他的身后,又不肯给个痛快,隔靴搔痒。
时寻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值,他破罐子破摔:“要做做不做滚。”
得到想要的答案的时岭眼睛都亮了,触手呼啦一下围上来,缠上时寻。
更加羞耻的是,他又一次被摆成了逆十字的姿势,低头是有点距离的地面,这让他有点害怕。
在认识到交接腕真正的大小时,时寻瞬间觉得,自己就是被举到两三米的高空都没关系了。
被情欲浸染的时寻比平日里要好猜很多,什么表情都写在脸上,于是时岭又一次用安慰他:“父亲,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漂亮,坚韧,强大,冷静”时岭一个个说下去,与时寻的嘴唇也靠得越来越近,到最后,祂几乎时贴着时寻嘴唇在说话,“父亲,你真的好厉害,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最有事业心的人类。”
时寻的表情似有动容,嘴上仍不饶人:“要是我没有事业心,也不会在这里任你摆布。”
监控早就被时岭捏爆,祂还将碎片扫到角落,生怕划破时寻一碰就红的皮肤。
祂将时寻放低了一些,松开了对他大开的双腿的桎梏,嫩白的足尖堪堪点到地面,生怕时寻累着,祂将自己的触手垫在了时寻屁.股底下。
普通的触手,吸盘随着呼吸微微张合,吸附在大腿内侧,像是情人的吸吮。
深色的触手缠在白皙的胸口,时岭捧着他的脸,试探性的亲吻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意味,祂粗暴地掠夺着他口腔内的空气,一寸寸蚕食这个可怜研究员的意识。
祂要把他吃掉。
尽管时寻的体温让触手温暖了一些,但是体积过大,导致不管怎么温暖,都比人体要冷上不少,每一次蠕动都会带来肉.体的战栗。
(审核你好,这只是一场科学实验)
“父亲,我的舌头很长。”
时寻羞得恨不得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团团,可身上的桎梏太多,他只能高举手臂,任君采撷。
时岭见时寻不做反抗,得寸进尺:“其实我的其他触手也可以用。”
“不可以。”听到这话,时寻被情.欲蒙住的大脑瞬间清明,“我会坏的。”
身下的触手缓缓蠕动着,很冷也很痒,他骑在上面,无路可逃。
“我不会弄坏你的,父亲。”时岭说。
“我很听话。”他说着将交接腕试探着往里放。
只是刚放进去了一个尖尖,大门忽然被拍响:“时老师!需要帮助吗?时老师,我们的论文还靠你呢!”
时岭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宽大的手掌捏住时寻的下颌,触手调转了方向,让他正对着房门,时寻甚至能够闻到门板的木质气息,和敲门的晃动。
“回答他们,父亲。”时岭的身体贴了上来,祂将头搁在时寻的肩膀上,和他撞了撞。
“那群可爱的学生需要你。”
第94章 怪物情人(11)800瓶加更
时寻咬紧牙关,防止呻吟声泄出去。
外面的人得不到回应,敲门声更大了,门板颤动的幅度也大起来,他们连续地喊着:“时老师?时老师你还好吗?”
身后那道男声带着笑意,故意学着门外人的语气:“时老师你还好吗?”
生理性泪水跌到颈窝,在他听到门外传来撬锁的声音时,防线彻底崩塌:“都回去。”
外面撬锁的动静停了,有个人将脸贴道门板上:“时老师,你需要帮助吗?”
时寻被时岭折磨得几近崩溃,露出和平日里的冷静淡漠截然不同的一面,他用平时绝对不会使用的语调和音量大喊大叫:“别来烦我!”
声音再一次被喘.息代替,时寻死死咬住手背,不愿再发出任何声音。
学生们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导师如此失态的语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悉悉索索一阵后,脚步声总算远去。
没等他缓过来,那触手却缠住他,将他推向时岭,时寻的尖叫渐渐变成小声的呜咽,泪水糊了满脸。
(没干啥,求你了别锁我)
没有眼镜,时寻看不清时岭此时的表情,加上眼前的场景不断摇晃着,除了调整动作好让承受的力量小一些外,别无他法,
“父亲”时岭伸手抱住他,将他搂进怀里。
时寻抽噎着,将脑袋埋到祂的颈窝,眼泪止不住地掉。
他不干净了。
时寻绝望地想着,他被一只笨蛋章鱼上了,一只笨蛋!
对方一直都在大开大合,让时寻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恍惚间,他看到时岭彻底变成了人类的样子。
一个进入成熟期的实验体。
可是这些触手又是从哪里来的?不断被快感冲击的大脑短暂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很快就放弃了。
灯光如碎钻般不断晃动着。
泪水划过眼角,掉到耳蜗,又被对方吻掉。
海浪一阵大过一阵,时寻一次次被拍到漆黑的海底,又一次次被托举到云端。
等时岭真正度过这段难熬的时光,已经是五天后的晚上。
清醒的原因不是其他,而是时岭潜意识里觉得,在这样下去,时寻要被自己草.死了。
成熟期的时岭拥有更加像人类的外形,大脑越发成熟,祂记起了很多被自己忘却的东西,比如时寻送自己橡皮鸭是以为自己喜欢,但实际情况是时岭盯着杂志上最鲜艳的颜色发呆;再比如时寻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但是由于自己总是又舔又啃,后来被下嘴没轻没重的自己咬下来了一小块,等再长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痣。
还有不知为何,脑中对于时寻险些在火里被烧死的记忆如此清晰,明明时寻没有被烧过,健康却快乐。
时岭摸摸时寻熟睡的脸,对方扭了扭身子,不给祂碰。
好吧,现在也没有那么健康快乐。
时岭将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人类的双腿与他的双腿叠在一起。
“不要这样”怀中的人类嘟哝着,“你压得我难受死了”
时岭无比满足地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顺便把时寻搬过来压在自己身上。
暖波波软乎乎的人类。
时岭觉得现在的自己非常健康快乐。
好不容易能够休息的时寻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第二天晚上才醒来。
外面的天黑沉沉的,时寻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天快要亮了?”
时岭想了想,回答道:“是的。”还有十个小时就天亮了,只有五天的十分之一。
脑袋昏昏沉沉的时寻一听放心了,又一次将脸埋进柔软的被子里,睡了过去。
但是这次没过多久,电话响了。
时寻心中骂着上司,充满起床气地“喂”了一声。
对面的人愣了一下:“小时啊,年轻人爱睡很正常,不过你睡得是不是太早了,有空去一趟医院吧。”
时寻已经睡懵了,懵懵懂懂地答应下来,又问院长想要说什么。
院长又问:“那个实验体不在旁边吧?”
时寻看了眼躺在身边装睡得很明显的时岭,从床上坐起,拨开缠在腰上的触手走到阳台:“你说吧。”
“上面的意思是这个实验太危险了,要不就安乐死吧。”院长的话在脑中轰地炸开,时寻的脑子一下子空了,“为什么?祂一般情况下祂不会伤害别人。”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从接手项目开始就知道了吧。”院长说,“如果有一天祂不再听从人类的话,整个研究院,乃至整个世界都是一场浩劫。”
这些时寻自然是知道的,每一次数据报告都在告诉他:时岭的各项数值远远超出了自然生命的极限值,祂就是一个不可控的核武器。
晚风轻柔地带起时寻的额发,他往屋内扫了一眼,时岭坐在床沿边,见他转过头,眯着眼笑起来。
走到这一步,他对时岭的感情早就超出了对一件物品的喜爱。
在院长要挂电话之前,时寻连忙阻拦,他眉眼沉静,将这个早就在脑中转了无数遍的问题提了出来:“如果祂能变成一个危险等级只有D的实验体,我可以领养祂吗?”
对面的人笑了:“你还是太年轻了,所有生物都在追求力量,祂又怎么可能反其道而行之。”
时寻不依不挠:“如果呢?”
“没有如果。”院长在挂断电话前,最后对他说,“你这个年纪的人,爱幻想是正常的,不过既然是搞研究的,就要脚踏实地。”
贴在耳边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起,时寻呆呆地举着手机,眼睛里带着这个年纪的无措。
瓷白的脸庞被星光朦胧地点亮了一半,还有一半藏在浅薄的阴影里,他没有带眼镜,穿着印着卡通章鱼的睡衣和毛茸拖鞋。
他也才二十一岁。
他看起来需要一个拥抱。时岭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窗,自以为隐蔽地看着他,无意识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有点难过。
过了很久,时岭才反应过来,这股难过并不来自于自己,而是属于站在星光之下,那个看起来需要拥抱的人类。
于是他走过去,打开玻璃门,从正面将他抱住,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
“你不是睡着了吗?”
“你早就知道我在装睡了。”时岭回答,“你看起来很孤独。”
“”时寻沉默了很久,最后不得不承认,“只有一点点。”
“我该怎么做?”时岭虚心求教。
时寻犹豫着,最后试探着伸出手,将手放在祂宽阔的背脊。
“如果有一天你能逃出去,记得逃进海底,不要和人类接触,他们都是,都是坏。”
“不行。”时岭想也不想道,“我不能离你太远,不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祂脑中又浮现出那个被火舌扭曲的人影,又一次重申:“不可以。”
时寻闭了闭眼,一个荒谬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他抬头看看时岭。
而这一刻,时岭正好也在看他。
哪怕再怎么变化,那双眼睛一如既往地干净澄澈,里面能看见连绵起伏的海底沙丘,苍青色天空下的飞鸟,海天一线处巍巍的高山。祂被人类制造,但仍属于自然。
“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逃走?”时寻脱口而出。
“和我一起”。
祂喜不自胜,看样子恨不得今晚就把时寻拐走。
“不是今晚。”时寻拉住祂,“不做充分的准备,会被抓到的。”
时岭困惑:“把发现我们的人全杀了”
“那我们只会被通缉。”时寻嘴角抽了抽,“你的九个大脑是用来干什么的?”
时岭操纵着触手缠住他,剩下的扭来扭去给他比了个心。
时寻:
上面还没给出具体把时岭安乐死的时间,这意味着至少还有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时寻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类,暗自做着准备。
在两人回到实验室的第一天,晏天意就迫不及待来了。
时寻很烦这只嗡嗡叫的苍蝇,赶又赶不走,存在感刷得勤快。
这一次来见他的时候,晏天意还捧了一束玫瑰来。
“时寻,我已经想通了,以前是我不对,把工作和私人生活混淆在了一起,不过以后不会了”
时寻面无表情,身后的时岭也面无表情。
晏天意说着还要上手揽时寻的肩膀,被时岭一把挥开,这个动作让时岭上前一步,也让祂彻底暴露在晏天意眼皮下。
“你怎么?!”晏天意瞳孔一缩,神色不定,“你进入成熟期了?”
“管你什么事。”时岭一如既往地有敌意,“带着你的破花快滚。”
晏天意却没像平时一样和他吵吵闹闹,面沉如水地盯着祂,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出声:“你和祂做过了?”
说话的时候,晏天意将视线移到时寻脸色,眼神阴鸷。
时寻厌烦地皱皱眉:“是,你可以走了吗?”
“你不完美了。”晏天意脸色更加难看,又对准时岭,“你也是,你们都是残次品。”
时寻没有接茬,淡淡道:“如果你过来只是为了说这种话,现在可以离开了。”
“时寻,你真让我恶心。”晏天意这样说着,心中却泛起无限酸涩。
十六岁的时寻仰慕他,二十岁的时寻喜欢他,如果时寻长相气质才干样样泯然众人,他的喜欢对晏天意来说不值一提,可时寻从进入研究院开始,就带着“天才”的光环。加上他清冷出尘的气质和无可挑剔的脸,他就是一颗还未成熟的苹果,年龄经历让他青涩,但他同样诱人。
因此,哪怕在晏天意眼中他还不算“完美”,但他的观赏价值已经超出了任何奢侈品,他的爱慕能让晏天意能得到所有人的艳羡。
可现在,这个青涩诱人的苹果竟然被虫钻了虫眼,他永远都不会变得完美了,永远都不会!
“你也不遑多让。”时寻打断了他翻涌的思绪,眼中的讥讽在晏天意落在眼里,傲慢尖酸,高不可攀。
他心中腾起一股怒意和浓浓的心寒,他没有对正面对时寻发火,而是再一次转向时岭:“你就不该出现!就是因为你,你带坏了我的时寻!”
“啪!”
晏天意一脸错愕地看着青年甩甩手,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恶心。”
右脸火辣辣地疼,晏天意彻底愣在原地,望着时岭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勾住时寻的小指,第一次对他露出友善的笑容:“你的脸为什么要打父亲的手?你是不是贱?”
听到这话,晏天意宕机的大脑重启,他怒极反笑,又一次重复:“你们都是残次品。”
时寻眼神都没给他半个,回实验室了。
时岭手指并拢,做了个向下切的手势,咧开裂口:“你应该庆幸父亲让我别乱杀人。”
银白色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妒忌和厌恶让他的面目扭曲,路过的小助理吓了一跳,低着头小跑走了。
晏天意眼里闪过一抹癫狂。
有什么能掩盖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带虫眼的果子的事实呢?
那就用园艺剪把它剪下来,让他永远停留在最完美的时候。
只要在众人眼里时寻还是完美的,晏天意就不会因为这场失败的情感投资而变成庸俗之辈。
要快!要快!要快!
那道扭曲的人影消失在银白色的大门上。
而在门内,时寻又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小时啊,你现在来一趟顶楼会议室。”
时岭用触手卷时寻玩。
正好听见那句:“我们商讨一下那天和你说过的事情。”
父亲背着他和别的人类有秘密。
身侧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但时寻无暇顾及,遍体生寒,他机械性地回复道:“好的。”
“你要去哪里?”时岭拖着不让他走,“时寻,你不许和别人偷情。”
换作平日,时寻一定会将祂的触手拨开,再来上一句:“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可是今天他却只是将时岭的触手扒拉开,仿佛没有听见时岭的话一般走了出去。
银白色的大门将时岭的呼喊挡在里面。
时寻这才发现,自己的牙齿咯咯作响。
他深呼吸了几次,总算勉强保持冷静,他将别在胸前口袋的眼镜拿出来带上,像个赴死的战士。
时岭的性命挡在肩上,时寻必须谨慎地前行,尽可能将执行时间延后。
或许是看出了时寻的紧张,系统出言安慰:“好啦,你已经很厉害了。”
时寻没有搭理它,系统便又说:“这就是‘为父则刚’吗?好伟大的老父亲呜呜呜”
“闭嘴。”时寻面若寒霜,敲敲会议室的门,走了进去。
时寻扫了一眼,一群中年人正襟危坐,最末端的是院长,所有位置都被坐满了,红木桌上放着一个银色的小盒子。
“过来过来。”院长朝他招招手,向大家介绍道,“这就是基因极限计划的主要负责人时寻。”
时寻笑得冷淡而疏离,在众人或好奇或轻蔑的打量下,终于有人让他去拿那个盒子。
“里面装的是芋螺毒素,你是做这个的,先去分析一下这种毒素还能不能对已经被编辑进其他基因的章鱼实验体产生作用,如果不行的话再换□□。”院长对他低语几句,时寻还欲再问,对方却已经去与其他人客套。
时寻敛去眸中异色,揣着小盒子静静离开了房间。
一回到实验室,触手就严严实实将他卷起,触手尖尖从他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小盒子。
“这又是哪个人类给你的!”时岭颇为警惕,将盒子高高举起,就是不给时寻。
“领导。”时寻语气敷衍,“你有本事一直这么举着。”
时岭见他态度冷淡,小心翼翼凑过来:“哪个领导?”
“最上面那个。”
“里面有什么?”
“你吃了会死的东西。”
时岭用短暂的鱼生和几乎没有的传承记忆思考了一下,选择在配偶面前展示雄风,“什么东西都毒不死我!我是最厉害的!”
面前这个小小的人类听见这话,头更低了一些,时岭看不见他的表情,着急地掰他的脸:“你这个时候应该给予我肯定。”
时寻点点桌子,示意祂先把盒子放下来,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后天就走。”
“他欺负你了?”时岭紧张起来。
“欺负你了。”时寻低声说,“四个月的章鱼不要管大人该管的东西。”
“他肯定是欺负你了!”时岭勃然大怒,“你为什么不让我把他们都吃掉?!”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离开。”时寻表现得比他冷静多了,他一直都是这样,似乎天塌下来他也能保持冷静,只有关系到两人之间的事,才会流露出不一样的情绪。
比如现在,尽管他掩饰得再好,时岭依旧感觉到了悲伤。
像是被海风吹来的落日。
“我们要离开。”时岭摸了摸他的脸,“我要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做不到的,我是人类,而你,几乎是不死的。”时寻理性分析,“你以后会遇到更多好玩的人和事,我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时岭脸上的表情变了:“不是这样的。”
时寻别过脸,很显然不想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实验室内很安静,两个人站在一堆滴滴作响的仪器间,仿佛成了冰冷的一部分。
学生来来去去,来的时候一个个喜极而泣,大呼论文有救,走的时候一个个面容呆滞,宛若经历满清十大酷刑。
仪器的光映亮了时寻的脸,他像一个精致的木头娃娃,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手中笔一直在动,但时岭仔细看去,却发现他的瞳孔是没有焦距的。
时寻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如果他贸然离去,十组的其他成员怎么办?
一个个同样年轻,踌躇满志,想要在科学领域大展身手,却因为导师的失职被连坐,很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再次像现在一样,心无旁骛地进行学术。
这对他们来说很残忍,而时寻珍惜的东西不多,一点点羁绊就足以让他驻足。
“你在想什么?”时岭趴在桌上,歪着脑袋看他。
时岭是一个怪物,冷面冷心,凶狠残忍的怪物。
可祂单纯,想法简单,会给时寻的学生打下手,也会学着电视偶像剧里的人物,愚蠢地捡造型奇怪的石头放到时寻床头柜上。
“我”
那一瞬间,他不敢看时岭的眼睛。
就在这时,忽然来了一条信息,有个学生发现自己有东西落在后勤室了,能不能麻烦他跑一趟。
时寻本就对自己先前没有考虑到学生的前途感到内疚,这么一说,他立马答应下来。
他一走,时岭也要去。
时寻也对时岭怀着内疚,作为人类,他的社会关系比时岭复杂,顾虑的东西也要更多,这也意味着时寻会犹豫,这不是对等的爱,时寻讨厌不对等。
于是他心软了,主动牵住时岭的手,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时岭对时寻主动牵他手这件事表现得非常不相信,怀疑时寻是不是要做断肢实验,虽然被动断掉触手很疼,不过要是时寻想要,祂可以只要一个亲亲的报酬。
这样想了一路,时岭越想越激动,那可是一个亲亲!
他巴不得时寻现在就把自己触手剁了,自己卖卖惨说不定还能多亲几分钟。
只是刚把嘴凑过去,时寻就精准预判到祂想做什么,捏着祂的两颊拉过来亲了一口:“下次想亲直接亲。”
在时寻看不见的地方,触手已经全部变成了幸福的粉红色,在原地扭来扭去。
时岭一时间美得找不着北,像个游魂一样时寻走哪里祂就走哪里,那学生遗漏的东西在后勤处的杂物间,空间小,挤进两个成年男性挤挤挨挨。
时寻嫌祂挡路,在杂物间最里面拿了东西,一巴掌拍在祂胸口:“你别挡路。”
被亲亲人类摸了一把的时岭更加幸福了,堵着他不让他走,大脑飞速运转,搜刮在电视里看到的偶像剧浪漫情节。
只是他当时看得想睡觉,也不记得电视上放了什么,支支吾吾在时寻的注视下憋红了脸,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时寻等得不耐烦,把祂拨到一边:“时寸寸你越来越磨叽了,是不是任欣欣把你带坏的。”
时岭想要为平日里最喜欢听祂讲他和时寻恩爱日常的姑娘辩解,忽然一股危险感从脚底窜到天灵感,来不及多想,祂一把抱住时寻。
“轰——”
火光冲天。
热浪扑面而来,时寻被时岭挡着,看不见外面的情况,刚探出头却被祂按了回去。
祂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不要动,着火了。”
“我们可以趁着火小跑出去”
“跑不掉的。”时岭又看了一眼,金属门框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变色,隐隐还有岩浆般的红光在银白金属里流动,虽说除了刚开始气流的冲击外火暂时还没烧进来,不过也快了。
祂的后背很疼,高温让祂脱水。
这次得要三个亲亲才不亏本。祂抱着时寻想。
为了更好地挡火,时岭干脆变成了原型,近三米的深蓝色怪物突然出现在狭小的杂物室,庞大的体型将进来的火苗尽数压灭。
时岭本就怕热,此时祂所在的地方已经聚起了一滩水洼,看起来像是要脱水了。
时寻心脏突突跳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他想要让时岭让到一边,看看能不能找到灭火的工具,可消防栓在门口,而那里已经被火光吞没。至于再近一点的地方他看不见。
时岭甚至没有抱他,只是让他缩在角落,时寻一开始挣扎了两下,直接被触手捆住。
温度越来越高,空气中逐渐传出皮肉烤焦的味道。
手机被他放在离门最近的桌角,方才时岭帮他卷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最开始的气流冲坏了,就算能拿到也打不了电话。
暗蓝色怪物的触手尖尖卷曲,头胴部的眼睛一点点闭上。
走马灯让祂想起了很多事情,模糊的细节,时寻的变化,一次次看似毫无理由的选择。
祂活过两次,两次都很幸福。
“时岭?时岭!时岭!”本来就矮矮的人类看起来很小了,蹦来蹦去的像只小跳蚤。
时岭用触手卷住他,蹭了蹭。
“咻咻。”祂弯了弯眼睛。
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地澄澈,再然后——
在祂彻底死去的前一刻,外面响起惊慌的脚步声,温度低了,有风。
还有,哭声。
第95章 怪物情人(12)
当消防员和其他研究员闯入的时候,看见的是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时寻。
时寻在别人眼里一直都是冷静强势的代名词,此时却仓皇无助地用哭到红肿的眼睛望着他们,他嘴唇重重地哆嗦了一下,嗓音沙哑:“帮我把祂的,尸体,带到我的实验室。”
那几个消防员尽管签过保密协议,也被提前打过预防针,但是看到如此畸形的怪物,还是忍不住想要逃离。
成熟期的时岭和可爱、精致等一系列正面的词都没有关系,巨大的头胴部上眼球一颗颗突起,哪怕已经闭上,也让本就带着暗蓝花纹的皮肤坑坑洼洼,加上比别的章鱼多好几倍的触手,没有人分得清祂的正面和反面,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觉得难以承受。
祂像一个意外降临的畸体,在失去顶尖的力量后,彻底沦为人人喊打的怪物。
可是祂连自己会被厌恶都不知道。
实验体的模样如此可怖,边上坐着的青年看起来又柔弱无助,巨大的反差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副被火燎过的充满邪性的宗教人物画主角,有人不忍地想要将他拉起,可时寻没有分给伸出来的那只手半分眼光。
他只是一心一意地悲恸着,这时人们才反应过来,坐着的青年除了脸上有点灰之外,毫发无伤,衣服也是干干净净,只带了点褶皱。
他被保护得很好。
“祂叫时岭。”时寻抬起那双不断被泪水冲刷的眼睛,像是想找一个倾诉对象,所有人都心怀怜悯,所有人都没有耐心听他想说的话。
于是时寻又在众人悲悯的目光中低下头,他看着地上那具巨大的躯体,蓝环黯淡下去,仔细看还能看出上面的形状。
O。0
时寻忽然笑起来,眼泪流得更加厉害,他说:“祂叫时岭”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那双澄澈的蓝眼睛被藏在眼皮下,露出一条细细的缝,他就这么看着祂,无声地说着话。
祂叫时岭,我的孩子。
祂看起来很笨,喜欢看海底小纵队,还总是乱吃东西,可祂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别人。
祂其实很聪明,幼年期就能给自己调配营养液,还能用化学实验给时寻放烟花,可惜祂长大后忘了,一直在自己面前装傻。
祂出生在高墙里,也死在高墙里。
哭到最后,所有的情绪似乎都离他而去,时寻脑中出现的念头竟然是“下一个项目要做记忆提取相关的”。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鼓起勇气跨过庞然大物,将他拽起。
时寻借力站起,红着眼睛跟他说了一声“谢谢”。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方才还像死了老公一样难过的青年步履稳健地精准避开一地废墟,溜溜达达离开了。
要去找三组合作,有他们以前的记录能少走很多弯路。
不对,现在应该先抓出谁是放火的人。
虽然杂物间东西多还很狭窄,但爆炸的概率很小,尤其在一个研究院。
三组这个点还在开组会吧?他记得那帮人做实验会做到凌晨。
他的脚步不确定起来,他现在没办法思考过于复杂的问题,也很难对事情轻重缓急做出一个安排。
他往左走两步,又往右走两步,又原地转一转身体,纠结无比。
还在悲痛的余韵中的时寻完全没有发现,衣摆下藏了个小小的拖把球,巴掌大,也看不清脸。
那东西费力地吸住衣摆,在半空中被甩得晕头转向。
“吱吱!”祂叫喊。
无人应答。
祂的声音太小了,沉浸在自己世界的时寻压根没想到死掉的时岭还有个分身,不过总算在幼年期时岭晕过去之前做出了选择。
他决定先去查监控。
带着一定要把罪魁祸首揪出来的决心,时寻雄赳赳气昂昂踏上了寻找“丈夫”死亡真相的旅途。
走廊里的监控不是镜头破了就是整个被火舌卷入,但时寻记得,在接近拐角处还有一个摄像头,后面来的研究员很少有知道的,它因为像素不高已经是半废弃状态了。
时寻来到监控室,申请了临时查监控权限,总算在一个犄角旮旯看见了模模糊糊但勉强能用的摄像头。
十倍速下,监控里先是经过一高一矮两个人,他们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当时时寻收到“学生”的消息,说是忽然想起不在后勤处办公桌,在杂物间。
时寻没多想,只当学生丢三落四,带着时岭去杂物间找。
在五分钟后,画面中又出现了另一个男人。
时寻目光一凛,将照片放大,老相机像素模糊,看不清人脸,不好做晏天意故意纵火的证据。他不甘心地调慢倍速,倒回去又看了一遍。
对方脖子上带着的东西反射出微弱的光。
时寻忽然想起,白天见到他的时候,晏天意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竹节的形状,因为成色很好,他多看了几眼,还想着买一个给时岭当作一周岁生日礼物。
时寻拿出随身携带的u盘,将监控视频导出,下意识摸兜掏手机,摸了个空。
前段时间被时岭弄坏了一个,今天又报废一个,时寻恨恨地想着,等时岭的记忆回来,一定要祂狠狠揍一顿。
按在膝盖上打屁股的那种!
悄咪咪爬到他发丛中藏着的时岭感到一阵恶寒,抖了抖满身触手。
虽然体内的能量只够祂维持现在这个状态,但这一次的幼年期时岭可是识字的,祂探头探脑地伸出一条触手,发现这个年纪的自己就是个睁眼瞎。
时岭甚至怀疑了一下自己小时候没有被时寻扔掉是不是时寻看祂太没用了,善心大发留下的。
时寻向大爷道了谢,走出门外,正好撞见来找他的小助理。
“时老师!你没事可太好了!”她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看见时寻通红的眼眶,脸上的喜色敛去,略有些沉重地安慰,“时老师你也别太难过了,你能研究出一个这样的实验体,一定还能研究出下一个”
听见这话,时寻一阵恍惚。
从什么时候开始,时岭在他心中的地位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实验体了?
他听小助理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安慰的话,在对方说到动情处想要给他一个“爱的拥抱”时,果断拒绝,吩咐道:“让陶棱一个小时后在生活区餐饮处见我。”
一个小时后,他拿着新手机出现在餐饮处,看见了这个给他半夜发消息的男生。
在十组中他的能力一般,但是为人热心,人缘很好,也是最有眼力见的一个。
“时老师。”那人看见他过来,忙不迭起身迎接,三两句谈话后,时寻直接进入正题。
“你要的那沓资料放实验室了。”
陶棱一脸茫然:“什么资料,我要的东西早就让任欣欣帮我拿回来了。”
新手机没有聊天记录,时寻不相信,直接说:“那场火跟你有没有关系?”
陶棱越发不解:“什么火?时老师不瞒你说,我昨天有点私人事情,没有怎么关注工作的事情。”
深夜餐饮区人只有零星几个,时岭干得要变成章鱼干,见周围没人,悄悄从时寻身上溜下,特意绕了个大远路,随便找了个水缸跳进去。
得到水分补充的时岭总算松了口气,忽然感觉危险靠近,警惕地四下张望,体型是现在的祂的两倍的螃蟹张牙舞爪地围住祂,钳子发出可怖的“咔哒”声,想将这个不速之客搅碎。
时岭默默后退,可没退几步,就撞到另一只硬邦邦的螃蟹身上,险些被剪断触手。
身上的蓝环幽幽亮起,忽然脚步声传近,时岭“刺溜”一下钻进滤水口,只剩下触手尖尖海草般随着水流动,一直到脚步声消失,祂才小心翼翼探出脑袋,一触手抽在螃蟹坚硬的壳上。
陶棱总算理清楚的来龙去脉,涨红了一张脸,越说越激动,就差对天发誓不是自己干的了。
他说得声情并茂:“时老师没有你,我的论文就失去了发布在SCI的机会,科学界将失去我这个明日之星,要是没有0608,我的研究不就全白费了?”
熟悉的窥探感让时寻下意识往那里看了一眼,除了一个全是帝王蟹的水产箱外,什么都没有。
他声音低下来,疲惫道:“改研究方向吧。”
“时老师,是我的研究没有价值吗我这,我这都研究半年了”
“0608已经死了。”时寻打断他,“被火烧死的,你明白了吗?”
“这,这怎么可能”陶棱错愕道,“祂不是下午还好好的”
“除了任欣欣知道你在后勤处有东西落下了,还有其他人知道吗?”时寻问。
“我想想”陶棱回忆道,“欣欣跟我说路上看见晏老师了,脸色不是很好,还莫名其妙送了她一捧玫瑰花,告诉她不要的话可以扔了,反正已经没有价值了。”
求爱不得就想烧死别人?时寻想不出其他理由,可这个答案对一个正常人来说也太过猎奇了。
得到想知道的答案后,时寻让陶棱先走,他的吃饭时间很不规律,现在胃隐隐作痛。
时岭每天都会催促他去吃饭,今天也是。如果他听了他的话早点下班回家,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哪怕章鱼变成人,本质也还是章鱼,餐桌上通常摆着一盘人饭,还有时岭活蹦乱跳的晚餐。
他抬腿朝水产区走去。
研究院的福利待遇很好,不管多晚都有厨师在,只要他们选好菜同厨师说一声就行。
时岭很讨厌螃蟹,因为祂的触手太多太长,总是被夹住,长大了之后能自己解决,幼年期却只能哭唧唧地拖着比自己还大的螃蟹跑去找时寻。
他的脚步停在关帝王蟹的水产箱前。
他记得之前仓促扫的一眼里,帝王蟹还是满满当当铺满了整个底,现在去看,却发现竟然只有四只了,还顿在原地,钳子向前,毫无生气。
忽然,边上的水产箱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在时寻的注视下,螃蟹堆在一起,一个个将对方顶回箱中,每一只都很奇怪地将各式各样的水产围到过滤槽边,像是一场海鲜祭祀。
螃蟹们陆陆续续将水箱再次装满,时寻看够了戏,正打算随便找点东西吃,就看见最后一只螃蟹身上驮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那团东西比螃蟹嚣张多了,时不时用触手抽一下身下的螃蟹,让它加快速度。
时寻越看越觉得眼熟。
最后一只帝王蟹也爬回了箱中,那团像拖把球的东西纡尊纡贵地松开缠绕在螃蟹身上的触手,顺手又抽了螃蟹几下,让一只只外形狰狞的螃蟹可怜地摞在角落,它一只球趴手趴脚地占据了大部分地方,触手卷起一条鱼就往嘴里塞。
时寻越发确定,带着难以置信的情绪喊:“时岭。”
那东西一口将鱼塞进肚子里,朝着声源着急忙慌地爬,爬到一半又觉得不对,将所有奴役螃蟹们得来的猎物统统缠上,大包小包地爬出水箱。
“吱吱!”时岭着急地叫着,触手缠触手,叽里咕噜掉出来。
祂闻到了时寻身上熟悉的气息,越发激动。
祂舒展触手,激动地扒拉住时寻。
同拖把球一并掉到时寻身上的,还有鱼虾蟹贝壳海参还有一个黑不溜秋布满尖刺的海胆直直朝时寻飞来。
第96章 怪物情人(13)
眼看着黑乎乎的海胆就要砸到时寻那张精致立体完美的脸上,时岭费力一蹦,用脑门接住了海胆。
顶着一个刺球的拖把球新鲜出炉。
时寻吓了一跳,忙去检查祂的情况,又怕把时岭拔坏了,着急地问:“你没事吧?”
时岭脑袋痛痛的,顶着一脑门刺想抬头,险些摔一跤:“叽叽。”
祂伸出触手,想把海胆从头上拔下来,被时寻轻柔地拨开触手,用力一拔。
“疼不疼?”时寻将海胆扔回水里,又不敢将时岭举高了看,只能低声问。
时岭果断上下晃动触手:“叽叽叽!”
祂需要亲亲来抚慰疼痛。
时寻担心祂的脑袋,将祂揣进兜里,嘱咐道:“你千万别出来,如果有一个触手尖尖伸出口袋,我就把你扔锅里。”
时岭无动于衷地拽着时寻的手往上爬。
“我不亲你了。”
拖把球顿住了,吸盘一个个松开,祂摔回口袋,无比绝望地黏在口袋底。
时寻忍不住盘了盘祂,也没有把手拿出来,带着失而复得的拖把球回到小洋房。
深谙幼年期时岭习性的时寻将已经被淘汰的鱼缸翻出来,灌满自来水,把时岭往水里一丢。
时岭在水里翻滚了好几圈,晕头转向地停下,触手张开,冲着时寻凶神恶煞地挥舞,控诉时寻竟然不摸自己的罪行。
“你的脑袋还好吗?”时寻看见祂的皮肤重新恢复水润的光泽,放下心,小心翼翼地把祂抓出来,托在掌心。
一提到这个,时岭精神了,在“展示雄性顽强的生命力”和“装死得到老婆的亲亲间”犹豫了一秒,果断选择后者。
祂干脆利落地往后一倒,摊成一块流体饼干,颤颤巍巍地抖了抖触手:“叽叽”
我快死了,你快来亲我。
时寻狐疑道:“你脑袋磕下去不疼?”
抖得像帕金森的触手僵硬地捂住脑袋,滚来滚去表示自己快疼死了。
“啾。”
时寻将小拖把球放到唇边,亲了祂一下。
“叽叽叽叽叽叽!!!!”
拖把球在瞬间变成了红色,祂的触手胡乱挥舞着,激动地吸住时寻的脸,像是疯了。
于是时寻又亲了一下。
这下,脸上的吸盘“啵”一声尽数掉落,拖把球幸福地变成了一块扁扁的章鱼地毯,触手抱住时寻的手指,扭来扭去。
时寻感觉死过一次的时岭更加恋爱脑了。
这样不好,容易被骗。
时寻一本正经地想着,嘴角却一点点勾起。
他的笑容很浅,时岭见过时寻讽刺的笑,皮笑肉不笑,客套的笑,从来没有见过他笑得这么温柔。
哪怕是以前,时寻的笑容都很少出现在脸上,只有自己卖蠢才能换来他昙花一现的笑容。
时岭更加不淡定了,但是所有表达激动的方式都被祂使用过,祂先是胡乱挥舞触手,再是用吸盘吸住时寻的脸颊又吸又啃,最后软倒在时寻掌心,彻底死机了。
祂只有一掌大,比时寻刚认识祂时还要小些,连蓝环都亮得不显眼,这将是祂这一生最弱小的时候。
“咻咻”被挠到痒痒肉的时岭又开始扭来扭去,时寻看着祂乱七八糟的动作,笑得更加开心了。
时寻幸福地笑着,笑容越来越夸张,可再怎么表示开心,眼角还是溢出了眼泪。他戳着时岭软啵啵的身体:“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小啊?你还会变蓝吗?”
时岭不服气地亮起身上的蓝环。
o.o
小时候的自己最可爱啦!
时岭骄傲地想着,这么可爱的自己时寻怎么可能不喜欢。
祂费力地让蓝色的圆环更加鲜艳,触手绷得直直地,全身发力。
抱着祂的人类果然笑得更大声了,祂更加开心了,直到一滴眼泪掉在头顶。
时岭愣住了,难以置信地仰起头,可是时寻捧着祂的手已经放下,此刻的距离让祂用尽力气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用触手支起身体,再伸出另一根触手去摸时寻的脸。
摸到的还是空气。
时岭着急起来,祂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可越来越多的水珠滴到了自己的身上。
祂茫然地举着触手,不知所措。
忽然,抱着祂的那只手用了点力气,将祂抓在手里,时岭终于得以看清时寻的表情。
他的嘴角还是向上翘着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银灰色的眼眸被水雾蒙住,水汽让他的睫毛更加黑,也衬得那张脸越发白。
被抓在手里的时寻脸贴着时寻摩擦摩擦,吓得祂赶紧藏起身上唯一有骨头的口器,免得时寻被划伤。
自己竟然沦为纸巾了吗。
时岭放松全身肌肉,努力给时寻最好的擦眼泪体验。
于是等断断续续的抽噎停止,时岭已经变成了一块咸咸的湿纸巾。
“时岭。”清润的男声带着鼻音,无比严肃,“你还记得你在前的事情吗?”
时岭亮着圆环点了点触手。
时寻又问:“你还记得我和你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
祂记得时寻说过的每一句话!
为了证明自己记忆力超群,时岭全部的触手都上下舞动起来,像是一坨上大下小又上小下大的流动垃圾。
时寻终于被逗笑,发出类似气音的轻笑,时岭的动作更加卖力了。
“我们逃走。”时寻将祂按在心口,人类的体温逐渐将祂温暖,就好像祂也能成为一个真正的、有温度的人类。
“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海。”在潮汐般的心跳声中,时岭听见时寻说。
接下来几天,时寻背着所有人将调配营养液的原料分批次搬回来,时岭还想假装自己什么都不会,被时寻恶狠狠地拆穿了。
时岭抵死不认,在时寻手里扑腾得像一条濒死的鱼,最后时寻使出杀手锏:“告诉你一个秘密。”
时岭用圆环眼看他。
“我不喜欢傻的。”
时岭一下子警惕了,触手比划比划:“你不喜欢我还能喜欢谁?只有我不是人!”
“喜欢我的人可多了。”时寻慢悠悠补刀,“每一个都是博士毕业。”
时岭一听蔫巴了,祂一只连幼儿园文凭都没有的章鱼输得一败涂地。
“而且你这样样子一点都不好看,还是变成人帅一些。”
时岭狐疑地看着他。
o。
时寻没有给祂其他眼神,丢下这句话就出去了。
关门声让时岭一个激灵,祂一下子窜起来,触手卷着时寻拿回来的东西就往放着玻璃仪器的桌上拖。
另一边,时寻走到实验室,众人表情皆是对研究终止的悲痛,见到他来,一个个围上去安慰他:“时老师你别太难过了,你能造活一个,就能造出来另一个”
“一个月之后,会有人来接手这个项目。”目光一个个划过他们的脸,前途坦荡。
“时老师!”虞德华激动道,“其他导师不适合我们!”
“我们开始的时候也不熟。”时寻淡淡道,“你们不是还要在SCI上发表学术论文成为行业大拿吗?”
“可是你”
“我早就发表过了。”
几人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伤感的话题变成了“在SCI上发表论文”,时寻见气氛不再像方才那么沉重,心里松了口气,若无其事道:“我已经向上面提交了辞呈,我会把工作和新来的项目负责人交接好,你们好好干。”
“那你呢?”任欣欣忍不住问。
“出去走走。”时寻苍白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微笑,“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还没有体验过我的人生呢。”
几人忽然想到,尽管时寻毒舌又冷漠,气场强大生人勿近,可他却是科研人员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来研究院的都是佼佼者,年龄上的差距不是书上的经验可以补足的,他需要花更多的时间从实践中获得足够的经验。
时寻若无其事地转身:“不用可怜我,你们想拿的奖项我全拿过了。”
众人:这个人怎么这么会破坏气氛!
在时寻的插科打诨下,十组的人总算不像开始那么沮丧了,午休时间时寻没有回家去探望留守儿童拖把球,而是去了火化室。
在得知实验体0608已死后,上层总算放下心来,将此时轻轻揭过,院长拍着时寻的肩膀对他说“还有别的项目能够造福人类的,犯不着为一个实验体难过。”
见时寻的眸色渐暗,院长于心不忍,又对他道:“你们组的人都那么年轻,人生容错率很高的,看开点。”
时寻面无表情:”我要辞职。”
院长表情僵了一瞬,笑呵呵地说:“小时你还小,虽然年轻人都爱躺平,但是你这个才华,就应该贡献给国家的呀”
“谢谢院长关心。”时寻不卑不亢,“但是我还是决定趁年轻多享受享受人生。”
“享受人生的前提是你要有钱才行的呀,你这”院长故作为难,暗中提醒。
“谢谢院长关心。”时寻压低声音,示意院长把头伸过来。
院长以为时寻要同他说知心话,把头凑过去,结果听到对方威胁道:“要是你卡我的辞职申请,我就配毒药用你身上。”
时寻挺直脊背,眉眼冷淡:“我先走了。”
院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唇哆嗦了两下,脸庞被气得通红,敢怒不敢言。
时寻方才的表情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以前多爱工作啊,现在怎么能说走就走呢院长叹了口气,像时寻这样的好员工可不多了。
前工作狂人时寻回到家中,一眼就看见了后院的一片狼藉。
土堆中央坐着个篮球大小的实验体,狂暴地用触手把能看见的东西弄得乱七八糟。
“吱吱!”见到时寻回来,时岭委屈上了,挥舞着触手要上来抱祂,被时寻拎起交接腕丢进了泳池。
在临走之前,时寻还威胁时岭:“要是你不能在今天把后院恢复成原样,你就死定了。”
时岭探出个脑袋,愤怒地拍打着水面。
明明就是对方来晚了,祂就是想吸引一下时寻的注意力有错吗?!
时岭几乎气成一颗扁球,气哄哄地把后院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拽住时寻的裤脚,象征性地亮了亮蓝环表示自己生气了。
时寻正在整理资料,他看了眼勾住他裤脚的扁扁拖把,敷衍地揉了揉:“干净了。”
蓝色章鱼饼立刻变成了粉色章鱼球,飘着小花花开心地蹭了蹭时寻的手掌,然后蛄蛹到一边,炫技般给自己调好了营养液。
“叽叽!”拖把球得意洋洋地在时寻“你真棒”的敷衍下把全部原料都吃完,又挨了一顿骂。
时岭装可怜地扒住他的脸,被时寻丢进浴室反省了一个傍晚,直到睡前才放出来。
当晚,时寻就梦到一个巨大无比的拖把球用触手在他脸上嗦来嗦去,把小v脸吸成了大饼脸,还说“这样就不会有人来跟我抢你了”。
时寻苦过累过就是没丑过,被这个噩梦直接吓醒。
他摸了摸脸,没有被吸盘吸出红印子,他松了口气,一转头想要看看睡在一边的小拖把球。
一扭头,撞上了一双湛蓝的眼眸。
“时”时寻怔然,眼眶发热。
男人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鼻息交融,嘴唇就要贴上——
祂一口咬住时寻的脸颊肉,吮了吮。
时岭下嘴总是这样没轻没重,时寻的脸难以避免地朝他的方向偏去。
不用看都知道,他的脸肯定已经红了一大片,偏偏时岭还是不老实,又咬又啃亲了好久,又换了另一边,一口咬住。
时岭吮了又吮,直到时寻对“久别重逢”的最后一丝感动消失殆尽,祂还乐颠颠地去亲时寻的嘴唇,完全没有大难临头的意识。时寻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扇在时岭脸上,这才让时岭恋恋不舍地松开嘴。
时岭望着被祂吮红的脸颊肉,无比遗憾地说:“要是你的脸能被我亲肿就好了,那群可恶的人类总是来跟我抢你。”
第97章 怪物情人(14)
听见这话,时寻拳头硬了。
怪物就是怪物,哪怕再像人都这么可恶!
时寻皮笑肉不笑,一把揪住祂的脸往脸边扯:“你大可以试试。”
时寻满脸都是时岭弄出来的口水,两边脸红彤彤地就像年画娃娃,让他可怖的眼神的震慑力都几近于零。
时岭嘿嘿笑着,把脸往前凑:“你真可爱。”
脸上传来的力道更大了。
都说黑皮不显色,果然是真的。时寻揪得手都酸了也没见时岭的皮肤和他一样变红,这让时寻更加气愤。
他愤怒地亲了时岭一口。
这下,两个人的脸一样红了。
时寻心满意足地松开时岭,刚翻了个身,又被翻回来了,时岭眼巴巴地望着他,请求道:“你能不能再亲一下。”
说话的时候,时岭眼睛亮亮的,脸又红得厉害,让他的攻击性减轻了不少,看起来相当乖巧。
时寻心一软,满足了祂的请求。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时寻能控制的了。
时寻一面推祂,一面负隅顽抗,死死拽住自己的裤子:“你才刚变成人形,不能这么色.情。”
“我就摸一下。”时岭哄骗他。
时寻拽着裤子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时岭一边掰一边说:“我才刚回来,你就让让我吧。”
时岭顺手在他腰下塞了个枕头:“这样你腰能少使一点力气,你躺着就好。”
“唔!”时寻把手插进时岭浓密的黑发之间,眼角溢出泪花。
“我还没试过这副人形呢。”时岭贱兮兮地笑着,“父亲让我试试好不好?”
时寻偏过头,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又被时岭珍惜地吻掉。
等到后半夜,时寻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他勾了勾手指,示意时岭过来。
等时岭调完水温,就用触手把时寻抓了过来。
“你想说什么?”时岭在时寻身上像小狗一样嗅来嗅去,对自己留在对方身上的气味很是满意。
被死死摁在怀里的时寻:“我不想和你一起洗澡。”容易擦枪走火。
时岭一秒变了脸色:“你不想和我洗还想和谁洗?你不许和别人洗澡,想都不要想。”
时寻对时岭这个被绿妄想症表示十分无奈:“那你不许做其他事情。”
“什么事情?”时岭单纯地看着他。
“就是”时寻是个文化人,吭哧吭哧憋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把那几个字说出来。
“这样?”时岭顶了顶腰。
时寻一个激灵,腰一软,鼻子一酸,身上隐隐的酸痛感让他手忙脚乱地从时岭身上下来:“你不能这样。”
“能的。”时岭坏心眼地又顶了顶,“我可有十五天八个小时四十三分钟没有和你做了。”
“那也不可以。”
时岭失望地“哦”了一声,乖乖帮时寻清理干净,又把人抱到床上,掖好被角。
他们像所有情侣一样,脚碰着脚,鼻尖贴着鼻尖,手臂垫在脑袋下,在黑暗中捕捉彼此的眼睛。
“你的睫毛好长。”时岭冷不丁道。
时寻没指望时岭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翻了个白眼。
“如果我是一只蝴蝶就好了。”祂说,“我想停在你的睫毛,周围是凛冽的寒风,我像个航行的疲惫水手,将船停到避风港口。”
时寻用那双雾蒙蒙的眸子静静地看着祂。
祂又说:“如果我有翅膀就好了,我带着你飞,飞过田野,飞过群山,飞过村庄,我要带着你飞到太阳,没有人能够打扰我们。”
“”时寻心跳得厉害,所有的话语哽在喉头,他下意识回避道,“太阳在太空里,飞不过去的。”
男人低低地笑了,那双蓝色的眼眸倒映出面前人微红的脸颊,祂说:“有时候感觉你也很笨,你明明可以说其他话的。”
时岭用目光抚摸时寻柔软的发丝,红润的脸,饱满的嘴唇,“这个时候你要说,我愿意。”
时寻垂下眼,想要避开祂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可是两人离得太近,不论怎么避开,视线都被时岭的脸占据着。
鬼使神差地,他张开嘴,刚发出一个音节,又闭上。
他沉默许久,还是说:“时岭,你是长生种,而我是一个普通人。”
他说:“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我们拥抱,接吻,做.爱,等我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我们或许都能这么幸福,可是之后呢?当我老了,满脸皱纹,你还会喜欢那个丑陋的我吗?”
“到那时,当你对我发出充满激情的邀请,我只能回答你。”时寻垂下眼,银灰色的眼眸无奈而沉默地望着祂,“时岭,我已经老了。”
“我不是你的归宿,只是你漫长生命的一个停靠站。”时寻无比冷静道。
时岭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他望着他,没有说话。
在漫长的沉默中,时寻的心脏像是被浸在冰冷的水里,而那道灼热的目光又让他不安焦躁。
“你觉得我们不合适。”时岭笃定地说。
时寻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语速比平时快上不少,也轻上不少:“是。”
面前的男人忽然伸出手,时寻看着那只手的靠近,然后停留在了眼角。
祂轻轻抹掉时寻眼角的泪水:“那你为什么要哭?”
“我”
“时寻,你要说,你喜欢我。”
时岭一遍遍擦去他脸边的泪水,指尖温热又湿漉,时寻感到被抹开的泪水冷了,干了,挂在脸上好像给他戴上了一张面具。
“你说呀。”时岭催促道,“时寻,我喜欢你,我爱你,我想和你结婚,虽然我没有身份证,但我们依然能一辈子在一起。”
“我”时寻抿了抿唇,最终在对方固执认真的表情下缴械投降:“我喜欢你。”
“你要带上我的名字。”时岭说。
“时岭,我喜欢你。”时寻偏了偏脸,将布满泪水的脸埋进祂宽大的掌心。
时岭是冰冷的,可那只手早已染上时寻的体温,不算热,但正好能将时寻的泪水再次融化。
时寻将脸埋进祂的掌心,又说了一遍:“时岭,我爱你。”
“我也爱你。”时岭操纵着触手去拿了热毛巾,这些都是在和时寻的相处中一点点学会的,祂不会爱人,但还算擅长学习。
祂会用剩下的生命去学习怎么去爱一个人。
对于时寻,触手总没有人手好用,触手的意识总是在大脑对抗,叫嚣着要摸摸这个人类。
但是,现在,不可以!
时岭一把夺过毛巾将触手收了回去,无比温柔地帮时寻擦完脸,再把毛巾丢给什么好处都没捞到的触手。迫于主大脑的淫.威,可怜的触手阁下只能乖乖听令。
时岭抱着时寻,一遍遍吻着他的额头,眉骨,眼皮,颧骨,鼻尖,嘴唇,祂每一个地方都亲了好几口,每亲一次就对祂说一句:“我爱你。”
时寻从小被福利院养大,从未有人这样拥抱他,就好像把他当作了一个宝贝,用身体的每个部分将他锁住。
他起初很不适应,可时岭一次次的亲吻让他放松下来,他的脸被时岭挤得扁扁的,不过没关系,今天的时寻是个大度的人。
“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时岭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其实我活过两次。”
“我记得第一次活的时候,晏天意是负责照顾我的人,不过我不喜欢他,你也来看过你,你开始还口是心非地说讨厌我呢。”时岭的语气没有一点难过,全是得意,“你怎么可能讨厌我呢,对吧?”
时寻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时岭是怎么知道那段剧情的,不过按照剧情,原主当时确实很讨厌祂,讨厌夺走男朋友全部精力的怪物。
“对吧?”时岭晃了晃时寻。
见时寻还不说话,急了:“对吧?对吧?喂,对不对啊?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脑浆都要被摇匀的时寻不得不道:“对。”
时岭这才放心,抱布偶娃娃似地把时寻往怀里一揣:“晏天意和他那帮学生一点都不好,总是电我,还给我注射毒素,也不愿意陪我玩只有你愿意。”
“我不是他的组员。”
“你当然不是。”时岭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那天其实只是时寻第二次遇见0608。当时祂已经过了最开始的阶段,卡在幼年期和成长期之间,巨大的体型加上怪异的外表,没有人愿意搭理祂,祂一个人坐在水池边扔石头玩。
然后,时寻来了。
时岭记得很清楚,他那天穿着一件白色T恤,外面罩着卡其色的衬衫,穿着暗蓝的休闲裤,手上提着两杯咖啡。
“这是给我的吗?”刚刚学会说话的0608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长得比所有人都要漂亮的人类将袋子给了自己。
很难喝的饮料,不过0608很喜欢。
这是祂第一次收到礼物。
祂很高兴地当着时寻的面把纸袋子都吃了,对方的表情终于变了,有点无语也有点无奈。
不过0608还是很开心,一个愿意和自己玩的人类!
祂忽然想到自己方才扔下去了一颗灰石头,着急忙慌要下水捞,又怕这个漂亮又善良的好人类走掉,小小声问:“你可以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吗?”
在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时岭总算一步三回头地跳进水里,着急地将方才扔下去的石头都捡了回来。
可是当祂湿漉漉地抱着一堆石头上岸的时候,岸边已经没了人影,空空荡荡,只有绿叶被池水倒映。
0608默默将石头堆到一边,捡出祂想要的带着浅色浪花花纹的灰石头,擦了又擦。
祂的粗壮的触手卷着小小的石头,给自己排练。
祂磕磕巴巴:“这个,这个是我想送给理,你的礼物,请你一定要收下!”
自己的语气似乎太凶了,而且一点都不熟练。
0608蔫巴了,但他还是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灰石头表面的水渍被阳光烤干,从深灰变成浅灰,祂还是没能熟练地说出这句简单的话。
垂头丧气的0608开启了自己的第十五次排练:“这是我想要送给你的礼物!请你收下!”
“这是给我的吗?”那道清润的男音忽然在耳边炸开。
0608猛地一个抬头,看见时寻手里拎着两个和方才大差不差的袋子,惊讶地站在自己面前。
“这,这是,我,我的礼物,你你收下吧。”0608把精心打好的腹稿忘了个一干二净,说出来的话生硬无比。
要被拒绝了。
0608更加沮丧了,触手可怜兮兮地在地上磨蹭磨蹭,画着圆圈。
“谢谢,我很喜欢。”对方从手中接过那块石头。
原来人类的手那么小。
0608一下子愣住了,刺溜一下收回手放身后藏起来,触手尖尖高高翘起。
祂决定以后吃饭都不用这只触手了。
“刚刚看你好像很喜欢这款咖啡,但是太多咖啡因对实验体身体不好,我自作主张换成了牛奶,你不介意吧?”时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跨越大半个园区去买几瓶牛奶,等察觉到自己在做傻事后,他还是选择了继续。
在错综复杂的路口迷了两次路后,时寻终于成功找到牛奶店,将它们买了回来。
“不!当然不介意!”时岭更加激动了,伸出自己最常使用的触手,接过时寻递过来的牛奶,还颇为心机地飞速摸了一把时寻的手背。
人类的手好小好白好细。
时寻望着眼前变成粉红色的一大团章鱼,忽然觉得它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之后时寻来看0608的频率高了起来,他们总是偷偷在柠檬树下见面,时寻总是会给时岭带一点专门给宠物吃的无防腐剂无人类调味料的零食,而0608总是给他带各种稀奇古怪的石头。
这是0608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时寻来见祂的时候,祂就静静和时寻坐在一起,感受初夏的风穿过身体,看着炽热的太阳蚕食树下的阴影,这时候0608会把触手抬起,给他遮阳。
时寻不来见祂的时候,祂就等着时寻来看祂。
0608听见晏天意手下的一个组员在给大家炫耀手指上的石头,石头比祂见过的要亮,底下还有个圆环。听说她丈夫用这个和她求的婚,这样能让他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祂也想要时寻一辈子都和自己在一起,于是找了很久亮晶晶的石头,又偷偷潜出去从垃圾桶里翻出了易拉罐的拉环。
说到这,时岭语气有些低落:“我现在才知道那个原来是碎玻璃,还好没有送给你。”
0608的送戒指计划因为突然带来的成长期暂时搁置了,可是哪怕上半身变成了人,自己还是和时寻一点都不一样,自己黑不溜秋的,一定很难看。
青春期少鱼的心思和少年一样敏感,也不去柠檬树下了,每天窝在实验室里,企图让皮肤白一点。
再后来实验室着火了,祂第一时间冲进去,可时寻还是烧毁了半张脸。
到最后祂都没有保护好他。
好在上天给了祂第二次机会,祂又一次回到了小时候,随着时间的流逝,祂对以前的事情忘了个七七八八,智力也逐渐衰退成小时候的样子,但时岭给自己的大脑下达了一个硬性要求——不要离开时寻。
不然会发生极其糟糕的事情。
好在这次时寻把祂养得足够好,祂的大脑也足够尽职尽责,让祂成功保护了时寻,也保了自己一条命。
时寻虽然在系统的叙述下已经知道了整个剧情的走向,可从时岭的视角看这段故事,他还是被结结实实地惊讶到了。
“你每天都在等我?”时寻问。
“没有,我只是每天都在想你。”时岭说,“你来不来都没有关系,想你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身边了。”
时寻鼻尖发酸,他揉了揉时岭的脸,嘟哝道:“你好像每天都在等主人回家的大狗。”
时寻用鼻尖拱了拱他:“看来大狗和我一样有品位。”
不过时寻忍不住打破他的回忆滤镜:“其实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温柔体贴,我一直都不完美”
“没有什么完不完美的。”时岭生硬地打断他,“我的意思是,我爱你。”
时寻被时岭一连串魔法攻击弄得老脸通红,干脆翻了个身,不理他了。
时岭于是凑过来,嗅嗅时寻身上散发的,属于祂的味道,把脑袋塞进时寻脖子和肩膀之间的空隙:“你转过来。”
时寻眼睛往下瞥,睨着祂:“难道你这样看不见我?”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时岭扒拉扒拉,一定要时寻正对着祂,唧唧歪歪:“跟你说不明白,反正就是不一样。”
“哪有你这样的。”时寻眼底浮现淡淡笑意,他锤了时岭一下,“你越来越坏了。”
“没关系,反正你爱我。”时岭没皮没脸地往自己脸上贴金,“谁能有一个这么漂亮温柔体贴聪明精干理性浪漫可爱的伴侣啊。”
时寻很给面子地顺着祂的话问:“是谁啊?”
“当然是我时岭!”时岭手脚并用抱住时寻还不够,用偷偷伸出触手把时寻卷成一个大号寿司,“我看电视上的人类家庭都有伴侣的,我们也可以要个孩子”
时岭兴致勃勃地征求时寻的意见:“你觉得呢?我们要两个孩子,不,三个四个吧。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一个中间孩,还有一个无性别孩。”
时寻神色古怪:“这孩子谁生?”
第98章 怪物情人(完)
时岭用天真无知的眼神看着他:“人类男性不能生育吗?”
“不可以。”时寻回答地干脆。
时岭开始纠结起来:“可是我也不能变成雌性要不你去实验室再修改一下我?这样我们就能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了。”
系统幸灾乐祸:“四爱也不能怀孕的诶。”
“我不可以。”时寻冷笑,“我是研究员不是造物主。”
时岭失望地亲了时寻一口,听到对方说:“不过”
时岭“咻”一下把脑袋抬起来,两眼放光。
时寻问:“你为什么想要几个孩子?”
“本来我想的是这样就能多个人和我一起爱你了,后面我又想,你们人类不是讲究平衡嘛,每个姓别都要一个才行。”
“哪里来的双性和无性?”时寻皱眉。
时岭心虚地瞥了眼时寻的手机,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你又偷偷玩我手机?”时寻一听头都大了,“你又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时岭嗫嚅着:“有文字还有视频视频不是我想看的!谁知道我点了叉叉结果按进去了”
“原来人类也能摆出那么多姿势。”时岭兴致勃勃,“我们下次也试试吧?”
时寻一枕头把时岭按扁:“不可以!”
时岭不用呼吸,哼哼唧唧地顶着一个蓬松的枕头手脚并用缠住时寻,硬是将人搬到了自己的身上,摸来摸去,被时寻的后脑勺狠狠地制裁了。
男人这才安分,乖乖抱着时寻不动了。
在他们要离开的倒数第六天,白房子那里发生了一场暴动,听说是有训诫员不小心将实验体0608的死亡说漏了嘴,笼子里的实验体忽然暴动,在训诫员投递食物时一口咬住他的手,将他拖进了笼子。
听说那个训诫员被发现的时候,脖子都被扯断了,血甚至溅到了天花板上。
在那只实验体被拖去小黑箱关着的路上,那实验体忽然挣断了链子,第二次暴动由此开始。
在时岭进去之前,白房子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时岭进去后却接二连三地出现实验体“越狱”事件,时寻不禁好奇:“你进去之后做了什么?”
时岭想了想:“没干什么,不过我告诉他们,我的研究员很爱我。”
“还有呢。”
“世界其实不止有白色的墙和灰色的地砖,墙上也不会缠着高压电网,空气里没有难闻的消毒水味。”时岭如实道,“天空是蓝色的,地上可以有绿色的草,也可以是光秃秃的泥土,不会挨无缘无故的打,受伤了会有很多人帮忙治疗,睡前能听到一句‘晚安’。”
时寻算是明白那些实验体为什么想要逃走了。
他当然知道白房子是什么地方,不是原主的记忆,而是他出生在那个地方。
虽然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白房子是什么样的,但时寻知道,每个人会被带上脚镣,送去体检,像肉猪一样等待不同的命运,有些人送去销毁,有些人送去楼上的教室,有些人被植入芯片变成研究院向外出售的商品,剩下还有一部分,比如像自己这样身体没有明显缺陷却容易生病的,则会被关进白房子里,作为辅助实验的人员。
说得好听是人,说得难听就是一块肉。
不过时寻从来没有放弃过逃跑。
哪怕只能对那些面目可憎的人吐上一口带血的唾沫,也能代表他拥有权力,至少拥有行使自己的权力。
不过他还是比同等情况的孩子好太多,虽然因为不听话经常被选中去做各种实验,可却总有人护着他。
他就这样磕磕绊绊活到了二十岁。
支撑他活下去的原因一直都是:墙的另一边有自由。
他对实验体们感同身受,它们残忍,冷酷,天生是野兽,可没有人在那个地方不会被逼疯。
时寻在知道还有“白房子”这个地方时,记忆好像受了刺激,总归是能断断续续想起些什么,虽说他还是只能记得那个朝他跑来的人模糊的面容,但至少他不再是毫无归宿的。
他至少知道自己要回去的是什么地方。
系统早就问过他:“即便是这样,你还要回去吗?”
时寻的回答是“要回去的,哪怕那里再糟糕,可这就是现实”。
他要清醒地死去。
况且他还有一定要见的人。
时岭有些失落:“听说1230这一次是直接被安乐死了,不过也好,它的研究员早就不要它了。”
“还好你还要我。”时岭蹭了蹭时寻,“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类。”
时寻沉默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第二天拿了个小盒子回来。
来到小洋房的时候,他拖着一个行李箱,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对未来迷茫的幻想。
离开的时候,他带着四个行李和一盒骨灰,时岭被他藏在口袋里,他带着满满当当的期待走出那座高墙。
出去后,时寻特意找到了市中心的警局,虽然他知道还是会被研究院压下来,但至少能调查地深一点,吓吓晏天意。
他在媒体后台定时了这段视频,时间是一个月后,邮箱里也有一封定时的未寄出邮件,收件人是晏天意。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第一时间曝光出去?”系统不解地问。
“首先,晏天意是公职人员,又是骨干技术人员,上面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件事情轻轻揭过,就像我在研究院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起那天的火灾。”时寻分戏道,“第二,警局调查没那么快,先让他提心吊胆一段时间再说;第三,神经病的思维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让他进监狱很大可能拿不到他全部的悔意值,要让他的心理防线崩溃才行;最后”
时寻看着一脸严肃玩开心消消乐的时岭:“祂的生命太长也太孤独了,我想要陪祂久一点。”
“你已经陷进去了。”系统虽然这么说,却没有像之前一样,对他传输“一定要出去”的洗脑语录,只是说,“你很爱祂。”
“我会爱所有爱我的人和鱼。”时寻轻轻笑了笑,“你不明白的。”
系统没有反驳,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们都爱你。”
“你?”时寻原形毕露,“你一个人工智障有什么竞争资本?”
系统气急败坏地“滴滴”两声,下线了。
时寻安排好了一切报复晏天意,让他身败名裂的后手,干脆地将手机卡扔了,本想学影视剧里的潇洒一把,一转头看见了时岭可怜兮兮的表情。
“你把手机卡拔了的话,我还能玩游戏吗?”时岭期期艾艾地问。
时寻:“我再买一张。”
时岭开心了,跟着时寻去办手机卡,可惜手机卡要实名认证,时岭得不到属于自己的手机卡。
不过时寻还是给时岭买了个手机,不为别的,时岭最近对情侣款的东西无比上头,先前在研究院就拿着他的账号买了情侣牙刷情侣拖鞋情侣睡衣
时寻本对时岭十分放心,觉得孩子只要不充值游戏就好。
直到他从快递里拆出一堆小玩具。
时岭那天表现地无比听话,抱着他又是亲又是哄,一到床上就把小玩具对他全用了一遍。
那天晚上时寻无比痛恨时岭的爱好为什么不是往游戏里充钱。
时岭心满意足地拿着和时寻黑白情侣配色的手机走出店,时寻把手机卡插在了祂的手机里。
“给你打游戏。”时寻言简意赅。
“那你”时岭虽然很开心,还是装模作样问,“你这样不就没办法和别人联络了吗?这多不好,你们人类可是群居动物。”
“那你把手机给我。”时寻朝他一伸手,“我给陆年逸打电话。”
陆年逸是十组接下来的主要负责人,据说研究院花了大价钱从别的研究院挖来的人,见到时寻第一眼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大动干戈追时寻追得全研究院都知道。
那段时间只要时寻出门就有人调侃,和陆年逸商讨工作上的事情还有人起哄,最让时岭生气的是,原本最喜欢听祂将自己和时寻甜蜜相处的任欣欣竟然对陆年逸说“祝你成功”。
祝谁成功啊!
深受打击的时岭气得傍晚翻窗偷偷溜出去想把陆年逸解决掉,翻窗翻到一半被半夜醒来上厕所的时寻抓了个正着。
在被痛批一顿后,时岭心不甘情不愿地终止了刺杀计划,却还是看陆年逸各种不顺眼——尽管对方都不知道实验体0608还活着。
时寻和别人通电话还好,只要被时岭知道时寻是在和陆年逸打电话,时岭就会大吵大闹一通企图让时寻挂掉电话,可惜两人工作上的交集多得不行,哪怕时岭再怎么闹,也只能晚上多做一个小时。
为此在时岭,陆年逸是仅此于晏天意的可恶人类。
一听到时寻要给陆年逸打电话,时岭一下子着急了,将手机藏在触手里,紧张道:“不可以!
他说着凑上来扑到时寻身上,高大的身躯把时寻的小身板压得一弯,时岭像只大狗一样挂在时寻身上亲来亲去:“就是不许!我才是你老公!”
时寻被“老公”这个字呛到,咳嗽着质问时岭:“又是谁教你乱用的。”
“不是乱用,我看别人都这么叫。”时岭鬼鬼祟祟地掏出时寻的手机,点开某个绿色软件。
时岭点开最近书架——《□□少爷二三事:是父亲也是情人》。
时寻:
时岭得意洋洋收起手机:“都是有文献依据的!”
时寻觉得时岭没救了,抛下他嗖嗖往前走。
没走两步又被抱住了,导致时寻只能拖着比他高比他壮的男人艰难前行。
时岭还在他耳边乱嚎:“你不能随便把我扔在街上,我是老公!”
周围的路人惊诧地看着两人,时寻愈发觉得丢脸,别过脸:“你别胡闹。”
“他们是在祝福我们吗?”时岭好奇地看着周围拍照的人群,悄咪咪问。
“快走。”时寻不好挡住脸,耳根通红。
时岭不明所以,很快跟上。
第二天两人的照片就上了照片。
研究院没有人有这个闲工夫上微博,除了心惊胆战的晏天意。
脑中不断传来“悔意值上升”的信息,时寻心里没什么波澜,和时岭肩靠着肩头靠着头等日出。
天空已经变成了半灰半蓝的颜色,红日金光在海平线映出浅浅几道金波,随着波浪的被传递到更远的地方。
浅海的海水并不是纯粹的蓝色,而是带着点灰的,像是清晨的薄雾被铺在海面。
为了等这场日出,两人特意熬了个通宵,此时时寻在带着咸腥的海风中昏昏欲睡,时岭把手臂搭在他的肩上,触手垫在他的屁股底下,以免沙子沾在他的身上。
“真希望能一直这么下去。”时寻轻叹道。
“会的。”
太阳越升越高,深蓝的天空被金光点亮,层云舒卷,一层层金光铺在其上,天上的海和地上的海交融在一起,时岭没有看日出,也没有看海,他垂眸望着时寻灰色的眼睛。
又过了很久,久到悔意值都要升满,时寻就要在海风中睡着,金灿灿的阳光就要从海面跳到沙滩,时岭的声音才飘过来,轻得像是一阵叹息:“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你。”
祂没有昏黄的街道也没有瘦弱的月亮,祂有的只有自己,一颗被爱装满的沉甸甸的心脏。
“我一直都在。”时寻说。
“你真的很笨,我说的不是这个。”时岭揉着时寻的发尾,“你不要敷衍我,我真的我想和你一辈子都坐在这里。”
时寻手机震了震,上面显示信件已经送到了收件人的邮箱。
“我们会再一次见面的,就在”
“很久之后,是吗?”时岭笑得勉强,自言自语,“不过能遇见你,我愿意一直等下去。”
时寻不说话了,脑中传出“‘晏天意’悔意值上升至一百”的通知,他像从前一样,亲了亲时岭的脸:“我们会再见面的。”
他的眼皮越来越重了,时岭把他往怀里拢了拢,让他像刚才那样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即便早就知道答案,时岭还是问。
身上很疼,疼得时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等到痛感消失,灵魂传来拉扯感,他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攥住时岭的手指:“等你老去的那一天。”
时岭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忽然溢出大颗大颗的泪水,那双眼睛里的蓝色不断地被眼泪冲淡,祂无法控制住脸上的任何一块肌肉,笑得狰狞又可怖。
可是已经不会有人来矫正了。
祂坐在岸边,肩上枕着爱人的脑袋。
可祂是长生种,基因早被修改到近乎于不死的存在。
他们将永远无法见面。
祂本就不该存在,因此无法跟着自然法则离开。
除了
灵魂深处传来拉扯感,体内传来破碎的声音,祂的灵魂碎掉了。
时岭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但在第一次的死亡里,祂的灵魂也一片片碎掉,又一片片被黏起来。
祂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真的在不断老去,佝偻,脸上长满皱纹,那双蓝眼睛颜色加深又变淡。
然后——
祂站在人头攒动的街道,行人匆忙赶路,天上挂起了月亮。
地上积的污水被一串笑声踩碎,溅到时岭的裤脚。
水面动荡不已,时岭依旧站在原地。
水面平静下来,印着一个模糊的红铜色的月亮。
还有。
祂透过水潭,看着那张无比熟悉又一闪而过的脸。
时寻。他无声地喊。
第99章 幸福人生(1)
时寻站在街角,月亮已经露了头,天上还飘着暗暗的云。
时寻照例等着系统讲述这个世界的剧情,出现的却不是机械音,而是一道温润的男声。
“亲爱的宿主,恭喜你完成了全部任务,此世界的唯一目标是幸福地过完一生。”
时寻蹙眉:“那我还能回去吗?”
那道声音又一次响起,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您唯一的目标是幸福的过完一生。”
随着话音落下,时寻感到一阵恍惚,前几个世界的记忆似乎在一点点忘却,脑雾越来越浓
“滋——”
刺耳的声音将脑雾刺穿,熟悉的机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无法忽视的电流声,很不稳定,像是被什么东西干扰着。
时寻的目光回归清明,没等他想通自己方才是怎么了,就听机械音用二倍速急促地说:“你的任务是回到现实!时寻,你说过的你想要回——”
“祝您生活愉快。”温润醇厚的男声里带着点笑意,对他道。
时寻尝试着喊了系统几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原主,或者说自己的记忆。
系统给他安排了新的身份,时寻,二十二岁,超人气少女漫画家,受到无数少男少女的追捧,编辑不常来催稿,在市中心边上有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账户里还有几十万的存款。
非常完美的人生。
前几个世界的记忆仍然存在,只是朦朦胧胧,回想起来总是有些不真切,他好像从经历者变成了旁观者。
手机震动起来,时寻打开一看。
【季忱:别忘了下午来接我。】
看着熟悉的名字,时寻心中隐隐生出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输入,上面又弹出来一条消息,时寻一口气提了起来,颤颤巍巍地打开。
【楚南明:小寻我下午就到机场,三点半,二号航站楼。】
提起的一口气终是散了。
时寻回了个好,又问季忱什么时候到。
【季忱:下午三点,二号航站楼,记得站得近一点,最好我一出来就能看到。】
时寻没有第一时间回复,翻了翻上面的聊天记录,企图找到一点逃生的希望。
【时寻:当然可以,我很空的,特别是来接你。】
他的所有后路都被断了,时寻已经想到了自己被两个男人撕成两半的模样,一个都不想见。
那道男声此刻又一次响起:“请不要与他们断绝关系,否则会受到极为严重的惩罚。”
后路都被恶狠狠地掐断了,时寻只好带着壮士断腕的悲壮先去超市把菜买了。
备忘录上写着自己需要采购的东西,时寻照着手机一样样找,有些地方人多难经过,他只好将购物车放在一边。
等时寻气喘吁吁地穿过领鸡蛋的大爷大妈把茼蒿毫发无损地扔进购物车,目光一顿。
自己什么时候把苹果拿了?
时寻的视线越过拥挤的人群看了眼远在天边的水果区,一低头,又多了串香蕉。
他分明记得刚才购物车里还没有这个。
时寻狐疑地把香蕉拎起来看了看,香蕉头还是绿的,壁上挂着水珠,看起来相当新鲜。
他只好当作自己眼花了,推着购物车去烘焙区。
家里的早餐昨天被吃完了,他需要购买一些。
时寻拿起吐司看了看生产日期,放进购物车的手一顿。
蛋糕又是哪里来的?
时许狐疑地把蛋糕从购物车拿出来放回去,把吐司放到蛋糕的地方。
一转头,蛋糕安安静静地呆在吐司边上。
时寻又一次将蛋糕放回去,假装要拿其他东西,猛地一回头。
暗蓝的触手被吓得一哆嗦,火速消失了。
时岭也过来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其他世界的攻是不是也时寻一想到五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样子,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像是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时寻刚从烘焙区出来,就被抱住了。
大爷大妈就在不远处,要是被他们看见两男的在公共场合搂搂抱抱,也不知道会宣传成什么样,时寻推了推时岭,示意祂松手。
时岭像只大型犬一样哼哼唧唧拱了拱他的脸,死活不肯松手:“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你刚刚怎么不来?”时寻心一软,揉了揉祂的脑袋。
“我近乡情怯。”时岭扭扭捏捏道,“一想到要见你,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要抱你亲你摸你万一你没有记忆,会被吓到的。”
“那你怎么又往我的购物车里放东西?”
“他们挡你的路,我不想你买个东西都这么麻烦”时岭主动接过时寻手里的购物车,“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一句话让时寻从短暂的恋爱感觉中抽出身来,他一个激灵:“不行!”
“为什么?”时岭疑惑地歪着脑袋看他。
“我我家很小。”时寻随便找了个理由。
“那你和我住吧。”时岭骄傲道,“我在这个世界也有小洋房。”
“下次吧你在这个世界是什么身份?”时寻三言两语把这个话题糊弄了过去。
“市中心那家水族馆是我开哒!”时岭十分自豪,“约会的场地也有了,钱也有了,还能吃饭对了,我没有难应付的家长,所以没有人会阻碍我们在一起。”
有的兄弟有的。时寻在心里默默回复,像你这样的至少还有两个呢。
纵使时岭万般不舍,时寻还是坚定地拒绝了时岭“送你回家”的请求,一个人拎着两大袋东西回了家。
都怪时岭!要不是他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生怕自己一个人被饿死,他也不会买这么多东西回家!
时寻一看手机里时岭给他发来的消息,更加生气了。
【时岭:所以我什么时候能来找你呢?】
【时寻:下次吧。】
他忽然想到:要是时岭有之前的记忆,那之前几个会不会
这一念头过于恐怖,时寻没了吃饭的心思,坐立难安地熬到下午一点半,打车去机场。
时岭还在坚持不懈地给他发消息。
【时岭:我发现多买了一套睡衣拖鞋牙刷浴巾要是不用的话就太浪费了。】
【时岭:我的床好大睡着好不安稳,边上还能再睡一个呢。】
【时岭:我的触手会做饭了,你要来看看吗?[图片][图片]】
【时岭:我会后空翻[定位]】
时寻被消息轰炸地心力交瘁,无奈打字:有点事,等我忙完再说。
对方发了个小狗点头的表情包,不说话了。
时寻又想起上个世界时岭对他说的话,有点内疚,可他已经到了机场,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怎么调和好楚南明和季忱的关系。
下午三点十分,男人拖着行李箱,大步流星地走向他。
季忱不愧是当兵的,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时寻原本是不怕的,可是一想到过会儿极有可能他和楚南明见面,就头皮发麻,气势都弱了几分。
“好久不见。”季忱微微附身与他平视,在时寻忐忑不安闭上眼的时候弹了他一个脑瓜崩:“你为什么要闭眼?等着我亲你啊?”
被猜中心思的时寻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你肯定累了,快回去吧。”
“我和你半年不见,你就和我说这个?”季忱一脸“服了你了”的表情,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小寻,你怎么看起来这么紧张啊?有事情瞒着我?”
时寻尴尬笑笑:“怎么会”
“小寻。”
时寻一个激灵,一把推开低头看他的季忱,站得笔直:“到!”
季忱看着时寻紧张兮兮还不自觉瞟自己的模样,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冷冰冰地盯着那个身穿黑色风衣,一点硬汉气质都没有的男人走向他的时寻。
“南明。”时寻都要急冒烟了,尬笑着想去拽楚南明的手臂,被季忱警告地蹬了一眼。
时寻站得像青松一般笔直,楚南明满心满眼都是喜欢了三年的男生,压根没看见边上后槽牙都要咬碎的季忱,自然地揽着时寻的肩就要带他往外走:“一会儿一起去吃个饭?好久不见,每次做出满意的作品就想告诉你,又怕你在忙。”
时寻冷汗涔涔,企图让楚南明的手臂自己的肩膀,可惜还没等实施,自己就被拽回去了。
季忱的眼神里完全没了喜悦,阴鸷地盯着冒出来的男人:“不管你是谁,跟我的时寻保持距离。”
“你的?小寻,这是真的吗?”楚南明嘴角还是翘着的,但眼里没有丝毫笑意。
时寻冷汗直冒,他推搡着季忱,让他别抱自己,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最后实在没办法,抱着“会被两个人同时加入黑名单”的决心摆烂道:“都是朋友,和气生财。”
“和,气,生,财?”楚南明的视线移到时寻脸上,在国外和投资人社交的经验让他脸上又一次挂起无懈可击的微笑,比看着凶神恶煞的季忱温柔不少。
他很快调整好了语气:“我们当然是朋友,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小寻。”
“时寻你敢答应一个试试。”季忱冷笑,“你要是敢答应就”
“就什么?”
季忱噎了一下,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要是时寻和他闹掰了,那是彻底没机会了。
心念电转,季忱很快也笑起来,露出森白的牙齿:“多大点事啊,小寻朋友多我当然高兴。”
他不动声色地拽住时寻手臂:“你之前不是说想玩枪嘛,我有个退伍的朋友开了个枪击俱乐部,我们今天去玩玩?”
楚南明拉住时寻另一边的手臂,滑到手腕处,轻轻捏了捏:“怎么这么瘦了,是不是外卖不合胃口?我给你做饭吧。”
时寻看看季忱,又看看楚南明。
这个情况,小心眼的季忱估计能把自己一枪崩了,但是楚南明的饭吃了会死的吧。
横竖都是死,时寻选择C选项。
“我想先回家。”
“我送你。”两个人异口同声。
“我记得你说过缺深秋的衣服,给你带了几套LoroPiana的毛呢大衣,你或许会喜欢”
“你不是说想玩□□吗,今天就带你玩”
时寻脑袋被吵得嗡嗡作响,拍案而起:“送什么送?你,还是你,你们有人开车来了?”
疯狂开屏的孔雀都安静了。
时寻冷笑:“有什么好争的,一人一辆出租车很难吗?”
两人终于不再作妖,不情不愿被时寻带到打车的地方,楚南明垂死挣扎:“我可以让助理来”
季忱紧接着跟上:“你还没坐过特殊保护的车吧?要不今天试试?”
“这么远的路你们自己走去吧!”时寻被吵得痛不欲生,快走几步闯进车里。
车门关上后,时寻总算感觉清净了不少,他对司机道:“去安竹兴道362号。”
话音刚落,两边车门同时被打开,两个人无比自然地一左一右坐进来。
三个大男人登时将车后排挤得满满当当。
司机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是一起的吗?”
“不”
“是。”两个人同时道。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面的情况,试探着提建议:“要不你们一个人来前面?后排三个男人太挤了。”
“不用。”两个人眼含警惕。
时寻狼狈地想要推门出去:“我去前面。”
两个人同时按住他的腿:“要是挤可以坐我腿上。”
“你有病吧。”季忱不爽道,“你谁啊这么粘着时寻,要是闲就去相亲,抢别人的对象是几个意思?”
“不是你对象!”时寻求生欲爆棚。
“听见了吗?”楚南明用两个字让季忱破大防,“小丑。”
季忱气得不行,下意识去摸枪,摸了个空。
“要不你们俩过吧。”时寻疲惫望天,“能不能安静一点。”
两个人乖乖闭嘴。
司机又确认了一次地点,见最先上车的客人没说什么,车总算行驶起来。
时寻享受了一会儿安静的车内环境,忽然感觉有东西搭在自己肩上,把自己往那边扯。
时寻怒瞪季忱,对方冲他得意地挑挑眉。
没等时寻阻止可能引发新一轮争吵的举动,腰又被揽住了。
楚南明目不斜视地把时寻往自己这里勾。
两个人非常安静地又较上了劲。
第100章 幸福人生(2)
被扯成“C”字型的时寻一把挥开肩上的手,又把腰上的手扯掉,目不斜视端端正正地坐着,肌肉绷紧。
楚南明和季忱杀气腾腾地瞪了对方一眼,刚张开嘴,被时寻把脸推到一边,让他们也目视前方。
“坐车不要说话。”时寻脸上满是严肃,“也不要动手动脚。”
时寻进行说教:“每个人坐车都应当怀着敬畏之心,行得正坐得端,人生才能光明磊落”
话音刚落,车剧烈摇晃了一下。
时寻上身猛地一歪,歪向楚南明。
楚南明脸上是收不住的笑,微微侧身等着时寻倒进自己怀里。
在季忱嫉妒到喷火的目光下,车又是重重一晃。
坐在中间毫无支撑物的时寻又跟着车倒向另一边。
这下笑容转移到了季忱脸上。
季忱眼疾手快一把搂住时寻,装模作样道:“小寻,你没事吧。”
时寻在挤挤挨挨的车后座里费劲地把季忱扣在小腹的手扒拉开,坐直了。
“师傅,慢慢开,只要稳就行。”方才戳他身上的两道视线能把他灼出一个洞来。
在接下来的路程里,时寻越发提心吊胆,只是就算开得慢了,摇晃还是不可避免的,时寻东倒西歪,到最后索性一人一边按在大腿上做支撑。
这下两人都安分了。
只是时寻坐得笔直,没有紧靠背椅,自然没有看到两人在他背后暗自较劲。
眼神交汇。
季忱:你就不能放开他?
楚南明:小寻知道你对别人的态度那么差吗?
季忱:等着老子找一面包车的人弄你。
楚南明:你这样的给我当保镖我都不要。
季忱破口大骂:“我好歹也是个中校,你嘶——你掐我干嘛?”
“季忱,我最讨厌你了。”时寻难过地说,“你总是忽视我的需求。”
“我哪里忽视”季忱看时寻的表情越来越委屈,用手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好好好我不说话了。”
他的手往时寻那里伸,又被一把拍掉,他讨饶道:“祖宗我真的错了,你别讨厌我。”
时寻别过头,不搭理他。
总算等到下车,时寻如蒙大赦地下了车,留司机收了两份车费喜滋滋地走了。
“来都来了,不请我上去坐坐?”楚南明笑道,“在国外呆久了,家里全是灰,小善人收留收留我吧。”
“我家里还全是人呢。”季忱呛声,“小寻,你刚刚都凶我了,让我上去坐坐不过分吧?”
时寻一手一个把他们往外推:“你去住酒店,你你跟亲戚挤挤。”
说罢他忙不迭跑进单元楼里,一溜烟没了踪影,徒留两个仇人在风中凌乱。
最终,两人瞪了对方一眼,楚南明走到一边,低声给小助理打电话:“你开车来接我,别开那辆,太便宜了,你去提辆跑车。”
季忱也打电话:“小刘啊,睡了没,来接我一下,对,用特殊车牌的那辆。”
几分钟后,一个坐进刚提的黄紫配色超跑里,另一个坐进车牌全是“8”的红旗车里,扬长而去。
时寻紧张兮兮地扒着窗口,看见他们离开后总算松了口气,心里盘算着如何让三个人和睦相处,手机又一次亮起。
【方绥知:我最近有空,出来吃个饭?】
时寻:?
他不可置信地将名字又看了一遍,终于确定,方绥知也在这个世界。
这样的话,难不成盛砚也在这个世界?
一想到这个可能,时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颤颤巍巍地打下“好”,实际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可惜老天注定不让他好过,方绥知的消息发来后,楚南明和季忱的消息接二连三地发来。
【季忱:我到家了[图片][图片],你有没有觉得还缺个人?】
时寻面无表情地回:“你要是觉得空把你七大姑八大姨叫过来和你睡一间。”
【楚南明:家里果然都是灰尘,小寻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定酒店啊?】
时寻冷若冰霜:“下次记得防尘罩多罩几个,有酒店住酒店没酒店住桥洞。”
回完消息,时寻总算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洗了澡,把自己往床上一丢。
脑袋刚沾到枕头,时岭就弹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时寻一把把电话挂断,对方又锲而不舍地把电话打了过来。
时寻困得眼皮都睁不开,摸索着按键又一次挂掉。
视频电话总算不弹出来了,但时岭发了几张图片过来。
时寻想着赶紧哄完孩子睡觉,强撑着困意打开手机。
在看到图的刹那,时寻顿时清醒了。
对方一只手搭在裤子边缘,鲨鱼肌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极具冲击力,八块腹肌整整齐齐,小腹上是突起的青筋,再往下隐隐露出点边缘。
时寻咽了咽口水,用理智回了他一条:“一般般。”
时岭回得很快:“那这样呢?”
时寻看了一眼,一把把手机摁灭了。
这只破章鱼怎么一上来就发这么劲爆的!
困意被彻底祛除,时寻一闭上眼就是时岭照片里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床上的清瘦的青年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解锁手机,透过指缝悄咪咪把照片保存了,矜持地回复:“也就那样吧。”
【时岭:“可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小狗哭哭.jpg]”】
【时岭:“要不你再体验一下?”】
时寻就没见过这么短的燕国地图。
虽然心痒痒,但时寻还是毅然决然拒绝了祂的请求:“实在想就去看动物世界。”
时岭彻底不回复了。
既然不困,时寻便玩起了手机,玩着玩着,突发奇想搜了一下盛砚的名字。
正科级,市刑侦支队支队长。
盛砚这么忙,肯定没空和他谈恋爱。时寻暗自松了口气,摁灭手机,满怀忧虑地沉沉睡去。
第二天,时寻眼底盯着青黑醒来。
梦里的自己被五个人团团围住,按在床上忙碌了一晚上。
梦境过于真实,时寻醒来的时候,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感觉到它十分Q弹紧致才放下心来。
把手机开免打扰模式后,几个粘人精总算消停了,时寻心安理得地画了会稿,又看了会儿漫画,批阅奏折般回了几个人的消息,洗了把脸就出门了。
尽管时寻打扮地十分粗糙,但耐不住底子好,就是眼下的青黑都只是让他看起来带着股颓丧美人的感觉。
时寻生得小,一张脸白净又柔和,上挑的狐狸眼非但没有让这张脸增加一点攻击性,倒是让他看起来多了分灵动,他穿着晃荡晃荡的套头罩衫,穿着一条黑色的休闲裤就去高级餐厅,身上更是没有任何装饰,愣是靠着一张脸穿出了超模的气质。
倒了楼上,他果然是最格格不入的一个。
不过或许是艺术家气质过于浓厚,竟然没有一个人露出异样的表情,时寻随着侍者的引导坐到窗边。
方绥知西装革履宽肩窄腰,头发也很浓密,和秃头大肚的天文教授们一点都不一样。
他把菜单递给自己,对他道:“你看着点,我都行。”
尽管这个世界的时寻还算有钱,但他也不会特意花钱在人均消费五位数的餐厅吃饭,十分不客气地点了一堆平时吃不到的,放下菜单后歪着脑袋看窗外的景色。
“今天的晚霞很漂亮。”方绥知说。
时寻自然接话:“像被搅碎的蛋花汤。”
“你饿了?”
时寻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有点。”
好在前菜很快就来了,时寻一口吃完还是很饿,只好继续歪着脑袋看窗外的景色。
“摩天轮现在是粉色的诶。”时寻惊叹道,“看起来很浪漫。”
“你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吃完饭去坐。”方绥知知道时寻就喜欢这种漂亮玩意儿,提前包了场,不管两人什么时候到,都只有他们。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登顶告白了。方绥知看着时寻垂下的眼睫,胸有成竹地想。
“不去。”谁料时寻这么回答。
青年支着脑袋,散漫地扫了他一眼,长长的睫毛托住将落的夕阳,眸光被染成暖橘,看起来柔软温和。
只是看起来。
时寻歪着脑袋看他:“你是不是打算在摩天轮最顶上和我告白?”
“是。”原本的惊喜被猜到,方绥知虽然脸上还是冷冷淡淡地没什么表情,实际心如擂鼓。
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方绥知听见自己问:“那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对面的人沉默了,像是在思考。
时寻在思考在一起之后怎么告诉他自己还有“四个男朋友”的事情。
还没等他组织好措辞,忽然一群身穿警服的人闯了进来,大堂经理在一旁擦着汗,指挥人群疏散。
静谧又暧昧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方绥知握住时寻的手腕:“我们先走。”
他一面护着时寻以免他被人撞到,一面在他耳边干巴巴地说一些安慰的话。
“听说隔壁区的连环杀人案和这里有关系,不知道是不是后厨”
“别说了,我要吐了”
“听说是市公安局处理这桩案子吧,那些警察一看就不是片儿警”
方绥知握住时寻的手,发现他掌心冰凉,以为他很害怕,安慰道:“都是危言耸听,别怕,不会这么巧的”
他顺着时寻的目光看去,看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一身黑色的警服,正对着对讲机说什么,朝这里看了一眼,继续说话去了。
时寻很快就把视线转了回去,神色自若:“我们走吧。”
方绥知不明白时寻方才为什么要看那男人,不过既然没事,他也就放了心,努力将冰冷的语调放得温柔些:“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吃饭,还是说你想去坐摩天轮?”
时寻心不在焉:“都可以。”
最好盛砚没看见他们。时寻心里默默祈祷着,和方绥知一直走,直到走到黄线外。
盛砚刚好从楼里出来,步履匆忙,唯独在看见时寻时脚步顿了一下。
紧接着他看见了和时寻手拉着手的方绥知。
盛砚本就焦头烂额,眼下一看更加不爽,不过他还是先去警车拿了东西递给同事。
“一会儿去登山吧,你之前说想看星星,我去拿一下天文望远镜”
时寻有些心动:“我可以玩天文望远镜?”
方绥知不动声色地与他十指相扣,嘴角微微扬起,神色温柔:“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他的视线从那双银灰色眼眸滑到浅粉的唇瓣,方绥知低下头,眼看着就要碰上——
“借过。”一道声音突然插入。
左右都空着,身穿警服的男人却径直从两人之间经过,临走的时候还冷冷地瞪了方绥知一眼。
方绥知确信在今天之前他从没与那男人有过交集。
他想要寻找安慰,一扭头,正好看见时寻和那警察对上目光,情意绵绵。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