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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苹果教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71章 好兄弟亲一下(10)


    许青禾虽不知道这与盛砚有什么关系,不过还是说:“盛将军说你有。”


    时寻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当着盛砚的面对许青禾道:“那你帮我问问,盛将军有心上人没有?”


    他本就天生笑脸,这一笑,却比平日更多了风情,加上这几日被盛砚养得好,愣是让许青禾看得眼睛都直了,被盛砚不满地挡住视线。


    许青禾只觉得大舅哥碍眼,往边上走了两步,结果盛砚跟着他走,把时寻挡得严严实实。


    “盛砚。”许青禾“啧”了一声,“你这就不仁义了啊。”


    盛砚额角青筋暴起:“你还好意思跟我说仁义?长着两只眼睛干什么用的,时寻喜欢我,我也喜欢他,你掺和什么?”


    闹了个大乌龙,许青禾霎时间哽住,过了半晌才讷讷出声:“你方才怎么不说?”


    “他不想说,自然要藏着掩着。”


    “那你现在怎么又说了?”许青禾只觉得荒唐。


    不提还好,一提盛砚气不打一处来:“我若不说,你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来求娶阿寻了?”


    许青禾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见时寻言笑宴宴,忍不住求助:“时大人当真喜欢他?只要你说一个‘是’字,许某人定不再纠缠。”


    时寻笑眯眯道:“是。”


    见他失魂落魄地要走,时寻难得良心作祟,解释了一句:“喜欢我的人有点多,我以为你对我只是一般喜欢。”


    许青禾背影都透着单身的落寞萧索:“我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


    “别难过。”时寻拍拍他的背,要揽着他的肩安慰两句,手刚搭上去,就被扯了回来。


    盛砚一把勾住许青禾的脖子,狞笑道:“我来安慰你。”


    许青禾连忙摆手说担不起,盛砚本就没想要安慰情敌,做下坡驴直接松了手,还顺口道:“看你今日有空,去驿站把大家的信拿回来吧,积着好久。”


    许青禾本垂头丧气地走着,这下脚步快了,连背影都透着气急败坏。


    见效果达成,他总算出了口恶气,一扭头就看见时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盛将军倒是体恤下属。”


    “都是兄弟,自然亲近。”


    “你可别这么使唤我。”时寻嘀嘀咕咕地把脸埋进盛砚颈窝,“他们是兄弟,那我是什么?”


    “亲兄弟?”盛砚试探着给出答案。


    “你姓盛我姓时。”


    “家人?”


    “我不想听你喊我这个。”


    盛砚绞尽脑汁,最后灵光一现:“好兄弟。”


    时寻:“”


    盛砚还在沾沾自喜,将时寻的脸扳过来,撅着嘴要亲他:“好兄弟亲一下。”


    时寻挣出他的桎梏,飞了他一眼,冷哼道:“不该是良人?”


    只敢在心里想想的称呼一下子被唤出来,盛砚耳根通红,咳嗽一声,最后脑子一抽,应了一声。


    时寻也不生气,攀着他的肩温温柔柔地冲他笑:“我唤你良人,你合该唤我一句相公听听。”


    “还未成婚”盛砚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这怎么能乱唤?”


    “怎么不能?”时寻不依不挠,又见他脸红着好玩,朝他吹了口气,“相公。”


    盛砚忽然捂住下半张脸,慌慌张张要找布,时寻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血从指缝漏出来,才恍然大悟,忙拿出手帕帮盛砚捂住鼻子:“怎么那么突然。”


    盛砚用帕子捂住鼻子,又在时寻的示意下抬起头:“或许是最近太过干燥。”


    边上没了声音,等盛砚鼻血渐渐止住了,时寻才幽幽补上一句:“我看到未必。”


    盛砚忙着洗手洗脸,等都处理完了才抹了把脸看向他:“那是怎么?”


    时寻蔫坏:“相公~”


    盛砚用刚洗干净还湿着的手帕又一次捂住了鼻子。


    等到盛砚要找时寻算账,刚抬起手,时寻就钻进了他的怀里,笑着讨饶:“好哥哥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


    盛砚被时寻磨得没脾气,被三言两语一哄,本就不生气,这下更是美得找不着北,不管时寻说什么都“嗯嗯”应着,时寻让他喊什么他就喊什么,若是有旁人在,定是要嘀咕一句“色令至昏”。


    这一句两句的作用实在大,一直到用完午膳,盛砚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眼珠子黏在趴在他身边看书的人身上,手里拿着卷宗一下没动过。


    他的眼神从时寻的鼻尖滑到密长的睫毛上,有顺着看到他露出的那截白腻的脖颈,塌下的腰肢,想将人挪过来,却被对方一巴掌拍开,正当盛砚还要再接再厉时,帘子被掀开了。


    盛砚做贼心虚地缩回手,许青禾正好将他的信扔案几上。


    “盛将军而立之年,还让父母这么不省心。”许青禾说,“一共就几十封信,你一个人占两封。”


    盛砚不接茬,只想着赶紧将人打发走,敷衍了两句。


    时寻好奇地看,眼里还有羡慕。


    他很少收到信,早些年盛砚偶有来信,之后和盛砚冷战,对方察觉到自己不想理他,渐渐地也就不寄信来了。他知道自己脾气坏,又是关系户,可也放不下面子热脸贴冷屁股,当外出履行公职的医官给同僚寄信时,自己也从未收到过。


    他好像从来没被人惦记过。时寻有些失落。


    “我是不是很久没有给你写信了?”盛砚忽然问他。


    时寻不知道他问这个是要做什么,乖乖回答:“嗯,上次还是在两年前。”


    盛砚点点头,忽然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又拿出墨条。


    “你要作甚?”时寻问。


    “给你写信。”盛砚神色自若道。


    “我就在你边上,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


    “不一样。”盛砚一边找镇纸,一边回答他,“纸上写,你去哪里都能看,还能收起来,想我了就看看。”


    “我就是傻了也不会想你。”时寻啐道。


    “我前年最后一句写了什么?我有点忘了。”


    时寻下意识回答:“吾明夏当归,汝当待我。”


    “记那么清楚。”盛砚笑着将他拽起来,“既然如此,帮我研墨。”


    时寻这才反应过来中了计,觉得对方煞是狡猾,气得跳脚:“你诓了我还要我帮你磨墨,讨厌!”


    “写信呢。”盛砚耸耸肩,“第一个给你看,快点。”


    “我又不是书童,,,,,,”时寻忽然没了声音,慢吞吞挪过来帮他砚墨,眼神飘忽不知在想什么。


    “够了够了,再磨这墨水能淹了我。”盛砚写了个开头,余光一扫,忙出声制止。


    时寻放下墨条,在盛砚身上抹了把手,歪着脑袋看:“你这不是会写字么,怎么之前写的那么丑。”


    淡黄的信纸上,蝇头小楷,遒劲有力,铁树银钩,乍一眼端端正正煞是美观。


    “慢慢写呢。”盛砚一说话,字就大了起来,歪歪扭扭像蚰蜒在纸上爬,“给你收藏,不得写好看点,免得你睹物思人,一看这字,就想到‘那盛砚字这么丑,人肯定也长坏了,有什么好想念的’。”


    “净编排我。”时寻笑骂,“我何时说过你字丑?”


    盛砚写信的动作一顿,忽然又明白过来,没了声音,半晌,才笑道:“你当初说不要我写的信,我以为你是嫌我字丑,这才抽空练了练。”


    时寻看着他越写越大的字,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嘟哝道:“练了两年就写这破字,以前怎么当上的伴读?”


    攻无不克的大翊战神盛将军曾经给皇帝当过伴读,这事人尽皆知,不过盛砚听时寻的语气,重点倒不在前半句,而是后半句,像是在捻酸吃醋。


    “那都是以前了。”盛砚轻轻揭过,将信纸吹了吹放在一旁晾干,又问时寻,“你要不要也写一封?”


    时寻愣了愣:“我写给谁?”他忽地反应过来,骂了句“不要脸”,但还是接过笔。


    紫檀笔身还残留着盛砚的温度,他执着笔,心安理得地看着盛砚帮他放好镇纸,抬笔刚写了一个字,忽然停下来:“你还没给我磨墨呢。”


    “你自己看看还有多少。”盛砚无奈道,“一磨就是小半根,别说写一封了,再写十封都够了。”


    时寻撇了撇嘴,见盛砚还在一旁站着,要赶他走,被盛砚捏住手腕:“早晚都是我看,我先看看不行?”


    “哪有人看着别人给自己写情书的!”时寻又羞又气,将手抽出来,“一边去。”


    “情书?”盛砚怔愣了一下,咧嘴一笑,“想不到阿寻竟如此主动,我以为只是封普通的家书呢。”


    “你敢笑我?!”时寻像是个点燃的炮仗,红着脸看盛砚横竖不顺眼。


    “不敢不敢。”盛砚从背后环住他,将脑袋搁在时寻肩上,“我就是个书童,哪敢笑话时大人。”


    “书童?”时寻语气古怪地重复了一遍,眼珠一转,故意偏过脸,用嘴唇碰碰季忱,“你知不知道书童除了陪读,还要做什么?”


    盛砚是皇帝的陪读,小小年纪就进了宫,自然不知道一般的“书童”是做什么用的。


    时寻将笔洗了放下,半侧过身:“还要用来纾解欲望。”


    盛砚僵了僵,问:“所以天冬”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时寻捏着盛砚的下巴亲了一口,“他才这么点年纪,就是年纪再大些,我也不喜欢。”


    盛砚很想问时寻“喜欢什么样的”,但答案他早就知道了,所以没问出口,只是蜻蜓点水般啄了时寻的嘴唇。


    “所以盛将军还要做我的书童吗?”


    气流轻轻拍在盛砚脸上,让他心猿意马起来,盛砚自认为是君子,假言拒绝:“书童还是要当的,不过你我还未成亲,不能做这般风流之事”


    “盛将军所言极是。”时寻的声音懒洋洋的,他彻底转了过来,后腰抵着木桌,盛砚担心他硌着难受,用手掌帮他垫了垫。


    这下,盛砚的动作更像是搂着时寻往怀里带。


    时寻攀着盛砚的肩,故意将身子贴得更紧了些,一只手缓缓向下。


    一双狐狸眼半阖着,一直摸到小.腹,才停了下来,抬眸去看盛砚,对方瞬间就别过眼。


    “可是小盛将军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时寻轻笑,“盛景庭,你装什么正人君子呢。”


    第72章 好兄弟亲一下(11)


    盛砚满脸通红,想要拉开时寻,可时寻本就是骄纵惯了的,不依不挠地贴上去,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越来越往下,眼看着就要摸到晋江不给写的地方,盛砚忙按住他的手背,气息不稳:“时寻,我们不能”


    “为什么不能?”时寻眼尾染上春意。


    他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盛砚身上,盛砚只要扶住他,免得他摔倒。


    可这样只会将他带得更贴近自己。


    盛砚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眼前人艳丽的脸庞,还有那只被按住的、白皙修长的手。


    “阿砚”时寻语气又软又轻,平日里的半分撒娇变成了十分,贝齿在淡粉的唇间若隐若现,“你真不想?”


    “我”


    不能这样。盛砚方寸大乱,在那满含情谊的灼灼目光下就要缴械投降,堕入深渊。


    “嗯?”柔软的嘴唇贴到一起,湿润潮热。


    “盛景庭!”帘子忽然被掀开,时寻一个激灵,一把推开盛砚,掩饰般蹲下身子背对着盛砚和来人。


    去而复返的许青禾丝毫没有注意到帐内气氛的不对,也没有注意到盛砚杀气腾腾的眼神——每次盛砚在做正事的时候,自己来找他商量事情他都是这副表情,他早就习惯了。


    他又拿出一封信递给盛砚:“喏,这也是你的,找了一圈无人认领,最后忽然想起你还有个在西南的弟弟。”


    盛砚几乎要把信封捏破,许青禾无知无觉地抱怨着:“你这弟弟字可真难看,跟你两年前一样,你们这是什么基因”


    好在许青禾不会像俞平安一样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聊了几句见盛砚不想搭理他,自讨没趣地离开了。


    等许青禾彻底没了声音,盛砚才长出一口气,要拉时寻起来:“他走了。”


    时寻又扭了扭,撅着嘴不想理他。


    “这会儿知道不好意思了?”


    被这么一打搅,两人都没了兴致,等冷静下来,时寻又觉得羞,红着脸不肯看盛砚,也不肯起来。


    “再蹲一会你腿该麻了。”盛砚干脆绕过时寻的臂弯,将人强行拖起来:“和我一起看信。”


    “你的家事,我怎能窥探。”他嘟嘟哝哝,眼神却没有离开过盛砚桌上的那三封信。又或者说,眼神没有离开过三封信下还摊着的信纸。


    会不会把字压糊了。时寻这样想着,想去拿过来,又不好意思开口。


    盛砚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将写给他的信纸拿起来给他:“墨还没干,小心点。”


    闻言,时寻默默将手缩了回来。


    “那我一会看。”


    盛砚不知道时寻怎么忽然又变了念头,但还是听话地放了回去。


    “反正是给我的,我早看晚看都一样。”时寻摸了摸鼻子,“等我看完,再收起来我,我去看会书,我一个外人”


    话是这么说着,时寻却没有挪动脚步,不是他有意窥探别人的家事,只是薄薄信纸承载的思念对他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那份家人的羁绊是他从来不敢奢求却无比期待的。


    “什么外人。”盛砚将人轻轻拉近怀里,弹了他个脑瓜崩,“内人。”


    时寻脸上浮起淡淡的粉,嘴上不饶人,“我又不是你新娶的媳妇。”


    “马上娶。”盛砚亲了亲他的脖子,环着他拆开信封。


    “我才不嫁给你。”时寻嘀咕,“都是男人,凭什么你不能嫁我?”


    “怕你不肯娶。”盛砚这样说着,将时寻的脑袋掰正,“蝇头小楷看着头疼,阿寻帮我看看。”


    他不知道盛砚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凭着盛砚那手练了两年还是像狗爬的字,是真的也不一定。他认真起来,一目十行扫下去,脸色却凝重起来。


    不止是他,盛砚的面色也渐渐沉下去。


    “京中事变,暂勿还京。”最后的字迹极为潦草,像是在兵荒马乱中匆匆涂抹上去的,时寻看得吃力,渐渐没了声音,盛砚将最后那句话轻声念了出来。


    “汝在边地善自珍重,勿以家为念,家中俱安。”


    盛砚又拆开第二封,是早年入宫做皇后的大姐,内容更加简单,只有短短几行,除去开头的寒暄后,意思很明确。


    “阿砚久戍边疆,数却胡骑南侵。年齿渐增,犹未娶妇。上念股肱,令汝早归,将为择配,以衍宗嗣,绵延后嗣。”


    家姐鲜少来信,虽从小父亲就请了先生来教她读书写字,可被皇帝求娶后,被困在后宫里,终日郁郁寡欢,只盼着每年能回家一次,加上信会被拆开检查,数十年来寄信的次数屈指可数。


    最后一封是盛砚的弟弟寄来的,信封明显要比其他两封白净些,俨然是近来刚寄到就被许青禾拿回来了。


    因着路途遥远,镇守西南的盛小将军这是第一次来信。


    一脉相承的狗爬字,但好在只有两个字,辨认起来很简单。


    “勿归!”枯墨写就的感叹号几乎要将纸页劈开。


    盛砚手指逐渐用力,纸张皱皱巴巴,并且发出簌簌的抖动声,时寻按住他的手:“现在万不可轻举妄动。”


    “我知道。”盛砚这样说着,深呼吸了数次,将惶惶的杂念勉强压下,“不知道是有人逼宫还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谁都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他没说出口的那个。


    盛家权势滔天,周元祁几年前娶盛碧就是为了和盛家搞好关系,但现在或许担心盛家功高盖主,打算收权了。


    “你若是回去,又打算如何?”时寻很冷静地问,“将带大的军队拱手让人,看山河失势,周元祁若是念旧情,留你一条小命让你有机会感恩戴德,若是打算赶尽杀绝,你又如何脱身?”


    “可是我不回去,家父和小弟万一有个闪失加上阿姐还在宫中,我又如何安心?”


    “你也是关心则乱。”时寻掰着手指给他算,“来边疆的时候还是入夏不过一个月,你待了不到一周又匆匆赶回去,却也已是入了秋,这还是没有遇到意外的时间,若是周元祁那狗娘养的布置了埋伏怎么办?别说皇宫了,你连城门都进不去。”


    盛砚眸光闪了闪,脑中很乱,但从小被教授的礼教纲常还是让他先纠正了时寻的称谓:“天子是不能直呼其名的,况且你还用这种折辱的称呼喊他,若是被听见了”


    “谁告发我?你吗?”时寻戳着他的脑门,恨铁不成钢地说,“周元祁是给你灌迷魂汤了还是如何?你老爹在狱里快被折磨死了,你弟弟的兵符已经在他手里了,皇后也被软禁了,也就你这缺心眼还在这里纠结君臣之礼。”


    话音刚落,一股刺痛忽然从心脏处传来,时寻白了脸,剧烈的疼痛感吞噬了他,眼前阵阵发黑,在刺耳的耳鸣声中,他听见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


    “宿主‘时寻’违反规则,向关键人物透露剧情走向,现在开启二级惩罚。”


    汗水让眼前的物体模糊,晃动,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他终于撑不住,向前倒去,可他意识无比清醒,抓着盛砚的领子,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你若是不反,盛家除了你一律流放,你会成为周元祁的禁脔,最后不愿被折辱服毒自杀,我会被刻上‘黥’字回到最开始的小城”


    他从周元祁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满脸泪水,一身狼狈。


    他的手不自觉松了,难过地想,自己这样子可真难看。


    电流接二连三穿过四肢百骸,时寻跪倒在地上,撑着地面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他几欲作呕,想要深呼吸缓解一下心脏的刺痛,却是被空气呛住,剧烈咳嗽起来,血污泼到地上,很快就被土地吸收。


    “时寻!时寻!”盛砚慌乱地将他扶住,想喊人,可刚打完仗,这个点大家都在休息,盛砚徒劳地喊了几句没有人应答,他又走不开,只好尽量让时寻在怀里窝得舒服,一动也不敢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渐渐没了声音,连呼吸声微弱了,盛砚心重重一跳,忙去探对方鼻息,好在鼻息虽微弱但很平稳,盛砚松了口气,忙出营帐让人喊医生。


    来的是山羊胡军医,他给时寻把了脉,又探了其他地方,还是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将知道的告诉盛砚:“估计是累着了,让他休息一会吧。”


    “他都咯血了!”盛砚眉头紧锁。


    山羊胡军医表示无能为力,安慰了盛砚几句就离开了,营帐里只剩下了躺在床榻上面若白纸的时寻和过几分钟就要探一次时寻鼻息的盛砚。


    盛砚精神始终紧绷着,见时寻不断流着汗,想给他擦擦,可只是擦了脸,想解开时寻的里衣,又觉得没经过时寻允许,这是非礼。


    他一遍遍擦着时寻露出来的手脚和脸,其他地方一碰都不敢碰,生怕给时寻碰坏了,就这么照顾了一天一夜,盛砚头痛欲裂想要眯一会时,被褥里的青年动了动。


    盛砚一下子精神了,屏息凝神地望着时寻,对方面色已经红润起来,但盛砚仍是不敢怠慢,生怕又出什么差错。


    又过了会,时寻的手指动了动,盛砚忙抓进手心。


    “盛砚。”病榻上卧着的美人喃喃道。


    盛砚连声应着,时寻眉头紧锁,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话。他将耳朵凑近去听,才勉强听清。


    听清后只觉得又气又好笑。


    他说:“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啊?”


    他还在重复着这句话,像是不得到回应誓不罢休,盛砚试探着回答了一句“不是”。


    接过床榻上的人忽然重重一滚,要不是盛砚眼疾手快接住,此时就“呱呱落地”了。


    他抓着盛砚的一截头发,砸吧砸吧嘴,大喊一声:“撒谎!”


    时寻被自己喊醒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第73章 好兄弟亲一下(12)200瓶加更


    “醒了?”盛砚看向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时寻的脸,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故作轻松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醒来了呢。”


    时寻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咒谁呢。”


    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盛砚忙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水,将他慢慢扶了起来,盯着时寻将一碗水都喝了,如释重负地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抱着他,皮肤相贴的部分逐渐温吞,又因为水汽变得有些粘腻。


    时寻垂下眼,拍了拍的他的背,却没想好怎么解释。


    且不提系统的保密机制,就是能说出来,又该如何让盛砚相信?电击余痛犹存,他环住盛砚,脑中飞快思考该如何应对他的问话。


    出乎意料地,盛砚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问他:“现在还难不难受。”


    时寻摇摇头。


    “我去给你打水。”盛砚说着要起身,“之前出了那么多汗,身上一定不舒服吧。”


    时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看着盛砚的背影消失在帘外:“他怎么这么不上道,不知道帮我擦擦?”


    惩罚完后的系统又成了平时那副死样子,语气是和时寻一脉相承的淡淡嘲讽:“他哪有这个胆子阿。”


    系统说:“没有你的允许,盛砚只知道帮你把外套脱下来塞被子里,眼睛都不敢乱瞟,生怕看到不该看的。”


    “我身上还有不该看的?”时寻匪夷所思。


    “体谅一下,这是古代世界。”系统说,“白月光比较守男德。”


    “守男德”的盛砚打了水,给时寻烧热了,扶着时寻走到浴桶边,自觉地要出去。


    时寻此时恢复过来,又活蹦乱跳了,也有了力气撩拨盛砚,见人要走,一边解开带子,一边出声道:“回来。”


    盛砚动作一僵,机械地转过身,一看时寻大片胸膛露在外面,第一反应是去帮他拢好。


    “外人在的时候不要脱衣服。”盛砚一脸严肃。


    “你不是内人么。”时寻拂开他的手,大片白腻的肌肤被水汽熏成淡淡的粉色,白着的脸庞也浮起粉,病态的苍白被朦胧地擦去了,让他看着眼含春水,面若桃花。


    秀色可餐。


    盛砚第一反应是闭眼转身,手指却被勾住,紧接着贴上了一片温热的肌肤:“阿砚,你怎么把眼睛闭上了呀?”


    “你睁眼看看我。”青年的声音越发近了,贴着他的耳际,见他紧紧闭着眼,吐气如兰,“将军哥哥为何要害羞?”


    盛砚只好睁开眼,脖颈隐隐有筋络突起,他脸红得像煮熟的虾米,先是与时寻对视了一眼,随后忍不住往其他地方瞥,又飞快地转回来,逼迫自己望着时寻的眼睛而不是乱看。


    “再不洗澡,水该凉了。”他哑着嗓子说。


    “你的声音好哑。”柔软的嘴唇贴了贴他的喉结,“莫非是风寒?”


    “再裸着上半身多说两句,得伤寒的就是你了。”


    天气彻底凉了下去,外面淅淅沥沥下着下雨,尽管盛砚将帐帘紧紧地拉住了,可室内的温度也不比外面热多少,他想把十分不配合的时寻放浴桶里,可手一搭上那白腻裸露的背脊,他就不知所措了。


    盛将军从没遇见过这么难解决的事情。


    好在时寻没有为难他,又调笑了几句,老老实实进了浴桶,盛砚松了口气要走,又被时寻喊住了:“你走什么呀。”


    语气里带着半分娇嗔半分责怪,湿漉漉的手在盛砚衣摆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印子:“我怕。”


    “你怕什么?”


    “我怕黑。”时寻眼睛不眨地撒谎。


    帐内虽说不算特别明亮,但蜡烛都点着,暖黄色的光塞满了整个营帐,要说最黑的,就是盛砚的影子。


    随便换一个人都不会信的话,盛砚却信了,他想起年幼的时寻不愿意走进营帐,戒备地缩在角落偷偷抹眼泪的模样,越发心疼:“那我不走。”


    “你就在旁边陪我。”时寻又提要求。


    “阿寻,玩闹也要有个限度。”盛砚无奈道,“你已经不是小孩了。”


    时寻气得拍了一下水面:“你还真把自己当我哥哥了?”


    他扒着木桶边边,被水汽浸湿的银灰色眼眸湿漉漉地看着他:“哥哥可不会亲弟弟的嘴。”


    盛砚烧得更厉害了,平日里杀伐果决的一个人,这时却对胡闹的时寻说不出一句重话,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他拗不过时寻,只好在边上站住了,不断在心里告诫自己“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耳边时不时传来水声,盛砚悲哀地发现自己身体某处起了变化,四下搜寻却找不到掩饰物,好在他还没脱外套,又被氤氲水汽遮着,不仔细看的话和平日无异。


    盛砚决定找点话说,让两人之间的气氛不要这么沉默又暧昧。


    他问:“和我说说你在京城里的事情吧。”


    水声静默,过了许久,才听边上的人轻哼一声:“有什么好说的,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都过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的尾音还是颤抖起来,就好像默默将委屈吞进肚子里消化的孩子忽然听见有人问“你怎么了”。


    盛砚听到这话,立马道:“那就不说了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时寻眼圈也不红了,杀气腾腾地瞪了他一眼:“你过来。”


    等盛砚茫然地俯下身,一把拧住他的耳朵,“平时问东问西,这时候又装了解我了?你多问一句会死?”


    “松手松手松手。”盛砚龇牙咧嘴地求饶,“那我再问一遍。”


    时寻冷哼一声,将头偏到一边,抬着下巴,拿眼睛瞟盛砚。


    “你在京城过得怎么样?有委屈跟我说。”


    “你帮我报复回来?”时寻伸出手糊了他一脸水,“你帮我把那眼睛长头顶的狗皇帝拉下来,就算给我报仇了。”


    盛砚没有同他一起闹,沉默了一下,轻声问:“他对你很不好吗?”


    时寻敛了玩闹的神色:“挺好的。”


    “但是你不喜欢。”


    “嗯。”时寻垂眸,搅着水闷闷道,“我不想当什么院判,我想读书,考状元。”


    “和我说说吧。”盛砚说,“我不在的那段时光。”


    时寻忽然笑了笑,笑容里有几分落寞:“你重伤了,他把我召进宫里,我错过了那年的考试,要再等一个三年。”


    “我不是你们这样的王公贵族,机会太宝贵了,更何况是一个能够证明自己的机会。”时寻别过脸,背对着盛砚,强装镇定,“不过他对我很好,把我封为医士,见我被排挤,又升成了院判。”


    “他们都说我是大翊王朝最年轻的院判。”时寻说,“可是我不想这个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位置,本来,本来就算被排挤被孤立,我也能靠自己爬上去的,可他将我放在了几乎没有可能晋升的高位。”


    盛砚哪里还不清楚,他一直以为周元祁待人真诚,谁承想狠辣的心机原来是用到了别处。


    他早该明白能成为皇帝的人,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会和他去御膳房偷绿豆百合汤的少年郎了。


    若周元祁真心想弥补时寻,为何不在开始就将他封为院判,而是让时寻平白受了几年白眼再晋升?


    时寻虽然不说,但盛砚很容易就想到,定是时寻好不容易接受要从医的命运,苦读医书踌躇满志的时候,被周元祁一举拔高到了他原本目标的高度。


    所有的努力敌不过特权阶级一句轻飘飘的话。


    时寻在治病上的一切不熟练和生疏,似乎也找到原因了。


    他不是不想学,而是知道自己再怎么费工夫,都翻不出皇帝的掌心后,彻底失望。


    身上文人的傲气一点点折煞,他到现在只剩下一点自命清高的傲慢苦苦支撑着他的信念,若不是这次被派来了边疆,他怕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辛苦了。”盛砚双手紧握成拳,又徐徐松开,语气里带了点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憎恶,“等回了京城,我定给你讨个公道。”


    “你要如何给我讨公道?”时寻眼里似有讥诮,但缭绕的水雾又将他的眸子照得朦胧,让那份讥诮转而化为苍凉。


    “我,,,,,,”盛砚哽住,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时寻叹了口气:“你一向是仁慈的。”


    说罢,他从浴桶里跨了出来:“水凉了。”


    这几日都下雨,一层叠着一层,天气也一层层凉了,暗了。


    草原开始荒芜,半人长的草被牛羊吃干净,那些人走了,只剩下一地黄土,偶有雨将几个月前的尸体冲出来,有时候是白骨,有时候是破烂不堪的衣裳,但更多时候没了踪影,只剩下一小蓬比周遭更高也更密的草。


    胡人南下的频率少了起来,和草似的,渐渐瘦弱了,长得越来越少也越来越慢,盛砚遣了一半的人回家,剩下的四万余人要在这里度过一个难熬的冬天。


    仅仅几天功夫,草原最后的秋意也消失了,再冷下去,约莫是要大雪封路了。


    盛砚又忙了起来,忙着交接送来的粮草,又忙着派人到最近的城邦交换些必需品——他们是没办法去的,一来人太多,而来万一胡人来个出其不意,容易酿成大祸。


    “这次少了五百车?去查清楚。”


    “王大人说被山贼打劫了”


    “放他娘的狗屁!”盛砚骂了句粗口,余光瞥见时寻,下意识要挽回形象,结果见时寻转了个身,俨然是当作没听到。


    盛砚脸色阴沉,只说:“将那什劳子王大人喊过来。”


    那士兵连忙应了,不过多时,一个身材矮胖的官员进来,见了盛砚没鞠躬也没作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盛将军别来无恙。”


    盛砚虽说是个武官,但到底是高门大户出身,最是注重礼教,一个九品官见正二品官竟然连腰都不弯一下,有这般神气的,上一个还是身为正五品官的时院判。


    时寻是什么人,别说不鞠躬了,就是要骑到盛砚头上,他都不敢说一个“不”字。面前的“王大人”将时寻的神气学了十成十,官腔一出,盛砚原本五分的火气涨到了十五分。


    他强忍着怒气:“听说粮车被劫了?”


    “盛将军,这也是没办法,今年收成差,一路上山贼可多了,我们也是拼尽全力才保下了剩下的四千车”


    “四千车?”盛砚察觉出一丝不对来,“往年都送五千车来,为何今年只有四千五百车。”


    盛砚久居高位不怒自威,王大人挺直的脊梁被这气魄压了下去,躬着身摸出块手帕擦擦额头的虚汗:“盛将军你也知道,今年收成不好”


    “荒唐!”盛砚气不过,一把掀了案几,怒气冲冲地揪住王大人的领子。


    “饥荒那年也不见得少,怎就今年少?!你们倒是中饱私囊个个油满肠肥,你让我几万的兄弟怎么办?他们过的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现在连饭都吃不饱,上战场让你上吗?!你能抗几刀?还是说你能以一敌百无所不当?!”


    被揪着领子拖起来,王大人总算知道害怕,缩着脖子叠声喊着“抱歉”,等盛砚渐渐冷静下来,他脚落了地,立马窜到门边。


    冷汗浸湿了手帕,他不住地擦着:“盛将军,卑职理解你们艰难,但是这都是皇上的指示,您也不能赖在我们头上呀。”


    “你理解个屁!”额角突突地跳着,他恨不得从他身上撕下块肉来以纾仇恨。


    “阿砚。”时寻忽然出声。


    盛砚勉强恢复了点理智,缓和了脸色朝他看去。


    时寻正在看书,此时将书竖起挡住嘴唇,眼睛弯了起来:“倒不如随王大人走一趟?若真是山贼抢走了粮车,只能想其他办法,节衣缩食艰难度日,但若是有别的隐情”


    他的语气称得上温柔,总之和盛砚打情骂俏时绝不是这个语气,也不似现在这般笑得甜蜜,他从椅子上起身,施施然走到王大人跟前,故作亲昵地拍了拍他厚实的胸脯。


    “王大人,时某可是很相信你的,今日我为你做担保,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信任啊。”他笑得更灿烂了,“前阵子我刚和盛将军说,少了个让我练习针灸的铜人,今日看王大人,倒是比铜人更好些。”


    王大人汗冒得更厉害了,后背湿透,被外面的冷风一吹,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帅帐的温暖让他下意识顿了顿脚步,一扭头见看见盛砚黑着的脸和时寻似笑非笑的模样,不敢怠慢,加快了脚步。


    一到粮车停驻的地方,就有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上前,王大人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盛砚还气着,刚要开口嘲讽,被时寻拽了拽袖子。


    “二位大人不如歇息片刻,我已经让底下人再去清点数量了。”王大人脸上的神气尽数被惶恐替代,盛砚冷笑一声,倒是时寻悠悠抿了口茶。


    “好茶。”时寻赞叹道,“王大人昧了不少钱吧?这么好的茶叶,这点俸禄可喝不起。”


    王大人的汗流得更厉害了,整张脸泛着油光,时寻看得反胃,放下手中的茶碗:“人怎么还不来?”


    “马上,马上。”他又用湿哒哒的手帕擦了擦额头,千等万等,总算等来了方才的人。


    那人悉悉索索压低声音说了几句,在转回来时,王大人面露喜色:“告诉二位大人一个好消息,五百辆粮车方才找回来了,原来只是走散了。”


    先前还是殊死搏斗,现在又是走散了,不过盛砚冷静下来,也不与他计较,带着粮车就要走。


    倒是时寻拦下了他,扬声问:“还有五百辆呢?”


    盛砚连忙拽了拽时寻:“这次只有四千五百辆。”


    时寻白了他一眼:“真是在边疆待久连心眼都不会玩了,就不会讹点?”


    盛砚压低声音:“这是不合规矩的。”


    “你是三十岁不是八十岁。”时寻拧了他一把,“闭嘴吧老顽固。”


    王大人本还指望着盛砚将处处透着精明相的时大人压下去,一个正二品,一个正五品,又是在盛将军的地盘,合该是盛砚做决定。


    谁料两人头挨着头商量了几句,再抬头时,盛砚泰然自若:“还请王大人将剩下的五百辆辆车还回来。”


    真是狼狈为奸!王大人点头哈腰:“那是必然,必然。”


    见王大人答应得痛快,时寻大发慈悲道:“剩下的五百车粮还请三日内交与俞副将。”


    王大人又忙是点头作揖,余光瞥见盛砚那柄泛着寒光的长枪,头更低了,连声说着“一定”,将两座瘟神毕恭毕敬地送了出去。


    两人肩并肩走了出去,王大人活那么久,什么世面没见过,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又挥挥手召了个人过来:“老三,你关注着些二位大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和我说。”


    那粗布麻衣,却比其他车夫看着富态些的男人一点头,将走之际,又被喊住。


    王大人压低声音:“他们的关系好像不简单。”


    都是声色犬马的人,什么没见过,两人对视一眼,在王大人摸出一块碎银时王老三眼睛亮了亮,忙揣进兜里:“表兄你就放心吧,他们就是对视了一下我都跟你说。”


    王老三前些年赌钱输光了家底,将妻儿全都卖了,又输得精光才想起自己还有个远房表兄,忙来投奔了他,他别的本事没有,最会的就是小偷小摸和吹牛皮,好在爱财如命又嗜赌如命,很好拿捏,办事也不算坏,王大人就将他留下了,也算半个心腹。


    他出了门,又将几个人喊来说了什么,最后拉住一个老叟:“给你五十个子,你去帮我办件事,办成了再给你五十,办不成我看你那孙女长得也挺漂亮。”


    那老叟哆哆嗦嗦应了,王老三对他耳语了几句:“明早就去,听闻那盛将军最是心慈,一定会见你的。”


    时寻本以为这事就这么算了,谁承想第二日一早,竟是有人求见。


    除却公事,盛砚是个很好说话,也没什么架子的将军,底下的士兵想来见他只需招呼一声,可今日来的人却是从未见过的,因而进帅帐的时候,是被扭送进来的。


    那人头发花白,两颊深深凹了进去,一双眼浑浊地挤在眼窝里,脸上满是被寒风割开的细小口子和皱纹。


    盛砚于心不忍,让士兵将老叟松开。


    士兵犹豫了一下:“盛将军,记得去年有胡人暗杀,就是这架势”


    “去年我躲过了,今年也可以。”盛砚说,“松开吧,老人家一把年纪经不起你们折腾。”


    将军都发话了,底下的小兵哪敢不从?眼神紧紧盯着老叟,精神紧绷着站到了一旁。


    那老叟被松开后,“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砰砰”磕着响头,嘶哑的嗓音在营帐里回荡:“还请各位军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群小老百姓吧!”


    “什么?”


    随后,盛砚保持这副表情听完了那王大人要这群车夫在三天内上交四千二百石给他的消息。


    那些车夫本就是朝廷招纳的,家乡多半不在这里,哪怕是在附近几个城邦的,也是家庭不富裕的,要凑够四千二百石简直是天方夜谭。


    在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目标前,所有人只能洗干净脖子等死,可就在这个时候,王大人忽然告诉他们“我也不想啊,可是那盛将军一定要,我也没办法”。


    矛盾自然转移到了戍边将士和民众身上。


    这一招实在阴狠,显然王大人是打算将盛砚等人得罪个彻底,盛砚先将那老叟安抚好了,再三保证不会要他们的粮,在对方将信将疑的神情中,将人送了出去。


    在要走出营帐之际,那老叟忽然一哆嗦,腿一软竟直接坐倒在地。


    盛砚先前被时寻突然倒地吓出了心理阴影,直接搀起老叟将人送回了自己的营帐,将人扶到椅子上:“您先歇会吧,外面冷。”


    时寻正好在烧热水,拿了个碗冷热掺了递给他,见他两只手冻僵了拿不利索,轻轻掰开他的手,将碗放到两手之间,又帮他调整了一下角度,又走开了。


    时寻一般时候不喜欢搭理人,天又冷得他嘴都不想张,他淡淡冲老叟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接受他的道谢了。


    过了一会,时寻又拿了个暖炉过来,那老叟颤颤巍巍地要跪下,时寻眼疾手快将人扶住:“呆着吧,缓过来了再回去。”


    他抓着时寻的手千恩万谢,时寻难以招架,一溜烟逃了,盛砚的气势比时寻强多了,那老叟不敢和盛砚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的椅子上。


    盛砚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他又习惯了亲历亲为,没有帮他招待人的副手,时寻此时又被老叟的热情弄得无所适从,死活黏着盛砚,说什么都不肯从他身边离开。


    营帐安静了,只剩下盛砚和时寻偶尔的交谈声。


    天渐渐暗了,等盛砚处理完手里的事情,这才发现老人已经离开了。


    晚上下起了雪,路更不好走了,盛砚只好将见王大人这件事暂时搁置,第二日再和时寻一起去。


    被硬生生从温暖被窝拉出来的时寻眼皮都没掀,怨声载道地牵着盛砚的手走在道上,过一会就被绊一下,摔盛砚身上。


    周遭忽然多了很多审视的目光,有些只是好奇的打量,有些却是带着明显恶意的。


    时寻对这样的目光很敏感,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场景太过眼熟,在他还是个医士的时候,时常收到这样的目光。


    前面的盛砚还牵着他的手,时寻默默把手抽出来,离远了几步,


    “怎么了?”盛砚只当他是还在闹脾气,“雪下可能有坑,我拉着你走,危险小些。”


    时寻只好硬着头皮重新拉住盛砚的手。


    周围人的服饰渐渐变了,多是穿着粗麻布的面黄肌瘦的车夫,那议论声也逐渐大起来,毫不避讳他们。


    两人只顾着走到王大人暂住的客栈,对他们的打量视若无睹,时寻心跳得越发厉害,他难以遏制地想起那段孤立无援的时光。


    “听说那时大人就是靠出卖身体走到这个位置的,你信不信?”


    “怎么不信,你就看那张脸,一看就是胡人和汉人生的杂种,若是靠自己怎么能当上京城的官?果然人长得好加不要脸,什么东西都能要到。”


    “而且你看那盛将军和时大人,动作这么亲近,还说是兄弟呢,姓都不是一个,怕是情哥哥情弟弟恶心死了。”


    “小声些,他们都狠着呢,过会就将我们——杀了!”


    时寻脚步一顿,盛砚也跟着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脑中名为“理智”的弦应声而断。


    时寻脸色难看至极,大步朝人群走去:“骂谁呢?”


    第74章 好兄弟亲一下(13)


    那几人方才还一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的模样,此时见到真招惹了官爷,登时噤若寒蝉。


    “有种就把话再说一遍啊。”时寻从未见过如此过分的人,气得脸都红了,“造什么谣呢?是不是安稳日子过多了忘记是谁在边疆给你们守着国界了啊?!”


    盛砚暗道不好,连忙上前拦住时寻,时寻气得完全丧失了理智,能勉强维持风度已然是装高岭之花装出来的习惯,盛砚一拦,时寻回手就是一巴掌:“骂你呢你还忍,盛老二你今天不把这事处理了,都辜负了将军的名号!”


    时寻骂完盛砚继续输出:“嘴一张就是造谣你怎么那么有本事呢,戍守边疆你怕苦,让你上战场又不肯,磨磨唧唧拿几个铜板给你那长得像红苕的狗官打工还打出荣誉感来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编排我们?”


    那几人肉眼可见地脸红起来,呼吸急促,俨然是气得不轻,又挨着时寻的身份不敢还嘴,求助般地看了眼时寻身后的盛砚。


    盛砚挨了一巴掌老实了,生怕自己再挨打,像个懦弱的丈夫一般默默缀在身后。


    他第一次知道时寻原来骂人这么厉害,见时寻越骂越来劲,畏畏缩缩地伸手拉了拉他。


    时寻被一拽,出走的理智回笼,冷静下来。


    对面五大三粗的男人终于找到机会,此时被骂得失了理智,也不管是面前是哪个官员了,破口大骂:“狗娘养的”


    时寻冷笑:“你是你爹养的。”


    对面一噎,竟没找出这句话的错处,但潜意识里又觉得这是在骂人。


    盛砚此时也不顾上避嫌不避嫌了,眼疾手快将战斗力爆表还要继续骂的时寻往怀里一摁,同时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


    到底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将军,盛砚这一眼让那帮人脸色一白,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忙不迭想补救,被盛砚打发走了。


    “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吃里爬外的狼心狗肺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盛砚一将时寻从怀里放出来,又被还没消气是时寻骂了个狗血淋头。


    “深呼吸。”


    时寻下意识做了,随即疑惑道:“你干嘛?”


    “怕你喘不上气。”盛砚淡淡道,脸上没什么表情,“走吧,做正事去。”


    盛砚没说其他的话,这倒让时寻有些忐忑不安了,男人走得很快,平日里为了照顾时寻才走得慢些,现在时寻得一路小跑才跟上。


    “你慢点。”时寻小碎步勉强跟在他身边,“我又要喘不上气了。”


    男人脚步一顿,果然慢了下来。


    时寻得空去看盛砚的脸色,对方神色淡淡,哪怕被时寻这么看着,嘴角还是平平的一道直线。


    他好像在生气。


    盛砚生气起来还是很吓人的,虽然时寻没被凶过,但不知为何每每看见都有些害怕。


    他一言不发地跟着盛砚去了王大人临时住的客栈,被告知还要等一会。


    时寻气还没消下去,嘴又张开了。


    男人淡淡扫了他一眼,点点边上的椅子。


    时寻把嘴闭上了。


    两人之间的气氛古怪,时寻一边喝茶,一边偷偷摸摸觑盛砚,盛砚只顾着喝茶,都不知道看他一眼。


    自己倒是好心办坏事了。时寻越想越不得劲,茶碗一丢,一个人生闷气。


    一边生气一边瞧盛砚,对方还是没有来哄他的意思。


    时寻拉不下脸和他说话,彻底蔫巴了,拨腰间系着的坠子玩。


    约莫一刻钟后,总算有人请他们挪去了一个雅间。


    王大人坐在东侧,王老三坐在西侧,只剩下了南北两侧的位置。


    盛砚面色一沉,如果说方才是面无表情,现在只能用黑如锅底来形容。


    座位以南为尊,其次为东,按正常待客礼节,本该按官职来排,盛砚坐南,时寻坐东,现在只留了个朝南的座位,显然是没把时寻放在眼里。


    或许是流言传多了,连他们自己都信了。


    在那些议论出现后盛砚就知道,这是给他们做局来了,若有人按捺不住性子去争论,一定会传出“边军仗势欺人”的传言,他和那些人虚与委蛇多了有经验,但时寻一直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做事,本就心高气傲,哪里明白这些道理?


    而王大人此番做法,显然是故意刁难时寻来为昨日的难堪报仇。


    “你坐朝南的。”盛砚说着就要坐到朝北的座位上。


    王大人脸色大变,忙起身说是个“误会”,恭恭敬敬将东侧的位置让了出来,给两人坐。


    时寻此时也反应过来了,想出言嘲讽,又顾及盛砚方才的情绪,犹犹豫豫地看了他一眼。


    盛砚没说话也没给他一个眼神,剑眉紧锁,时寻转念一想,盛砚又不是自己的直系上司,他凭什么看他的脸色?


    “这位置尊贵,时某官职不高,容易折寿,还是留给王大人吧。”素白的脸上带了淡淡的讥讽。


    此话一出,室内的气氛瞬间变得针锋相对起来,连王老三都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王大人讪笑着连声说“不敢”,时寻这才冷哼一声落了座。


    “听闻王大人要从百姓那里搜刮出四千二百石粮给边军?”盛砚说,“好大的官威。”


    就是丞相来了边陲,遇到地头蛇也要敬他三分,至此两帮人马彻底撕破脸皮,王大人仗着盛砚不敢杀他,无赖道:“王某手里没粮,又要交差,自然只能让下面的人辛苦辛苦”


    他话锋一转,一副苦样:“听闻京城几日风雨飘摇,连丞相都被扣进大牢,四千五百车还是看在盛将军的面子上,都是给皇上做事的,还是不要为难彼此为好。”


    “是么。”盛砚握着茶碗的指尖微微泛白。


    王大人神秘地笑笑,后背被冷汗浸湿,他故作淡定地将茶碗递到嘴边。


    “砰!”


    盛砚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巨大的响声吓得时寻一抖,王大人一碗茶尽数喂给了衣领,室内登时兵荒马乱,王大人一边用手搓着湿漉的衣领,滴滴答答地问盛砚有无受伤。


    王老三没眼力见地拿手帕给王大人擦衣服,被人瞪了一眼,才呆头呆脑地要给盛砚。


    “喏。”时寻还在生闷气,依旧拉不下脸,只将染上梅香的帕子扔盛砚手上,见手帕渐渐渗出红来,一下子急了:“还说是将军呢,细皮嫩肉的老是受伤。”


    锐利的鹰眼死死地瞪着王大人等人,看得人两股战战冷汗津津,这才收回目光,一拂衣袖:“我们走。”


    直到走出客栈,盛砚才有些冷静下来,望着手帕上的血迹出神。


    时寻想说话,又被那迫人的震慑力吓到,安静地像只小鹌鹑,时不时抬眼看看他。


    “听说盛将军去帮咱们讨粮了。”一行人从面前经过,盛砚站的是死角,几人丝毫不知道话题内容中的人就在附近。


    “盛将军人真好,我方才听那些车夫说,他们那大人不仅不帮他们,还要他们上交粮。”


    “要是盛将军在俺老家就好了。”其中一人感慨,“听说上面改了税收,俺爹俺娘将俺最小的妹妹卖了才凑到秋税。”


    “你们有没有听说,盛将军以前是皇上的陪读?”几人零零散散应着,随后一起感叹道,“要是盛将军是皇上就好了。”


    时寻咳嗽了一声。


    几人朝着看来,时寻还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时寻在军中人缘不错,几人想同他聊几句,忽然边上伸出一只手,将时寻勾进墙后。


    时寻抱着手臂瞧他:“都听见了。”


    盛砚闷闷地应了一声。


    “怎么想?”


    “我不想当皇帝,我不适合的。”


    “我知道这与你学到的君臣伦理相悖,但你忍心看这些天下苍生苦不堪言吗?”


    盛砚不说话了,像是在沉思,可眼神聚焦在时寻身上,又移到他的腰带上,那里空空落落,只点缀个几个小小的玉坠,盛砚直觉应该带点其它的,比如皇帝腰间系的玉组佩。


    这念头出现在脑中的时候,盛砚并没有感到惊讶,他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就好像时寻就是为了王位生的。


    骄纵却谦逊,敏感又坚韧,他忽然发现,时寻从来没有为行军艰难抱怨过,掉的那几滴眼泪也是因为手上划了个豁口,而不是因为条件艰苦,也不是因为昨日还闲谈过的士兵今日死在了战场上,断肢被送到他面前。


    他冷静到了近乎冷漠的地步,而坐在权力顶端的人,最需要的就是不为外物所动容。


    盛砚又想起了京都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稍稍缓解的心情又一次低落下来:“阿恒跟我说过,他以后要当个造福百姓的明君,谁承想成了这样。”


    他断断续续道:“阿恒告诉我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用多大的疆域,只要别人不敢来侵.犯就成,他怕别人因为他野心不足而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所以让我来了。”


    “他说我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会永远相信我,相信盛家。”


    盛砚渐渐没了声音,忽然觉得悲凉。


    天上飘着鹅毛大雪,直叫人手脚冰凉,一颗心直往地上坠,也冷了。


    “人都是会变的。”时寻安慰了几句,忽然想起自己还在生气,别别扭扭地将嘴又闭上了。


    盛砚同时寻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天空灰蒙蒙的,时寻仰头看了会,又低下头嘎吱嘎吱踩雪。


    “你方才为什么生气?”时寻忍了又忍,还是问,“我说的是进客栈之前。”


    “我生气了?”盛砚茫然地对上他的眼睛,“我没有啊。”


    “那你为何走那么快,都不等我。”


    “我在想怎么摆平后面的事。”盛砚无奈,“你说话那么冲,若是被好事者一传十十传百,你的名誉可就毁了。”


    时寻哽住。


    “不过既然要反,其他事就不用管了。”胸中有一股气横冲直撞,无论如何都破不出,被肋骨囚着,直叫人心生烦躁,“既然只有站在权力顶端才不会被人嘲笑,那就去,反正这周元祁也当不好皇帝,该换了。”


    雪被体温融化,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盛砚抹了把脸,认真地看着时寻:“阿寻,你想不想当皇帝?”


    尽管时寻在进入世界的第一天就想到了盛砚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但真听到后,倒是惶恐起来:“我不是中原人,会被很多人诟病的,我”


    “那又如何。”盛砚兀自打断他,鹰眸里燃起了时寻从未见过的亮光,灼灼的,像是两团鬼火在烧。


    “只要你披上龙袍,将不会有人敢质疑你。”他语气急切起来,“你有野心,有能力,又聪明,你从来不甘心只当一个小小的五品官不是吗?”


    时寻垂下眼,像是在思索。


    盛砚将右臂举至心口,单膝触地,行了个最标准的军礼。他仰起头望向时寻,沉默而忠诚。


    马嘶为朔风卷挟,碎若裂帛,又有雪籽击甲,噼啪有声。天地为大雪所乱,混茫一片。角声震天将那混沌劈散,寒云叠叠,金光一线。


    旌旗猎猎,直指中原。


    第75章 好兄弟亲一下(14)


    盛砚想反,最底层的士兵想反,但中层尤其是中上层的将士是反对的。


    他们一大半有殷厚的祖业,或是父辈当官,又或是当地有名的商贾家的庶子,剩下的都是一路打拼上来的,若是逼宫成功了还好,若是不成功,可是要诛九族的。


    盛砚没有刻意找他们谈话,人各有志,他从不强迫别人。


    几天下来,人数少了四分之一,其中千夫长占了相当一部分。


    俞平安也走了,走之前他来找盛砚,告诉他:“我不反对你这么做,你还年轻又尚未成婚,有血性,可秋晚一人带着几个孩子,到底是不好过的。”


    他拿出了私藏许久的酒,给自己和两人斟了,一饮而尽:“我俞某人拿人格担保,我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你们的行踪,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与往日兄弟为敌。”


    他又斟了一碗酒一饮而尽,对时寻道:“你虽然不是我看着长大的,但我到底也与你有着不深不浅的羁绊,我想我有这个资格对你道一句珍重。”


    酒液很辣,滚入喉间刺激地时寻忍不住咳嗽起来,俞平安笑起来,笑他官场沉浮这些年,连酒都不会喝。笑着笑着,眼角溢出了泪花。


    “再过几年,我的孩子也该和你一般大了。”他最后一拱手,“珍重珍重。”


    他乘着风雪走得决绝,好像那个拿着舍不得喝的酒与他们痛饮的人不是他。


    临行前几天,许青禾也来了盛砚的营帐,时寻那时正在洗漱,娇气地抱怨盛砚烧的水不够热。


    要是平时,许青禾一定不会放过这大好的表现机会,可今日,他只是沉默着将目光在时寻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朝盛砚深深鞠了一躬。


    盛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朝他摆摆手。


    “盛将军。”许青禾这样喊他,时寻的目光也被他吸引了过来,但许青禾再也没有像之前一样怦然心动了,他们不是一路人,和时寻比起来,他这个裨将倒是更懦弱些。


    “虽然我之前喜欢过你的人,但是我想我们做兄弟这些年”他说着说着又没了声音,嘴巴张了又合。


    “走罢。”盛砚轻叹,“你本就没理由反,你回家,做个闲散公子,过两年再讨个门当户对的小姐或是找个喜欢的公子,走好自己的路就好。”


    许青禾的眼神里似有留恋,手指抠着衣缝,盛砚不欲多言,背过身对时寻道:“将就着用吧,总拢就这么大点脸,擦一下用不了多少水。”


    “盛将军!”许青禾喊道。


    他咬咬牙,心一横:“我不走,俞副将有爹娘和夫人要养,我不一样,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爹娘总说我没出息,今儿要是闯出个名堂,也算不负了他们。”


    “若是败了呢。”盛砚冷静道。


    “那就,那就”许青禾一咬牙一跺脚,“横竖都要死的,我和兄弟们死在一起,就是堆肥都堆得高些。”


    见盛砚不说话,许青禾急了:“你这糊涂虫我要留下你还赶我,当个将军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时寻扑哧笑了一声。


    “你这话跟时临学的?”盛砚蹙眉,“好的不学学坏的,合该送你上学堂关几年。”


    “唉哟我要是学得进还来参军?”许青禾唧唧歪歪地要勾搭时寻,“时临,你看我比盛景庭年轻,又比他帅,心思也比他细,你真当不考虑考虑我?”


    盛砚横跨一步插进两人中间:“别动歪心思。”


    “我觉着倒是盛将军帅些。”时寻眨眨眼,“不过你穿上铠甲后,倒是比他更帅些。”


    盛砚一听大怒,时寻赶忙拦住,搡了许青禾一把,笑着喊:“快跑!”


    或许是许青禾开了个好头,之后的几天,走的人少了起来,还有人来问盛砚:“我们既然要走了,畜养的牛羊是不是可以”


    “还有一部分人要留着呢。”盛砚话锋一转,“我一会去清点数量,给他们留一些,剩下的都杀了给弟兄们补补。”


    那士兵面露喜色,乐颠颠地走了。


    盛砚虽然出生在名门望族,但没有铺张浪费的习惯,十几年攒了不少东西下来,光是酒就够每人一坛。


    临走的前一晚,雪停了,这是一个好兆头。


    盛砚让人清理出了一片空地,点起篝火,大家吃着牛羊肉,喝着酒,好不痛快。


    这场面豪迈又畅快,时寻鲜少见这样的场面,有人来喊他喝酒,时寻半推半就地应了,一开始还很清醒,喝到后面脑子混混沌沌,下意识要找盛砚,找了一圈都没有人。


    他一惊,辞别了还在闹腾的几人,在每个篝火堆边上搜了一圈,又回到他最开始和盛砚分别的地方找,依旧不见人影。


    时寻一下子着急起来,说到底他也就和盛砚亲近些,现在盛砚不见了,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无依无靠的孩童。


    许青禾和别人在吹牛:“想当年我一只手掰着狼嘴,另一只手拿着已经钝了的箭头,就那么轻轻一戳——”


    “吹什么牛呢!”大家起哄,“你总拢活了不过二十年,爷爷我一个脚趾头就能把你碾成渣渣”


    “给我们许将军点面子吧,时大人听着呢哈哈哈”


    许青禾一扭头,果真看见了时寻,他大着舌头问时寻:“你信不信我?我真的——那么大的狼头就被我轻轻松松握在手里”


    “你看见盛景庭没有?”时寻打断他。


    许青禾摇摇头表示没有看见,继续吹嘘他的光辉事迹:“那眼球那么大,我一下子捅进去,血浆飙出来,溅了我一脸,我那才十岁”


    “刚才你还说是十五岁呢”


    笑闹声渐渐沉下去,沉进苍茫辽阔的大地,朔风从天地交界处来,月色清朗而幽白,将时寻照得越发惶惶,他漫无目的地逛着,又想到要找盛砚,脚步踉跄,终于在一个突起的小土丘顶看见了那道熟悉的影子。


    “盛砚!”时寻站在土坡下大声喊,嗓音清冽,被风卷进盛砚的耳里。


    时寻喊了一句,只觉得头昏脑胀,于是不喊了,只是瞧着他。


    盛砚往下看时,正好跌进那双亮澄澄的眼眸里,时寻穿着一见纯黑的大氅,一圈毛毛拢在脸边,衬得那张脸愈发白皙小巧。


    他喝了酒,脸颊飞起酡红,嘴唇也比平日里更加红润些,望着他眯眼一笑,又生出几分娇憨的醉态来。


    他跌跌撞撞地爬上土坡,往盛砚怀里一撞,咕噜一滚躺在他怀里,长腿一蹬,雪沾在裤上,也沾在大氅上,像个雪团子。


    “你怎么找来了。”盛砚喉头发紧,忍不住想要抱抱他,一低头就被“吧唧”亲了一口。


    往温暖的怀里一窝,酒精又一次占据了大脑,比之前更甚,脸也更红了,连脖子都泛着粉,时寻弯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对他笑:“你想见我,我就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见你?”


    时寻吃力地歪着脑袋想了想:“开始是不知道的,可方才我看着你,你也看着我,我就知道了。”


    他又挣扎着支起脑袋和盛砚贴贴脸:“你在难过什么?因为要和往日好友刀剑相向吗?”


    “嗯。”


    “撒谎。”时寻蹬了蹬腿,将盛砚的脸捏扁搓圆,玩了一通才醉醺醺道,“你骗得过你自己,也骗不过我。”


    盛砚心中一惊,去看时寻的表情,可他明显醉了,清亮的狐狸眼半咪起来,密长的睫毛将瞳仁遮了一半,朦朦胧胧。


    “我”盛砚在军中待惯了,偶尔矫情一次格外不好意思,“我只觉得世事无常,他变了,我也变了,所有人好像都变了,可记忆又还活着,叫人无所适从。”


    “人总是会变的。”时寻从他怀里钻出来,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你看今儿的月亮,像不像荷花酥。”


    “等回京我让阿嬷再给你做。”盛砚将他半揽进怀里。


    “要加槐花蜜。”时寻说。


    “好。”


    “你看,我还没变。”时寻得意洋洋地说,“我还是喜欢吃加了槐花蜜的荷花酥。”


    “变了。”盛砚偏过脸,指腹触上时寻的脸,细细摸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再回到脸颊,“你比以前好看多了,以前瘦得跟小猫崽似的,现在也是长开了。”


    “我以前真当很难看?”时寻不信。


    盛砚想到时寻以前灰扑扑的样子,瘦得几乎脱了相,眼睛占了半壁江山,满是警惕防备,像是随时准备扑上来反击。


    他见到他的时候,时寻正被一群小混混围着,说什么都要扒了时寻的裤子,看他到底是男是女。


    小时寻打起架来不要命,逮住个人就往死里打,打不过就用嘴咬,用脚踹,用头撞,可还是势单力薄,被混混头子一声令下抵在了墙上。


    就是这样,小时寻还是一个劲挣扎,那混混恼了,要用碎陶片划他的脸,被路过的盛砚看到,出手救下。


    “小狼崽子似的。”盛砚笑着摸了摸他的脸,“当时碎片刺进去了一点,你不肯跟我走,脸上流着血,好不容易把你绑到伤病营让军医帮你取出来,现在还有个印子。”


    时寻蹭了蹭他的手:“那你说,我丑不丑。”


    “当然不丑。”盛砚也跟着笑起来,“我们阿寻就是世界上最俊的男子。”


    “那不就得了,我可没变。”时寻强调道。


    盛砚知道时寻这是在宽慰他,可见对方表情认真,又忍不住逗他:“还是变了的,你以前可不喜欢我。”


    “那都是狗皇帝害的。”时寻一挥手,气吞山河,“我现在可喜欢了。”


    说得激动,时寻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余光瞥见盛砚红红的耳根和红红的脸,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对这个男德标兵来说有多骇心动目。


    所有他又重复了一遍,“我心悦你。”


    盛砚的脸果真更红了,他不敢看时寻,过了好久,才小小声说了一句:“我也心悦你。”


    月色如瀑,酒壮色胆,时寻见盛砚一副良家妇男的模样,恶胆横生,一把揪住盛砚的衣领,又往他衣服里摸。


    盛砚身材极好,胸肌更是鼓鼓囊囊,时寻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盛砚红着脸想躲,却被时寻凶巴巴地抓着,他生怕触怒这个祖宗,只能老老实实受着,呼吸不可遏制地粗重起来。


    时寻一副强抢民男的恶棍样:“既然你心悦我我心悦你,是不是该做下一步了?”


    第76章 好兄弟亲一下(15)


    “我们还未成婚”盛砚负隅顽抗。


    “你给不给我睡?”时寻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伸手就要扒盛砚的衣服,“都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五,你让我试试,你是不是六十五。”


    “别闹”盛砚艰难地遮住胸口,一只手扯着衣襟,另一只手还要护着时寻免得他摔到边上。


    时寻七扭八歪,“唉哟”一声从盛砚身上滚落,脑袋将要磕到地面,被盛砚眼疾手快地一兜一搂,还未检查怀中人的情况,喉结微微一痛,一低头就看见时寻眯着眼冲他傻兮兮地笑。


    盛砚心软得化作一滩水,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让步道:“外面冷,我们回去。”


    时寻稀里糊涂点点头,脚步虚浮,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下意识扯了一把手边的东西。


    “刺啦——”


    盛砚敞着半边胸口,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副被人蹂躏了的模样。


    罪魁祸首毫无自知之明,伸手就摸,摸了还不算,手又要往下走。


    “时临。”盛砚抓住作乱的那双手,语气重了些。


    时寻撇撇嘴,骂了一句“小气鬼”,气咻咻地留给盛砚一个后脑勺。


    “你走慢些。”盛砚远远地喊,时寻不听,还跑了几步,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溜烟跑了。


    两人就好像猫抓老鼠,时寻跑得时快时慢,盛砚只好放低了速度,生怕一个没刹住将时寻撞了,一来二去竟捉不住时寻,直到进了帅帐,时寻才喘着气停下。


    呵出的气成了白雾,横在两人之间,青年鼻翼微微鼓动着,白皙的皮肤泛起薄粉,那皮肤白得剔透,仿佛能看见里面纤脆的玻璃体组织,盛砚将手一伸,他却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到床褥上,半支着身子朝他勾勾手。


    盛砚呼吸一重,裸露在外的皮肤不觉得冷,人倒是热了起来,心口一团火烧得正旺,随着盛砚俯身的动作下滑到小.腹,他伸出手帮时寻脱了那大氅,里衣素白,肌肤细滑,还欲再进一步,却被那人抵住了胸口。


    “盛将军,时某可是很怕疼的。”时寻这样说着,松开了抵住他胸口的动作,整个人向后倒去。


    青丝散落在被褥上,时寻抓住他收回的手,吻了吻他的指尖,又含进去半截,“你可要轻些。”


    理智几乎被烧断,盛砚胡乱点了点头,他手上有茧,摸得身下人战栗哆嗦着想逃,可惜被死死压住,只能发出猫儿般细软的叫声,嘤嘤呜呜,多数蒙在了被褥里。


    过了会,他又被翻过来,烛火摇曳昏黄,两人视线撞上,皆是恢复了些许清明。


    时寻羞得偏过脸,细碎的吻又落了下来,落在腮边,耳际,他挣扎起来,眼前阵阵发白,他逃不过男人的禁锢,只能将头偏得更甚,企图遮掩自己的狼狈。


    于是盛砚将他半抱起,让他依偎着他,时寻哆嗦得更厉害,他将脑袋靠在盛砚颈窝,眼泪止不住地流,淌过对方小麦色的胸肌,时寻迷迷瞪瞪地亲上去,又被掰过脑袋与他接吻。


    眼前的景在晃,盛砚也在晃,时寻双手挥舞着企图找到一个支撑点,被盛砚抓着搂住他的脖子。


    可环着脖子也要力气,时寻被对方的动作地手不自觉向下滑,滑到背上,为了攀住只好胡乱地抓。


    时寻眼泪涟涟,讨好地去亲盛砚的嘴角:“慢一点。”


    (审核你好,只是哥哥在安慰弟弟。)


    盛砚闻言,动作慢了下来,几下后时寻又耐不住,催他:“你怎么慢了,是不是年纪大了力不从心?”


    “你想快些?”盛砚帮时寻抹了眼泪,又将人抱起来,“慢了也说快了也说,我就没见过你这么难伺候的祖宗。”


    时寻一口咬在他肩上:“你还想伺候别人?!”


    盛砚忙说不敢,嘴上虽哄着,动作却不见温柔,红烛燃尽了,将熄未熄,时寻眼神涣散,忽被烛火吸引了目光,断断续续道:“我们何时成亲。”


    身上人动作慢了,慢慢磨着,似乎真的温柔了下来,盛砚亲了亲他汗津津泪涔涔的脸蛋:“你想什么时候娶我,就什么时候。”


    时寻像是被哄好了,黏黏糊糊讨了个吻,又扭了扭腰,催他快些,又说:“我累了。”


    男人被磨得没辙,只好抱着他又哄又亲,才得以继续下去,红烛摇摇曳曳,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地上散落的月光愈发明亮。


    盛砚帮时寻清理了一轮,又要擦枪走火,时寻强行撑着眼皮,软绵绵地推他:“你走开,我不要和你洗。”


    他捉过他湿漉的指尖放在嘴边亲了亲:“你没力气。”


    “那也不要!”时寻很是抵触,水花溅到周遭的地面,哗啦啦响,蜡烛又换了一根,蜡泪将从顶端滚落,盛砚不由想起了时寻方才泛红的眼尾和鼻尖。


    “不做了。”盛砚哄他,“腰痛不痛,我给你按按。”


    时寻哼了一声,用胳膊环住他,算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昨晚的酒宴持续到很晚,天边已泛起了灰蒙蒙的蓝,士兵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夜荒唐,时寻早就累得睡着了,盛砚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将屋里收拾了,收拾完仍不觉得困,干脆出去跑了一圈。


    天已起了白光,雪不再下了,白茫茫一片,冷冽的空气吸进肺里,再滚烫地吐出来,盛砚突突跳着的心渐渐平和了,心思却活络起来。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男子的腰也能那么细,皮肤又那么白,一掐一个红印子,盛砚昨日光顾着留心腰上会不会留痕,导致时寻大腿红了一片,他给他涂了红花油,不知道有没有用。


    许青禾醉得快醒得也快,横七竖八躺的士兵里忽然冒出来一个,盛砚吓了一跳,许青禾看见盛砚,也吓了一跳。


    “你发什么神经?”许青禾震惊得语无伦次,“地上还堆着雪,你打个赤膊炫耀自己体质好?”


    盛砚神色淡淡:“有些热。”


    太阳已经出了地平线,甚至超过了,金光铺在雪地上,如同金色的海。


    盛砚急着回去看时寻,同他招呼了一声,转身就走。


    转身的一刹,一直絮絮叨叨企图和盛砚搭话的许青禾安静如鸡,过了半晌暴跳如雷:“炫耀什么?!盛景庭你真不是个东西!”


    盛将军摆了摆手,深藏功与名。


    帐内,时寻挪了挪身子,成功把自己动醒了。


    他欲哭无泪:“我是不是快死了。”


    系统冷漠无情:“你自己要睡的。”


    时寻龇牙咧嘴地从床上爬起来,走了两步险些跪倒在地,又默默躺回的床榻,满心期待自己能下一秒就活蹦乱跳。


    “谁知道他体力这么好。”时寻苦哈哈道,“不是说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五吗。”


    “都说散养的圈养的肉质紧实肌肉发达,他成天在草原上跑,你觉得体力好不好?”


    “那他也不应该”时寻嘟嘟哝哝,“我都让他停下了。”


    “刚开荤的处男会听你的?”系统简直都要说不下去了,“你也是个没骨气的,人哄你两句你就找不着北了,说什么应什么。”


    时寻自知理亏,仰面躺着放空了思绪,枕头硬邦邦的,让时寻无比怀念盛砚的胸肌。


    不多时,帘子被掀开,消失了半个早上的男人赤裸着上身走过来,时寻的目光又被吸引了过去,望着盛砚的胸肌咽口水。


    盛砚无知无觉,将人扶了起来,柔声问他:“身体怎么样。”


    时寻枕着心心念念的胸肌:“我屁.股疼。”


    “那我给你揉揉?”盛砚试探着问。


    怀中人脸“噌”一下红了,一面骂他“不要脸”,一面往他怀里钻,盛砚将扭来扭去的人抱紧了,亲亲对方通红的耳尖:“你躺床上,我给你涂药。”


    “你去伤病营了?”


    盛砚应了一声,骇得时寻一骨碌坐起,又压到了肿处,“唉哟”一声软倒了,用含着泪花的眼睛瞪他:“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他们不知道是你。”盛砚宽慰道。


    “你说了什么?”时寻问。


    盛砚老实道:“我说涂痔疮的。”


    时寻一愣,反应过来后嫌弃地把盛砚推开:“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盛砚虽然不知道时寻为什么又说了这句话,不过看他配合地转过身,也不计较,等时寻脱了亵裤,所有想法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他很不习惯盛砚的触碰,对方手放上去的时候,腰一软,下意识翻了个身,很快又被盛砚翻了回去。


    “等等!盛砚你停下!”时寻努力将屁.股藏到身后,和他打商量,“我自己上药行不行。”


    “你屁.股上长眼睛了?”盛砚说,“你又看不到。”


    “我我会摸。”时寻负隅顽抗。


    “摸一屁.股药膏,更不舒服。”这事没得商量,盛砚强硬地把时寻翻回来。


    时寻怒了:“我昨晚难道舒服?!黏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盛砚回想了一下,脸一红:“你昨晚看起来挺舒服的。”


    时寻被气到,将脸埋进被褥里,彻底不说话了。


    哪怕是烧了暖炉的帅帐,空气总归还是冷的,药膏也冷,时寻一哆嗦,那只沾着药膏的手还要往里钻,身体深处隐秘的酸软让他忍不住想要逃走。


    对方好像看出了他的企图,滚烫的手掌握了上来,掐住他的腰,不让他乱动。


    时寻开始还有挣扎的力气,到后来,语气带上了哭腔,哽咽着问:“好了没有。”


    没有回应,如有实质般的目光却钉在自己身上准确来说是裸露的某个部位,时寻暗道不妙,蛄蛹着要往被子里缩。


    那双宽大的手掌却如铁钳般攥着他的腰,时寻动弹不得,只能勉强侧过身,一双含了泪的眼眸粼粼地望向他,似有怨怼,但更像娇嗔。


    他的视线只在盛砚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往下走去。


    时寻只是顺便看一眼,检查一下有没有潜在的危机。


    一看


    屁股安全。时寻默默祈祷。


    第77章 好兄弟亲一下(16)


    时寻咽了咽口水,犹犹豫豫望向盛砚:“它能不能消下去。”


    盛砚思索了一下:“应该不能。”


    “你用一下五指姑娘。”时寻默默用被子将自己裹严实。


    “它比较喜欢男人。”


    时寻将被子往上拽,遮住了吻痕斑驳的胸脯,两条交叠的长腿确实露了出来,时寻踢了踢盛砚的大腿:“那你用五指先生。”


    踢他的足尖雪白,粉色从白皙的皮肤下透出来,脚背上映着淡淡的青色血管,盛砚将纤足握在手里,又捏了捏饱满的脚趾:“可是它只喜欢你。”


    “不行!”时寻面色一僵,用被子把脸一蒙,“我会坏的!”


    说着他又用脚去踢他,要他离自己远点,可那力道还没小猫挠痒重,盛砚不为所动,甚至将身子前倾了几分:“不如用阿寻的手。”


    “不要!时寻死死拽住被子,不让盛砚有一丝一毫能入侵的机会。


    可惜顾得了上面顾不了下面,被子不再传来被拉扯的力道,时寻刚松了口气,腰间一痒。


    时寻下意识松了力道,被对方一把扯下罩着脑袋的被褥,狠狠亲了两口,时寻无力要逃,胡乱挥舞的手却被对方抓住,引导着往下带。


    “阿砚”见大喊大叫行不通,时寻软了语气,企图让他心软,“我手好酸”


    “瞎说什么呢。”盛砚被他气笑了,“都还没开始。”


    时寻一噎,想抽回手:“那就不要开始了。”


    “你真的忍心它一直起着?”盛砚打感情牌,“昨晚你都被它伺候舒服了,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帮帮我不成?”


    “”


    见时寻沉默,盛砚知道自己成功了,试探着让他的手上下滑动了一下,刺激得盛砚差点失守,忍不住哼了一声。


    系统见此幕,痛心疾首:“就没见过你这么心软的人。”


    “你怎么还没下线?”时寻不满道。


    这下终于清净了下来。


    时寻一开始配合,过了会觉得累,催促盛砚快些:“你怎么那么慢啊。”


    在欲海里浮沉的盛砚听见这话,意识清明了几分,凑上来亲他的嘴,又亲脸,含住耳尖轻轻地磨,时寻嫌弃地要推他:“弄得我一点口水。”


    盛砚将人搂了搂,温香软玉在怀,他下意识往前顶了顶。


    时寻猝不及防,被顶得轻哼一声,他顿感不妙尝试唤醒盛砚的良知:“阿砚,我屁.股疼。”


    “我不进去。”盛砚胡乱亲着他的嘴角,“顶一下不会少块肉的。”


    局势越发失控,当盛砚握住他时,时寻腰重重弹了一下。


    与时寻的腻滑不同,那是有些粗糙的,滚烫而宽厚的手。


    那只手带来的刺激感太强,时寻眼前阵阵发白,坐也坐不住,在盛砚怀里几乎软成一滩水,大脑开始混沌,这让时寻感到危险,他着急地想要推开盛砚。


    对方只当他是在调.情,抓他空闲的手又引到小腹:“昨晚,这里能摸到形状。”


    时寻臊得要将手抽出来,可惜对方完全不给他机会,时寻想捂住耳朵也没有手空着,只能被迫听盛砚的“污言秽语”。


    “你昨晚哭得可厉害了。”盛砚带着他的手缓缓滑动,“好像要把身体里的水全都哭出来,我都怕你干了。”


    时寻瞳孔失焦,发不出任何声音,嘴唇徒劳地一张一合,像一尾搁浅的鱼。


    强烈的刺激感一下下冲击着大脑,让他说不出任何话也想不到任何事,只能被盛砚带着思路走。


    “后来才发现,是我杞人忧天了。”盛砚意有所指,“阿寻的水能将西北的旱灾都治了。”


    时寻嘤嘤呜呜哭起来,挣扎着要跑,无奈被人揉在怀里,无力地寻照支撑点,最后还是哭了出来,带着颤颤的尾音喊“盛砚”。


    “好乖”盛砚吻去他挂在腮边的泪珠,“阿寻,你真漂亮。”


    脑袋阵阵嗡鸣,盛砚的声音继续传来:“连这儿都是粉的,粉得可怜*。”


    “别,别说了!”时寻一把捂住他的嘴,掌心却被舔了一下,时寻红着一双眼睛瞧他,盛砚笑得越发开心了,哪有什么正人君子的气质,简直就是个反派。


    大反派!


    意识回笼,时寻在心里将盛砚大卸八块,只是眼神软绵绵的毫无震慑力,看得盛砚又想继续,赶忙移开目光,免得对时寻再做些什么。


    “混账!”时寻一巴掌扇过来,带着暗暗的梅香。


    盛砚被打了也不恼,捂着脸嘿嘿地笑,笑得时寻羞愤欲死,撑着他的胸膛支起身,只是刚走了两步,就像软脚虾一般跌了回来,被男人抄进怀里一顿亲。


    时寻被亲得七荤八素,也没了反抗的力气,报复性地在盛砚胸肌上嘬了好几个印子,又用牙咬,美其名曰“锻炼牙齿”。


    盛砚由着他闹,等时寻累,才轻手轻脚地帮他收拾完,下床穿衣。


    今天天气很好,白亮的太阳高高悬在头顶,雪化了一点,是与晚上相比截然不同的冷,宿醉的士兵零零散散地醒来,盛砚让他们将行囊收拾了,一个时辰后集合。


    马夫去喂马,盛砚闲来无事,也跟着去看了一眼。


    几月不见,时寻的黑马早已成了马中老大,见盛砚来打了个响鼻,将其他马都挤开。


    横行霸道的模样像极了它的主人。


    盛砚嘴角染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了笑,被马夫调侃了一句“盛将军比想象中的还爱马”。


    盛砚淡淡地笑了笑,拍了怕马夫的肩膀:“辛苦了。”


    那马夫登时激动起来,黝黑的脸涨得通红,连声说这是应该的,盛砚摸遍全身上下,将随身带着的几块碎银都给了他:“不多,听说今年收成不好,带点银两回去好补贴家用。”


    出乎意料地,那马夫竟落下泪来,他连声道谢,甚至想跪下给盛砚磕头,被盛砚拦下后,送他出去的路上一路说着感谢的话。


    盛砚从他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他的妻子请先生写了封信寄来,家中的女娃病的病死卖钱的卖钱,年幼的男娃也卖了,家中只剩下最大的一个孩子,妻子染了风寒,没钱治,说是差役又来催了,只好先把下蛋的母鸡卖了换钱,剩下的买了几个馒头,不知道还能撑几天。


    说到后面,马夫眼里闪着粼粼的泪,他捏着小小的银子一遍遍地感谢,又忍不住诉苦道:“如果不是真的没钱,谁又舍得将娃娃卖掉,都是我的骨肉哟”


    那声音被风一吹,更加跌宕,盛砚从舌根品出了苦味,他徒劳地摸了摸马夫的肩膀,干巴巴道:“一切都会好的。”


    那马夫握住他的手,恳切道:“盛将军,我们可都等着你将”


    他没有说下去,对皇权的恐惧让他无法说下去,只能用深陷的苍老的眼睛殷切地望着他:“盛将军这样好的人,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


    舌根苦味更甚,盛砚很想告诉他,自己并不想当皇帝,可面前的人只是一个马夫。


    他喉咙发紧,说不出任何允诺的话,胡乱将头点了,离开的背影甚至有些狼狈。


    太阳明晃晃地照到身上,盛砚不觉得暖和,倒是越发冷了。


    他呵着白气在营地巡视了一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回帅帐将时寻喊起来。


    时寻身上暖呼呼的,将冬日的寒冷驱散了不少,时寻被他身上的寒气冻得一哆嗦,总算是醒了。


    “我们要走了。”盛砚说。


    “回京?”


    “嗯,回京。”盛砚回答道。


    他看着时寻悠悠将发带绑了,穿上最开始的青衣,又将无翅乌纱帽带上,再披上大氅,身段纤细修长,像是屏风里走出来的神仙。


    时寻还在做着最后的准备,他将靴子穿好,直起身,懒懒地扫了他一眼:“有事就说。”


    他声音清冽,一开口,那冷冷清清的面容都多了几分人气,让盛砚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吐了出来:“我不想当皇帝。”


    “我知道啊。”时寻说,“但你有将风,又心怀天下,能担大任。”


    “我不想当皇帝。”盛砚强调。


    “我知道。”时寻走过去,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可我不能当皇帝。”


    不是不想,是不能。


    “为什么?”盛砚急急道,“我和你是一个阵营,他们支持我就是支持你,只要你想做,我定会推举你坐上龙椅,到时候我申请驻京”


    “不一样的。”时寻将手放下,垂下眼,“我有我的难处。”


    隐晦不明的话语让盛砚在瞬间想到了时寻先前毫无预兆的晕倒。


    他的难处到底是什么?时寻又是怎么知道他若不逼宫,所有人都没有好下场的?还有他大胆的举措,在还不知道周元祁告诉他的是谎言前对他的主动,以及他时不时表现出来的,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举动


    时寻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此念头一出,盛砚吓了一跳,他想要否认自己的观点,可时寻就是不肯看他,那双泛着淡淡灰色的眼眸被密长的睫毛拢住,他看不清。


    嘴比脑子快,盛砚扳过时寻的肩膀,将那个荒谬的问题问了出来:“你是时寻吗?”


    “或者说你是,这个世界的时寻吗?”


    第78章 好兄弟亲一下(17)


    这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泼了下来。


    时寻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系统静悄悄地没有任何声音。


    他慌乱地与盛砚对视上,最后心一横,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想回答却发现说不出任何声音。


    在沉默中,答案不言而喻。


    盛砚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很温暖,怎么看都不像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你是活人吗?”盛砚又问。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脑中思绪纷杂,他只好将想到的话往外丢,如果可以回溯时间,他绝对不会过问时寻的身份。


    这次,时寻回答了:“是。”


    “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你又怎么证明你不是这个世界的时寻?”盛砚急忙问,可对方又不回答了,只是用那双漂亮的、含着水汽的狐狸眼哀哀地望着他。


    盛砚将心中的内疚压下去,可其他问题再也问不出口,他只想知道一件事:“我喜欢的到底是谁?”


    “是我。”时寻垂下眼,他想告诉盛砚,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他的到来才设计的,可他没办法说,就算能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是件他自己都理不清楚的事情,一切只能归咎为——造物主开了个玩笑,让他体验不一样的人生,再送他回去。


    盛砚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最后哑着嗓子问:“那我之后还能喜欢你吗?”


    “只要你想。”时寻回答。


    盛砚不问了,一切都有了眉目,他知道时寻一定会离开的,而这个期限大抵是在他登基之后。


    难不成时寻真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下凡就是为了将众人的命运拨回正轨,可是神仙都是不落俗尘的,按照世俗的规定,他不应该用凡人的感情去亵渎一个仙人。


    可心又为什么跳得那么厉害?


    “你是神仙吗?”盛砚又问。


    或许从盛砚的角度,自己是个神仙会更好接受一点。时寻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像之前一样将脸埋进他的怀里:“我们还要成亲呢。”


    盛砚压下苦涩,强行笑道:“那你可要等到我们成婚了再走。”


    这一次,时寻没有回应他。


    阳光被掀开的帘子带进屋,时寻走了出去。


    穿着一袭青衣,披着厚重的黑色大氅。


    行军路途艰难,盛砚担心时寻不能及时跑进辎重车,加上他是他的侍医,生涯干脆让时寻待在中军,可不论在哪里都不算安全,盛砚只能一遍遍叮嘱他“你要跟紧我”。


    时寻骑着他的黑马,太阳被马尾勾着,一寸寸向下沉进雪里:“你不是说我是神仙么?怎么还怕我死?”


    “我怕你疼。”盛砚的声音被风声和马蹄声吹得支离破碎,“还怕你不要我。”


    “说什么胡话。”时寻飞了他一眼,俯身下压,伏在马背上减轻震感,和盛砚并驾齐驱,“在你回京城前,我是不会走的。”渣攻的悔意值还没拿到呢。


    “你是专程为了我下凡吗?”


    “骑马呢废话那么多。”时寻一扬马鞭,“盛将军,你都要掉到辎重队伍里了。”


    盛砚紧跟着扬鞭赶上,马蹄哒哒,雪渐渐化了,山谷里的风起了暖意,地上长出一层嫩绿的新草,再长得高些,又被泼出的滚烫人血压塌了。


    回京路上还算顺利,边疆的百姓多半友好,放了城门让边军进去,偶有家中富裕的地方乡绅送米面粮食来,盛砚叫人收了,问时寻讨了点银子给人家,虽然不多,也算是一份心意。


    进了中原,山渐渐平了,城邦连着城邦,进军的速度逐渐慢下来,被派来拦边军的军队一重接着一重,时寻从没想过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他亲眼看到上一秒还在和自己开玩笑的士兵死在了箭下,箭簇从后心穿过,带起的血花溅到时寻的护心甲上,糊了他的眼睛。


    盛砚抬枪格挡,金鸣声不绝于耳,他反手一绞,对方长枪落地。


    那士兵来不及惊骇,只见穿着乌漆鳞鱼甲的男人横向一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进马腹,马吃痛嘶叫,前蹄下跪。那人摔到地上,立马被踏成血泥,只剩下几片布料和白骨碎片混杂着,偶尔被哒哒马蹄带起,到最后连布片都卷入滚滚尘土中没了踪迹。


    盛砚无法在此时刻一心二用,想让时寻到后排保命,却见青年眉眼冷峻,红缨枪搠进敌人的胸口,一摆一扫那人便跌下了马,心中稍有宽慰,却见从旁忽然出现一人,举着剑向时寻刺去!


    “小心!”盛砚瞳孔一缩,心跟着提起,耳旁声音尽数褪去,只剩下直袭时寻面门的长剑。


    千钧一发之际,时寻猛地往后一仰,堪堪躲过划向他的铁器,盛砚刚松了口气,却见黑马受惊竟抬起前蹄。


    时寻跟着惯性被向后甩去,半身掉下了马,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那双修长纤细的手用力抓住马的鬃毛,将自己死死挂在了离地面仅剩几寸的半空!


    敌人还要再击,时寻不得不扭身避过,手中的受力点更少,离被踏成碎片只剩一步!


    “噗呲——”


    时间似乎停滞了。


    时寻奋力将手中的红缨枪一掼,锋利的尖端刺破层层铠甲正中胸膛,那士兵被惯性带得向后仰倒卷入马下,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时寻手中死死抓着鬃毛,将自己往上一甩,有惊无险地回到了马背上。


    盛砚总算安心,收回视线的前一刻正好对上时寻的视线。


    即便经历了如此惊险的瞬间,时寻表情依旧淡定,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额角淌下的汗珠昭示着方才的危险,汗水和尘土将他的眸光洗得更亮,如寒星般闪着摄人的精光。


    四目相对,时寻愣了愣,随即冲他咧嘴一笑,脸上的血被他毫不在意地抹去,盛砚心中一热,再定睛看去时他又一次伏下身,斜挂在疾驰的马上,长臂一捞将戳在敌人身上的长枪拔出,直起身再次加入混战。


    时寻早就不是需要他护着的孩童了。


    盛砚本以为会有些失落,但心中有的只是对他的骄傲,他敢断言,哪怕前线经验再丰富的军医,都做不到同时寻一般在马上做一连串危险系数极高的动作,再带着肃杀的血性投身战场。


    时寻不是宫中娇滴滴的狮子猫,而是本该在草原上驰骋的野狼。


    那一战打得激烈,但盛砚带的都是精兵,训练从不落下,对手又是以“彪悍”著称的胡人,因此哪怕对面人数足有两倍之多,这场仗还是毫无悬念地胜利了。


    他们到京城的那日,盛砚身后的人马只剩下了一半,加上中途加入的起义军,也不过三万出头。


    可就是这么一支疲惫的、带伤的军队,穿过草原,峡谷,高山,洼地,跋涉千里万里路,兵临城下。


    和前几次回京不同,这次没有百姓在道旁迎接,街上门户紧闭,冷冷清清,但仍可见往日繁荣。


    酒楼高耸如云,店铺碧瓦朱檐,越靠近宫殿,越见重轩复道,朱门绣户,时寻听见军队里惊叹声此起彼伏,不少都在聊着“京城原来这么繁荣”或是“有机会我一定要带爹娘小妹来看看”,心中腾起悲凉,越发觉得周元祁可恨。


    他知道这不是周元祁的错,边疆比京城自然要荒凉,哪怕换一个君王也无法改变这样的境况,可他就是恨,恨人力不足,恨技术落后,恨地方官贪婪无作为,恨庞大的官僚体系和封建制度。


    “我们到了。”盛砚轻叹。


    时寻一阵恍惚,上次离开京城,不过寥寥几人,这次回来,却是带着几万人马。


    周元祁上位的几年来,边疆有盛家两兄弟守着,朝中又有盛丞相担职,百姓生活安康,时间久了,又没遇到什么危险,禁军自然懈怠。此次对上,竟还是边军占上风。


    盛砚点了几百人一起破宫门而入,剩下的由许青禾带领将宫殿包围,进了大殿,寻不到人,四散搜寻一圈,始终不见周元祁的踪影。


    周元祁并无子嗣,后宫也是空荡,几个妃子聚在一起瑟瑟发抖,士兵们丝毫没有惜香怜玉的意识,将几人拖出来扔盛砚面前。


    众妃子鬓发散乱,好在穿戴整齐,她们想好的措辞在见到杀气腾腾的盛砚时忘了个一干二净。


    时寻见她们怕得紧,将盛砚扒拉到一边,想扶她们起来,其中一人却一把拔下发簪,对着自己的喉咙,声音颤颤:“别过来!”


    两拨人对峙之际,忽又有个人被押了出来,那士兵喊道:“盛将军,还有一个!”


    那女人脸色发白,见到盛砚的那一刻,脸上闪过一抹激动,嘴唇颤颤,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遥遥望着盛砚,目光怀念而贪恋,像是透过他看见了以前还未嫁进宫中的时光。


    两人对视许久,盛碧移开目光,恭恭敬敬行了个礼:“盛将军。”


    盛砚表情空白了一瞬,他急步上前想将人扶起,但盛碧却往后退了一步,步摇纹丝未动,脚步都未传来一声。


    盛砚还记得,阿姐以前最烦繁缛的坠饰,小时候父亲给她带发饰回来,最终都落了灰。送进宫前为了学礼节,她还挨了礼教嬷嬷好多顿打,多数都是因为阿姐不喜将头发高高盘起,她总是晃,步摇就跟着晃。


    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话都卡在了喉咙,盛砚沉默了很久,最后只问:“阿姐,你看见皇上没有。”


    “没有。”盛碧犹豫了一下,最后回答道。


    时寻叫士兵将其他几位嫔妃都放了,他也跟着要溜,被盛砚喊住。


    手被盛砚拉着,他听见盛砚又问:“爹呢?”


    盛碧四下张望着,再抬眸眼底已经有了盈盈泪光:“被那杀千刀的关进牢里了。”


    盛碧擦擦眼泪:“他在西边的山上就是你和他为躲太傅检查功课常去的地方。”


    “我陪你们走一段吧。”盛碧叹息道,“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你和三弟了。”


    她又将目光转向被盛砚牵着的时寻:“这位是?”


    时寻头皮一麻,前几个世界压根没有见家长这个环节,他也不知道该和盛砚的长姐说什么。


    掌心出了汗,时寻僵硬道:“阿姐好。”


    “这是时院判。”盛砚主动道。


    “不是这个。”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轮,又落到相握的手上,她心下了然,问时寻,“时大人和舍弟的关系是”


    时寻急得额头冒汗,忽地灵光一现:“是,是知音!”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我与盛将军相识许久,只是后来不常走动,关系淡了,近来因公相涉,关系倒比从前更近了。”


    “是么?”盛碧促狭一笑,“我只听说过阿砚以前在京中置办了一座小院,听说是为了安置什么人,就是你吧?”


    时寻局促不安地点点头。


    盛碧脸上露出与这副大家闺秀模样不符的狡黠,她笑意盈盈:“你就是阿砚的‘童养媳’?”


    第79章 好兄弟亲一下(18)


    时寻脑袋一空,下意识去看盛砚。


    盛砚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阿姐,人还在呢,别开这种玩笑。”


    “你当初被父亲打个半死,说你小小年纪在外面养不三不四的狐媚子,有损家风。”盛碧说,“我们都知道就你这榆木脑袋,女人都要被你气死,谁想跟你?父亲当时也在气头上,之后气消了,后悔自己下手太狠,可惜你后来去了边疆,也不见给父亲回个信。”


    盛砚干巴巴道:“爹总说我字丑,我怕回信气到他老人家。”


    “你就不会练练字?”没了外人,盛碧白眼要翻到天上去,“字这么丑,写情书都没人要。”


    她话音顿住,看了眼时寻,体贴道:“抱歉啊时大人,没有说你不是人的意思。”


    时寻在盛砚面前伶牙俐齿,此刻却是一句俏皮话都说不出,僵硬地点点头。


    盛碧看出他的窘迫,热络地将人拉到身边,一副好姐妹的样子:“时大人天人之姿,今日见了,只觉得他从前挨的打还少了。”


    “盛若棠!”盛砚着急道。


    “没大没小。”盛碧瞪了盛砚一眼,亲亲热热地拉着时寻,“你看上愚弟什么了?平日里交流很困难吧。”


    “还好,还好。”时寻讪笑,“盛将军很会照顾我。”


    “他也就这点好了。”盛碧扬了扬拳头,“他要是待你不好,我帮你揍他。”


    时寻连忙点头应了,胳膊被盛碧挽着,他求助地看向盛砚,盛砚无可奈何,只好装作没看到,移开目光。


    他深谙这里没他说话的地方,不如当个窝囊丈夫。


    三人说着,走到了山脚,盛碧松开对时寻的“禁锢”,挥挥手要走,盛砚怕她路上遇到什么不测,又怕时寻一个人遇到危险,犹犹豫豫想拉盛碧,又觉得没有理由让她留下。


    盛碧看出他的为难,挥挥手让他快滚:“好歹两个弟弟都是将军,身为长姐不会点防身之术,说出去都要被人笑话。”


    她背过身,华丽的凤冠纹丝未动,纤细的身量被繁复的凤服压着,她努力挺直腰杆,向着残阳将落的地方走去。


    一步一顿,最后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遥遥相望。


    她垂下眼,向着深宫院闱走去。


    别过盛碧,时寻松了口气,后背被冷汗浸透,此刻风一吹,倒是有些冷。


    盛砚望着盛碧离开的方向出神,等那道身影消失在血红的余晖里,他才愣愣出声:“她竟这般瘦了。”


    “马上就能解脱了。”时寻宽慰他,“等你登基,皇后也能回盛家,难不成盛家还养不起一个人?”


    盛砚回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山上走去:“连皇后都过得这般苦,天下女子的处境属实艰难。”


    “修改法度,剩下的,等社会变化吧。”时寻不说,但盛砚也知道,这一定是条漫长又艰巨的路。


    “天上的世界也是这样吗?”盛砚忍不住问。


    穷人吃不上饭,贪官污吏横行,女人孩童得不到最基本的人身保障,靠着勉强能运行的社会制度往前走。


    时寻想了想,回答他:“不会的。”


    说来也奇怪,时寻对死前的生活竟没有任何社会化记忆,只记得自己被关在白色的房间,灯成天亮着,只有在插.上各种仪器,被迫经历一连串难以忍受的痛苦后,房间才会陷入黑暗,当视觉被剥夺,疼痛更甚。


    他不曾见过外面的世界,不过他相信,这一天总会来的。


    自盛砚去边疆后,连皇宫都少来,更别提如此隐秘的地方,盛砚凭着记忆走,从前的土路被铺上一块块石砖,道路宽阔,再也不会将衣服勾破,也不会有人一脚踩空滚下山,灰溜溜地去太医院开药了。


    绕过蜿蜒曲折的小路,面前是一座寺庙,灰暗却不破旧,小巧而不狭窄,雕梁画栋斗拱飞檐,比印象中的要精致很多。


    “这是周元祁的生母住的地方。”盛砚低声说,“就是市井上传闻疯了的叶贵妃。”


    周元祁登基后翻修了这座小小的寺庙,比印象中新了不少,盛砚一走近,一道尖利的嗓音响起:“别过来!谁都别想害我的恒儿!”


    女人虽穿着朴素,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松松挽着,倒是比深宫中的女人看着气色好些,只是眼神疯疯癫癫,面带警惕。


    “伯母,我是阿恒的”他没说下去,朋友?伴读?都不是了,他是个想要周元祁性命的刽子手。


    “走开!”随着盛砚的靠近,女人更加慌张,她回头看了一眼,毅然决然扬起手要打面前这个比她高比她壮的男人,“谁都不许害我的恒儿!”


    盛砚招架无力,连连后退,一直退到院外,对方这才安静下来,混沌的眼珠一转,望着时寻“咦”了一声:“你看起来倒是面熟。”


    时寻印象全无,连忙检索原主的记忆,总算在一个犄角旮旯翻出,他以前曾被周元祁带着来过这里,说是给他祈福,保佑他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当时原主刚得知盛砚带他回来是为了给自己续命,心灰意冷,有人对他说这种话,感动得一塌糊涂,也是在这个时候对周元祁心生好感。


    时寻试探着往里走了两步,女人没有任何反应,他还想走近,却被盛砚拉住:“万一周元祁身上带有刀具或暗器”


    时寻得瑟地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扇子,神神秘秘道:“里面有毒针,要是周元祁动手,我就用针扎他。”


    盛砚瞳孔一震,时寻看他的表情,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还用扇子挑逗过盛砚,讪笑道:“你一个将军,胆子怎么那么小。”


    “我不是怕我自己,我是怕你”盛砚叹了口气,叮嘱他,“用扇子的时候小心点。”


    时寻挥挥手,走进寺庙。


    “伯母,你还记得我不?”时寻套近乎,“你给我祈福过。”


    叶环珍根本没有管他,自言自语:“恒儿这几日躲在我这里,定是受了委屈,好久没来客人了,我得把恒儿打扮打扮”


    话是这么说着,叶环珍走到一间偏房前停下,扯着时寻的袖子:“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恒儿,让他振作些,不管如何,母后永远都站在他这边,就是要那王位,母后都帮他抢来。”


    她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周元祁只是个普通皇子的时候,絮絮叨叨:“恒儿从小心思比别人沉,遇到喜欢的人也不说,就欺负人家,还把人送去边疆,又把他带回来的小崽子抢来养”


    “小崽子?”时寻疑惑。


    叶环珍的眼珠转了一轮,看着时寻的脸点点头:“那是个半大的孩子,恒儿脾气怪,每每回来就跟我说把又把那崽子弄哭了,你劝劝他,让他跟朋友好好玩”


    时寻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感情周元祁根本没把他当人看!


    他面上保持微笑,心里将这狗皇帝千刀万剐,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发呆的周元祁。


    对方好像对他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望着窗外梧桐新抽出来的枝芽,随口道:“我早该把你杀了,以绝后患。”


    “你觉得都是我害的?”时寻好笑道,“你造的孽,又怨谁?”


    周元祁头都没回,只是说:“桌子上有荷花酥。”


    他顿了顿又说:“没下毒,爱信不信。”


    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比盛砚家的厨娘出品的还要精致不少,色泽诱人,时寻却不敢碰,生怕周元祁将他毒死。


    时寻挑了个离周元祁远的位置坐下:“你该让位了。”


    听到这话,男人眸色动了动,脸上透着死气沉沉的灰:“盛家权势滔天,我若不做什么,天下就该是他们的了。我做错了什么?这本就该是我的天下。”


    他转过脸,望着一袭青衣的时寻,怔了怔,嘴角溢出一抹讥讽的笑:“你也是贱骨头,皇宫锦衣玉食地关不住你,到边疆给盛砚睡了几天,气色倒是越发好了。”


    时寻神色淡淡:“他和我睡的可不止几天。”


    周元祁没预料到得到的是这个答案,瞳孔一缩,脸涨得通红,瞪着他说不出一句话。


    同时系统的播报在脑中响起,一直没动过的悔意值进度条竟在此时涨到了五十。


    “怎么?这不是你想听的吗?”时寻挑了挑眉毛,“皇上,你是不是以为世界都该围着你转啊?”


    “后宫里的妃子我都是为了笼络大家族,没有碰过。”周元祁哑声道,“我不喜欢女人。”


    “我又不喜欢你。”时寻奇怪道,“你就是喜欢我也没用。”


    周元祁脸上的怒意更甚,藏在龙袍中的手指都开始颤抖:“我不要你的喜欢!”


    “那你要谁的?盛砚的?”时寻支着脸冲他明媚一笑,“他也不喜欢你,他只喜欢我。”


    “你敢?!”周元祁压不住怒气,一扫袖子,装着荷花酥的盘子摔破了,瓷片碎了一地。


    在门外听着动静的叶环珍慌慌张张闯进来,在周元祁身上胡乱摸索着:“有没有受伤?恒儿,你告诉母后,你有没有受伤”


    “滚!”周元祁重重摔袖,指向门外,“滚!都给我滚!”


    周元祁的悔意值已经上涨到了七十,他喜欢的到底是谁,有没有喜欢过原主,对时寻来说都不重要,看见他难过,他就开心了。


    叶环珍还想去收拾地上的瓷片,被周元祁一把挥开,吼道:“你们为什么都给我添堵?!为什么!我朕明明是大翊的皇帝,朕是天下的王!你们为什么都这么不省心!朕真的”


    他声音低了下去,忽然抱住叶环珍,可惜他已经比她要高了,再也不能将脸埋进妈妈的肚子,抱着她大哭一场。


    他是大翊的皇帝。


    他哽咽着,一声声含糊地喊着。


    妈妈,妈妈。


    他什么时候想做皇帝的呢?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很小的时候,母后被宫中的其他妃子陷害,推进水里大病一场,所有人都断言她活不过那年冬天,可她活下来了,只是落下了病根,一吹风就头疼。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看见跟着盛丞相一起进宫的盛砚,呆呆傻傻,被欺负了也不知道反抗,他后来问父皇讨要了这个孩子做自己的伴读,可盛砚还是被怀恨在心的四哥用弹弓打伤了腿。


    他还记得十四岁那年,父皇赐了他一个圆房丫鬟,比他大四岁,偶尔跟他感叹庄稼收成差,家中揭不开锅,差役将他爹抓去充了壮丁。可她也告诉他,河里能打水仗,夏夜可以躺在葡萄藤下睡觉,兄弟姐妹间不会有勾心斗角。她还说他若是有机会出去,定带他好好玩两天。


    他不觉得自己和她之间会发生什么,可后来,父皇以她玩忽职守,将她杖毙,尸骨未寒,被拖去荒郊喂了野狗。


    最开始的时候,他想做皇帝,只是想保护想保护的人而已。


    可当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滔天权力迷了眼,他坐在龙椅上,将自己信任的人一个个推到外面,帮他守着这江山,又怀疑他们会谋反,将权力一步步收回来。


    他早就不会爱人了,也不知道怎么被爱。


    他对时寻的感情很复杂,时寻和他迥然不同,他像一株杀不死的野草,吹着草原上不羁的风。


    一个有野心,爱自由的人被困在了固定的位置上,会如何?周元祁看见他的痛苦挣扎,看见他的自甘堕落,可他依旧生不出开心,甚至有些羞赧。


    他从他的颓丧中看见了自己。


    当他看见昔日好友意气风发,皮肤被晒成小麦色——只有常年风吹日晒的草民才会有的肤色,他竟有种说不出的羡慕。


    他该放时寻离开了,于是他让盛砚带走了他。


    他还坐在宫殿里,像一个祭坛上的祭品,接过用一生自由换来的至高无上的权力。


    叶环珍搂着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哼着小时候哄他睡觉的童谣。


    “白鼍鸣,龟背平。城中可长生,守死不去义无成”*


    要下雨了。


    第80章 好兄弟亲一下(19)


    春天的雨,下一场热一场,淅淅沥沥,沿着青瓦滴滴答答。


    周元祁被盛砚软禁了,他始终不愿意将国玺交出来,也不愿意下诏书将盛砚立为新的皇帝。


    盛砚本以为自己铁石心肠,定不会对周元祁心慈手软,可在看见周元祁鬓边的白发,又想起他比自己大不了两岁时,还是不忍逼迫,只是将他软禁了。


    自己的态度很明显,周元祁却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叹息着摇摇头,走远了。


    不过大翊王朝换皇帝这事已是板上钉钉,政局又稳定下来,谁都知道,大翊的皇帝要换了。


    盛丞相被从狱中放出来时形销骨立,向下的嘴角让他看起来十分严肃。


    可在看见盛砚是刹那,老丞相的背一下子佝偻下去,似是苍老了几十岁,哽咽地说不出话,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重臣只是一遍遍重复:“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盛砥早就在西南成了婚,盛砚将母子三人接到了京城,盛砥看看妻子,又看看两个孩子,激动不已,用拳头锤了锤二哥的肩膀,大笑道:“好兄弟!”


    寒暄片刻,两人皆是话锋一转,不约而同道:“不知阿砚/二哥近来可有心怡的女子?也好做婚配。”


    “没有。”盛砚淡定地扔下一记重磅炸弹,“心怡的男子倒是有。”


    盛丞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咳得撕心裂肺,盛砚忙传了太医院的人来,太监很会察言观色,将太医院最与新帝熟悉的右院判请了过来。


    时寻依旧是庸医水平,也就外科技术精湛些,盛丞相本停止了咳嗽,拍着胸口顺气,一看盛砚和为首的御医眉来眼去,疑窦顿生。


    没等他将疑虑说出来,盛砚就一把站起,将那青衣医官往身后一挡:“爹,这是我喜欢的人。”


    盛丞相勃然大怒,要打盛砚吧又打不过,要看一眼那御医吧,又被缺心眼的二儿子死死挡住,气得险些背过去。


    还是那御医主动站出,朝他恭恭敬敬行礼,又为他殷勤地添茶:“盛丞相,卑职名作时寻,字临。”


    盛丞相见小辈如此上道,心中的反对少了几分,余光瞥见盛砚傻站在那里,火气窜上来了:“盛景庭!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丞相息怒。”时寻将腰弯得更低了些,“我与盛将军心悦彼此,私定终生,若是丞相给句准话,也好让卑职死了这条心。”


    时寻话说得委婉,盛丞相怒气平息了不少,他看着时寻眼熟,一端详:“你就是盛砚的童养媳?”


    怎么还来?


    “不是童养媳。”时寻辩解道,“知己。”


    “睡一张床的知己?”盛丞相冷哼一声,挥挥手让他退到一边,“没想到我这傻儿子竟然也有人要。”


    盛丞相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不慌不忙地伸出手指,掰着手指一件件讲给时寻听。


    “王府邸的嫡女与盛砚同岁,我们两家时常来往,可谓青梅竹马天赐良缘。王小姐将头上的发簪取下来给他,这小子回了一句昨日在嬷嬷头上也见过,将人家姑娘气得不轻,王府和盛府险些结下梁子。”


    “朱家的独女听闻盛将军百战百胜的名头,芳心暗许,专程在他回京时将绣球抛给他,结果这厮以为朱小姐东西掉了,反手扔了回去,还正正好砸人怀里,那孩子哭了一天,说这辈子都不想再见这般不开窍的男人。”


    “宋家小姐千娇百宠,京中男子均想将此等美人娶回家,偏偏她对骑马经过的犬子一见钟情,死缠烂打几个月,换来一句‘宋小姐太年轻,不如多享受几年一人时光’,害得人一怒之下嫁给了何员外的长子,至今那秃驴都拿鼻孔看我。”


    盛丞相一桩桩一件件,将盛砚的糗事抖落了干净,说到最后,觉得匪夷所思:“你竟然忍得了他?”


    时寻摸了摸鼻子:“我心悦盛将军许久”


    “既然你要他,那就改日登门来访,我将你认作干儿子,也有了来往的理由。”盛丞相越想越觉得值得,“就是我这儿子嘴拙,不会讨人欢心,你若真心喜欢,打也好骂也罢,就是别不要他。”


    言外之意,一经“售出”,概不退货。


    盛砚着急地喊:“爹,我也没这么讨人厌吧。”


    “你去边疆锻炼几年后,还不算讨厌。”盛丞相撇撇嘴,“以前,自你去了皇宫开始,满朝廷谁不知道我盛远平有个上房揭瓦的儿子?你弟弟和你真是珠玉合璧,一个人有一个人的蠢样!”


    说到后来,盛丞相越发怀疑:“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这张脸过两年也老了,你图他皮囊不值当。”


    “爹!”盛砚这下是真急了,“孩儿好不容易将时大人追到手,你这么一提,他不要我了。”


    “会么?”盛丞相抬起眼皮看时寻。


    时寻连忙保证,此生愿与盛砚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有生老病死才能将他们分开。


    这下盛砚来劲了,抱着时寻不让人走,还妄想在众人面前亲时寻。时寻忍无可忍,趁大家不注意,一个肘击撞到盛砚脸上,一溜烟跑了。


    盛砚捂住脆弱的鼻子,盛丞相刚逗完孙女,一转头发现盛砚鼻血流了满脸,唾弃道:“有贼心没贼胆的窝囊废。”


    盛砚挨了打,又挨了老父一顿骂,委委屈屈往外走,没走两步,小侄子抱住他的腿:“伯父,听爹爹说他比你厉害,你们打一架吧。”


    时寻不在,盛砚又是个丢三落四的,一摸前襟才想起,自己的手帕落在了时寻那儿,只能狼狈地捂住鼻子,将小侄子扒拉到一边:“改日吧。”


    谁料侄子还是不走,仰脸看他:“伯父是要去找漂亮哥哥吗?”


    “差辈了。”盛砚提溜着小孩后领子将人放到一边,“一会我把他带过来陪你玩。”


    小侄子总算不再黏上来,只缀在他屁股后面嘱咐:“你可别忘了啊!”


    盛砚摆摆手表示知道,将脸洗干净,去厢房挑了件湖蓝宝相纹锦袍,又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不知何时收到的玉佩别在腰间,乐颠颠去太医院门口等时寻。


    天气已经回暖,盛砚又是个怕热的,左等右等等不来时寻,叫门童去喊了时寻,得到许可后踏过门槛,正好看见天冬端着一盒枣花酥走向右院判办公处,将人喊住:“天冬,你可还记得我?”


    天冬个子高了些,五官倒是没什么变化,仔仔细细端详了盛砚一阵,和他打了声招呼,两人一并往办公处走去。


    时寻一边看卷宗,一边吃糕点,碎渣边吃边漏,他艰难地用手帕接着,卷宗还翻在第一页。


    “大人,盛将军来了。”


    “我要你给我拿的茶水呢?”时寻接过枣花酥,见天冬两手空空,蹙眉问道。


    天冬一拍脑袋,忽想起铫子还在炉上烧着,忙去察看。


    时寻将碎渣扔到院里,抹抹嘴:“你怎么又来了?”


    “来见你。”


    “不然你还想见别人?”时寻上下打量了盛砚一番,面色古怪,“这身衣服谁给你买的?”


    “我娘或者下人置办的?”盛砚犹豫道,“应该是家中买衣物,顺便把我的也买了进去。”


    他等着时寻夸奖,结果夸奖没等来,等来了一句:“穿着这件,把你扔煤堆都没人看得出来。”


    “不好看么。”盛砚精心挑选了许久,才挑出了这么件花纹最显眼繁复的。


    “像快要被饿死的□□,皮挤在一起的褶皱被借鉴过来印衣服上,还是只在深水水面扑腾的□□。”时寻被自己讲得恶心,“你怎么那么难看。”


    盛砚大受挫败:“真的很难看吗?”


    时寻为了安慰盛砚,又打量了一遍,还是没法昧着良心将‘好看’说出口,避重就轻道:“脸挺好看的。”


    盛砚一下子蔫巴了,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言不发,时寻看他可怜,让他过来。


    他将盛砚推到书架上,借着帘子的遮挡和他换了个吻:“没事,我不嫌弃你。”


    “我下次换一件。”盛砚痛定思痛,“我还有湖绿的。”


    时寻一听乐了:“哟,□□游到浅水了啊。”


    “阿寻”盛砚勾勾时寻的手指,“我挑了最好看的一件来见你,我以为你会喜欢。”


    男人说得可怜兮兮,让时寻不存在的良心痛了一下:“等我瞎了你再穿给我看好不好?我保证不嫌弃。”


    “哪有编排自己的?”盛砚生死场面见多了,对这种话很是避讳,“下次再让我听到,我就”


    “你就如何?”时寻才不怕他,亲了亲他的嘴唇,又用舌头勾他的舌头,“嗯?盛将军,时某好害怕呀。”


    盛砚被他撩拨出了一股无名火,捏着他的手腕往自己怀里拽:“我就让你这张嘴说不出话来,只会喘。”


    盛砚今天为了见他,连腰间配饰都带上了,叮铃哐啷地,此刻硌着他,时寻一下子怂了,偏偏手被对方攥着,挣扎不得,只好不停地扒拉盛砚圈在腰间的手,嘤嘤唔唔好不容易找到喘.息的机会:“别胡来!一会有人进来”


    “不会有人看见的。”盛砚说着要把时寻的官袍往上撩,布料松松垮垮堆在盛砚小臂,那双手伸到腰间,往上摸,摸到突起轻轻掐了一下。


    时寻重重一弹,身子瞬间软了,粼粼水光铺在眼底,他求饶道:“将军哥哥,你就放了我这一回吧,一会天冬该进来了”


    (审核你好,只是兄弟间打打闹闹,什么都没做)


    盛砚刚想回答他,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曹操”本人无知无觉,端着泡好的茶往里走,边走边喊:“时大人,盛将军,茶好了!”


    时寻用力推了一把,盛砚猝不及防,脑袋磕到书架,架上的书七零八落掉了一地,时寻眼疾手快将即将摔落的瓷瓶放回去,伸手要拉盛砚起来。


    盛砚刚要抓着时寻的手起来,时寻却一个不小心,一脚踩在他的衣摆上。他没站稳,嘴唇磕在盛砚下巴上,疼得时寻呜咽一声,伏在盛砚身上不动了。


    天冬听到动静,将茶放在案几上走进来。


    “大人,茶水”


    天冬和衣衫不整头发凌乱,怀里伏着同样衣衫不整的时大人的盛将军打了个照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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