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80-90

作者:苹果教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81章 好兄弟亲一下(20)


    “将军地上凉”天冬隐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要不您,您和大人先起来?”


    盛砚垂眸,想征求时寻的意见。


    时寻已经从疼痛中缓了过来,听见问话,他把脸往盛砚胸肌里埋了埋,不想说话。


    盛砚望着红红的耳尖,不觉好笑,捏了捏:“没事,我在地上坐会儿,地上比较凉快。”


    “你早点回去吧,我留在这里给时大人打下手。”


    “这怎么行?”天冬连连摆手,“这都是我们下人做的活计,您一个将军"


    “无妨,你回去吧。”


    见天冬犹犹豫豫还站着不走,盛砚拢了拢羞愤欲死的时寻,又问:“还有什么事吗?”


    被这么一问,天冬泪光盈盈:“盛将军,天冬自小没了爹娘,是时大人将奴捡回来,我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时大人又去了边疆,近几日才回来,我,奴实在不舍。”


    时寻拱了拱盛砚。


    盛砚拍了拍他的背,见时寻还是不肯动,仰头对天冬道:“那你一会儿和我们一起去盛府。”


    时寻“咻”一下把脑袋抬起来了:“我不是刚回来么?”


    “我侄子想见你。”盛砚淡定道,“我也想见你。”


    他心里盘算着将小侄子丢给天冬,自己则将时寻带回房,红烛罗帐,共度春宵。


    天冬一见自家大人说话了,慌慌张张走上前将他扶起来,时寻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摸了摸根本没破皮的嘴唇,低头看腰间的配饰是否完好,假装忙碌了一会儿,才故作淡定地开口:“天冬,再去烧壶茶来。”


    “大人,我刚拿了一壶回来。”


    “盛将军比较能喝。”时寻面色不改,甩锅道。


    天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乖乖应了。


    等天冬走出门,时寻一下子精神了,挥着拳头要找盛砚算账。


    “都说了别胡闹别胡闹,你为何不听?!”


    “我错了。”盛砚从善如流,在时寻的拳头就要碰到他时一侧身,时寻扑了空,眼看着就要摔倒,盛砚熟稔地将人抱进怀里,脑袋往时寻头顶一搁,一只手摁着他的腰,一只手抓着他的手往脖子上带,双腿微微分开好让时寻将重心压在自己身上。


    时寻挣扎了两下,挣脱不开,脸都气红了,被盛砚笑着调侃“人面桃花”,实在气不过,彻底不搭理他了。


    盛砚这才安分下来,在边上安安静静看时寻吃了会儿枣花酥,等到散衙,把时寻肩一揽,招呼着天冬一起上马车。


    等时寻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稀里糊涂到了盛府。


    面对一众长辈,时寻笑得脸都要僵了,暗暗掐盛砚:“你怎么不说,你家会来这么多人。”


    盛砚与他咬耳朵:“我忘记了。”


    此情此景被其他人看在眼里,笑着说两人感情真好,彼此心照不宣地不再深究。


    偏偏有人想要挑事,将瓜子皮一吐,问道:“贤侄而立之年,没有个一儿半女,家里连个管事的都没有,是打算等正式登基后大开后宫,在各地搜寻美女?”


    时寻将青椒酿肉里的肉挑出来吃了,把青椒丢盛砚碗里,听见这话看了那人一眼。


    长得像肚皮浑圆的□□。


    “军中事务繁忙,犬子一心为了山河安定,自然没时间寻心怡的女子。”盛丞相打了个哈哈。


    可那人不依不挠:“可盛小将军孩子都能上学堂了。”


    盛砥是个缺心眼的,大大咧咧道:“那不一样,二哥和时大人”


    “盛景鸿。”盛丞相加重语气。


    虽说盛家持默许的态度,但堂堂将军有断袖之癖,传出去岂不笑话?


    盛砥赶紧低头扒饭装鹌鹑,盛砚倒是坐不住了,不管时寻怎么拉都拉不住:“盛某和时大人心悦彼此,早已私定终生,发誓此生不娶。”


    盛丞相的脸色黑如锅底。


    “虽说民风开放,但男子与男子到底不能生育,怕是要断了香火。”他假惺惺道:“家妻之妹芳龄十六,还未定亲,有沉鱼落雁之貌,盛将军若愿意,不妨一见。”


    “不愿意。”盛砚立马道,“我与时临”


    "盛景庭。"时寻无奈开口,“你先坐下。”


    盛砚心不甘情不愿,执拗地站着,直到时寻看了他一眼。


    盛砚坐得比谁都快。


    盛丞相也从愠怒中回过神,不客气道:“你那夫人是糟糠之妻被休后的第几房小妾?”


    那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现在应当抓紧的是景庭的婚事”


    "你这么喜欢,多娶几房吧。\"时寻突然开口。


    “你一个外人!”那人气结。


    时寻擦擦嘴:“难不成你是内人?”


    盛砚:“时大人说的都对。”


    那人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众人均用戏谑的眼神瞧他,最后他不堪重负,起身告辞。


    餐桌上的气氛安静一瞬,又热闹起来。


    这场宴席是为盛家两兄弟平安归来办的,时寻虽是个意外,但在今日说透了,也省得日后再解释,不过没了“干儿子”这层身份的遮掩,不知背后会被多少人笑话。


    时寻满不在乎:“我不怕被笑话。”


    盛砚紧紧跟上:“我也不怕。”


    等宾客三三两两散去,盛家众人也分道扬镳,时寻跟盛砚回了房,数落他:“你也不怕之后被人拿这件事做文章。”


    “可我若不说,就要与别人扯上关系了。”盛砚道,“他们早晚会知道的,我与你最是般配。”


    时寻叹了口气,自顾自脱了衣裳,坐进下人准备好的浴桶里,望着水面出神。


    盛砚凑过去,被时寻泼了一脸水,于是也将衣服脱了,一同进去。


    “你在担心么?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我与你何时成婚。”盛砚凑过去亲亲他湿漉漉的脸,轻声道。


    “我罢了。”时寻将脸偏过去同他接吻,“你开心就好。”


    “同你在一块我就开心。”盛砚说,“那些敢在背后嚼舌根的,我就——”


    “你就杀了?”时寻抬起濡湿的眼眸,轻笑道,“盛将军好大的脾气。”


    盛砚将头埋进他的颈窝:“有人敢说你的不是,就杀了,偷偷杀,我不让你知道。”


    时寻笑着去摸他,“你对我就没藏得住过。”


    盛砚呼吸一重,那温软的身躯又贴了上来,滚烫的嘴唇覆在他的嘴唇上,让他丧失了思考的能力,脑中又只剩下了“红烛罗帐”。


    “阿寻”盛砚抚摸着对方滚烫的肌肤,手掌下的那具身体颤颤地,不断哆嗦着,盛砚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尾游鱼,被温热的水浸泡地骨肉酥麻。


    “太涨了”眼泪不断滚落,涟漪层层,有如雨水拍打在水面,滴滴答答泛起白沫。


    盛砚亲着他的嘴唇,眼睛,鼻尖,又去咬青年小巧的喉结,在白皙的胸膛留下一个个暧昧旖旎的印子:“你要是难受,就咬我罢。”


    粗砺的手掌一碰到他含羞带怯的脸庞,时寻不自觉松了咬着下唇的力道,盛砚很轻松地就抵开时寻的牙关,拨弄着那截滑腻的舌头。


    时寻偏过头想要避开,可“唔唔”外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盛砚将他松开,时寻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可还没缓过来,那人又重了力道,又凶又狠,时寻短促地尖叫了一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盛景庭你轻点……”


    泪珠从莹白的肌肤上顺着纹路震落,掉进浴桶,滴滴答答。


    “阿寻不妨叫得亲热些。”盛砚在他锁骨上留下浅浅的牙印,“求人要有个求人的样子。”


    时寻死死咬着唇,羞耻地垂眸看他,过了半晌实在受不了,哭着喊了声“相公”。


    水波荡漾地更厉害了。


    时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骗子!盛景庭我讨厌你”


    “怎么又讨厌我啊。”盛砚堵住他的唇,将他的呜咽声尽数吞没,“喜欢我一下好不好?”


    油灯亮了又灭,一次次被添上新的灯油,盛砚做得凶,时寻哭得更凶,到后面嗓子都哑了,也不见人停下。


    等时寻被清理干净放到床上,他一度怀疑自己成了个破布娃娃。


    天光微亮。


    在时寻的意识快要沉入黑暗时,搂着他的男人忽然问他:“我们什么时候成亲?”


    “改日吧。”时寻迷迷瞪瞪。


    对方不依不挠:“改日是多久?时临,你得给我个名分。”


    “”


    怀中的人安静了很久,就在盛砚以为时寻已经睡着的时候,那道微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等你登基后。”


    “拉勾。”盛砚去抓他的手。


    时寻不耐烦地将手藏起来,嘟哝道:“盛景庭你烦不烦。”


    他翻了个身,将脸埋进他怀里,沉沉睡去。


    时寻今日很累了,盛砚知道这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不再缠着他不放,也闭上眼。


    直到耳边呼吸逐渐平缓,本该熟睡的人忽然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在微弱萤蓝的日光中闪着晦暗不明的光。


    “‘周元祁’的悔意值还差多少?”


    “二十。”系统回答。


    “二十啊”时寻徐徐吐出一口气,“很快了。”


    他温柔地吻了吻熟睡的爱人,从他怀里起来,披着衣裳去了庭院。


    睡不着,干脆读会儿书,他还记得,原主想要考状元。


    若能得到丞相的引荐,再通过一个月后的殿试,一切顺利的话,他能完成原主的心愿——虽然这个并不在任务要求内。


    房门又一次被打开,男人先是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沿着墙根,走出大门。


    这一切,时寻无知无觉。


    第82章 好兄弟亲一下(21)


    这个时间,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小贩的吆喝声充斥在耳边。


    “公子,买个簪子吧,送给心怡的姑娘再好不过!”盛砚淡淡扫了一眼,本想拒绝,忽然想到什么,“全给我吧。”


    商贩大喜过望,麻利地给他包了,还恭恭敬敬送了他一段。


    “您要去哪儿呀?”商贩企图搭话,“我从小生活在这里,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店铺,我都知道。”


    盛砚客气地点点头:“皇宫。”


    对方一下子愣住,盛砚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没了踪影。


    “叩叩。”


    “进来。”


    盛砚推开门,看见昔日好友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只雕地很精致的木鸟。


    门被推开,周元祁抬头瞥了一眼来人,吹吹手中的木屑,小心翼翼将它放到一边。


    许久未见,身份看似没有变化,却已是天差地别。


    周元祁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盛砚在他对面坐下,两人对视许久,盛砚干巴巴开口:“没想到皇上竟还有如此雅兴。”


    “以前没功夫做,现在总算有时间了。”周元祁颇为感慨,“朕我或许真不适合当君主,哪怕忙碌半生,国势仍然逐渐颓靡了。看了那么多治国安邦的书,后来才发现,书里的东西终究不能照搬到现实中来。”


    盛砚垂下眸子,不敢看他的眼睛,明明是同龄人,可他看起来已经苍老了,人也瘦了不少,形销骨立,像是强弓之末。


    “这个给伯母。”盛砚将方才从商贩那儿买的发簪给他,“上次造门拜访,惊扰了她,记得伯母从前最喜欢这些饰品,这都是京中最近流行的款式。”


    周元祁定定看了半晌,笑了一声:“劳烦盛将军了。”


    盛砚仓促地点点头,放在桌上的手指蜷了蜷。


    “阿砚。”对方忽然这么唤他,“你可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去御膳房偷绿豆百合汤喝,被母妃发现,挨了好大一顿打。”


    “我那时第一次知道,像伯母这么温柔的人下手会那么狠,当时你躺了几天?两天?三天?”


    周元祁微微一笑:“四天,我本以为你记得。”


    “末将不比皇上,记忆日渐衰退,还请多多担待。”盛砚终于抬了眼,看着他。


    周元祁脸上没太多表情,低低说了句什么,盛砚没听清,只听他继续道:“我记得你以前有过目不忘,举一反三,人人都夸你有丞相之姿,我却让你戍守边疆,你可怨我?”


    “自然是不怨的。”盛砚说,“开始想着为兄弟做这些也是应该的,现在想来还是得谢你,没有你,我遇不到时寻。”


    周元祁盯了他一会儿,像是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什么情绪,他移开目光,落在食案上:“他还喜欢吃加了槐花蜜的荷花酥?”


    “喜欢。”


    “他有些怕黑,你晚上给他留盏灯。”


    “我留了。”


    “他不喜欢吃太浓的茶,他若是差你去泡茶,记得少放些茶叶。”


    盛砚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体恤下属。”周元祁轻飘飘道,“他不喜欢吃饭,就爱吃零嘴,你平时控制着他些,不然对身体不好。”


    这个正宫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盛砚警铃大作,警惕道:“他喜欢我。”


    “我知道。”周元祁悠悠叹了声,“他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


    盛砚心稍放下,又听他说:“我或许喜欢过他,也可能只是觉得他好玩,多些关照,他总归是你的,还请你待他好些。”


    盛砚又不淡定了:“你换个语气。”


    “为何?”周元祁将目光落回他脸上,“盛兄多虑了,我只是或许喜欢他,可我倒是真喜欢过你。”


    “喜欢”盛砚瞳孔地震,“你喜欢谁?!”


    “如果不是对你有超出友人的感情,我又为何帮你寻药?又为何帮你照顾你带回来的,身份不详的少年?”周元祁看着他的表情,脸上闪过一抹讥讽,“京中小姐都在传盛将军不解风情,果真如此。”


    “那你也不该”盛砚宛若吃了只苍蝇,“我们从前不该是好兄弟吗?”


    “你和时临先前也是好兄弟,现在怎么睡到了一个被窝里。”周元祁耸耸肩,“我早就等着你来见我,与我促膝长谈,可你在温柔乡里□□,等得我都要没耐心了。”


    盛砚还沉浸在“多年来的好兄弟竟然喜欢自己”的震惊里,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好久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谈也谈完了,你该把国玺给我了。”


    “就这么着急?”


    “时临说等我登基和我成婚。”


    “只是如此?”


    “嗯。”


    虽说朝中上下谁都知道当今圣上在逼宫的盛将军手里,盛砚即位是早晚的事,可群龙无首,众人终是骚动起来,谁都想分一口肉。但他不能这么告诉周元祁。


    周元祁看破不说破,将国玺和早就写好的诏书一并给他:“你倒是痴情。”


    临走之际,盛砚听到周元祁在身后喊他。


    他听见他语气里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我希望你考虑清楚,坐到这个位置上,要付出的很多。”


    “你可以,我一样可以。”


    周元祁摆摆手,背过身走到窗边。


    隔着很远的距离,盛砚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什么。


    日悬中天。


    一早上时寻脑袋里的系统响个不停,周元祁的悔意值加一加二的,不知道“失踪的”盛砚和他说了什么话。


    等到机械音消失,周元祁的悔意值已经升到了九十九。


    时寻本还在等最后一点悔意值,谁料悔意值没等来,倒是把盛砚等来了。


    “你去了哪里?”时寻明知故问,又撒娇道,“等了你好久你都不来,我一个人无聊死了。”


    “不是还有天冬?”盛砚凑过去亲亲他。


    “被你那小侄子缠上了,死活要同他玩,我就让给他了。”时寻摊开手,无奈道。


    “我去和周元祁促膝长谈了一下。”盛砚现学现用,“我发现他喜欢你。”


    “他不也喜欢你?”时寻淡定道。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啊。”时寻摸摸下巴。自然是系统告诉他的。


    盛砚不想谈这件糟心事,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我拿到国玺了,我们何时成亲?”


    “挑个黄道吉日吧。”时寻想了想,“总归是桩大事。”


    盛砚喜不自胜,又抱着时寻狠狠亲了好几下,屁颠屁颠去翻老黄历了。


    时寻早就看过,最近一个在一个半月后,下一个要再等一个月,那时时寻早脱离了这个世界。


    时寻支着下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嘟哝了一句:“真傻。”


    系统忽然出声:“宿主,你为何不愿与他成亲?”


    此话一出,时寻支在下巴上的手放下了,他随意翻了两页典籍,轻声道:“生同衾,死同穴。这么重的承诺,我担不起。”


    “给他留点念想,让他不要忘记我。”


    因为我不会忘记他。


    时寻向来崇尚等价交换。


    一个月里,时寻仗着便利,时常找盛丞相答疑解惑,盛丞相一开始只当他是个草包,但在时寻的对答如流下,渐渐对他改观,认为他“还不算太蠢”。


    至少比自己两个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儿子聪明,堪堪能与女儿相提并论吧。


    盛碧嫁入宫中始终是他心里难以愈合的痛。皇命难为,盛家权势滔天,周元祁要想制衡,一定会从盛家挑个人到后宫。


    而这一辈就是盛远平的独女。


    他还记得盛碧三岁就能吟诗作画,比当初做伴读的盛砚还要聪明不少,却被命运裹挟着走上了一条早就规划好的死路。


    好在盛碧马上要回来了。


    朝廷需要年轻的、有野心有抱负的血液。盛远平望着院中打打闹闹的孩子,他早就老了。


    时寻拿着盛丞相的推荐信,如愿以偿参加殿试,又毫无悬念地一举夺魁,骑马游行的那天,盛砚也来了。


    他穿着寻常公子穿的朱红锦缎长衫,站在人群里,与他遥遥相望。


    时寻穿着绛红色官袍,头戴乌纱帽,两边的纱翅随着动作一颤一颤,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街边早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热闹,人头攒动,纷纷挤到街边,争先恐后看状元郎。


    太阳高高悬在空中,盛砚看见时寻鼻尖蒙着细密的汗珠,他摸了摸前襟,这一次他没有忘记将帕子带在身边。


    盛砚挤进人群,尽可能地离时寻近一些,烈阳晒得他头晕眼花,他和所有人一样,伸出手,想要摸摸时寻的衣角。


    他离他很远,远到他需要低下头,才能看见他。


    他看见那双含笑的狐狸眼对上了他的。


    然后,手被抓住了。


    像先前在驯马场一样,时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细碎而灿烂的水光将他的眼睛映得格外亮。


    在众目睽睽之下,停下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两人掌心皆是一片滚烫,相接的时候,不知是谁的汗,一片粘腻。


    盛砚愣愣地看着他,又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


    “上来。”他听见他说。


    第83章 好兄弟亲一下(完)


    直到微冷的布料被自己捏在掌心,他才回过神。


    “你愣着干什么。”时寻目不斜视,“再不抱紧,一会儿摔下去。”


    盛砚这才回过神,圈住那截细腰,在众人的窃窃私语里,他忽然嘿嘿笑起来,问时寻:“我们像不像成亲了?”


    他摸摸时寻掺着金丝的衣服,又摸摸自己的:“等结婚的那天,换我那匹枣红色的马。”


    “你瞧不起我的马?”时寻故意捉弄他。


    “我的马颜色比较喜庆。”盛砚轻声道,“阿寻,我好喜欢你啊。”


    盛砚很少说情话,就算说了也是现在这样,直白热烈的一句“喜欢”,时寻以为自己早就免疫了,可听到的时候,耳根一热。


    “大伙都看着呢。”时寻将头歪歪,不让盛砚和自己贴那么紧。


    可身后的男人没皮没脸,又将头凑过来,同他脸贴着脸,紧紧挨着,又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语气同他细细讲述他预备的,两人成亲那天要准备的东西。


    时寻静静听着,没有回应,连头都没有点一下。


    “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你怕冷,我在想喜被要不要多充点棉。”


    “没有。”时寻沉默着说。


    盛砚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热热闹闹欢欢喜喜地说着今后的畅想:“等我爹休致,你就是新的丞相,到时候你就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等下了朝,我们再一块儿回去。”


    若是平时,时寻定会说“离你最近的是大太监”,可今日,他只是垂下眼,又忽地将脸微微扬起:“嗯。”


    那声音被初夏的风揉乱,盛砚隐约察觉到不对,掰过时寻的脸一瞧,那眼睛已然红了,清泪垂在腮边,若不是他抬头,定滴在两人相叠的手上。


    “你怎么哭了?”盛砚手忙脚乱要给他擦眼泪,却被时寻偏头避开。


    这么会儿功夫,路走到了尽头,眼泪也被烤干了,时寻率先跳下马,不做回应。


    盛砚急急地跟在身后,操心地不像个快要登基的新帝,倒像是皇帝边上的太监。


    “阿寻,你搭理搭理我吧”


    “阿寻,你看我一眼”


    “时临,我喊你呢,你别装听不到”


    “时临。”同僚拉拉他的袖子,“快跪。”


    四下扫视一圈,果真除了他,其他大臣都已经跪下了,显得他颇为突兀。时寻一撩衣袍,嘟哝了一句“便宜他了”。


    盛砚坐在龙椅上,珠旒遮了他一半的视线,他看见穿着锦衣华服的众人齐齐跪倒,听见庙宇钟声响起,声音洪亮。


    那钟声传到西边的青山脚下,周元祁坐在窗边,隐隐能看到大殿辉煌的一角。


    前阵子下了雨,想不到今日艳阳高照,真应了那句“天降祥瑞”。


    “皇上!皇上!”小太监从外面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脸上满是着急,周元祁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让他赶紧说。


    “叶娘娘,娘娘薨了!”


    小太监俨然是刚从山下下来,气息还没喘匀,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道:“今早有人送茶食上去,见叶娘娘的尸体浮在后院的小潭上,身边,身边还有一只木鸟。”


    他之后说了什么,周元祁已经听不清了。


    那几日山上的植被被雨水打湿,从山顶吹下的风将窗边摆着的木鸟吹到了湖里,那是周元祁成年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木雕。


    盛砚告诉他,等他登基了,就给周元祁安排一场假死,到时候他是想到山上同他母亲住,还是将母亲接出皇宫找个小院,都可以。


    他托人将木鸟给了母亲,自己只是在做着日后出宫的准备,反正今后时常见面,也不差这几天。他已经想好了以后做一个木匠,虽然现在还不熟练,但也算一门手艺,养活母亲和自己也足够了。


    可木鸟飞出了窗外,母亲坠入了湖里。


    她熬过了漫长而寒冷的冬季,却死在了盛夏将来未来的夜晚。


    他不再是大翊的皇帝了,周元祁想,自己现在可以当着别人的面哭了。


    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他眼睛很酸,可流不下泪来,只觉得仓皇无力,心跳越来越快,和那传过来的、恢弘庄严的钟声逐渐同频,紧接着一口血喷了出来。


    “皇上!皇上!”他听见那小太监喊。


    他拍了拍他的手,他想告诉他,自己已经不是皇帝了,你应该和他们一样,簇拥新的帝王。


    他又想,原来这就是恶有恶报。


    将时寻放回草原,他不后悔;被昔日好友软禁,他也不后悔,他唯一后悔的只有没见到她最后一面。


    如果有来世有来世也不要见面了,自己这么糟糕,母亲一定很失望。


    钟声仍在青山间回荡,庄严肃穆,一声声,一阵阵,新帝登基,旧帝归亡。


    “‘周元祁’悔意值已满,即将脱离世界。”


    “怎么忽然满了?”时寻颇为意外,最后一点悔意值颇难刷满,他看见盛砚同周元祁“促膝长谈”了好几次,但还是没有满。


    系统冷冰冰道:“‘周元祁’的母妃死了。”


    时寻沉默了一瞬,最后低声道:“节哀顺变。”


    “‘周元祁’也死了。”系统又道。


    还没等时寻唏嘘,系统又说:“不要伤心,你也马上死了。”


    “”时寻偷偷抬起头看和平日里的傻模傻样全然不同的盛砚,“什么时候?能晚一点吗?”


    系统顿了一下,公事公办:“不能。”


    没等时寻反应过来,身体传来熟悉的刺痛感,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那疼痛不管经历几次,每一次都让他难以忍受。


    剧烈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在众人起来的时候,他却再也撑不住,脑袋磕在坚硬的石板的,竟然感觉不到疼。


    “时临!时临!”身边有人在喊他,那声音很模糊。


    最后一眼,他看见盛砚遥遥望了过来,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繁复华美的纹绣像一道道枷锁,将他钉在了辉煌的龙椅上。


    在又一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喊里,盛砚感觉有什么东西糊住了眼睛,他抬手一抹,才发现不是什么眼泪,只是被风带起的,晃动的珠旒。


    他忽然意识到周元祁在他离开时,低喃的那句话是什么了。


    “这是个囚笼。”


    这不过是由至高无上的权力、万人敬仰的地位、纸醉金迷的生活打造的囚笼-


    破碎的意识再次被拼凑起来,手中的笔“啪嗒”一声落下。


    “时老师?时老师?您怎么了?”小助理在一旁问。


    “没事。”时寻下意识想捏鼻梁,手却先碰到了镜片。


    直到现在,他脑中一直播放着最后一刻见到的,盛砚惊愕的脸。


    “现在进入答疑环节。”上面的人微笑道。


    “什么情况?”时寻问。


    系统“滴滴”两声,打算将剧情灌到时寻脑子里。


    “挑重点。”刚刚经历过死亡,时寻只有疲惫,况且这具身体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


    对上演讲者的眼睛,时寻下意识微笑了一下。


    系统瞬间起了反应:“ooc警告”它卡了一下,“算了,不电你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机械音罕见地带了点起伏,让时寻产生了一种“系统变成人了”的错觉。


    系统挑重点道:“主角攻是九组组长晏天意,是你目前的男友,因为你是智性恋,而他又负责着研究院最重要的课题,且实验体已产生生命体征”


    “错误!错误!”系统滋啦作响,过了一会,又道,“实验还在初步阶段,未出现明显进展,不过估计也快了算了你估计也不想知道这些。”


    “主角攻的白月光是本该初具人形的实验体0608,不是人。”系统加重语气又强调了一遍,“真的不是人。”


    时寻喝了口咖啡,被苦得险些表情管理失败,正好又听见这句,没好气道:“在你眼里我还会对一个连人形都没有的怪物动心?我又不是谁都喜欢。”


    “它有人形,只是暂时还没有。”


    系统今天特别奇怪,一卡一卡的,像是信号不好。


    “说剧情。”


    “‘晏天意’也是智性恋,平等地瞧不起一切比他智商低的蠢货,不过你长得很合他胃口,因此答应了你的追求,不过你们除了会互道‘晚安’外还未发生其他情侣之间会做的事,他觉得你不够完美,想等到真正完美的人出现再挑选。”


    “他是皇帝?选妃呢?”时寻冷笑,“我没嫌弃他,他还嫌弃上我了,一个实验都做不出的废物。”


    系统继续道:“不过比起喜欢你,他确实更喜欢自己的作品,也就是实验体0608,对方是海羽星和蓝环章鱼基因编辑到人类基因后的产物,拥有九颗大脑,比呃研究院所有人都要聪明。”


    “他和你确认关系后,你们时常人机对话,你不擅长处理感情问题,他就是知道也不想管,醉心于他的作品,并产生了‘他和它在恋爱’的错觉,但是他知道这样的爱情不会为大众接受,所以继续拿你当挡箭牌。”


    “在一次实验事故后,你烧毁了半张脸,精神也因此出现问题,他顺理成章将你抛弃。”


    高岭之花跌落神坛,记忆里那个清冷孤傲,冷静理智的人成了一个容貌尽毁的“疯子”,而晏天意憎恨不完美的存在。


    “直到很久之后,他才发现不完美会让一个人更真实,于是他将你接回家,悉心照料,你精神渐渐好转,最后和他结了婚。”


    “实验体0608呢?”


    系统翻了翻剧情:“被烧死了,好像是为了救你?它为什么要救你?”


    “可能我比较好看吧。”时寻无所谓道,“它现在还没被研究出来呢,我得想个办法让这个项目转到我名下。”


    “可那是‘晏天意’的命根子!他没有它会死的!”系统想要劝阻。


    “关我什么事。”时寻无动于衷。


    手机屏幕亮起。


    时寻拿起来看了一眼,施施然站起身,顺手拿上咖啡和一个字没写的会议记录本,同小助理点点头就离开了。


    “你去哪里?”


    “去看看我的缪斯。”他冲向他打招呼的研究员点点头。


    “你不能抢他的研究成果”


    “什么都没研究出来,还算抢呢。”时寻说,“要不是为了刺激晏天意,这项目给我我都不要。”


    电子虹膜扫描后,大门向两边缓缓移开。


    “让我看看它现在是个肉块还是”声音戛然而止。


    正中央两人高的培养皿里,空空荡荡。


    第84章 怪物情人(1)


    空空荡荡的培养皿,银白色无机质装修风格,各种精密仪器在一旁整整齐齐,金属外壳在白炽灯下泛着寒光,一切看着都是那么的不尽人情。


    原本就对这种地方产生抗拒,时寻几乎是转身就走,被系统急急喊住:“你别走啊,白月光快死了。”


    “快死了?”受脚步一顿,出于人道主义往里走了两步,忽然想到系统先前的话,狐疑道,“祂不是还没被造出来吗?”


    “祂其实是活的。”系统和盘托出,“只是在九组成员和仪器的监控下一直在装死是你让我挑重点讲的。”


    “所以祂现在是个什么东西?有人形吗?多大?”时寻往里走着,东张西望,“我怎么没看见?”


    脚步哒哒,系统忽然大叫起来:“脚下留情。”


    “什么?”时寻没反应过来,抬起的脚踏下,不知从哪里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噗叽”,时寻没有在意,抱怨道,“你突然调大输出音量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实验体到底在哪里?”


    “”系统无力道,“你脚下。”


    青年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默默抬起脚,果真看见银白色的地板上贴着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不仔细看以为是一大团垃圾。


    原主有些近视,时寻又不习惯带眼镜,早就把眼睛摘下来揣在胸前的口袋,他一时忘记了拿出眼镜,而是用最传统的方法——蹲下身凑近了看。


    那东西实在黑,单纯蹲下依旧看不出什么,时寻又凑得近了些。


    “!”时寻猛地往后一弹。


    “这东西怎么是活的!”时寻抱怨道,“也不提前说声,乱动什么。”


    “宿主,你要不先把祂放回培养皿里呢。”系统无奈道,“祂快干死了。”


    “”时寻一动不动,眼睛牢牢地钉在那蠕动的黑色不明物上,犹豫许久才做好心理建设,深吸一口气,跨了一大步,努力伸长手指够他。


    指尖的东西黏黏糊糊又滑不溜秋,时寻险些甩出去,靠着仅存的良知艰难地提起一个小角。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时寻感到那东西传来小小的吸力,像是用吸盘吸住了他,这种“亲密”接触的感觉让他毛骨悚然,“一个混合章鱼基因的圆头拖把?”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小心翼翼地将手掌穿过祂的触手,整个托住他,爬上爬梯迅速开启培养装置,把那团东西扔了进去。


    分离的时候,掌心还传出“啵”的轻响,时寻几乎能想象到乱七八糟的拖把须须底下藏着的吸盘是怎么和他的皮肤分开的,越想越觉得自己勇气可嘉,冲到洗手台疯狂洗手。


    活过来的“拖把球”感觉到自己留在他身上的粘液被不断冲走,触手舒张了一下,又扁下去,变成了一个扁扁的拖把,飘在水里一动不动了。


    时寻带着期冀问系统:“祂不会一直都长这样吧?”


    现在是个小拖把球,以后呢?时寻一想到几层楼高的大拖把球挥舞着触手朝自己冲过来,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当然”系统故意顿了一下,才道,“不会。”


    时寻松了口气,总算放心下来:“那祂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和人类没区别。”系统翻了翻剧情,发现祂到成熟期还需要相当一段时间,故意隐瞒下来,以免时寻失去信心。


    时寻彻底放心了,但他还是对那掉san值的东西心怀抵触,拖了把椅子坐到角落。


    是他太着急,提前来了实验室。但九组十组研究方向不同,他根本看不懂仪器上的数值波动代表着什么,也不敢乱翻实验记录,生怕弄乱了更难理解。


    虽然无事可做,但他又不想和自己的“缪斯”联络感情,时寻干脆找了个角落蹲着当蘑菇。


    灰色的瞳孔逐渐失去焦距,再然后闭上。


    这具身体应该已经不眠不休工作的好几个日夜,他从蹲下到坐下,精神逐渐放松,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实验室冷气开得很足,时寻只在T恤外套了一件薄薄的工作服,他越睡越冷,难受地皱了皱眉,蜷缩起来,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轻哼。


    又过了一会儿,刚才还一动不动的“拖把球”逐渐变圆,贴在能离他最近的玻璃上。


    祂驾轻就熟地游到培养皿角落,从换水口钻了出来,湿漉漉地爬了两步,在时寻裤脚上把自己表面蹭得干干地,又蛄蛹着去拿挂在一边的,九组成员的工作服。


    “他看起来很冷”。


    这是祂还未发育完全的大脑得到的指令。


    于是他艰难地爬上光滑的墙壁,伸出触手将衣服从挂钩上摘下来,又“啪唧”摔到地上,拖着比他大好几倍的衣服往时寻的方向爬。


    只不过刚才不小心把自己蹭得太干,摩擦力太大,祂每一步都爬得艰难,更别提空气太充足,祂感觉自己要被噎死了。


    秉持着坚定的理想信念,祂总算用稍长一点的两根触手给时寻盖好了衣服,又和他的脸贴了贴,才恋恋不舍地摔到地上,蛄蛹着回去了。


    为了防止自己活过来的事情被那群人发现,祂还沾着自己刚爬出来时的水渍绕了培养皿一圈。做好一切伪装,才从换水口钻了回去。


    当晏天意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如往常随着水循环起起伏伏的实验体0608和安静地睡在椅子上的时寻。


    靠近培养皿的地方有一圈水渍,晏天意怀疑是培养皿在漏水,但这个项目即将不归他管了,他发现了又如何,等实验出了问题,十组自然就知道了。


    晏天意的目光又移到时寻脸上。


    青年睡得很安静,睡梦中眉毛还是微微蹙着,眼底一片青黑,带出一种憔悴的美感来。密长的睫毛扑在白到几乎透明的皮肤上,嘴角略微向下,加上没什么肉的脸颊和尖削的下巴,换作任何人都会变成刻薄,可在这张脸上,却显得矜贵又冷漠。不过看久了,还是会觉得傲慢。


    但这并不能让这张脸的美感减轻一丝一毫,哪怕挑剔如晏天意,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完美到挑不出错处的脸。


    如果不是时寻完美的皮囊,他也不会与他暂时在一起。


    晏天意只喜欢完美。


    被抢走项目的恼火在青年一起一伏的呼吸下渐渐平息了,晏天意冷静下来,发现他竟然盖着自己的衣服。


    时寻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在一起那么久,他依旧只会在睡前给自己发一条“晚安”,甚至没有要求过一个亲吻。


    因此,现在发生一切都很不寻常。


    没等晏天意细想,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睫毛颤了颤,他睁开眼,看见晏天意下意识要起来。


    “坐着吧,你需要休息,时寻。”晏天意将滑下来的,自己的衣服拉了拉,给他盖好,笑道,“以后你会更加辛苦的,时组长可要坚持住啊,以后可就没有我给你盖衣服了。”


    时寻混沌的大脑努力思考了一下,望着他缓慢眨了眨眼,吐出一句“谢谢”。


    在晏天意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身后的仪器亮了一下,“拖把球”短暂地扁了扁,但很快就恢复正常,继续装死。


    等他彻底清醒过来,才意识到自己方才不仅睡着了,还盖着晏天意的工作服。


    晏天意看自己睡了很久?!


    这一认知让时寻很不舒服,但毕竟他给他盖了衣服,拿人手短,他只能捏着鼻子对晏天意道:“麻烦天意哥了。”


    晏天意立马表示这都是他应该做的,还故作亲昵地将手放在时寻肩膀上,摩挲了两下。


    时寻很不习惯他的触碰,默默往边上移了一步,好在原主的性格就是这样,晏天意没有太过意外,很快就用工作上的话题掩盖了小小的尴尬。


    虽然渣攻人品不行,但至少在工作上还是靠谱的——仅仅是靠谱而不是“出色”。时寻很难相信九组在他的带领下研究了近一年,才培养出一颗“死拖把球”。


    不对,应该是实验体0608。


    时寻听晏天意单方面商业吹捧了一会儿,冷冷淡淡地将人送走。


    大门又一次合上。


    从明天开始,十组代替九组进行这个项目,时寻将“晚上开组会”的消息群发给组员,又回到培养皿前。


    要是他一个组长什么都不知道,也太没有面子了。


    出乎意料地,那东西在晏天意离开后立马从圆形变成了椭圆形,身上的蓝环鲜艳地亮起,冲着他张牙舞爪地乱挥。


    见时寻没有反应,蓝环忽然暗了,并且扁下去。


    时寻一头雾水,只觉得这东西还有点好玩,走到一边看仪器上的数值,问系统:“祂这是怎么了?”


    系统冷冰冰道:“从生气到委屈最后伤心了。”


    时寻越发莫名其妙:“祂难过个什么劲啊。”


    系统不回答,时寻只好回去看“拖把球”。


    那小东西见他又走过来,将触手抻到最长,“啪”一下贴到厚厚的玻璃壁上。


    隔着玻璃罩,时寻没了先前的害怕,凑近了瞧,趁着没人看见,啧啧点评:“怎么有东西能长这么丑。”


    “祂听得懂。”系统忍无可忍,制止惨无人道的言语凌辱。


    可惜实验体0608摊上的是时寻这个冷酷无情的研究员,系统的制止只会让时寻觉得更加有趣,在问了拿出来玩一会没关系后,时寻干脆将祂放在了手里。


    湿乎乎黏叽叽,但是看久了也不算太难看。


    时寻一只手托着祂,另一只手在祂身上摸来摸去,那小东西还会发出声音,一会“啵唧”,一会“嘎叽”,过了会不知道被碰到了哪里,叽里咕噜滚了滚,发出“咻咻”声。


    时寻又要去碰,对方赶忙用触手盖住,不给他碰。


    于是时寻拽开那两只黑乎乎的触手,又摸了摸。


    “拖把球”又滚了滚,发出“咻咻”的笑声。


    原来是痒痒肉啊。


    时寻恍然大悟,又换了一个方向研究——从本体研究到触手。


    “拖把球”的触手滑不溜手,全凭对方用吸盘吸着自己的手指,只是时寻玩着玩着,对方身上的蓝环忽然亮起,祂用触手裹住自己,不动了,蓝环逐渐熄灭,祂变成了一个粉色的“拖把球”。


    “又怎么了?”时寻又去拽方才拽过的那条尖端光秃的,与其他触手都不一样的触手。


    系统“滋啦”着,似乎是很想电他,但又没有理由,只好偃旗息鼓,冷漠地回答他:


    “那是祂的交接腕。*”


    第85章 怪物情人(2)


    “什么交接”


    时寻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松开:“就是祂用来交.配的地方?”


    系统平直的机械音里带着无语:“是。”


    时寻欲盖弥彰地用其他触手盖住交接腕,心虚道:“祂不会记仇吧?”


    “你问问祂。”


    “祂怎么可能听得懂”时寻忽然想起系统之前提醒他的话,捏着0608的力道都重了些,“我说你不会介意吧?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呃,生.殖.器。”


    听到最后几个字,拖把球变得更粉了,像是下锅被烫熟的海鲜。听到这话,祂触手猛地张开,凶神恶煞地朝时寻挥了挥。


    时寻的视线下意识聚焦到那根与众不同的触手上。


    那小东西“咻”一下将自己又裹紧了,还将交接腕往里面藏了藏。


    “祂一直装死的原因不会是太弱担心九组把祂做成刺身吧?”时寻将祂丢回容器里,将手洗了又洗。


    系统很想告诉他,实验体0608的毒素其实够时寻死八百次了,但不知为何对方并没有表现出攻击性,其中的原因它怎么都分析不出来。没有依据支撑的东西,系统不会说。


    被时寻丢进水里的0608看起来更生气了,触手笔直地伸展着,像一颗蓝盈盈的海胆,时寻视若罔闻,背过身研究那堆仪器。


    0608坚持了一会炸毛海胆的造型,见时寻始终不看祂,委屈地把自己缩成一个小团团,越变越扁。


    时寻看不懂,但他想到系统说过的,实验体0608有九个大脑,于是死马当活马医,打算问问。


    他转过身,发现祂已经从圆头拖把变成了扁扁的一字拖把,身体上对称的两个蓝环像一双眼睛,“幽怨”地朝着时寻。


    “喂。”手指叩了叩玻璃,那东西立马圆了,游过来将自己贴在玻璃上。


    “你要吃什么?”时寻直接道,“吃海鲜转个圈,吃营养试剂往下游,吃其他的往上游,都需要往远离我的地方游。”


    不能远离他。


    潜意识里,远离他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0608犹豫了一下,贴着玻璃艰难地转了个圈,像个运转不良的滚筒洗衣机。


    时寻被祂的样子逗乐,忍不住笑了一下。


    “时老师,我们来了。”身后传来声音。


    时寻带着还未散尽的笑转过身,为首的那个怔了一下,语气轻下来:“时老师,我们之后的安排是,,,,,,”


    平日里时组长为了保持魄力,从没在他们面前笑过,加上是沉沉的眉压眼,美则美矣,却显得更加不近人情,以致于大家都忘了,这位组长甚至比他们还要年轻几岁。


    此刻他眼中储湛着浅浅笑意,银灰色的眼眸被从睫毛间漏下的微弱亮光点亮,像是无人踏足的薄薄新雪,仿佛重一点的声音都会将神圣的静谧打破。


    第一次在清冷无尘的“时组长”脸上看见笑意,几人反应过来后皆是心里一紧,生怕时寻对他们下什么地狱级任务。


    “他们什么表情?”时寻见几人一副见鬼的样子,不确定地问系统,“我笑起来很难看?”


    系统冷漠回复:“ooc警告”


    “清冷人设就不能笑了?”时寻一头雾水,“我又不是面神经麻痹。”


    系统说不过他,憋屈地“滴滴”两声,下线了。


    “你们都看过我发你们的文件了吧。”时寻其实自己都只扫了两眼,现在面无表情地装大尾巴狼,“你举几个可进行的研究方向。”


    被指到的寸头颤颤巍巍:“实验体还未出现生命迹象”


    “转头。”


    那道声音听不出喜怒,但组员们虎躯一颤,寸头更是汗如雨下,说话磕磕巴巴。


    “仪器显示实验体心率24,内外压正常”寸头余光瞥见边上的其他仪器,对上面密密麻麻的数据敬而远之,好在时寻没有为难他。


    “你看出了什么?”


    一米八几的寸头在这个只到他鼻尖的清瘦青年面前都快哭了,十分不自信道:“相较于人体,心率过慢,不过祂是实验体,需要更多数据。”


    对方还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寸头硬着头皮继续分析,直到后面实在编不出东西,欲哭无泪道:“时老师,不如我先提一下我设想的研究方向?”


    “别提了。”时寻总算开口,那副表情好像在告诉寸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学生。


    寸头抹了把额头的汗,结果听时寻悠悠开口:“你没发现祂是活的?”


    “活的,祂当然是活的”寸头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可是文件里说实验体0608还未出现生命迹象。”


    “文件是死的。”时寻蹙眉,“不然我是为了让你说你那些狗屁不通的论证?还是你觉得你的看图说话水平很高?”


    寸头唯唯诺诺点头,时寻撑着桌角,大发慈悲道:“明天重新把方案提上来,记住,要基于事实。”


    几人如蒙大赦,正想走,那道清冽动听的声音索命般在背后响起:“留一个人下来。”


    剩下几人整齐划一后退一步,寸头对自己方才的走神捶胸顿足,可比魔鬼还恐怖的组长又一次开口了:“你留下,其他人先走吧。”


    寸头名叫虞华德,此刻小鸡崽似地站在时寻面前,垂头丧气地,像是被法官判刑的囚犯。


    “你去拿点鱼虾过来,小一点,活的最好,尽快。”时寻为了拉近关系,故作亲昵地喊,“德华。”


    “时老师,我叫华德”他声音越说越小,生怕时寻再问他几个学术问题。


    时寻点点头,“慈祥”道:“去吧,德华。”


    虞华德哪敢不从,也不争辩名字问题,逃也似地离开了。


    他去得快回来得也快,鱼虾很新鲜,还在蹦跶。


    时寻欣慰地点点头,随口问:“你从哪里拿来的?”


    “研究院里有个小池塘,我去抓的。”虞华德笑起来一股憨厚样,不像是研究员,倒像是个朴实的渔民,“我老家捕鱼的,所以没花多少时间。”


    “辛苦了。”


    虞华德条件反射般跟了一句:“不辛苦!”


    “”


    “回去吧。”


    等人走了,时寻又想起变成粉色的拖把球,一时间父爱泛滥,可祂现在黑不溜秋的像团垃圾,让人生不出亲近之心,于是时寻揪了揪祂的交接腕。


    如愿以偿地看见手中的小怪物又变成粉色后,时寻总算捞起水盆里的鱼捞不起。


    他一把把祂丢了进去。


    水里咕嘟咕嘟冒了几个泡泡,鱼虾四散而逃,还没等时寻看清0608是怎么捕猎的,水盆里除了黑粉色的拖把球外已然空无一物,之后蠕动的触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感受到时寻的注视,祂勉为其难地将吃了一半的虾从触手下掏出来,往上举举。


    “你吃吧,我不打扰你。”这么说着,时寻将他抄起来,以一个无比精准的投篮姿势将0608又扔回了培养皿里。


    晕头转向的0608愤怒又无能地蓝了蓝。


    喂完实验体,时寻又研究了一会仪器,总算摸清楚了七七八八,在离开实验室前,犹豫了一下,走到培养皿前,隔着玻璃弹了弹祂:“我明天再来看你。”


    对方朝他挥了挥触手。


    实验室到时寻的宿舍大约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哪怕原主有记忆,时寻还是在四通八达的道路间迷失了方向,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正确的路。


    身上沉甸甸的,或许是太累了。


    指针即将在“12”处重逢,时寻一屁股坐到布艺沙发上,很软,虽说夏天坐着很热,但他很喜欢。


    只是不知道为何,今天的沙发坐起来有点硌屁股。


    时寻左坐右坐还是不舒服,干脆起身去洗澡。


    上个世界随军的时院判后期有了薄薄的腹肌,肌肉线条流畅而漂亮,可这具身体最大的运动就是从宿舍走到实验室,皮肤是常年不见光的苍白,小腹平坦微微内陷,隐约的肌肉纹路和突起的胯骨被镜子如实反映出来,仔细看能看见皮肤下淡淡的血管,时寻颇为遗憾地站在镜子缅怀自己逝去的腹肌。


    观察完这具身体的正面,时寻又扭了扭身,腰窝嵌在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里,再往下看,是


    时寻一把把黑不溜秋的拖把球拽下来,身上顿时轻松不少。


    不对。


    祂怎么逃出来的?!


    时寻将拖把球提溜到面前,对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触手,饱满的触手因为缺水变得干干巴巴,像是杂草堆在一起,表面失去了应有的光泽,还带着布艺沙发的纹路。


    这是正面。


    时寻又转了转手腕。


    果然从圆拖把变成了扁拖把。


    他将0608放进已经放了一半水的浴缸,提心吊胆地等了一会,见祂在热水里适应良好,总算松了口气。


    “你怎么出来的?”时寻戳祂。


    0608当作没听到,一动不动。


    时寻又要去拽祂的交接腕,不过这次0608学聪明了,将交接腕藏得严严实实,时寻只好绷起脸:“不说我就把你丢出去。”


    0608一下子着急了,触手挥舞着,身上的蓝环再次亮起,祂愤怒地拍着水面,溅起一朵朵浪花。


    时寻无动于衷地盯着祂。


    祂继续拍打水面,见时寻没有反应,这才安静下来,又变成了一颗黑色的拖把球。


    时寻伸出一根手指,拖把球委委屈屈地把自己挂上去,扒拉时寻的嘴巴。


    时寻恍然大悟:“你不会说话。”


    0608:“”


    “你是挂在我衣服后面跟出来的?”时寻被触手扒拉着,艰难张嘴。


    0608松开触手,上下挥了挥,像是在点头。


    “你舍不得我?”


    0608变成了娇嫩的粉色。


    “你不怕自己干死?”时寻觉得匪夷所思,“我和你第一天见面吧?”


    祂用九个大脑艰难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吧唧”一下抱住时寻的脸。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继续待在浴室?”时寻道,“可是我要洗澡。”


    0608触手缩起来,静静地窝在时寻手心,看着乖巧。


    “要不你和我一起洗?”


    0608安静乖巧地缩在他的掌心,和方才大闹的模样判若两鱼。


    时寻提起祂凑近嗅了嗅,祂身上的海腥味淡了很多,却多了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香味,算不上好闻,但也不难闻。


    时寻这下放心了,换了浴缸水,将拖把球放进去。


    朝着浴缸,时寻脱了外裤,再是内.裤


    0608无比安静,等时寻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只见祂浮在不算太热的水面,看起来像是——


    要熟了。


    第86章 怪物情人(3)400瓶加更


    时寻手忙脚乱地将0608捞起来放到外面。


    被捞出的0608慢慢变回的淡淡的粉色,蛄蛹着往浴缸里爬。


    时寻担心祂被烫死,尝试与祂沟通:“我不可能用温水洗澡,容易感冒。”


    为了让拖把球明白人类感冒有多严重,时寻危言耸听:“感冒了会死。”


    拖把球被吓到,僵硬许久,最后坚持地往浴缸里爬。


    秉持着“实验体总不会说死就死”的想法,时寻任由祂爬进浴缸,咕噜噜冒起水泡,紧接着剧烈挣扎起来,像是被水呛到了。


    水生生物会被热水淹死?


    在看到0608挣扎地这么厉害之前,时寻是不信的。


    眼见对方都要扑腾到缸外去,时寻不得不信,他将0608从水底抓出来托在手上。


    对方总算停止了挣扎,触手缠着他的手指,皮肤上传来微微的吸引力,时寻本想将祂捞出去,无奈一扯开其中一条触手,另外几条触手就会更加严实地缠上来,时寻抗争许久,总算收回手。


    0608见他不动了,小心翼翼松开触手,沿着手臂爬到时寻胸口,触手垂下来正好垂进水面,贴着他的小腹,同水一个温度的身体与自己紧紧靠在一起。


    他本有些抗拒,可拖把球又伸出触手吸住他的手指,像是祂小心又虔诚地牵住了他的手。


    “你什么时候能变成人呢?”时寻望着祂自言自语,“我可是很没有耐心的,你得快一点。”


    触手拽着他的手指轻轻摆了摆。


    就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


    这样温馨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在时寻将身体擦干要出浴室时,那湿乎乎的拖把球锲而不舍地黏上来,触手吸住他的小腿,一动不动,像是个潦草的腿部挂件。


    “你是章鱼还是小狗?”时寻觉得好笑,将“狗皮膏药”从腿上撕下来,举到跟前,“我要睡觉了,你好好待在缸里。”


    他知道以0608的智力绝对听得懂自己在讲什么,说完把祂又放回了浴缸。


    没走两步,腿上一重。


    时寻又一次将祂撕下来,黏回浴缸。


    这一次一步都还没跨出,腿又被抱住了,而且前进的阻力比之前大得多。


    时寻回头一看,拖把球在大腿和浴缸之间被扯成了长长一条,祂艰难地将时寻的腿和浴缸连在一起,感受到时寻动作的停顿,祂还心虚地“吱”了一声。


    时寻冷酷地将扒拉在他大腿的触手扯下来,抱怨道:“我腿都被你拽红了。”


    此话一出,触手主动缩了回去,时寻讶异地看见祂往浴缸里缩了缩,触手蜷缩在一起,在自己身上缠了几圈,像是用手臂抱住了自己。


    怎么看怎么委屈。


    时寻冷面冷心,径直走出浴室,连眼神都没分祂一个。


    连触手裹着自己的力道都松了,祂将自己均匀地涂抹在浴缸底部,不动了。


    “咔哒。”


    祂身体猛地支起,身上的蓝环乍亮,触手尖翘起,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然后祂被一双手轻轻托住了。


    0608身上的蓝环暗下去,摊成一块随时都会从指缝漏下去的章鱼饼。


    时寻臭着脸将拖把球放进床边的水盆,叮嘱祂:“不许爬到床上,不然我就把你扔出去。”


    对方顺从地从他手上滑下去,埋在盆底一动不动了。


    第二天一早,时寻特意早起了半个小时,错开其他同事,将0608放回了培养皿。


    “你是怎么出来的?”时寻问。


    要是能知道祂是怎么逃出来的,将通道堵住就行了。


    0608又装作没听见,随着水流轻轻浮动。


    “我最喜欢听话的实验体了。”时寻挤出一个笑容,效果却像吃小孩的糖果屋女巫。他故意放柔了声音,要是0608视力好,一定不会落入甜蜜陷阱,可现在,祂被哄地晕头转向,指了指换水口。


    当天中午,时寻就让人换上了更加细密的过滤网。


    “实验体已经孵化出来了?”来人闲谈道,“时老师果然厉害,之前晏老师他们组研究了几年都没结果呢。”


    时寻一心只想着今晚一定不会让狡猾的0608逃出来了,随口应了几句,客客气气地将人送了出去。


    当天下午,时寻在和组员开会的时候,就迎来了意外之客。


    “今天就到这里。”时寻面色不改,“三天之内将大致方案交给我,这几天我会负责照顾实验体,散会。”


    众人离席的时候,时寻专门叫住虞华德:“你昨天捉的鱼虾不错,今天再去准备点。”


    等其他人都离开了,时寻才将目光放到晏天意身上:“晏组长。”


    晏天意先是被时寻冷落许久,这会儿见对方态度不咸不淡,又想起昨晚他连“晚安”都没给他发,心中升起恼怒。


    但他还是微笑着:“周围没人,不用这么疏离。”


    “上班期间,还是不要牵扯私人关系的好。”时寻眼皮都不抬一下,整理桌上散乱的纸张,又要去隔壁实验室。


    晏天意连忙跟上:“听说实验体已经出现生命迹象了?”


    时寻颔首,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入眼就是在培养皿无聊地敲玻璃的实验体0608。


    见到时寻来,拖把球一个俯冲,欢天喜地冲过来,见到身后高大的男人,紧急刹车。


    眨眼间,祂又变成了一只蓝汪汪的海胆。


    时寻不知道拖把球为什么对晏天意敌意那么大,但自己不喜欢的人被自己养的“小宠物”也讨厌了,时寻暗爽了一把,脸上仍没其他表情,淡淡道:“晏组长,按理无关人员是不能进来的。”


    言外之意,我让你进来还是已经是看在我们的关系上了。


    晏天意知道自己不占理,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祂看起来精神很好。”


    时寻看了一眼,0608隔着玻璃,怨气冲天。


    “你是怎么让祂醒过来的?”晏天意状似无意地打听道。


    “晏组长,这是项目内容,您逾矩了。”时寻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那我不问了。”晏天意知道时寻的脾气,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让我看看总行吧,我也研究了很久呢,你明白这种感觉的,对吗?”


    对个头。


    时寻本想拒绝,转念一想,他直接将湿漉漉的0608捞了出来:“实验体很亲人,并无明显攻击性。”


    自时寻把0608捞出来后,晏天意的眼睛完全黏在了祂身上,0608原本被握得要化成一滩液体,被晏天意凑近的手指吓得冲他举起布满蓝环的触手。


    蓝环越亮,毒性越强,也代表着祂随时都会发动攻击。


    晏天意一下子变了脸色:“你快把祂松开!”


    “为什么?”时寻拽了拽0608的触手,蓝色又转为粉色,腻腻歪歪地缠住他的手指。


    “你看过0608的基因报告了吧。”晏天意退了一大步,但又舍不得与0608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左脚往前挪了挪,“祂的基因里融合了大量蓝环章鱼的片段,危险系数极高。”


    晏天意一靠近,0608就应激地露出满身蓝环,触手高高扬起,在时寻掌心像是昂首挺胸的士兵。


    “祂对我挺亲近的。”时寻淡淡道,“纸上写的终究与现实有出入,晏组长说这么多,是想我把这个项目让出来吗?”


    什么让出来,本来就是他的!


    晏天意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不知道上层怎么想的,已经投入几年项目,说换人就换人,完全不把研究成本放在眼里。


    他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当然不是,我是想说,你要是在这上面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你为了这个项目前前后后加上准备,一共四五年了吧。”时寻脸上带着嘲讽,“我唯一能问你的问题是怎么把祂养死。”


    晏天意总觉得今天的时寻攻击性格外强,但时寻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这么一想,倒也正常。


    他把这些归纳为“时寻现在抢了他的项目,得意地不知天高地厚了”,不想与感性占了上风的人聊工作相关的话题:“不说这个了,你下班和我一起吃饭吗?”


    时寻想要拒绝,系统提醒:“宿主,你再拒绝就要ooc了。”


    犹豫之际,手里的拖把球忽然飞出两根亮蓝色的触手,“啪唧”拍在时寻脸上,把着他的头左右晃了晃。


    生怕对方没理解意思,0608又晃了晃,还妄图让时寻的动作大些。


    因着这个动作,0608不得不把触手踮起来,整个身体往前倾斜,看样子就要摔到地上去。


    时寻被大力触手吸得一个头两个大,余光瞥见晏天意伸手紧张兮兮地想要接住0608,而这个动作让脸颊传来的吸力更大了,将脸颊肉往两边扯去,像是要把脑髓吸出来。


    男人无知无觉,还想趁机摸0608一把,0608察觉到他的意图,整只章鱼几乎完全靠着两条触手挂在时寻身上,只剩下触手尖尖还在时寻手掌上。


    场面愈发混乱。


    “够够了!”


    眼里带着罕见的怒意,怒气值max的时组长一把拽下吸在脸边的触手,漂亮的银灰色眼睛瞪着晏天意:“这饭你就自己吃去吧!”


    “ooc警告”


    “闭嘴,有你说话的地方吗你就说?!”时寻忍无可忍。


    一人一鱼一统全都安静了。


    晏天意还想要争取,但看时寻脸色难看,眼下还是不要触霉头比较好。


    “等下次你心情好点了我们再聊。”他说着离开了。


    死亡凝视转移到了0608身上。


    0608视力差,看不见时寻带着愠怒的脸蛋,那种愤怒的语调又听过太多次,祂和平常一样要用触手去勾时寻的手指,被对方挑刺道:“蓝什么蓝?你以为自己这样很好看?”


    触手僵了一下,默默垂下了。


    系统垂死挣扎:“宿主你真的ooc了”


    极怒之下的时寻见谁咬谁:“天天oocooc,你算什么东西也好评判一个人的性格?你再敢多说一句这任务我不做了!”


    系统卡了一下,彻底没了声音。


    实验里的安安静静空空荡荡,时寻嗡嗡作响的脑子总算缓过来,忽然感觉到衣领被拉了拉,他怒气冲冲地低下头。


    0608费力地把触手打了个蝴蝶结,对称的蓝环正对着他,就好像在傻兮兮地看着他一样。


    见时寻不说话,0608急了,又给其他触手也打上结,“吱吱”叫着让他看。


    0608的身体很软,但不代表把自己的身体打结会舒服,可祂依旧这么做了。


    祂在讨好他。


    时寻心中的气忽然散了。


    他低下头把0608的触手一个个解开:“以后别这么干了。”


    0608身上的结一被解开,就急切地往时寻身上爬。


    时寻没有动作,冷眼看着祂费力地攀到自己面前,伸长触手扒住他的脸。


    时寻本想将这东西揪下来,却见祂把藏在乱糟糟的触手底下的脑袋也靠了过来,笨拙地放在他的脸上,变成了时寻喜欢的淡淡的粉色。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拥抱。


    这是一个还不会说话的,极度危险的实验体特有的安慰方式。


    时寻心中一暖,但这并不妨碍他把拖把球的触手从脸上揪下来:“你不能这么抱我。”他一本正经道。


    粉色变回了黑色,祂的触手垂下来,但很快,祂又装作听不懂,黏黏糊糊吸住他的脸颊肉。


    “我不喜欢这样。”时寻直接道,“除非你变成人,我允许你抱我。”


    这一次,0608的触手没有举起来,祂默默往后面退了一步,身上的色彩都黯淡了,这坨章鱼几乎要从时寻手中滑落。


    “你这么难过做什么。”时寻将祂提溜起来,“三天后就开始会有人给你研究营养液,也会有人帮你测试身体数据,你只要负责快点长大,难不成你连拟态成人都做不到?”


    对方蔫蔫地没有提起精神。


    时寻最终还是心软了,对祂道:“我今晚把你偷偷带出去。”


    0608伸出一条触手挥了挥,但还是一块黑色的扁拖把。


    时寻咬咬牙:“我帮你洗澡。”


    0608撑起身子,圆了些,但没有立刻答应,与他讨教还价地比划。


    祂挥舞着触手,将自己拼成方方的章鱼块,又把触手扭在一起表现出四肢后往床上一摊,最后在起来蛄蛹到方才比划的地方,摊成一块饼。


    “今晚我要到床上睡。”粉嫩的实验体0608如是说道。


    时寻对祂的厚颜无耻感到十分震惊,拒绝了祂的要求并表示:“既然这样,那你连我的宿舍都别想去了。”


    这下圆头拖把是真的变成扁拖把了,不过对冷心冷面的时组长来说,就是变地毯都没用,自顾自整理仪器。


    不过很快,时寻就听到了刺耳的摩擦声,像是指甲划黑板般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声音只会在他移动的时候出现,时寻怀疑地想看看鞋底,结果一低头就是干干巴巴的拖把球。


    拖把球还在努力把自己放到时寻脚背,在又一次响起的刺耳的划拉声里,祂总算成功挪到时寻的脚背上,伸出触手尝试将他两只脚吸起来。


    时寻都要被气笑了,他将快要脱水的0608抓起来,放回培养皿里。


    在各种仪器的响声里,渐渐又起了刺耳的摩擦声。


    时寻一低头,脚边果然爬着一坨黑色的触手球,似乎是感觉到了时寻的凝视,祂讨好地亮起最像眼睛的一对圆环,小心翼翼伸出触手吸住他的裤脚。


    额角青筋暴起,时寻忍无可忍地将噪音制造者抓起来,刚想责备,就看见了那双圆环“眼睛”。


    0608:OoO


    时寻:


    “不能上床。”他坚守底线。


    拖把球开心了,继续用蓝环眼睛“看”他。


    “只能抱一下。”


    0608心满意足地用触手吸了吸时寻的脸颊肉。


    解决完项目核心险些把自己玩死的问题,时寻继续整理之前的数据,又调了一下仪器的敏感度和位置,等到忙完,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等到又一次将实验品捞出来,时寻忽然想到:“你这次是怎么出来的?”


    祂从他手中跳下,自豪地展示自己是如何从加密过的过滤网中流畅地穿过,再爬出来的。


    湿漉漉的拖把球爬到时寻脚边,示意他把祂抱起来。


    时寻嫌弃地用毛巾裹住还在往下滴水的拖把球,出了实验室。


    他给浴缸放上水,又将0608放进去,去拿浴球。


    等到他拿到东西回来的时候,发现浴室里水雾缭绕,生怕0608在热水里淹死,他急步上前,一把关了水龙头。


    0608欢快地用触手拍着水面,时寻将手伸进去,是人体都感到有些烫的温度。


    拖把球不知道时寻为什么顿住了,游过来用触手亲昵地蹭蹭他的手指被一把提起来了。


    时寻咬牙切齿:“你昨天是在骗我?”


    怎么办好像被发现了。


    0608企图卖萌:OoO


    不管蓝环再怎么亮,时寻依旧为此感到愤怒,在外人面前连个表情都懒得做的人,此刻却紧锁眉头将装乖卖傻的大型章鱼丢出了浴室。


    半透明的玻璃印出一团黑影,在门口逡巡了一会儿,消失了。


    等到时寻走出浴室,正好看见0608像被抛弃的小狗一般爬在浴室边,身上的皮肤已经有了失去光泽的迹象,毕竟是珍贵的实验体,时寻翻出昨天的小水盆装满水。


    一放进去,水泼到了地板上。


    0608登时紧张起来,用触手划拉光滑的、带着水渍的地板,生怕时寻恨乌及乌。


    时寻这次却没生气,温柔地将祂托起来,左右打量。


    温热的手紧紧地抱着自己,0608感觉好极了,变成淡淡的粉色,不细看倒像只大号毛绒玩具。


    掺了海羽星基因的0608触手和别的章鱼不一样,别的章鱼都是前尖后粗的扁椭圆触手,但0608的触手比一般章鱼要圆钝,多了细小的分叉,在捕猎的时候,可以变成尖利的刀片。


    不过此刻摸起来像是滑不溜手的青苔。


    时寻端详片刻,得出结论:0608不仅变大了,还多了很多章鱼没有细节,这让祂看起来变得怪异,就好像拖把球变成了一颗乱糟糟的海藻。


    他像是想到什么,摸出0608的交接腕又看了一眼。


    交接腕还是章鱼的,前端没有吸盘只有沟槽,精.子会通过沟槽传递给雌性章鱼。


    不知道0608的繁殖方式是不是这样。


    手中捏着的交接腕已经从粉色变成了深粉色,0608被捏得快熟了,甚至体温变得温吞,不像之前一般冰冷了。


    现在摸起来像是一个大型果冻。


    时寻松开祂的交接腕,将祂搓扁捏圆玩了一通,才将祂放回挤挤挨挨的水盆,又从客厅犄角旮旯翻出了一个鱼缸,将祂放了进去。


    0608还是眼馋时寻的床,在时寻躺上去后,明显躁动起来,企图越狱。


    时寻只好将鱼缸放到床头柜,并警告祂:“你要是敢让我的床变湿一点点,我就把你做成刺身。”


    0608:OoO


    “片得厚一点。”时寻松口道。


    虽然不知道“刺身”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片得厚一点”,0608还是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老老实实将圆环对准时寻,窝在缸底不动了。


    在淡淡的怪异香味里,时寻罕见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天光已亮,半透光的窗帘将阳光稀释,洒进床头的鱼缸。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阳光的气息,还有某只生物诡异的香味,时寻心情颇好地想看眼0608,鱼缸却是空空如也。


    时寻一下子坐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胸口的东西一点点往下滑,往下滑“扑通”摔到被被子盖着的大腿上。


    祂被摔醒了。


    时寻:“”


    0608再度挽救:OoO


    挽救失败。


    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容,在0608期冀的“目光”下,被扔进了浴室。


    直到时寻出门前,才将祂的浴室放了出来。


    等到时寻抱起一大坨章鱼,才发现:“你是不是又变大了。”


    祂用比第一天长两倍的触手吸住时寻。


    时寻拿不准长得太快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去找系统。


    系统说不出原因,只好故作高深:“或许是语言的作用吧。”毕竟时寻之前说过,只要祂变成人形就能拥抱他。


    时寻想到昨晚自己威胁把祂变成刺身。


    所以这只大拖把球就喜欢被威胁?


    同时时寻也发现,祂对陆地的接受程度比开始好了很多,这也意味着能进行更多的实验了。在平平淡淡过了三天,开了两次会后,十组正式开始对实验体0608的“研究”。


    说是研究,现阶段的任务其实是让0608吃好睡好,顺便研究一下祂的捕猎技术和生活习性。


    前两个是长期任务,最后一个目前只有时寻在不合规“运输”下略知一二,几人的研究方向自然聚焦到了实验体的捕猎技巧上。


    为此,虞华德专门将抓来的小鱼小虾放进了实验室模拟出的咸水池塘,边上围上栏杆,再将实验体放进去。


    在无数摄像头的记录下,0608开启了鱼生第一次捕猎。


    不同于在时寻面前蠢兮兮的模样,摄像头下的0608,是一个很敏锐的猎手。


    在水里的0608移动速度极快,哪怕是被记录着,也需要将镜头放慢才能看清祂的运动轨迹,没有人能用肉眼看清祂的触手是如何移动的,直到他们意识到0608已经完成了捕猎,还是捕捉到水中暗红色的血雾。


    “投放实验体0903。”


    “时组长,那是已经是半成熟期的实验体了,哪怕攻击力没那么强,但是”


    时寻扫了说话的人一眼,没有说话。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似乎世界上的任何都无法让他产生一丝动容。


    他们不敢继续质疑,将几米高的实验体0903放了进去。


    0903长得像是一只巨型海葵,不过触手上的毒素却是平常海葵的十倍,并且触手上的丝刺囊不止有着捕捉小生物的作用,一旦被锁定,所有触手将会将猎物割成肉糜。


    若0608是体型再大些,还有一战之力,可祂在0903面前,祂的体型只抵得上一个乒乓球。


    唯一比0903厉害的地方,就只有祂的移动速度。


    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逃无可逃!


    0903的触手犹如天罗地网,将0608逼到一个角落,紧接着猛地一裹,将祂裹在了里面,很快就收缩起来,其他触手紧锣密鼓地跟上,很快,0608就不见踪影了。


    “时组长!”有人着急道。


    “再等等。”时寻无动于衷。他才不相信0608这么弱。


    水纹让两方的动作变得模糊,在触手包裹最严实的地方,隐隐有碎屑掉落。


    “准备基因修复。”语调依旧波澜不惊,看上去对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感到意外——如果忽略他的按在桌子上,微微颤抖的手掌的话。


    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再次传来。


    几人更加紧张,机械臂已经破开水面,就要碰到0903的顶端。


    忽然,一团黑色的身影忽然从颜色艳丽的触手中冲了出来,速度极快,时寻瞳孔猛地一缩,祂竟然没有逃,而是直直朝0903本体袭了过去!


    由于体型悬殊,这一击无异于以卵击石螳臂当车,时寻此时再也无法保持淡定,厉呵:“愣着干什么?祂蠢你们也蠢?!”


    几人如梦初醒,机械臂再次往水下探去。


    “等等。”就在机械臂要抓住0903时,时寻忽然开口,眼神复杂。


    只见0608的触手猛地舒展开来,竟比数据记录下来的还要长上不少,蓝环穿透被搅浑的池水,布满蓝环的触手直捣黄龙!


    0903的触手被一寸寸割断,祂徒劳地抵抗着,但体型过大,被彻底绞住还要一会儿。


    时寻徐徐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将0903带离。”


    话音刚落,池内的0608忽然调转方向,朝人群冲来。


    这一动作让大家措手不及,彻底舒展开来的0608触手有人小臂粗,长度又是人类的好几倍,加上密密麻麻的蓝环和已经发育出的,不止一对的眼珠时不时转动一下,看上去邪性极了。


    众人纷纷逃窜,生怕被攻击。


    那东西目标明确地冲向离池塘最近的,仍然站在原地的男人,高高扬起触手——


    “时老师!”有人失声喊道。


    “吱吱。”0608叫喊着把自己的触手往他眼皮下塞。


    时寻顺着祂的意思低头看去。


    触手尖端破了个小口,独属于深海生物的蓝色血液从中流出,看样子是快要愈合了。


    “吱吱!”祂委屈得用吸盘吸住时寻的脸颊。


    第87章 怪物情人(4)


    在此起彼伏惊恐的“时老师”的喊声里,时寻眉毛都没抬一下,把0608的触手从脸上拔下来。


    早知道在祂小时候就不该惯着。时寻不爽地想。


    也不知道0608对他的脸有什么执念,总是喜欢用吸盘吸他的脸,哪怕后来长大了这个习惯也没有改掉,以前还勉强算得上一句可爱,现在只能说是惊悚。


    也亏得时寻本人看习惯了0608这副样子,因而哪怕同看起来极其掉san的怪物贴在一起,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时寻攥着滑溜溜的触手,扭头让退避三舍的学生将基因修复液给0903。


    为此0608很不服气,又把自己的触手伸到时寻跟前。


    “已经愈合了。”时寻让祂自己看。


    0608只好把愈合的触手塞进时寻手里,强行让他攥着,跟着他回去了。


    “时老师你没事吧?”回到实验室后,有学生凑上来关心道。


    “没事。”时寻见她吓得不清,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笑,似是在安慰。


    培养皿的玻璃被拍得“砰砰”作响。


    “时老师”她看着微微晃动的培养皿,犹犹豫豫地开口,“是不是该给祂关到‘那里’了?”


    时寻眼底的不悦转瞬即逝,他语气平常:“我会安排,你去忙你的吧。”


    那女生显然不想和如此危险的实验体呆在一起,将数据放下就离开了。


    傍晚吃饭的时候,听说了十组实验的晏天意挨着他坐下。


    自时寻上次发火以后,他们几乎断了所有的交流,除了工作上偶有联络外,两人连眼神都极少对上,因此这次他主动坐过来,还有人笑着调侃:“还以为时组长和晏组长闹掰了呢,你们关系可真好。”


    晏天意此人八面玲珑,社交手段一绝,今日也是“关心则乱”,只不过关心对象不是传闻中“险些被实验体吃掉”的时寻。


    “听说祂的攻击力比0903强?”晏天意搭话道,“一个幼年期的实验体,比一个半成熟期的实验体攻击力还强,危险等级至少有A了吧?”


    “祂受伤了。”时寻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


    听到这话,晏天意立马紧张起来:“受伤?祂伤得厉不厉害?时寻不是我说你,你的实验手段确实是太激进了,之前做小项目也就罢了,这一次”


    “晏天意。”时寻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我才是你男朋友吧?你为什么都不关心我一下?”


    晏天意一愣,反应很快:“你这看着不是没事嘛”


    “我觉得你对0608的关心超出了对我的。”时寻一板一眼地说完,将真实目的说了出来,“既然这样,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眼看着时寻端着餐盘就要走,晏天意急了。


    虽说他确实比起时寻更喜欢0608,可时寻有着完美的皮相,虽然性格算不上完美,但作为自己的男朋友勉强也够得上,如果他们分手,他还怎么在其他人面前装“完美男友”?


    更别提时寻是接手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如果他们的关系闹僵了,他将再也没有机会把实验体0608转到自己名下。


    “时寻。”晏天意着急地追上时寻的脚步,“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我觉得我们不需要。”时寻自顾自洗了手,走出食堂。


    晏天意与他肩并肩走着,哪怕时寻连正眼都没分他一个,还是自顾自道:“不谈也行,你打算把祂送到‘那里’吗?”


    时寻的脚步顿了顿。


    晏天意自觉有戏,继续道:“我知道一般的实验体在那里都不太好过,不过我和负责人一起喝过酒,我可以帮你”


    “哪怕我不提出,你也会和那边的人说的吧。”他的目光像一柄利刃,直直地刺过来,让晏天意避无可避,“那群暴力狂没资格管我的实验体。”


    他加重了“我的”,如愿以偿在晏天意脸上看见了不甘心。


    “可是,祂的危险等级那么高,如果不严加管辖的话很可能对人类造成伤害。”


    “祂很乖,很听话,和其他幼年期实验体没有区别,剧毒也不是祂选择的,是我们人类强加给祂的基因片段,祂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


    大门缓缓打开,晏天意想要跟进去,却被时寻拦在了外面。


    一口气把所有话说完,时寻脸上的薄怒散去,又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动作很明确地表现出了拒绝:“晏组长,泄密我是要担责的。”


    几周不见,那东西已经体型是以前的几倍大,以往够祂在里面游来游去的培养皿已经开始显得狭隘。


    “可你还能把祂放到哪里?”接二连三地被拒绝,晏天意脸上也带了薄薄的怒意,“你要知道,上面根本不会给这东西批下一片专门的领域。”


    “不劳您费心了。”苍白的脸上带着讥讽,他说话的时候,向下的嘴角微微扬起,像是一个炫耀。


    祂本该是他的东西,一个他研究了五年,却被截胡的作品。


    晏天意眼里闪过一抹怨毒,但很快他就挂上了体贴温和的微笑:“那你我总能费心吧?我的小男朋友。”


    “我们分手了。”


    时寻按下门边的按钮,实验门险些夹到晏天意的鼻子,害得他只能不顾形象地猛退一大步,这让他气歪了鼻子,但也无可奈何。


    “‘晏天意’悔意值上升至5。”


    0608的成长速度快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现在去看,比下午又大了一圈,几十条触手边缘的锯齿更明显了,带着倒钩,所有眼球在时寻靠近的那一刻齐齐锁定在了他的身上,诡异地转动着。


    祂身上泛起淡淡的粉,换作以前还勉强称得上可爱,可现在只能让这场景变得更加恐怖。


    祂垂下一根腕足,贴到时寻能够到的地方。


    隔着玻璃,他们握了握手。


    哪怕是与0608朝夕相处的十组成员看见祂都下意识想要远离,更别提和祂互动了。


    白炽灯让时寻的皮肤更加白了,带着一种非人的冷白,这让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冷峻,只是那双被沉沉鸦羽盖住的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你晚上待在这里,不要乱跑。”


    对方拍了拍培养皿。


    “我会想办法给你申请到其他地方的。”他轻声说,“你不能去那里,会受苦。”


    0608变得更加焦躁了,一下下锤着玻璃,像是想要出来。


    可这样的动作并不能挽留住面前这个看起来一捏就死的人类,他只是冷酷地转过身,向外走去。


    然后被缠住了。


    粗.大的腕足横绕过他的腰,另两条触手分别缠在他的脚踝,还有两条腕足压在了时寻肩上。


    那股带着微微海腥味的异香更重了。


    搭在肩上的触手抬起尖端,轻轻拍了拍时寻的脸,哪怕对方是个没有人形的怪物,还是带着轻佻的意味。


    没等时寻发火,触手又垂下了,安安静静地绕过时寻两肋,努力把自己当作一个书包。


    一个比人还高上一点的书包。


    “松开。”


    对方装作没听到。


    “我数三下。”时寻威胁。


    祂挑衅地将腰上的那条触手缠得更紧。


    时寻:


    “我明天一早就来看你,听话。”


    0608用以前的招数,亮起一对蓝环看他:OoO


    这个表情放在小章鱼身上毫不违和,可祂现在的体型,加上黑得并不纯粹,还能看到肌肉纹理的皮肤,以及并不对称的眼球,让这个表情更加诡谲。


    “你现在太大了,我带不出去。”时寻道。


    这话本是想让0608知难而退,谁料话音落下,0608生怕他反悔似的,硬是从他的裤管爬进去,试图将自己均匀地涂抹在时寻身上。


    眼看着就要爬到隐私部位,时寻连忙后退,可这一退又摔到了0608身上。


    “咻咻。”


    “你还笑!”


    眼看着领养的人类就要炸毛,0608勉为其难地从他身上下来,钻进了一个箱子里,把自己塞得满满当当,又伸出一根触手缠住已经走到门边的时寻,强行将人拖了回来。


    “我抱不动你。”时寻望着半人高的箱子一筹莫展。


    “咔咔”声响起,合金箱子底部钻出几条触手,合金箱子爬到时寻身边,拱了拱他。


    差点又摔倒时寻:


    如果今天不把0608带回去,自己怕是出不去了。


    时寻只好拎着箱子带子,夜黑风高,正好掩盖住“箱子会自己走路”的罪行。


    只是回到家又犯了难。


    先前0608每天都有十组的人轮流看管,因而时寻也顺理成章地不用把祂带回来,可长大了的0608还是强行挤到浴缸里,眼珠不错地盯着时寻。


    看着几乎被填满的浴缸,时寻沉默了一下,走出浴室。


    只是手刚碰到浴室把手,又被拖回来了。


    湿漉漉的实验体将他弄得浑身湿透了,T恤被水打湿,半透着黏在身上。


    触手眼疾手快将他的衣服裤子都扒了,不让他出浴室。


    时寻费力地推着缠在身上了触手,又用脚尖踢了踢祂的腕足尖,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瓷白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粉:“你松开我。”


    不知道这触到了0608哪个愤怒点,整只章鱼一下子变红了,蓝环幽幽亮起,祂不顾时寻挣扎,将人拖近自己。


    无处安放的长腿被漆黑的触手缠着,衬得更加白,浑圆的脚趾白里透粉,抵在触手尖尖,脚背绷得笔直,淡青淡紫的血管微微突起,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无处可逃。


    面前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个带着兽性的,未开化的,极度危险的实验体。、


    那东西将自己拽着凑近他,滑腻的触手紧紧束着自己,头胴部的眼球时不时转动一下,看上去诡异又邪性。


    而时寻,就是那个被供奉的祭品。


    时寻绝望地想,祂一定是想把他吃了。


    从旁又伸出一根触手,时寻别过脸,慌乱之间,嘴唇不知蹭到了哪里,对方忽然停住了动作,迟疑地用触手蹭了蹭他的嘴唇。


    又蹭了蹭。


    巨大的头胴部靠近,时寻自暴自弃地闭上眼。


    嘴唇传来湿润又柔软的触感,不像是怪物的,倒像是人类的嘴唇。


    紧接着是冰冷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肩膀。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面前的男人五官凌厉却带着一丝青涩,皮肤深棕,明明带着十足的野性和压迫感,那双眼睛却干净澄澈,像是晴天下午平静的海水。


    时寻脑袋一下子空了。


    拟态成功的0608又一次亲了亲他的嘴唇,随后——


    咬了一口他的脸颊肉。


    第88章 怪物情人(5)600瓶加更


    刚完成拟态的实验体下嘴没轻没重,以往的柔软的触手吸盘变成坚硬的牙齿,时寻“嘶”了一声,一把把人推开。


    他用手一摸,果然脸上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牙印。


    被推开的0608眼里满是不解,生怕时寻离开,缠在他腰间的触手更紧了,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怪腔怪调含糊不清的发音没有人能听得懂。


    离得稍远些,时寻的视线总算不再被他挡住,看清了祂的模样。


    不知道0608是从哪里拼凑出来的人形,竟出乎意料地不算难看,时寻曾经看见过不少能够拟态的实验体拟成人形之后缺胳膊少腿,眼睛在嘴巴下方的模样,唯独面前这只长得端端正正,墨眉凌厉上挑,嘴角和他一样下压,直鼻深目,眼睛微微下垂,手臂肌肉微微隆起,就连腹肌都模拟了出来。


    明明是很有压迫感的长相,可那双藏在眉毛阴影下的眼睛却是湛蓝的,清澈透明,只有偶尔转动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丝不不属于人的僵硬。


    而从小腹开始,下面依旧是触手的模样,或许是知道自己这副样子与圆钝的触手不匹配,0608的触手比之前更加长窄,尖端像是锋利的宝剑,触手此时依旧泛着微微的粉,却并不能让震慑力降低一丝一毫。


    时寻望着祂的模样,脑子空了一瞬。


    这样子的实验体太过陌生,以致于时寻非但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想逃了。


    0608看出了他的意图,学着人类的模样咧了咧嘴角,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温和些。


    只是力道一个没把控好,嘴角不小心开到了耳根,尖牙和深蓝的口腔露了出来,不像是示好,倒像是想吃了面前的人类。


    时寻试图把腰间的触手搬开,可惜对方紧紧地锁着他,拟态似乎并没有太多地分散他的注意力,那双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的蓝眼睛依旧钉在他的脸上,表情甚至带着好奇。


    “你先把我松开。”尝试无果的时寻和0608商量。


    0608坚定地摇了摇头,嘴里吐出一连串腔调古怪的词语,听着让人头晕目眩。


    “你至少力道轻些,不然我会瘫痪,也就是我的大脑无法控制四肢。”


    对方犹豫了一下,总算放松了些。


    没等时寻松口气,松松缠在身上的触手又开始蠕动,从腰间一直摸到他的头,这种粘腻柔软的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对方表情却是认真,这样的表情让充满爱.欲的抚摸变得严肃,等到触手再一次停下,对方才开口。


    这一次,祂嘴里吐出的词语已经变成了时寻听得懂的语言,只是似乎刚掌握,腔调古怪而沙哑:“你的大,脑很正常,可以,控制四,肢。”


    时寻又一次蹙起了眉。


    尽管还是带着对未知生物的恐惧,但0608“监护人”的这层身份占据上风:“谁教你这么断句的。”


    0608把嘴闭上了,像是做错坏事的孩子,不安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祂才张开嘴,断断续续道:“我现在,这样断句,可以了吗?”


    0608的学习能力非常快,这么一会儿功夫,发音已经趋向正常人类,就好像一个外国游客说着刚刚学会的中文,奇怪,但并不诡异。


    得到时寻的认可,对方更加开心了,一开心嘴角就咧到了耳根下,偏偏他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对,又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祂闷闷道:“我不想,叫你,时老师,我和他们,不一样。”


    时寻冷冷地盯了那张脸片刻,像是在思考。


    过了许久,青年嘴里才吐出几个字:“你可以称我父亲。”


    “父亲?”0608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和母亲,有区别,吗?”


    “我是男性。”见0608还是一脸疑惑,他换了种说法,“我是雄性。”


    这下祂总算听懂了,乖巧地又喊了声“父亲”。


    时寻点点头,拍了拍祂的触手:“既然我是你父亲,你就不能这么缠着我,现在立刻松开。”


    对方脸上露出委屈,收得更加紧了:“可是,我喜欢。”


    “我是你的父亲。”


    0608赌气地和他对峙了一会儿,见时寻没得商量,才磨磨蹭蹭松开了。


    红色的印子在白希的肌肤上颇为显眼,不止腰部,从小腿到大腿,皆是一片红痕,走路的时候大腿内测甚至有些难受。


    时寻走了两步,更加生气了,自顾自擦干净身体往浴室外走去,湿嗒嗒的0608赶紧跟上。


    “砰——”浴室门直接在祂面前被甩上了。


    0608盯了一会半透明的门,过了会,把触手从缝隙塞出去。


    没等祂塞进下一根,门又一次打开了。


    父亲看起来心情很不美妙,在仰头看向自己的时候脸更臭了,他冷着脸用浴巾将祂擦了一遍,擦到头发的时候0608小小地叫了一声,故意放软了语气:“疼。”


    对方动作一顿,轻柔了不少,就是在擦他的脸时更加用力了,祂被擦得向后仰去,可时寻只会呵令祂站直。


    都说黑皮不容易红,但0608只觉得自己脸要擦出火星子了。


    祂又小声地喊了声“父亲”,时寻这才松手,自顾自将毛巾洗了挂好,出去了。


    浴室门没有关,0608犹豫一阵,小心地探出一根触手,见无事发生,大着胆子朝时寻离开的方向走去。


    卧室里的时寻正在床上艰难地涂药,他做梦也没想到明明什么都没做,自己还是沦落到了要涂药膏的地步。一想到这都是0608弄的,时寻越涂越气,好不容易涂好药,一抬头就看见了在房间门口没藏好的触手。


    时寻:


    他咳了一声,触手尖尖立马缩回去了,时寻于是道:“你打算在外面站一个晚上?”


    听到这话,0608欢天喜地地爬进来,时寻正在将药膏放回医药箱,脚步一挪险些被触手绊倒。


    “父亲。”见时寻站稳了身体,0608立马操纵另一条触手,绕到时寻背后轻轻推了他一把,抱着时寻装模作样关心,“你没事吧?”


    “没事。”时寻指挥着0608把被子拿下来,“我睡床,你睡地上。”


    “你说过,要和我睡一张,床。”


    “我没说过。”


    0608一把把柜子关上,还用触手把时寻和柜子隔开,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你说过,我也睡床。”


    “不可以。”时寻疲倦地按按眉心,“你的触手太占地方了。”


    “你可以,睡在我的,触手上。”祂推销自己,“我的触手,很软,比床好。”


    “不可以。”


    “我就要睡。”0608威胁道,“如果你不,让我睡床,我就,饿死自己。”


    什么闹绝食的破小孩。


    时寻无情道:“那你饿死吧。”


    0608立马不干了,撒泼打滚一定要时寻允许祂上.床,若是先前那个拖把球,时寻说不定还会心软,现在嘛时寻连鱼带被全扔出卧室门外了。


    生怕被非人实验体报复,时寻特意将卧室门锁上才躺到床上。


    没过两分钟,门口传来“咔哒咔哒”的声音,时寻一看,对方竟然把其中一条触手塞了进来,此刻正在鼓捣门锁。


    鼓捣了一阵见还是打不开,外面又一次安静了,时寻松了口气,就感到一道窥探的目光传来。


    过了会儿,扁扁的大章鱼爬了进来,再拟态成方才的样子,与躺在床上的时寻面面相觑。


    “上来。”时寻无可奈何地对他道,“先去浴室把自己洗干净,不然你就睡床底下。”


    对方露出一排鲨鱼牙,洗完快快乐乐往床上一扑,险些把脆皮人类压死。


    折腾了一阵,对方总算在时寻的要求下把触手一根根放直,祂听见时寻窸窣下了床,卫生间传来水声,眼珠转了转想要跟上。


    忽然,床头柜的手机亮起。


    0608立马被吸引了注意,时寻手机没有锁屏,0608用属于人类的手指一划就打开了,上方弹出一个小框,祂点了进去。


    屏幕上弹出来发来一条“睡了吗”。


    祂不识字,瞪出花来都不知道怎么回复,可下一句是一条语音。


    对面是一道成熟的男音:“时寻,我放不下你,我们不能分手。”


    见时寻还是没有回复,晏天意强忍肉麻,又发了一条过去:“时寻,我真的好爱你。”


    这下祂听懂了。


    愤怒席卷大脑,0608恨不得爬进手机里将人揪出来狠狠咬上两口,祂找了一会儿,总算把语音输入找到,迫不及待发过去。


    “父亲,不喜欢你,他是我的。”说完由不解气,祂又道,“你是一个,弱小的人类,我一下就能把你,打死。”


    没有新的语音弹出来。


    0608自觉胜利,将手机又放回了床头柜,还帮忙熄了屏。


    等到时寻回来,得到的就是一个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半人半章鱼怪物。


    这个姿势背对着时寻,0608努力了一阵发现一动就会把触手弄乱,只好将头拧到背后,冲时寻咧嘴一笑,又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时寻一口。


    时寻一秒关灯:“闭眼。”


    对方乖乖应了声,拿触手尖尖蹭了蹭他的小腿。


    “睡觉要把眼睛闭上。”


    视线少了两道。


    “把你身上所有眼睛都闭上。”


    被凝视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房间里,逐渐传出两道平缓的呼吸。


    过了一会儿,床边有黑影升起,被惨白的月光朦朦胧胧映到墙上。那是竖直的,布满蓝环的粗壮触手。


    那触手慢慢爬到枕边人身上,缠绕。


    依旧是两道平缓的、睡着的人类发出的呼吸,只是0608睁着眼,十分清醒。


    赤裸的深棕色皮肤上,一只只眼球诡谲地转动着,对准了床上那个睡着的,真正的人类。


    尽管已经把全部的眼睛都对准的时寻,可祂的视力还是不足以让祂在微弱的自然光下看清他的模样。


    这让祂越发焦躁,触手不断拍打着床沿,发出骇人的“砰砰”声,青年皱起眉毛,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嘤咛。


    空气中飘起异香,带着微不可察的海腥味。


    床上的人类眉毛又一次舒展开来,睡熟了。


    祂满意地笑了起来,只有嘴在笑。


    澄澈干净的海水往往是冰冷的,不管什么时候。


    触手将无知无觉的人类固定在原来的位置,祂伸出拟态出来的人类的手,朝他摸去。


    人类的手虽然没有触手用着习惯,但体积小,祂能够更加细致且无害地摸清楚,这个声称祂“父亲”的人到底是什么样。


    他依旧从最熟悉的脸还是摸,虽然以前摸过很多次,可祂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确认他的长相。手指果然比触手要更加详细,祂摸过他光洁的额头,摸过突起的眉骨,摸过深陷的眼窝,那双眼睛看向祂的时候,总是揣着一种爱意。


    祂不能很好地区分人类的感情,但祂能感觉到,他绝对不想把祂吃掉。


    两眼之间是高高隆起的,细直的鼻梁,然后是小巧的鼻翼,再往下是一道浅浅的沟壑,紧接着柔软的嘴唇,祂被那嘴唇亲吻过,虽然只有一次。


    嘴唇潮湿,唇瓣之间的凹陷带着热气,他忍不住把手往里面伸,但只进去了一个指尖,就被坚硬的骨头挡住了,祂想这应该是人类的牙齿。


    平钝的,整齐的,像海底的珍珠贝,坚硬美丽,却不带任何攻击性。


    如果能被这样的牙齿咬一口就好了。祂不着边际地想。


    牙齿被祂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人类的指节继续往里探索,里面是潮热的巢穴,湿滑的舌头,舌苔让舌头表面带着微微的粗糙,相较于口腔的窄小,他的手似乎太大了,撑得那张嘴不得不张得更开,而人类的坚硬骨骼让祂探索的空间很小。


    想了想,他将手指变回触手,细小的触手探索着,爬过牙齿小小的凹槽,摸到薄薄的口腔内壁。


    沉睡的人忽然很痛苦地皱起眉,眉间隆起小小的“川”字,祂赶忙把另一只手探过去,想要知道这样美丽平静的一张脸,皱眉是什么样子的。


    他拱起薄薄的脊背,微微突起的脊椎像是一座弯弯的桥,他痛苦地干呕了一声,这让祂的触手被推出来一些,那张脸带上了与静谧截然相反的难受,却依旧美得庄严而肃穆。


    于是祂将触手抽了出来,上面带着的粘液不再只有自己的,还有这个看起来轻轻一折就会断的,在月光下沉睡的人类的唾液。月光让触手带上了一层水光,祂像是打了胜仗的士兵,将战利品高高举起,就好像这条触手不再是属于祂一个人,而是他们的共有物一般。


    祂谨慎地举着触手尖尖,又将其他的触手化作人类手掌的模样,细细探索着。


    父亲下巴是尖削的,像被海浪冲刷的海蚀崖,却要更加细腻,悬崖底下也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微微隆起的小巧的喉结,说话的时候会滚动,像是被软肉包裹的珍珠。


    再往下是祂从来不被准许探索的地方,祂凭着感觉给自己捏造了一副身体,但现在,祂可以一点点研究,父亲不会醒来的,祂怎么摸都没有关系。


    手掌染上人类的温度,似乎更像人了,但如果祂真的是人类的话,应该会对亵渎自己的父亲感到羞耻。


    祂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


    他的胸脯微微起伏着,像月光下莹白的海浪,祂像是一座在海面航行的小船,跟着海水的方向掠过珊瑚丛般的肋骨,下陷的小腹覆着薄薄一层肌肉,却依旧柔软。


    原来人类腰下两边还有两颗骨头。为了加强记忆,祂特意将人手换成触手,用柔软的触手摩挲着,可这样微不足道的磨蹭依旧让时寻突起的胯骨染上淡淡的粉红,祂忍不住俯下身吮了吮,果然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等摸够了,祂的手顺着肌肉走向再次往下,这是个神秘又隐蔽的地方,祂兴奋起来,仿佛找到宝藏的海盗。


    忽然,祂的动作顿住了。


    祂听见门口的门口,不断传出脚步声,不止是这层楼,头顶也传来走动,隔着一层地板的下一层楼也是。


    他们脚步慌乱,让0608一下子起了好奇心。


    于是祂暂停了“探索人体”的举动,游下床,走到门口,转动门把手。


    时寻的房间正对着窗户,月光同方才一样地亮,因此也清晰地照出了祂不同寻常的肤色,还有完全不属于人的下半.身。


    “你们在,做什么?”祂拉住就要走到电梯口的邻居,努力用他能听懂的发音问。


    “听说宿舍楼混进了一个”他下意识回答,忽然意识到不对,目光渐渐下移,等看见0608虬结的触手,惊恐地大叫起来,一把推开0608。


    他连滚带爬地爬进电梯间,“怪物!”


    怪物?祂记得有人这么喊过祂,于是祂往前爬了两步,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快跑到了电梯间,也想知道为什么他有人类的腿,却还是要爬进去。


    可离得越近,对方的叫声越惊恐,不断挥舞着手臂:“怪物!怪物!”


    电梯门又一次被关上了。


    祂好像被讨厌了。


    这一认知让祂非常沮丧,以致于楼下的疏散声,警笛声都不想听了。


    这些声音却吵醒了昏睡的时寻。


    被强行叫醒的时寻大脑昏昏沉沉,口腔传来肌肉酸痛感,让他怀疑这只章鱼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做了什么。


    “父亲。”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孩子,将头埋进时寻的小腹,用人类的手臂抱着他的腰,闷闷道,“我,不开心。”


    “为什么?”时寻问。


    “我被人类,讨厌了。”祂非常人类化地吸了吸鼻子,尽管鼻腔干燥,祂还眨了眨眼睛,可惜一滴眼泪都没有挤出来。


    但这并不妨碍祂说出重点:“但是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他又装模作样地抽噎了一声,反正自己埋在时寻腹部,他也看不见祂的表情,怎么演都没关系。


    “你被人看见了?”时寻警惕起来。


    时寻的语气说不上友善,祂声音弱了下去,手臂抱住他的力道也轻了,触手却缠住了他的小腿。


    祂小小声为自己辩解:“只有一个。”


    时寻一下子从床上站起,将0608拨到一边。他下意识拿起手机,又立马放下了。


    这让0608的悲伤慌乱真情实感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祂不安地望着时寻,触手沮丧地贴着地面,这让他和时寻差不多高了。


    “不怪你。”时寻胡乱地拍了拍祂的脑袋。


    眼下就只能祈祷那人没有向上面汇报,他可以在这个晚上伪造一份证明,再若无其事地给那个人看。


    “你看见他的长相了吗?”


    0608没有摸到他的脸,自然不知道,祂只能含糊地形容:“个子比你矮,比你宽,腿也很短”


    “砰!”


    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就被一堆拿着警棍防爆盾,穿着严严实实的防护服的人围住了,外层的每一个人都拿着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们。


    0608触手上的蓝环猛地亮起,将他挡在身后。祂露出尖利的牙齿,触手尖端上扬。


    “不能伤害人类。”时寻站在原地,穿着宽松的睡袍,两手空空。


    祂回头看了一眼时寻,蓝环渐渐熄灭,触手也放下了。


    时寻又道:“我会向上面递交一份报告,祂造成的危害我会赔偿,但请你们别伤害祂”


    不知从哪里冲出一个人一把拖住时寻将他往人群中带,0608着急地想要去拦,却看见了时寻眼底暗含的威胁。


    祂迟疑两秒,就在这两秒里,时寻已经被带到了防爆盾后,严密保护起来。


    还有人在问他:“祂是不是偷偷从实验室出来的?”


    时寻很平静地看着他:“不是。”


    那人额角冒出汗珠:“时老师,你一定是被胁迫的吧?”他不断使着颜色,试图将时寻的罪责尽可能减轻。


    然而时寻只是很淡然地说:“是我将祂带出来的,祂被我威胁了。”


    “这怎么可能”对方一脸惊愕。


    但时寻不说话了,抬高声音:“实验体0608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甚至没有主动攻击过别的生物,是我因一己私利将祂带出实验室。”


    0608一听急了,急忙想否认,可已经有人一电棍打在了祂的脊椎上。


    祂原本没有这个弱点,自然也不知道要保护这个地方,这会儿被一戳,直接软倒在地。身上的蓝环又一次亮起,比任何一次都要亮。


    祂起了杀心。


    对方还想要控制祂,一根触手破空飞来,一把打掉他的武器,缠住他的脖子,发出吓人的“咯咯”声。


    就在祂打算把毒素注入的时候,却听到人群里传来一声“不要”。


    0608的动作停了停。


    祂又一次将人放到了地上,除了对方脖子上的红痕之外,看不出任何被攻击的痕迹。


    时寻显然也看到他脖子受伤的痕迹,闭了闭眼。


    一阵电击传来,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焦烂的味道,0608瘫倒在地,可不允许被攻击的祂只能任人鱼肉。


    在被拖走的前一刻,祂伸出属于人类的手臂,模仿着祂之前做过的样子轻轻摆了摆。


    像是想要把时寻眉间的“川”字捋平,也像是一场告别。


    “时老师,跟我们走一趟吧。”他们说。


    时寻脸色苍白,银灰色的眼眸定定地望着他们:“请你们不要送祂去‘那里’。”


    他们没有回应,只是抓住时寻的手臂。


    时寻被逼着往门外走去,脸上没有狼狈,只是一次又一次地重复:“请你们不要把祂带去‘那里’。”


    可没有人回应他,他被以一个犯人的身份押送上车,隔着车窗,他只能看见0608被拖着往白房子的地方爬去。


    车窗缓缓升起,祂也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望着驾驶位上的男人,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乞求:“祂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类,祂刚刚脱离幼年期,没有攻击性”


    “时老师,你和我说这个没用。”那人屈了屈手指,不自在道,“我只是一个司机,一个小小的警.察,你们研究院的事情我实在是插不上手”


    时寻垂下眼,手指颤抖着从顺手带出的钱包里抽出所有钞票,侧过身挡住镜头往他兜里塞。


    “你这怎么能”


    冰冷细长的手指按住他的手背,时寻飞快地将另外两样东西放进了他的口袋。


    “帮我把这些给祂,好吗?”时寻语速又轻又快,贴着年轻警察的耳朵,“祂需要营养液,还有这个,这个只是祂很喜欢的一只橡皮鸭,不会有任何威胁的。”


    薄汗黏在后颈,他抓着他手臂的指尖泛白,眼中乞求的意味更甚,他以一个仰视的角度看着他,嘴唇几乎贴在他的脸上,放低姿态央求:“求求你。”


    在一片静默中,对方最终将东西往口袋里塞了塞:“回去坐好,不然算你袭警。”


    将东西交代出去的时寻坐回后座,嘴唇几乎没有血色,眼底青灰的阴影让他看起来脆弱又无助,他仍然轻轻颤抖着,像是没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来。


    只有藏在密长睫毛下的那双眼睛,镇定而冷静。


    橡皮鸭是私心,但营养液就不是了。


    0608的攻击性一向都很强,只是被他压着,当0608看见他给祂补充能量的营养液,就一定会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已经被判定为“极度危险”了,时寻不在乎“那边”死多少人。


    反正他们都该死。


    自己十六岁就进了研究院,二十岁当上十组组长,大大小小的项目不计其数,他的经济和科研价值远远超过了一个实验体,只要没有百姓的伤亡,研究院不会免去他的职务。


    只要自己还是研究院的一员,他就有办法把祂弄出来。


    时寻心不在焉地听着上级领导的叱责,做出一副羞愧到抬不起头的样子,脑中却在思考,到底是谁泄的密。


    0608不会莫名出门,深夜除非在加班,同事也不可能这么巧地撞见0608,加上宿舍楼在研究院里,最近的警署到这里至少要四十分钟,那么那个泄密的人是怎么知道0608在自己家中的?报警的目的又是什么?


    时寻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被勒令写五千字报告,并做停职处理后,走出房间。


    他打开了手机,上下划拉两下。


    他的生活简单又单调,人际关系很简单,哪怕现在出事了,仍然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脑中已经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只是无从印证,他下意识打开聊天软件,动作一顿。


    先前置顶的“晏天意”的名字旁边,俨然写着两人最近一次聊天的时间。


    22:32。


    时寻点进去,看见“自己”发了一段语音。


    他脸色彻底冷了下来,直接将电话打了过去。


    对方接得很快,就好像在等着他的电话。


    没等时寻开口,对方倒是先装模作样安慰了:“时寻,听说你的实验体偷偷溜到你的宿舍了,你现在还好吧?需要我来陪你吗?”


    时寻没有出声,对方见他没有回应,又安慰道:“你不要太难过,真的,等明天上班的时候我再去领导那里说两句,你很快就能复职了”


    “就是0608这么危险,看样子还带蛊惑性质,我不建议你再与祂接触下去,你一定又会被祂蛊惑要不把这个项目交给九组吧?我比你经验丰富,加上我要更加理性”


    时寻静静地听着对方越来越得意忘形的语气,在他把一切看似为他考虑的想法说完之后,时寻轻嗤一声。


    他简洁地回了他两个字:“傻逼。”


    第89章 怪物情人(6)


    说完这话,时寻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了,想也知道对方会在电话那头气得跳脚,不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ooc是板上钉钉的,不过系统道:“等你回去再电,在外面,对你影响不好。”


    “你可真够体贴的。”时寻不屑地嗤了一声,不过还是接受了它的好意。


    一路走一路交代之后的实验事宜,虽然实验核心已经被关到了“那里”,而且是惩罚性质的关进去,暂时还回不来,但不代表他们其他相关研究不能进行下去。


    一条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发送到十组群里,一想到那群吃白饭的唉声载道地做实验,时寻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回到家中,电击如约而至。


    巨大的电流让时寻难受地蜷紧了身子,他死死咬住下唇,血珠将牙齿染红,豆大的汗珠和生理性泪水在布艺沙发上留下深色水渍,肌肉因电流痉挛,他费力地去够茶几上的纸巾盒,不过手臂的颤抖让纸巾盒一下掉到了地上,口朝下。


    意识朦胧之际,时寻隐约听见手机铃声响起,他抬了抬手指,最后垂了下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一醒来,就听到了系统的问候:“宿主,你没事吧?”


    时寻按了按太阳穴:“没事,离被电死还差一点点。”


    系统自知理亏,关心他道:“你的这具身体似乎处于亚健康状态。”


    “把似乎去掉。”时寻看了看自己伶仃的手腕,觉得系统废话很多,“不用硬装成人工智能。”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怜。”它给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时寻隐约捕捉到什么:“什么意思?”


    “你是个少年天才,现在也是。”系统一板一眼,“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父母双亡,无牵无挂,除了感情上遇到了主角攻,你的人生无比顺利。”


    “你别装傻。”


    系统不再回应。


    时寻只好将自己掇拾干净,越过咖啡机,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喝。


    手机上晏天意还发来了很多信息,时寻看都没看,回了他一个“已阅”,摁灭手机,开始思考停职的这几天能干点什么。


    他很少有这么空闲的时候,原主是,他也是。因此他格外珍惜,掐着时间发了半小时呆,又用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洗了个澡。


    他的活动范围被限制在了宿舍,生活用品有人来送,时寻乐得轻松,每天看看书,时不时从同事的闲谈里听点零碎的,关于0608的消息。


    就当他觉得这样的生活很轻松自在的时候,晏天意找上门了。


    “你瘦了。”晏天意说,“看来你这几天过得并不愉快。”


    “不,我很愉快。”时寻说话的时候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晏天意还是从他的表情和动作上感觉到了微妙的敌意。


    晏天意上下打量着时寻,衬衫松松垮垮罩在他身上,似乎微微一动就会露出漂亮的锁骨,他耸耸肩:“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样的回答让时寻勉强满意,就在他将他迎进屋时,感觉到了熟悉的窥视感。


    时寻若无其事地拂了拂他的衣襟:“你领子上有灰。”


    被窥视的感觉更加明显了。


    “有点热,你觉得呢。”时寻随口说着,走到窗边,一把把窗推开,可外面空空如也。


    时寻狐疑地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


    他疑心重重地关上窗,在晏天意探究的目光下无所谓道:“又冷了。”


    晏天意喝了口他倒的热水,险些没维持住笑容,咬了咬烫肿的舌尖,将杯子放下:“0608把‘那边’搅了个天翻地覆。”


    他本想看到时寻露出不一样的神色,可对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晏天意心有不甘,又加码道:“‘那边’看管祂的人员换了一个又一个,换下来的都被送去医院了,占了好几个病房;祂还教唆别的实验体和祂一起暴力反抗。”


    “你想表达什么?”那张苍白瘦削的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讥诮,“我已经不是祂的家长了。”


    “时老师都这么问了,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晏天意没有同他计较,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如果你愿意把祂交给我,我会尽快把祂救出来。”


    窗外传来东西拍打玻璃的声音,时寻的耳朵动了动,表情未变:“可照你说的,祂在‘那里’过得很好,我为什么要让祂住到狭窄的实验室去?”


    “只是听着光彩而已。”晏天意冷笑了一声,“每一次殴打看管人员,什么惩罚想必你也清楚,至于暴动,很快就被镇压了,以祂为首的实验体被教训地很惨。”


    “说不定等你自由恢复了,还能看见祂皮肉焦黑的模样。”晏天意眼底的恶意弄得藏都藏不住。


    面前的青年表情似有动容,晏天意再接再厉:“我对他是什么态度你再清楚不过了,我研究了这个项目那么多年,你把祂交给我也算是物归原主”


    “好一个物归原主。”时寻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祂是我的孩子。”


    沙发被暖融融的太阳染成金色,沙发上半靠着的青年也是,阳光将他浸透,晏天意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


    在他面前,他的动作是那样随意慵懒,仿佛他们还是恋人。


    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晏天意看着他半阖着眼,从密长眼睫下漏出来几缕淡然的目光,修长的小腿垂了下来,足尖一下下点着地毯,像是打着不知名的旋律。


    “你”晏天意不自觉坐直了身体,“你在别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别人?你是说我那帮蠢货学生?”


    那双上挑的狐狸眼轻巧地瞥了他一眼,读懂了他的意思,从鼻腔发出一声轻哼:“当然不会。”


    “所以我是特殊的吗?”晏天意不自觉将这句话问出口,他又想起了先前时寻每晚都会送来的晚安。不得不说,除了他那张完美的脸蛋值得收藏之外,征服一个似乎永远不会动心的人,本身就是十分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你?”时寻觉得好笑,他从沙发上支起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又躺回去,“怎么可能。”


    窗外似乎又传来了玻璃摩擦的声音,时寻能感觉到有一束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于是他调整了姿势,不着痕迹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喉结滚了滚,晏天意注意到他没扣紧的衬衫移了位置,斜斜地露出锁骨和雪白的肩膀,他双腿交叠,翘起二郎腿:“我们真的不可能了吗?”


    “是。”时寻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就像你妄图从我这里抢走0608一样。”


    “我是真心的!”晏天意着急道,“我比你年长,经验比你丰富,你做的研究我也可以。”


    “我也是真心的。”时寻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经验这么丰富,怎么研究了五年还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啊。”


    “我不跟你吵。”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不过时寻,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很满意你,我们或许可以像之前一样”


    “你会呼吸。”


    晏天意噎了一下,不甘心道:“0608也会呼吸。”


    “祂又不是人。”时寻奇怪道,“你也不是人吗?”


    余光瞥见玻璃边边印出粉色一角,时寻总算确定了窗外的东西是什么,在听到悔意值上升的提示后,就毫不客气地将晏天意赶了出去。


    他“砰”一声关上门,一把拉开窗户,可窗外空空如也。


    这让时寻十分恼火,又怕被同事听到,只能带着怒意将窗一把关上,还栓上了栓。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时寻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伸进来的触手,一把推开窗。


    0608为了更好爬窗,变回了以前丑丑的样子,已经长歪的圆环对着他,心虚地亮了亮。


    O。0


    “你怎么出来的。”时寻示意祂赶紧进来,鬼鬼祟祟将窗关了,一转身被绊了一跤,直接摔进0608怀里。


    “咻咻。”0608拟态成人,一把把他抱住,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狗留气味。


    “你松,开。”时寻费力地把他的头推开,“你跟谁学的?”


    0608老老实实:“1230。”


    时寻在脑中检索出这个实验体的印象,这是六组的研究出来的实验体,说是想造出刻尔帕洛斯,结果少了一个头,多了八条尾巴,每次摇尾巴比电风扇还凉快。


    上次见到1230还是个小狗崽,没想到它也被送到了白房子了,听情况也犯了错。


    果不其然,0608兴致勃勃地说:“就是它教我怎么趁那些人类不注意咬住他们的脖子,不过我的触手没有它的牙齿好用,绞得半死就被发现了。”


    “你还学了什么?”时寻按了按眉心,颇有一种辛辛苦苦养大的小孩忽然长歪了的沧桑感。


    0608想了想,又把触手塞到他的掌心:“1230告诉我,要把狗链交给最喜欢的人,你没有给我买狗链,所以我只能用触手。”


    “还有那次暴动,也是它想出来的,不过大家都受伤了,1230腿被打断了,所以我偷了注射剂和修复液给它。”


    “看来你们是很好的朋友。”时寻更加无力了。


    谁料听到这话的0608却摇摇头:“我们只是合作,它说,实验体别想有任何朋友。”


    说到这个,祂脸上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它还不相信你是我的父亲,臭狗!”


    “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时寻饶有兴致地问。


    “父亲。”0608黏黏糊糊抱住只到祂胸口的娇小人类,“你是我的父亲。”


    “听话。”时寻很满意,却见0608身上的眼睛都睁开了,蓝中透红的眼球紧紧盯着他,和0608表现出来的单纯迥然不同。


    “父亲,你还没有夸我。”0608的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了,祂好像彻底变成了一个男人,一个看上去比他要成熟的男人。


    “你想我夸你什么?”


    0608歪着脑袋想了想:“1230说以前它的人类会叫它乖狗,我也配得上这个称呼。”


    时寻忽然觉得手中的触手烫手了起来——那只臭狗到底教了这个拖把球什么东西!


    祂咧开嘴,锋利的鲨鱼牙密密麻麻,半长的黑发几乎遮住了祂的眼睛,那种邪性的目光却透过头发缝隙,紧紧地追逐着时寻。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


    冰冷的触手缠住他的小腿,一点点往上爬,直到腿根。


    “我不是你的孩子吗?为什么连这点请求都不同意?”


    0608终于露出了骨子里的劣根性,祂步步紧逼,直到时寻手脚都被触手锁住,动弹不得。


    分叉的舌头滑过他的脸颊,祂舔了舔他的嘴唇:


    “父亲,你应该满足我。”


    第90章 怪物情人(7)


    时寻被祂困住,无路可退,面前的实验体比离开他时成熟了很多,也不再单纯。


    要说祂那句话没有暗喻,他是不相信的。


    可不管是明面的请求还是背后真正的含义,都让他背脊发凉。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称呼问题,祂是在试探他的底线,如果他今天答应了祂的要求,那么这句话的深层含义,最后极有可能在自己身上落实。


    “听着,0608。”时寻作出一副毫不畏惧的样子,尽管身体在微微颤抖,“它的研究员称呼它为‘乖狗’,是因为它是狗,但你不是。”


    “那我是什么?”0608反问。


    “你是一只章鱼。”看着祂脸上露出的疑惑,时寻又开始摇摆不定——祂该不会真的没别的意思吧。


    “章鱼?”0608表现地十分震惊,“我是一只章鱼!”


    方才的成熟和邪性被祂吃惊的神色取而代之,现在的祂看起来十分愚蠢。


    时寻觉得应该把0608测智商提上日程了。


    “对,所以你不能做乖狗。”时寻说,“但是你可以做乖章鱼。”


    对方表情松动:“我应该怎么做?”


    “你不能无时无刻用触手缠着我。”时寻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0608沉思了一下,果断摇头:“不行。”


    “我马上就要回去了,‘那里’抱不到你。”


    看着祂固执的表情,时寻的心陷下去了一块,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说:“你乖乖听话,我马上就把你放出来。”


    “可是我已经把让我听话的人弄死了。”0608脸上带着一副澄澈的天真,“我不听话,你还会来救我吗?我不喜欢那里。”


    “我努力。”


    “我也努力。”0608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像小时候一样,用触手尖尖吸了吸他的脸,从窗户离开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当时寻把脑袋探出窗外去看时,祂已经不见踪影,就好像从未来过。


    又过了一周,时寻估摸着院长也消气了,正想着下午给他打个电话,院长的电话就拨了过来。


    “小时啊,我们决定把九号楼右边的那片地方用来放0608,但是又怕祂偷偷伤人”


    “我会管着祂。”时寻很上道。


    院长松了口气:“你明天就搬过去吧。”


    时寻不明白院长怎么忽然松了口,但还是当机立断开始理行李。


    尽管从十六开始到现在,他从未离开过研究院,但他想了很久,清单还是短短的一条,连衣服都很少,最后整理完关上,他才发现,不过小小一个行李箱。


    这么多年的时光压缩于此,时寻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前几年时光,发现印象最深的竟然是“咖啡很苦”。


    第二天启程的时候,晏天意不知从哪里得来了这个消息,说着要帮他主动搬家,却意外地看见了时寻只提着一个到大腿的行李箱。


    “你的东西呢?”他下意识问。


    “已经都在里面了。”时寻拖着行李箱绕过他。


    “你到底是怎么说动的院长?”晏天意不甘心道,“明明之前他一直在说要把0608安乐死”


    时寻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安乐死?也亏你们想得出来。”


    “我不这么想,祂很有价值,一个带着不死基因和章鱼基因链的实验体,是我见过最完美的实验体”


    时寻不理他,若是平时,晏天意一定不会在对方表现出明显抗拒时喋喋不休,可他们的话题是0608!是完美!


    “听说章鱼有九个大脑,加上人类的发生带和所处环境,祂就是超级计算机”


    时寻只觉得晏天意很烦,像夏天阳光下嗡嗡叫的苍蝇。


    新批的是栋小洋房,后面还有一个原生态小池塘,再远一点的地方还能看到有小黑点在蠕动,是把房子改装得更适合水生实验体居住的工人。


    0608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兴奋地朝他招手。


    时寻嘴角不自觉漾出一抹微笑。


    “你有在听吗?时寻,0608的降世让我又相信了科学,总有一天我们可以突破生物极限。”他说得口干舌燥,去捕捉时寻的视线,想要一些互动。


    一扭头,正好撞到时寻含笑的眼眸。


    阳光金黄灿烂,时寻苍白的皮肤因此变得像是掺了黄油的奶油,因为长时间的走路脸颊泛起淡淡的粉,他鼻尖蒙着一层细汗,眼睛闪闪发亮。


    晏天意一下子失去了声音,他嘴唇颤抖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原来自己和他说话,他那么开心。晏天意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实验体和对他的喜欢似乎并不是一种。


    他曾以为欣赏就是喜欢,可方才,他惊奇地发现脑子空了一瞬。


    嘴唇干裂,手心是粘腻的汗,他好像一下子从虚无缥缈的理想被拉到现实,这个石子路被晒得发烫的,连树叶都在反光的午后。


    在他的注视下,时寻微微偏了偏头,扫了他一眼,但很快那目光就流走了。


    晏天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见了0608。


    他见到0608的时候总是心怀激动的,想要更加靠近,更详细的数据,可现在,他心中莫名起了一股气,将他的心脏吹起来,被灼热的太阳炙烤成一块坚硬的石头,卡在喉头。


    “他怎么也在?”0608眼里露出人性化的警惕。


    几周不见,实验体竟然会说话了。但让晏天意震惊的不是这一点,而是——祂怎么可以拟态了?


    虽然只有上半身,很显然是一只成长期的实验体,但一般实验体至少半年才会踏入成长期,而面前这个仅仅过去了两个月。


    晏天意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时寻到底是怎么培育实验体的?!


    时寻走到0608跟前,不知道祂这周经历了什么,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的,这次他眼尖地发现0608手指缺了一根,脸上的淤青也还没好透。


    0608把残缺的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这下时寻的目光是彻底放在了上面,祂只好为自己辩解:“已经快长完了。”


    “你做了什么?”时寻完全没有把祂当残疾章鱼的意识,“你手多,所以要帮我整理行李。”


    “一会儿跟你说。”0608又瞪了晏天意一眼,趁着时寻进去,压低声音,“你这个弱小的人类,离他远一点,他是我的。”


    “他是我男朋友。”晏天意说。


    “你们已经分手了。”0608冷笑,“他是我的父亲,我权选择谁当我的母亲。”


    “你以前是我养的。”不知为何,晏天意今天看0608格外不顺眼,祂将门挡了个严严实实,晏天意没办法进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寻离自己越来越远。


    “是么?我不记得了,看来你把我养得很差。”


    何止很差,简直就是养死了。


    晏天意无法反驳,只好对着祂道:“你只是一个实验体,他以后还会有其他实验体,你不是唯一的。”


    “谁允许了?”0608愤怒地一把把他推出去,“你在撒谎!”


    晏天意还想再说什么,大门却被重重关上,把他和毒辣的阳光一并关在了外面。


    0608怎么被时寻养得脾气那么坏?


    而屋内,“脾气很坏”的060拖着行李进了屋子,田螺小伙般将所有东西都放到该放的位置后,找到时寻一把抱住。


    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满怀的时寻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0608比以前要更高了,如果说以前时寻还能到他肩膀的话,现在只能到他的胸口,被抱的时候腿因为占地方的触手被迫歪斜,导致时寻经常站不稳,摔祂身上。


    次数多了,时寻怀疑0608是故意的。


    “你会还有其他实验体吗?”祂问。


    时寻默了默:“或许吧。”


    他试图安慰祂:“不过还没研究完你之前,我不会拥有别的实验体。你代表了人造生物的极限。”


    说到这个,时寻想起:“该带你做智力检测了。”时寻怀疑是养育的哪个步骤出错了,才会让在原剧情里智商比整个科学院高的实验体变得如此愚蠢。


    0608敛去眼底划过的精光,乖巧道:“好的。”


    时寻话锋一转:“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就打了一架。”0608不是很想提这么丢脸的事情。


    祂竟然被一群人类暗算了!竟然不是子弹,是催眠针!可恶的人类!


    虽然剂量很小,但还是让祂出现了短暂的神经麻痹,坚持着用触手拍了几个人类后,被一枪打断了其中一条触手。


    好死不死的,那条触手是祂最常用来变成手臂的,若是再换一条触手当作手臂,祂吃鱼能把鱼戳鼻孔里。


    不过好处是这一架打得惊天地泣鬼神,很快就以十伤十昏迷的战绩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在0608扛着触手被砍断的风险又大闹了几天后,那些人类总算松口,说是时寻马上就来把祂接走。


    想到大房子是自己争取到的,0608就十分骄傲,但想到手断了一只,又觉得自己也不厉害。


    至少离配得上时寻还差一点点。0608不服气地想,要是晏天意再来,祂就用吸盘新长出来的牙齿偷偷把他的手咬掉。


    虽然0608别别扭扭看起来十分不想说,不过时寻还是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向训狗一样拍了拍0608的脑袋:“好章鱼。”


    得到了保证(暂时的),还抱到了父亲(对方是被迫的),并且两人还住在了一起(断了一条触手换来的),0608的满意持续到了晚餐前。


    0608比时寻早来这栋房子一天,昨天送餐员带来的是铁桶装的活鱼,今天除了活鱼之外,还有一份看起来很精致的食物。


    送餐员显然不想和0608接触,将铁桶和食物放在门口按了门铃就忙不迭跑了,时寻打开门将两人的晚餐拿进屋:“吃饭。”


    0608看看时寻精致的晚餐,又看看自己吃起来连汤带水非常不体面的海鱼,犹豫着不想吃。


    “你不想吃?”时寻问。


    0608纠结地看了铁桶一眼,默默咽了口口水:“我不吃活物。”


    时寻冒出一个问号,0608什么时候吃死鱼了,以前明明看都不看一眼。


    “我一般都吃你这种精加工的。”0608特意用上在白房子学的新词。


    时寻表示不信,并直接戴上手套将鱼递到祂嘴边:“吃吧,我不会嫌弃你的。”


    0608犹犹豫豫,还是不想吃。


    时寻只好把鱼煮了,端出来。


    0608骑虎难下,将鱼的尸体放进嘴里,眼睛一直瞟铁桶。


    时寻看见祂的表情,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又想到自己强忍着恶心将鱼处理干净——他一个导师竟然沦落到了解剖这种活计,简直就是笑话!


    他重重把锅里没盛完的鱼汤往桌上一放,冷着脸对0608道:“不想吃就不要吃了。”


    0608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把人类的筷子放下。


    父亲的脸色更难看了。


    0608将碗推开,时寻转身就走。


    “等等!”


    0608着急地喊了一声,一股脑将碗和锅都拖到自己面前,见时寻扭过头,立马用触手缠住锅碗瓢盆和地上的桶,没等时寻看清,已经全部消失在了原地。


    祂抹抹嘴,见时寻的脸色比方才白了一些,似乎心情很好,邀功道:“我做得怎么样?”


    时寻绝望地闭上眼,怀疑自己真的喂了个弱智出来。


    得不到夸奖的0608一下子着急了,“刺溜”一下窜到时寻面前,连人手都不用了,触手糊了时寻一脸。


    他感到那两条触手死命扒拉着自己的眼睛,仿佛要把自己的眼球抠出来。


    时寻越发觉得系统嘴里那个很聪明的实验体是它编纂的。


    0608把他的眼睛扒拉开,让时寻不得不看着自己,委屈道:“父亲,你为什么不夸我?”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