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小跟班(12)
那只手瞬间就老实了。
时寻答题思路清晰,“白骨精”难得没有挑刺,让他坐下了。
手指顺理成章地错开。
时寻背脊挺得直直的,他知道怎样更讨老师欢心。
打工和学业占据了时寻全部的生活,在高强度下,时寻更瘦了,第七颈椎从薄薄的皮下突起,往上看是乌黑的头发和泛粉的耳尖,时寻偏过脸看英语老师板书,下巴紧紧地绷着,嘴角抿成一道直线。
英语老师上了什么方绥知不清楚,只记得下课时发试卷,在同学唉声载道的叹息里,时寻捏着卷纸递给他。
指节细长,关节泛着漂亮的粉,疤淡成了浅褐色。
借着接卷子的动作,方绥知伸手摩挲了一下。
那只手一抖,旋即是手主人含着怒意的一眼。上挑的眼尾格外勾人。
阳光将时寻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详尽地展示在他眼前,脸上细小的白色绒毛,眉尾的一颗红痣,嘴唇落下的阴影。
他忽然发现他的脸颊上有一道很浅很浅的凹痕,月牙状,方绥知把手放到那里,刚刚好。
时寻的表情一下从恼怒变成了茫然无措,嘴唇微微张开,又黑又亮的眼睛对上他的。
蝉鸣、鸟叫,心跳。
忽然一道声音不客气地从侧上方响起:“时寻,出来一下。”
少年猛地回过神,一把拍开方绥知的手,匆匆忙忙出去了。
又是陈瑞泽,啧。
方绥知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只能看见陈瑞泽拽住了时寻的手臂,人被他带着踉跄着走到了他看不见的地方。
“瑞泽,你怎么了?”时寻见他表情不对,小心翼翼,“你是不是生气了?”
陈瑞泽嫌弃地皱皱鼻子:“东西给他了?”
“嗯?”
“别装傻,就是我不小心射.你桌上的那个。”
不然留着等你死了给你烧过去吗?
少年脸上露出明晃晃的失落,连眼角都垂了下去:“我以为那是给我的”
“就你?”陈瑞泽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想要找出时寻五官上的缺陷。
他来来回回扫视着,每次都会对上他清透的双眼,像温顺的绵羊。
心塌下去了一块。那些恶言恶语忽然锁在了陈瑞泽的喉咙里,让他吐不出一个字,最后冷冷地哼了声:“你离他远点。”
这句话语气很微妙,作为情场老手,陈瑞泽敏锐地察觉到方才那话可能会被时寻误解为“自己吃醋了”,于是连忙补充:“你不配和他说话。”
这越发让时寻不知所措,手指不安地搓着衣角,终于等来了陈瑞泽大发慈悲的一句:“记得把东西给他。”
时寻如蒙大赦,忙不迭点头回去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寻都没有和方绥知说一个字。
“宿主,你这个世界不会打算乖乖攻略主角攻了吧?”系统很是欣慰,“主角攻受之间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比白月光好攻略多了。”
“我和白月光也有啊。”时寻回复,“你看他都急成什么样了。”
方绥知第八次戳时寻,演都不演了,指着数学试卷单选题第一道:“这题怎么做?”
时寻闭紧嘴唇,飞速瞥了他一眼,留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后脑勺。
五一假期就在明天,上完最后一节自习课就放学了,时寻一般上到一半就走,为了在打工的路上节省一点时间。
三番五次被忽略,方绥知忍无可忍,最后在时寻收拾收拾书包出门时,跟着他走了出去。
脚步声急促,少年恍若未闻。
忽然重心倾斜,他被拽得向后倒去,直直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
猝不及防的一下,惊得时寻想要尖叫,被抱着他的少年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嘘。”方绥知知道自己此时一定像极了反派,但既然已经选择去做,就干脆将后路堵死。
不逼一把,时寻永远都蜷缩在蜗牛壳里,对他探探触角就缩回去。
“陈瑞泽又吹了什么妖风?”方绥知咬牙切齿。
“没有”时寻弱弱反驳,还想要说什么,嘴唇却被堵住。
那柔软的触感让时寻第一时间想要推开对方,却被强行捏住手腕摁了回来,死死咬住牙关却被方绥知捏住了两边脸颊,只能被迫露出柔软的舌头,任君采撷。
方绥知的吻毫无章法技巧,有的只有少年人一腔热血的冲动,他用力地吮着时寻的唇瓣,侵略性让时寻难以克制地想要逃离,钳住他手腕的手却松开了,覆住他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同他接吻的方绥知和平时冷冷淡淡的样子相差甚远,时寻被吻得喘不上气来,手上也使不上劲,嘤嘤唔唔地用一连串无意义的语气词抗议着,生理泪水从眼眶中掉出来,又在唇.舌交.缠间融化消散。
透明的涎.水从时寻的唇角滑落,他曲肘一击,对方闷哼了一声却没有放开,只是吻的力道轻了些,犬齿轻磨被吻得红.肿的嘴唇。
时寻总算喘得上气,带着对方气味和温度的空气灌入肺部,时寻逐渐清醒,可暧昧旖旎的水声仍旧不断。
方绥知一遍遍亲吻着他的唇角,手按在大动脉上——一个占有绝对主权的动作。
这时楼道忽然传出脚步声,“茶缸”和同办公室的老师聊着天往这走来,两人躲在楼道的监控死角,如果“茶缸”往这看一定会看到他们。
少年着急地想要推开方绥知,却被更大的力道箍进怀中动弹不得,对方拥抱得很用力,时寻不得不仰起头汲取空气,被吻得泛红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你好像一只小狗。”方绥知忽然弯了眼睛,语气带上了笑意,不同以往的冷然,“时小狗。”
时小狗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下巴,忽然反应过来这样很暧昧。
高挑的少年“嘶”了一声,将他的脑袋往怀里摁了摁:“还会圈地盘呢。”
脑袋被进怀里,密闭的小空间让时寻只能听他的声音和沉稳有力的心跳。
方绥知好像真的喜欢他。
这个认知让时寻彻底僵在了原地,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手无措地在空气中比划了两下,最后迟疑着,小心地搭在了方绥知的后背。
“你是不是喜欢我。”时寻用气音道。
“喜欢。”方绥知不假思索,“特别特别喜欢。”
“你害不害臊。”
方绥知本以为这是句撒娇,一低头却看见对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和他对视的瞬间还下意识回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再一次抬起头,红晕从脸颊蔓延到了眼角:“我有点。”
方绥知又笑了。
他笑起来很好看,眼里像有星星。
时寻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仔细看,没有星星,只有他小小的倒影。
“不害臊。”方绥知一板一眼地回复,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喜欢,“喜欢你有什么好害臊的。”
他这样说着,亲了亲时寻的眼皮,像丝绒质地的花瓣。
“你要星星我都摘下来给你玩。”他说着,吻落在他的眉尾,“你这里有颗痣。”
“我知道。”
他又将唇贴到他的脸颊:“你这里有个很浅的疤。”
“那一定很难看吧。”他语气低了下来。
“怎么会。”方绥知又亲了亲,“这是你的专属标记。”
时寻没听懂,懵懂地看着他。
方绥知被这种湿漉的依赖眼神看得心软,摩挲着他后颈的皮肤:“下次你丢了,我就用这标记找你。”
“骗谁呢,怎么可能找得到。”时寻被他逗笑,眼睛眯成一条上弯的弧度,睫毛密密地扫在方绥知的皮肤上,微微痒。
“赌不赌,如果我下辈子还能找到你,你还要和我在一起。”
“赌什么”时寻笑着骂,“我还没说要跟你在一起就着急预订下辈子,你是强盗吗?”
“那我等你准备和我在一起了再预订。”说到这个,方绥知脸黑了黑,“你离陈瑞泽远点。”
时寻很想答应,可惜原主是个不折不扣的“瑞泽脑”,他只好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结果又被方绥知压着亲了好几口。
等时寻到小饭店的时候,老板夫妇还揶揄他:“谈女朋友了?”
他果断摇头:“没有。”谈的是男朋友。
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拍了拍时寻的背:“才下午没什么人,你先辅导陈青的作业吧,价钱我们按照补课机构的价格给你付。”
时寻一下子局促起来,连忙推辞,被老板娘安抚:“给谁赚钱不是赚,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原来他不是外人吗?时寻推辞不过,连连道谢,被老板赶去楼上了。
小胖墩对着空白的作业本抓耳挠腮,一听到门打开的动静,忙不迭嚎起来:“我不会呀——好难呀——不要逼傻子读书呀——”
“哪里不会?”时寻关上门走过去,“我教你。”
“时哥!”小胖墩仿佛见到了救命恩人,哭嚎着抱住他,“哥救我!题目真的好你嘴怎么了?”
时寻摸摸嘴角,火辣辣地疼。
方绥知属狗的吧。时寻暗骂,看着冷冷淡淡斯斯文文,亲起人那么凶。
“就”
小胖墩自动帮他找补:“过敏了?还是吃饭咬到了。”
时寻想都不想:“吃饭咬到了。”
“那这饭吃得还怪凶险的。”小胖墩笑得不怀好意,“时哥,你谈女朋友啦?”
“没有,别瞎说”时寻的老年机忽然放起《最炫民族风》。
小胖墩在震天响的手机铃声中欢呼:“你女朋友来电话咯!”
第32章 小跟班(13)
时寻慌慌张张接起电话,做贼心虚地捂着听筒,方绥知的声音带着滋滋的电流声从漏音的手机里蹦出来:“方才钱老师来找你。”
小胖墩还在叽叽咕咕地坏笑,时寻按了按他的脑袋:“什么事?”
“我怎么知道。”方绥知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你对象,没资格管这么宽。”
时寻手下一用力。
小胖墩“嗷”一嗓子嚎了出来:“时哥!疼疼疼疼”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你那边有人?”
陈青自来熟地向电话里的人打招呼,又自以为声音很小地偷偷问时寻:“你女朋友怎么是个男的呀?”
电话传出了方绥知轻轻的笑声,时寻臊得满脸通红,故意板起脸呵斥道:“小孩子懂什么。”
可惜他从来没有凶过人,说完这一句之后语气又温和了下来,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涩,连威胁都是软绵绵的:“再瞎说我就不教你做题了。”
小胖墩根本不怕他,对着他挤眉弄眼,直到时寻关上房门才唉声叹气地继续做题。
时寻出了门,又往下走了一半,方绥知听那边彻底安静下来了,又问:“时哥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别乱叫。”时寻挠了挠脸,“你打电话来到底什么事?”
“你的申请通过了。”方绥知言简意赅地将这件事说完,话锋一转,“什么时候和我去爬山。”
作为一个战五渣,时寻一想到山上密密麻麻的台阶就喘不上起,心脏都开始幻痛,又碍于之前答应了方绥知,只好道:“等陈青上学。”
“陈青?方才说话的小男孩吗?”方绥知随口问了一句,“我们五一只放三天。”
时寻第一次上学就上高三,全然忘了这件事,霎时间吞吞吐吐起来。
“等他上学也行,我们逃课去。”方绥知说得轻轻巧巧。
时寻震惊:“你不是风纪委吗?”
“在包庇你给陈瑞泽写检讨的时候就变异了。”说到这个,方绥知又要说那句话,被预料到的时寻打断。
““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
“你听了?”
时寻哑口无言,东拉西扯挂了电话。
时寻:“我发现这个世界的白月光好毒舌。”
他又道:“这个世界的我好纯良。”
系统:“谁给你的错觉?”
陈青的作业辅导一周撑死了一次,时寻一边教小胖墩怎么解题,一边盘算着去哪里打工赚得多。
大学费用是一笔开支,第一年进去没有奖学金,更何况他不想奶奶再这么辛苦下去了。
初中的题对时寻来说并不难,几个小时一晃而过,等他下去的时候,店里人正好多起来,等到忙完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奶奶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有点咳嗽,还经常头晕,可祖孙俩是一脉相承的犟种,不论时寻怎么劝,她都不愿意去医院浪费这个钱。
最后还是时寻说“你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怎么看我结婚?”,老人家才勉强同意了早点上床休息。
时寻轻手轻脚地进去,洗了个澡刚要上床,电话铃声忽然响起,在寂静的房间格外刺耳,时寻一把挂了电话。
系统忽然“叮”一声:“‘陈瑞泽’悔意值上升至40。”
什么情况?这个世界的渣攻悔意值这么好刷?
廉价的狗东西。
陈瑞泽的电话号码是一次时寻帮他拿外卖的时候知道的,有个人与他手机尾号撞了,两人在原地争执了好久,直到教导主任过来,将外卖没收再狠批了他们一顿才作罢。
当天就传出时寻家里不仅穷,还偷外卖,但他到底是陈瑞泽的小跟班,这种事损害的是老大的面子,在谣言沸沸扬扬传了两天后,陈瑞泽才不耐烦地澄清时寻是帮他去拿外卖的,当时骑手给他打了电话但还没送到,因此发生的误会。
少年受的一切委屈最终被一句“误会”轻轻揭过。
他不是没有怨过陈瑞泽,可一想到他救过自己,又说不定能够借此与方绥知扯上关系,心里又平衡了。
那么一丁点喜欢和妒忌足够支撑他继续忍辱负重地当陈瑞泽的“舔狗”。
脑内的机械音已经开始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时寻不得不选中这个倒人胃口的号码,按下拨通键。
对面接得很快,陈瑞泽的声音被老年机的音质模糊,但依旧能听出傲慢,还有撒娇?
“现在来我家找我。”对方趾高气扬。
时寻犹豫:“可是已经很晚了”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唧唧歪歪的。”电话那头的人“啧”了一声,不耐道,“你不来下次也别想来了。”
对方语气里暗含的威胁让时寻忙不迭答应了。
“这才乖嘛。”陈瑞泽语调慵懒,尾音上扬,带着钩子,“小跟班。”
江城这段时间都在下雨,地面上积着一滩滩水花,大片大片地,月亮弯弯的一轮,在水镜之间穿梭。
公交车已经下班了,时寻纠结了一下,还是走到两公里之外的开发区打了出租。
付钱付得穷鬼时寻龇牙咧嘴。
时寻来之前刚洗过澡,头发吹得半干,蓬蓬地东一搓西一搓乱翘着,皮肤被水汽蒸得白里透红,眼睫更为乌黑,夜空零星的星子似乎被洒在了他的眼睛里,透亮。
“怎么来这么晚。”顾盼生辉的桃花眼里盛满了不耐烦,门被打开的一瞬,时寻闻到了一股很奇特的味道。
烧树叶,混着泥土的味道,但都被混进了强烈的“臭鼬”麝香基调中。
时寻忽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他一面低眉顺眼地走进陈瑞泽家,一面狂叩系统:“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系统“滴”了一声:“系统繁忙。”
人工智障还会繁忙?
陈瑞泽家窗户大开着,晚风带着空气中残留的雨腥气刮进来,味道比陈瑞泽身上的淡上不少。
“我先去洗个澡。”陈瑞泽给他倒了杯水,边走向浴室边爆装备。
“他不会是想对我做什么吧?”时寻不敢喝他倒的水,头皮发麻。
可惜今晚的系统似乎真的坏了,只会回复“系统繁忙”。
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寻思考凭着这副单薄的身体能不能打得过比他高比他壮的同龄男性。
实在不行只能逃到方绥知家了,时寻暗戳戳地想,顺便再刷一波好感度。
计划随着陈瑞泽重新出现在客厅而胎死腹中。
洗了个澡,他脸上却带上的倦怠,气质都散漫了起来,他坐到布袋沙发上,四肢张开陷进去,颓丧地盯着天花板:“我上一次见到我的父母,还是在两年前。”
原剧情里,陈瑞泽死死追随白月光的步伐,凭着一番热血在离高考还有三个月的时候逆袭,顺利考上白月光所在的顶尖学府,又在暑假对自己的性向有了真正的认识,在一次次被白月光拒绝后想起了时寻的存在。
时寻被高中退学,在培训机构当一个月工资五千的辅导老师,而陈瑞泽是顶尖学府的天之骄子。即便时寻在一次次妥协中已经彻底心寒,可同事在陈瑞泽的糖衣炮弹下纷纷倒戈劝说时寻,加上渣攻的甜言蜜语,时寻又心软了。
之后陈瑞泽出国,用狠辣的手段将父母的公司拿到手,解决了同父同母、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弟弟妹妹,成功成为身价上亿的硅谷新贵。
回国之后又是一段感人至深的虐恋,在陈瑞泽“不得不”和男男女女发生关系以示对时寻不在意和奶奶去世工作丢失后,迎来了幸福美满的HE结局。
果不其然,陈瑞泽低落道:“当时我一心想着要和方绥知争个高下,不愿意出国,他们只带了我弟弟。现在,他们有了各自的家庭。只有我被抛弃了。”
他看上去好痛苦。
时寻强压下疯狂上扬的嘴角:“不会有人在意的。”
等着时寻安慰自己的陈瑞泽眼里的怅然还未散去,呆愣地看向时寻。
在系统的疯狂警告声中,时寻不急不缓地补救:“至少在我这里,我不会因为你的境遇而施舍般给予你同情,这是不值得的。”
他表情真挚,好像在说“我一定会继续尊重你,仰慕你”,陈瑞泽隐约感觉这似乎不是好话,但时寻的忠诚又让他坚信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们现在很幸福,可我算什么呢。”陈瑞泽捂住脸,“我感觉世界将我隔绝在外,我像个笑话一样。”
“阿寻,你一定懂我的对不对?你被全校人孤立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我,你一定比我还痛苦。”布满血丝的眼睛对准沙发上的少年,陈瑞泽迫切地想要得到认同。
少年满脸同情:“除了你,我也只有为我付出全部,一心一意只想让我活得快乐如意的奶奶了。”
陈瑞泽脸色一僵,俨然是想到了自己身上。
“就算全世界抛弃了,起码还有我呀。”时寻想要抱抱他,可想起对方对自己嫌弃的样子,动作又迟疑起来,“瑞泽,你还有我,我会在每个夜晚回味为你的痛苦悲伤。”
对方果然感动,用力抱住他,滚烫的泪水弄得时寻颈窝一片湿漉:“阿寻,还好我有你。”
少年比他矮了进一个头,清清瘦瘦,刚好能够满满当当地抱住。
对方细软的声音贴在他的耳边:“瑞泽,别难过啦。”
放在他的背后的手一下下顺着他的背,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小学,还没遇到方绥知的时候。
父母没有明确的人选来与他对比,他是圈子里最优秀的小孩,偶尔的偶尔,严厉的母亲也会这样抱住他,在他耳边轻轻说着让人安心的话。
时寻发尾还湿着,小巧的耳朵藏在蓬蓬的黑发里,他发现时寻锁骨下有颗红痣。
很漂亮。
他抱紧了时寻,闭上眼,喃喃道:“阿寻,我只有你了”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少年面无表情,甚至翻了个白眼。
时钟指向十二点,但对方貌似没有放他走的打算。
时寻心不在焉地说着安慰的话,脑中胡思乱想:这么晚了,一会去敲方绥知门会不会不太好?
柔柔的晚风带走了发尾最后的水汽。
就当是顺路慰问孤寡青年好了。他不着调地想。
第33章 小跟班(14)
陈瑞泽不知道抱了他多久,他腿都站麻了才松开。
“阿寻,已经很晚了,早点回家。”陈瑞泽抹了把眼泪道。
时寻知道对方是嫌弃自己穷酸,故意道:“瑞泽,都这么晚了,我可以”
对方尴尬地笑笑:“你奶奶要等急了,你住外面她会多担心你啊。”
其实并不会。
在家里刚出事那个暑假,时寻连法定工作年龄都不到,缺钱的困境又逼得他成天睡不好,那段时间他晚上在当网管,随便找个沙发眯一会,去卫生间洗把脸再去早餐店当童工,白天又在快餐店打工,几乎一个月都没怎么回家。
奶奶很担心他,但在反复劝说无果后,最终还是任他去了。
少年神色黯淡了下来,他绞着双手讷讷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挪动脚步。
背习惯性微微驼着,他低着头离开的样子,让陈瑞泽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忍。可那份不忍最终还是被陈瑞泽压了下去。
大门“砰”一声关上。
楼道的声控灯兀自亮了起来,楼道空空荡荡,电梯门紧闭,若是打开,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场景。
时寻不可避免地想到一些恐怖片画面。
原本为了刷攻略进度的计划在恐怖氛围的加持下成了必须成功的计划。
系统不知道在繁忙什么,他不想一个人走夜路。
犹豫几秒,时寻还是走向隔壁房门,敲了敲。
门内没有回应,楼道灯灭了。
时寻低头闭眼,浑身僵硬,甚至后背布上层层冷汗,他不断祈祷这扇门打开,又难免疑心门后的还会不会是方绥知的家。
门开了。
时寻骤然松了口气,看方绥知的眼神犹如看见了救命恩人。
“你怎么来了?”方绥知很是不解。他方才已经躺下,半夜的敲门声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开门。
没想到门外是时寻。
早知道早点开了。他懊悔地想,时寻特别怕黑。
时寻脸上的紧张还未褪去,就要说话,被方绥知打断:“先进来。”
黑暗被彻底关在了外面,时寻小幅度的颤抖这才停止。
方绥知倒了杯热水放在时寻面前,看着他一点点喝完了,才将话题引回去:“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我我想见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方绥知原本想问是不是先去见了陈瑞泽,可转念一想又放弃了。陈瑞泽都没亲过时寻呢,自己至少驻足先登了。
“见到了。”方绥知挨着他坐下,歪头看他,“你还需要什么?”
胳膊贴着胳膊,时寻忽然想到方才难受的拥抱。
“你抱抱我。”少年湿漉的眼睛望向他,手臂微微张开,“方绥知,你抱抱我吧。”
方绥知像是没料到他会有这样的要求,愣了愣,轻轻抱住他,安慰似地晃了晃:“收到。”
肩膀上一沉,时寻将头埋到他的颈窝,一言不发。
好会撒娇。
方绥知垂下眼睑,望着少年起伏的背,他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乌发柔软。
“怎么了?”方绥知压低了声音,贴着时寻的耳朵问。
他很少做安慰人的事情,可今日见到时寻难过,安抚的动作又变得顺其自然了起来,就好像他做过无数次。
“陈瑞泽他好像不喜欢我。”时寻本不想说,可抱着他的少年声音没了平时的冷淡,说话的时候,热气直往耳朵里钻,一直钻到心里,将心融成了一滩水。
“我喜欢你。”方绥知说。
时寻闷闷的声音传来:“可是我喜欢了他那么久,现在却感觉”他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好像只是个工具人。”
方绥知没有像平日一样对陈瑞泽恶语相向或是拉踩,他知道时寻现在要的不是这个。
“说明他没眼光。”他道,“在我这你永远不会只是个工具人。”
怀里的少年动了动,伸出手环住他的脖子:“我可以相信你吗?”
“时间会回答。”方绥知垂下眼,吻了吻他的耳尖,“而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去睡一觉。”
“那明天呢?”他又问。
方绥知想了想,回答:“我一直都在。”
时寻被赶去洗澡,等他出来的时候,次卧的已经换上了新的被褥,还有一只泰迪熊被放在枕头中央。
时寻尴尬道:“我不是小孩子。”
“这是我小时候的玩具。”方绥知回答,“我想它能陪陪你。”
关了灯,一片黑暗。
窗帘将窗外的夜色遮得严严实实,躺着的床宽大又柔软,不是平时习惯的环境。
时寻不自觉开始发抖。
系统静悄悄的,到现在也没个回音。
他想去开灯,可灯在床边,需要他将身子探出一半,再让手被漆黑的空气吞噬。
无措间,他摸到了一个毛绒物,鼻子尖尖地突起,大头小身子,往下摸还有个尾巴。
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了。
坠兔收光。
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他手里还握着泰迪熊的尾巴。意识渐渐回笼,这才想起他在方绥知的家。
在方绥知的家?!
时寻揉了揉太阳穴。果然,爱情激素容易让人冲动。在这场沉浸式扮演的游戏中,他也不免落了俗套。
窗外的太阳刚刚冒出了个尖尖,暖橘的光将远山染成褚褐色,最后一丝睡意消失在天从暗蓝变为天青时。
方绥知一晚上都没睡好。不提心上人就睡在自己隔壁这件事,昨晚时寻的表现实在让人心疼,他左思右想了一夜,混沌之际脑中竟是庆幸的:还好陈瑞泽这人足够糟糕。
让他有了趁虚而入的可能。
这样的想法让他越发清醒,以至于今天醒来的时候,曙光初现。
反正也睡不着了,方绥知干脆起了床,在打开客厅的灯前瞄了一眼隔壁的房门。
谁知那门竟然打开了,从方绥知的角度,只能看见时寻一头乱翘的柔软发丝,看着手感就很好。
明明太阳才刚升起来,时寻眼底也是一片清明,看样子醒了有一会儿了。
“早。”两人面面相觑,还是时寻先打了招呼。他抿了抿唇:“昨晚麻烦你了。”
少年穿着合身的睡衣,v形领漏出他一小片突起的锁骨和白腻的皮肤,泛着粉。
“没事。”他移开眼睛,“先去洗漱吧。”
两人简短的对话就此结束,很平淡也很自然,就好像两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久。
就在时寻刷牙的时候,消失了一晚上的系统忽然上线:“宿主。”
时寻把牙膏沫吐掉:“你昨晚在忙什么?”
“升级。”回来的系统好像比开始还冷傲了些,言简意赅地说完便没了声音。时寻还想再问,却听见外面传来《最炫民族风》洗脑的旋律。
手里还拿着湿漉漉的毛巾,犹豫两秒,时寻决定先把脸洗完——奶奶担心他在休息,大早上不会打电话,老年机里一共只有三个联系人。
他不急不缓地将毛巾搓干净挂回毛巾架上,又对着镜子左照照右照照,欣赏了会自己的美貌,意满离
“!”
时寻倚在门框边的方绥知吓了一跳,一想到对方看见了自己臭美的样子,有些害臊地摸了摸鼻子。
对方晃了晃手机,上面赫然写着“陈瑞泽”。
少年想去接,却被对方闪身躲开:“先出来吃早饭。”
饭桌上方绥知问他今天是想在家里还是出去逛逛,时寻吃着对方买来的豆浆油条:“我想出去打工。”
“难得休息。”方绥知不满地“啧”了声,又说,“既然要打工,你还不如给我打工。”
给方绥知打工能是什么?顶多是要和他一起玩玩捉手指游戏。
正当时寻想要拒绝,铃声又一次响起,时寻接起电话,陈瑞泽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阿寻,你今天再来陪陪我好不好?”不知道陈瑞泽葫芦里卖什么药,“听说今晚有流星雨。”
这消息方绥知是知道的,不过担心时寻没心思出去,才打消了让他同他去雁翎山看流星雨的念头。
时寻一定会拒绝的,毕竟他刚刚才拒绝过自己。方绥知这样想着,就听到少年回复。
“好的。”
方绥知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带上了笑意,又问他有没有睡好,还有没有吃早饭,听得方绥知怒火中烧。
不仅如此,他听见陈瑞泽让时寻现在过来找他,时寻答应了。
电话挂断。
时寻惴惴不安地觑方绥知的神色,见对方生气,小心翼翼解释道:“如果我拒绝他的话,他容易揪着我不放。”
“是么。”方绥知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时寻点头点到一半,就被他拉了过来。
另一个人的气息压了上来,动作很粗暴,用力地吸.吮着的唇瓣,掠夺每一寸空气,时寻被亲得腿软,一只手撑在了方绥知大腿上。
“你轻点”少年可怜兮兮地说。
方绥知用力捻了捻时寻被亲肿的嘴唇,趁对方没反应过来,在锁骨上留了个牙印。
做完标记,方绥知心中的醋意这才平息,他满意地扫了眼自己的杰作,大发慈悲道:“去吧。”
第34章 小跟班(15)
时寻不知道自己被亲成什么样子,但看方绥知的眼神就知道不会正常,想去照镜子,被方绥知扯着衣摆揪回来。
“快去吧,别让人等急了。”方绥知说话的时候,语气里甚至带着笑意。
“这我怎么去”时寻抬眼,黑润的眼眸望着对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又没名分,吃什么醋。”
一股子怨夫味。
时寻不欲与他纠缠,用手背抹了把嘴唇,轻微的刺痛感让他深信嘴唇肯定肿了。
“快去。”方绥知这时倒是积极,时寻装作没看到方绥知多看了眼自己的嘴唇和锁骨,磨磨蹭蹭走向门口。
“我觉得我有点舍不得你。”这样子根本见不了人好吗。
“你舍得。”方绥知无时无刻不在上眼药,“我又不是你男友,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时寻被他左一个“没名分”,又一个“不是男友”臊得说不出话,逃也似地离开了,只听见方绥知最后一句话是“我晚上也会去,你最好能躲我躲到那时候”。
“如果不能呢?”时寻小声问。
方绥知又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你好自为之。”
今天是个好天气,阳光充足,微热,天蓝如洗。
时寻有种强烈的预感,他能在今天将悔意值刷到六十以上——靠和白月光不清不楚的互动。
他踌躇满志地出门,走了几步就到了渣攻门口。
陈瑞泽给他开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讶异。假期八九点说早不早,但第一天,出游的人很多,除非时寻是走来的,不然一定会堵才对,今天却来得和昨天的时间大差不差。
不过时寻的社交关系简单,又对他死心塌地地,陈瑞泽没有多想,亲昵地勾住时寻的脖子,手指正好垂在咬痕上方。
哪怕知道自己的事情早晚会让渣攻知道,类似于“偷情被抓包”的情境还是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后背起了一层汗。
离得近,尽管时寻极力掩饰,陈瑞泽还是发现了他的异常,开玩笑道:“大早上就吃辣的?”
“嗯。”
时寻比想象中的早到了,陈瑞泽心情很好,没有将他的躲躲闪闪放在心上,拉着他去了书房。
时寻又想起他先前在渣攻家中闻到的哪股奇特小众的味道,忙问系统:“陈瑞泽是不是碰了什么违禁物品?”
系统依旧冷酷:“是。”
时寻大受震撼:“吃喝嫖赌就算了,这也能当你们的主角?”
系统“叮”了一声:“经检测,在宿主进入世界前主角攻并无不合规行为。”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造成的?”时寻二次震撼。
系统摆出渣男语录:“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慢吞吞地挪着,时寻没忍住问:“你到底升级了什么?”
“学习模块。”系统有问必答,“我会根据宿主真实的说话方式调整自己的语言板块,以达到服务效果提升的结果。”
时寻:怪不得系统越发刻薄了。
作为一个压根没休息好还早醒的高三生,时寻看着这些题目,眼皮越来越沉。
陈瑞泽在一边做着其他试卷,不张嘴的时候还挺正常的,也没有吆五喝六地指挥时寻。
要是能不呼吸就更好了。时寻想。
自从猜想得到了验证后,五好青年时寻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不小心中招,连水都不敢喝一口,就连陈瑞泽主动说要给他做饭都用“不饿”糊弄了过去。
总算熬到了出门的时候。
时寻往隔壁紧闭的房门处望了一眼,不知道方绥知出门了没有。
五月,江城已经有了夏天的温度,即便夜晚也是令人烦躁的温度,望不到头的台阶更是让时寻头皮发麻。
或许是因为今晚有流星雨,爬雁翎山的人很多,时寻被裹挟着往上爬,更热了。
半山腰没什么风景,两边的矮树和行人挡住了大部分风景,只有沿路的灯孜孜不倦地发着光,像浴霸。
被热得头昏脑胀,时寻东想西想,忽然想起方绥知说和他山顶见,咬着牙爬了两阶,气喘吁吁地恢复龟速。
长得帅有什么用,方绥知的脸连让他爬快点都做不到。
要是方绥知就在面前,时寻或许还能爬快点,可惜前面只有一路上不断被搭讪拖慢进度的麻烦鬼渣攻。
除了早上那顿,时寻一整天滴米未进,心脏突突地疼着,他自觉再这样下去会死在这个世界,气都没喘匀,急急地喊了陈瑞泽一声,可怜兮兮道:“瑞泽,我们休息会吧。”
陈瑞泽的耐心早在一天的相处中消磨地所剩无几,见时寻爬不动,敷衍地安慰了两句,便去搭讪同来爬山的漂亮姑娘了。
时寻乐得清闲,晃着酸胀的腿坐在石凳上放空,脸上忽然一凉。
“好巧。”少年仰起头,见是方绥知,主动打招呼,“没想到我们竟然在途中也能碰到。”
“是啊,我也没想到。”方绥知回答。
他跟了一路,差点就跟丢了,没想到在他给时寻买完水后还能撞到。
“累不累?”方绥知没话找话。
“累。”少年额发被汗水打湿,被他随便拨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亮的眼睛,水润润湿漉漉,颤动的睫毛像是泉水上面被夏风吹动的槐枝。
方绥知见他一气灌了大半瓶,不由自主带出一抹笑:“陈瑞泽连水都不给你喝?”
“啊,我怕下了料。”时寻说完才意识到方绥知并不知道这件事。
方绥知想到陈瑞泽身上哪股奇怪又难闻的味道,一个可怕的念头促使他一把抓住了时寻的肩膀:“你没吃他给你的东西吧?”
少年莫名其妙,难受地挣了挣:“没有,你轻点。”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就松开了。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类型,加上时寻几乎要筋疲力尽,方绥知干脆坐在边上陪他。
时寻不客气:“你过去点,好热。”后半句卸了力气,软绵绵地像是在撒娇。
方绥知在“听话”和“当没听见”之间摇摆了一下,最后不仅没动,还用指背去蹭时寻的脸肉。
少年下意识蹭了蹭,反应过来不对后,慌慌张张推他:“你干什么?这是在公共场合!”
被他推搡着,热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到胸口,垂眸是少年通红的耳尖。
方绥知忽然觉得偷情的滋味也不错。
“我又没做什么。”方绥知不走心地安慰着,“要做的事一会做。”
“什么事?”时寻问。
“好自为之。”方绥知带着抹浅笑,离开了凳子。
山间的晚风比城市的多了轻袅,混着山野树林的味道,连风都比城市凉快些,运动后沁出了层薄薄的汗,倒是有些冷了。
“继续上山吧,我在山顶等你们。”他捏了捏时寻的脸。
方绥知前脚刚走,陈瑞泽后脚就回来了,他冲着另一边的女生挥了挥手,通体舒畅:“继续?”
时寻搓了搓胳膊,点头。
身上的肌肉已经出现了酸胀,休息过后,似乎更加累了,时寻的脚步越发缓慢。
陈瑞泽对时寻也恢复了今早刚见到他时的和颜悦色,慢慢陪时寻走着,说:“听说流星雨下许愿很灵哦,阿寻想许什么?”
“希望你能够生活顺遂,平安健康。”时寻假惺惺道。
最好到山顶就被流星雨砸死,活到现在差不多了。他暗戳戳想。
陈瑞泽很满意他的回答,见时寻爬得吃力,还捞了他一把,余光忽然瞥见几米远的地方有道熟悉的人影。
定睛再看时,却没了踪影。
不过方绥知会来也是正常的,陈瑞泽拉着气喘吁吁的时寻想,毕竟那人很喜欢这些东西。
时寻会喜欢吗?陈瑞泽意识到这问题,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脚终于落在了平地上,少年明显松了口气,抹了把汗,又扯了扯领口。
大片白腻的肌肤在陈瑞泽眼前一闪而过。
他倏地忘了自己方才在纠结什么,只觉得自己能喜欢上时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山上比城市要透亮许多,清朗的风从身体穿过。
繁星从带点朦胧云雾的夜空中垂下来,流到地面上,涌起一条灯光的河。
人声沸沸,隐约能听到密林深处的鸟鸣。
“这里真漂亮。”陈瑞泽兴致勃勃。
脚步声近了。
时寻似有所感,转身看见披着一身星霞的少年站在石阶前,冷淡的眉眼被月色照得温柔。
目光相接。
迎着皎皎明月,方绥知看见他张了嘴,明明是在回陈瑞泽的话,黑玉般的眸子却直直望向他。
很多年之后的方绥知已经忘记了那天的流星雨多亮,只记得人声嘈杂,路灯安静地亮着,炽热的风从他吹到不远处黑眼睛的少年身边。
他说,真漂亮。
隔着太多人,或许,他说的是“我爱你”。
第35章 小跟班(16)
他们分明离得很远,可方绥知却接住了他眼底的情愫。
瞳仁细微地颤着,连同那长长的羽睫一起,懵懂又小心。
心被那清澈又缱绻的目光碰了碰,封闭的山谷猛然敞开,大风无休无止地刮进来。*
胳膊被拽了拽,时寻回过神,他错开方绥知的视线,按了按胸口。
熟悉不已的悸动,似乎不只在第一个世界出现过。
脑中模糊地闪过一张脸,还没等时寻看清,就消失在了脑海深处。
他忽然想到之前看过的八秒法则,他和方绥知又对视了几个八秒?他们坠入了几个爱河?
周边的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整齐划一地抬头,还有些人激动地拍同伴:“流星雨!看!流星雨!”
在所有人都在看流星雨的时候,时寻又一次看向他,视线再次撞在一起。
他看见方绥知穿过人群向他大步走来,流星雨落下时的光洒在他的脸上,时寻看见他望着自己,轻轻地笑着。
少年滚烫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渗进皮肤里,后脑勺忽然被扣住,强迫性地转向方绥知。
鼻尖贴着鼻尖,时寻听到方绥知问:“我可以亲你吗?”
时寻想要点头,可惜方绥知业务能力很不熟练地加大了力道,像是怕他逃走。
那双手不断颤抖着,时寻忽然觉得荒谬。才认识多久,真的会喜欢到这种地步吗?哪怕和相识已久的竹马撕破脸都不在乎?哪怕今后会受到无数人的嘲弄也不在乎?哪怕他是要死的。
时寻忽然意识到,这些是他自己的忧虑,而不是方绥知的。
至少他在这一刻,来自异世界的灵魂被轻轻拨了一下。
“方绥知?”声音如平地炸雷,语气惊悚,“你是不是有病?!这是我的时寻!”
少年浑身一颤,却没有推开方绥知,半推半就地将人拉近了。
柔软的唇相触的瞬间,周遭喧闹的声音如潮水般褪去,两道一样热烈的心跳撞在一起,震得耳膜发麻。
方绥知余光瞥见竹马的影子不断动着,很聒噪。
于是他闭上眼,更加认真也更加用力和时寻吻在一起,睫毛交叠在一起,很奇妙的感觉。
少年将唇往前送了送,小心翼翼地张开嘴,任由他撷取津液,纤长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含着两汪水,倒映出照亮夜空的流星。
直到周围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方绥知才松开时寻。
安抚般捏了捏他的掌心,他一只脚向陈瑞泽的方向跨了半步,将时寻挡在身后。
方绥知眉眼冷淡,和面前暴跳如雷的少年对比强烈。
早在陈瑞泽喊出第一句话时,时寻就听到了系统的“‘陈瑞泽’悔意值上涨至75”。或许是氛围太好,就连系统播报的声音都低了些。
时寻站在方绥知身后,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却不是对着陈瑞泽的。
他成功把他拉了下来。时寻想,方绥知和自己一样糟糕了。
他刻意将自己的心动忽略,可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勾住方绥知的衣摆。
像自己先前在英语课上那样,方绥知将他的手指攥住,捏了捏。
陈瑞泽怒不可遏:“你为什么和我抢时寻?!”
“抢?”方绥知将这个字咀嚼了一会,眉毛一挑,“他本来就是我的。”
“你!”
方绥知有理有据:“你之前喜欢不是我么?虽然被你这种人喜欢很晦气,但是——”他顿了顿,“还好你喜欢的是我,让时寻少沾了脏东西。”
陈瑞泽憋得满脸通红,说又说不过,方绥知悠哉游哉地看他跳脚,云淡风轻地将手指挤进时寻的指缝,扣住。
“时寻!”陈瑞泽忽地将矛头对准他,“你不是最喜欢我吗?!”
少年牵着方绥知的手紧了紧,他对上陈瑞泽暴怒的目光,害怕地往气质清冷的少年身后缩了缩:“以前是喜欢的可是,你不喜欢我呀。”
“我怎么不”
“你知道他喜欢什么?还是你对他的习惯烂熟于心?”方绥知打断。
陈瑞泽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脸红脖子粗地愣在原地,下意识反驳:“难不成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方绥知截住话头,“但我为什么要证明给你看?”
陈瑞泽哑口无言,伸出手指着瑟缩的男孩:“我等着你来求我的那天。”
怕是等不到咯。时寻暗暗翻了个白眼,在方绥知看过来的时候赶紧装成小白兔样装模作样地贴着他的胳膊挡住脸。
他看上去怕极了。
也对,陈瑞泽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恶劣。方绥知忍不住伸出手指蹭了蹭他的脸。
少年任由他摸,还冲他感激地笑,狐狸眼眯成弯弯的月牙儿,但没持续多久,笑忽然淡了下去。
“你会讨厌我吗?”他小小声问。
“怎么会。”意料之中的答案。
时寻装模作样:“可是别人都讨厌我,在你这,这一天会什么时候来?”
“条件不成立,无法做假设。”时寻捏起来手感很好,方绥知恶趣味地将他捏成小鸡嘴,见少年羞愤欲死的模样又捏了捏,“我不是别人。”
少年不知道是被说动了还是不想再成为他手里的玩具了,挣扎着要将自己解放出来,方绥知只好遗憾地松开他。
下山的人比上山的少很多,平台上搭起大大小小的帐篷,时寻很羡慕地看着,感叹了一句:“真幸福啊,可以躺在星空下。”
方绥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咳了一声:“露台也能看到星空。”
“今晚不去啦。”时寻摆摆手,“昨晚也没回去,我奶奶还在家呢。”
方绥知遗憾放人。
将时寻塞进出租车里,对方摇下窗户,朝他道别。
街边很寂静,路灯将他的声音割成一段段,由夏风送到耳边。
明明只是一句“再见”,方绥知却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嘴角一点点挑起。
“再见。”载着时寻的出租车消失在视线里,方绥知这才舍得坐进等候多时的出租车里。他从没想过这个平平无奇的词汇有这么美好的意思。
“再见。”他对着窗外流动的树喃喃道。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调侃:“和女朋友告别?看起来你们玩得很开心。”
“嗯。”方绥知难得多说了几句,“和对象出来玩,今天刚在一起。”
司机恭喜了几句,喜获两百小费。
方绥知一路上构想了很多,从该如何让时寻重建自信心到以后婚礼是在草地上还是海滩上,他都想了一遍。
他记得时寻说过想看海,可时寻又说喜欢躺在草地上懒洋洋地晒太阳。
最终在方绥知艰难决定都安排一场,思考要邀请人的时候,手机屏幕忽然亮起。
他电话很少,父母几乎不打电话来,其他人的电话也仅仅只是存着,这么晚更不可能是学校的事情。
“方绥知,你能不能@#%……!”少年那边的环境很嘈杂,时寻的声音哽咽又着急,无奈老年机实在破,方绥知又“喂”了几声,还是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电话被突兀地挂断。
方绥知拿着手机愣了会,火速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可到了楼下动作却止住了——时寻从未告诉过他他家住哪里,他知道时寻的喜好,习惯,可一切客观存在于时寻身上的,他却没有了解。
夜冷了下来。
方绥知一向是个理智的人,冷静下来后,他决定先去学校查电子档案,然后问附近的人时寻去了哪里。
虽然很麻烦,但以陈瑞泽那个漠不关心的性子,哪怕自己问了都没用。
方绥知步履匆忙,一边走到街边打车一边拨时寻的电话,短暂的寂静过后,电话总算拨通了。
电话那头的人声不甚清楚,但起码这次没出乱子。
“我马上过来。”方绥知简短道,随即对司机道,“去第三医院。”
“怎么这么急?”很凑巧地,司机是刚才那个,笑着调侃了他几句,和他聊起天。
司机是个很热情的人,哪怕方绥知只是“嗯”一声,他都能滔滔不绝地讲下去。方绥知心不在焉地应着,忽然听到对方说:“你说巧不巧,我刚刚拉了个客人也去第三医院,说是朋友出了事。”
方绥知默默坐直了身体。
司机又看了他一眼:“个子高高的瘦瘦的,跟你差不多的年纪,耳朵上带着耳钉。”
接下来的话方绥知没听进去。
时寻给陈瑞泽打电话干什么?陈瑞泽比自己先到了?他不会凶时寻吧?
方绥知脑中浮现出少年蓄着两包眼泪的可怜模样。
“第三医院”的红色字样很是显眼。
方绥知大步向医院走去,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一定要给时寻换个手机!他恨恨地想着,根据时寻的指示左拐右拐,入眼是紧闭的门和“手术中”。
少年肩膀一耸一耸地,手上是亮晶晶的泪水。
陈瑞泽那蠢货都不知道买包纸巾的吗。
方绥知大步走上去,将一旁明显安慰出了倦怠,开始浑水摸鱼说无关痛痒的话的陈瑞泽拨开。
“喂你”
方绥知冷冷瞥了他一眼:“去买包纸巾,三个脸盆,牙膏拖鞋毛巾各两份”
他又转向时寻,将他用力抱进怀里。
“一切有我。”
第36章 小跟班(17)
时寻全身冰冷,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浸湿,他不断颤抖着,将脸埋进方绥知怀里。
“休息会?”方绥知吻了吻他的额角,低声安慰,“她还需要你的照顾呢。”
或许是方绥知过于沉静,时寻最终坐了下来,抠着指甲一言不发。
他隔几秒就要看一眼“手术中”的牌子,在看了不知道多少次后,忽然安静了下来,望着瓷砖开始发呆。
陈瑞泽难得没闹幺蛾子,提着两大袋东西气喘吁吁地过来,忍不住抱怨:“凭什么你就能坐在这里什么都不干。”
方绥知从他手中接过袋子,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凭我是他男朋友。”
他恢复了正常音量,客气道:“麻烦你了。”言外之意就是你赶紧滚蛋。
陈瑞泽:“?”
时寻红着眼睛朝着看了一眼。
“快走。”方绥知皮笑肉不笑,“不然我向学校告发你扰乱校纪校规。”
“我什么时候”
“四月十三号晚上九点在树林和高二(3)班的女生接吻,四月十五和高一的女生在操场上动手动脚,其他的还要我说吗?”
“你怎么知道的?”陈瑞泽眯起眼睛。
当然是假公济私查的监控。
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手里没有情敌的把柄。
方绥知高深莫测地留给他一个冷酷的背影。
碍事的人总算走了。方绥知又回到时寻身边坐下,指着袋子里的东西教他:“你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等奶奶转普通病房了可以过来看护,如果没时间的话跟我说,我请护工”
他从未对别人说过这么多话,时寻静静听着,鼻子发酸。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时寻闷闷地问。
“我路上查的。”方绥知顿了一下,按了按他的脑袋,“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谢谢。”这两个字他说得很不熟练,但时寻还是尽量放大了音量,浸湿的瞳仁像鸦羽上的水珠。
于是方绥知凑过去吻掉了他脸上的泪珠,重复道:“一切有我。”
黎明破晓,时奶奶的手术总算结束,顺利转到了重症监护室。
现在还不允许家属探望,时寻在病房门口泪眼汪汪地呆了一会,还是决定回去养精蓄锐。
虽说不知道这段剧情为什么提前了,但提不提前都一样。
时寻摸遍全身上下只有七十一块八毛,他本意是想压榨陈瑞泽先垫个救护车费用,结果陈瑞泽一咋呼,时寻就把这件事忘了,最后还是方绥知一口气缴清了费用,还垫付了剩下几周的住院费。
方父方母虽说陪伴时间少,物质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方绥知,就是把时寻买回家当童养夫都出得起。
要是时寻知道,一定会反驳“买卖人口犯法”,不过方绥知目光一凛:“你为什么先给陈瑞泽打的电话?”
时寻茫然地对上他的吃味的眼神:“我先给你打的电话,可是你没听清。”
其实他本是想坑渣攻一笔。毕竟原剧情里的时寻出a出b又险些挨c,这次也要赚点回来不是?
“‘陈瑞泽’悔意值上涨至80。”
这个世界渣攻想得真多啊时寻捏了捏方绥知的手指,全然不知是陈瑞泽回家复盘后,被方绥知游刃有余的样子刺激到了。
陈瑞泽:怎么什么都比不过他。操。
方绥知在临走前留给时寻的最后一句话是:“有事找我。”
少年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方绥知似乎也没他想象中那么虚伪。时寻本坚定地想要把他拉下来
高三的生活很紧张,假期过去,大家都为即将到来的考试紧张不已,除了时寻和方绥知。
时寻忙着打工,坑渣攻的钱他理所当然,但是白月光的就让他良心不安了。
于是他白天去早餐店当帮工,中午争分夺秒补觉,晚上去酒吧打工,为了攒学费和尽早还清欠方绥知的钱。
老板是个花臂亚比男,很看好他高考在即还翘课的勇气,时薪给他多算了些。
忙,平淡,充实。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奶奶转普通病房的那天。
他和方绥知几乎没有联系,虽然在夜深人静最脆弱的时候还有点想,不过有个毒舌系统说一句怼一句也能熬过去。不知是不是沉浸式演绎的原因,时寻有时会分不清自己是在演戏还是真动心。
系统问他就不怕方绥知和陈瑞泽旧情复燃,时寻满不在乎:“连旧情都没有,燃什么燃?”
“检测到白月光和主角攻有深入发展的可能。”
“怎么检测出来的?陈瑞泽翻墙出校门被方绥知抓到了?”时寻不耐烦道,“你要不再升级一下吧,除了观察些有的没的还有什么用处?”
虽然被时寻猜中了,但系统仍旧试图给时寻制造危机感:“他们要是在一起你任务可就失败了。”
时寻冷笑:“没长出人脑的东西果然说不出人话。”
系统沉思,系统无语,系统装死。
方绥知傍晚六点来,手里提着一个果篮,还有一束鲜花,花里盛着今天最后一束阳光,开得正旺。
时寻将奶奶的床板升了一半,介绍:“奶奶,这就是方绥知。”
老人家刚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时常半睡半醒的,今天不知怎得格外精神,还抬了抬手,示意方绥知过来。
粗糙的手在方绥知手背上拍了拍,她说了句什么,方绥知没听清,含糊地应了。
时寻又陪奶奶说了会话,见奶奶的眼皮半阖,便轻手轻脚关门出去。
“你怎么来了?”时寻算了算时间,最近这几天应当是高考前最后一场模拟考。
“想见你。”方绥知说得轻松。
“你都快高考了。”
“我已经卸任了。”他回答。
见时寻还要再说什么,方绥知干脆捂住了他的嘴:“我本来就不怎么上晚自习。”
时寻想起和方绥知刚认识时对方争分夺秒学习的样子,只能感慨人是会变的。
“晚上和我出去吃饭?”方绥知问。
少年摇摇头:“我要去打工,去一家酒吧。”又补充道,“清吧,在小巷里,人不多很安静。”
在小巷说明这家酒吧来的多半是熟客,人不多代表着有哪个面生的人去会受到注视,很安静说明方绥知很难对他亲亲抱抱。
他本意是想让方绥知赶紧走,谁料对方面色不改:“正好我还没去过酒吧。”
于是时寻少年莫名其妙带着个大型挂件去打工了。
清吧果真和时寻说的一样,安静,橘黄的灯光让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空调开得很足,有点冷。
方绥知的出现让不少人将视线投了过来,在人不多的酒吧里硬是营造出了“看杀卫玠”的造势,可惜“卫玠”本人没有招蜂引蝶的意思,眼皮垂着,落在矮他大半个头的少年身上。
“宋老板,你今天怕是出不了风头咯。”有个客人调笑。
“各花入各眼嘛。”宋与带着一身金属装饰叮铃咣啷走向时寻,“你今儿怎么带了个挂件来?”
“老板,这是我同学。”
“只是同学?”宋与眨眨眼,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关系还怪好的。”
方绥知见着这一身闪光的暗黑破烂风穿搭就想起前几天在校围墙堵到的陈瑞泽和他那帮五颜六色的跟班们,淡淡点了下头。
宋与这辈子最看不惯有人像逼王一样端着,计上心头,在时寻要给方绥知找个好位置的时候忽然扯了他一把。
时寻一个踉跄,两人距离瞬间近了。
手臂虚虚扶在时寻身上,他故意去觑“挂件”的神色,果然在那张死人脸上见到了紧张。
宋与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还以为多不落俗尘呢,装个屁啊。
时寻还没反应过来,又猛地向后倒去,摔进方绥知怀里。
一个两个地怎么回事?时寻想不通,干脆忽略了这件事,招呼方绥知坐下。
宋与对着方绥知白眼翻到一半,忽然看到有人开门进来,正要打招呼,笑容僵在了脸上。
时寻好奇地回头看,正好看见了个黑背心工装裤的酷哥朝老板走去。
他稀奇地发现宋与脸上竟然带着点畏惧。
他一把将菜单塞到方绥知手里,催促:“快点。”
“你怕他扣工资?”方绥知蹙眉,“不就是小酒吧的老板。”
时寻“啧”了一声:“你快点。”
方绥知就是不动,被时寻抓着手随便勾了一个,定睛一看,写着“乞力马扎罗的雪”。
少年火急火燎地走了,也没解释“乞力马扎罗的雪”到底是个什么雪。
老板就这么重要?方绥知不爽地想着,跟上了他的脚步。
时寻拿着菜单,吧台却没看到宋与的身影,他探头探脑地往储物室看,瞥见宋与被那黑背心的男人堵在角落。
他聚精会神地扒着门框悄咪咪看。
“哥,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有比赛”宋与谄媚地笑着,唇钉眉钉鼻环都要吓掉了。
“结束了。”眉钉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宋为——他那异父异母的哥哥欺身上前。宋与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壁里,可惜空间狭小,他和男人被迫是鼻尖贴着鼻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
“那我帮你调杯酒?你笑一笑嘛,总冷着一张脸”
时寻看到男人宽阔的脊背弯了下去,将老板挡得严严实实。他将耳朵使劲往里凑,无奈门内的两人说话声太低,他什么都听不清。
一道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
“你在看什么?”
第37章 小跟班(18)
时寻一个激灵,对上方绥知面无表情的脸。
这一刻,他和宋与短暂地共情了。
就怕冷脸男突然造访。
担心听墙角被发现,时寻当机立断,见方绥知还想说什么,一把捂住他的嘴,顺带着将人往外推。
对方无辜眨眼,被时寻气哼哼地瞪了回去。
掌心一湿。
“!”时寻一哆嗦,方绥知计谋得逞,将人圈进怀里黏黏糊糊讨了个吻,好在没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别闹。”时寻抽回手,“我在听墙角。”
“好听吗?”
“说不定后面好听呢!我都还没听到关键的时候”时寻猛地止住话头。
不是方绥知在讲话,那是
时寻一个大动作,转头正好对上老板一副想杀人的表情,眼神相当邪恶,只是脸上泛着莫名的红晕,让他的亚比气质都淡了不少。
背心男是酷哥中的酷哥,目不斜视径直绕过他们,轻车熟路地从酒柜上取了瓶酒,还顺了个空杯子。
竖长条玻璃瓶,酒液在灯光下闪着昂贵的光。
老板竟然没有阻止,还冷笑了一声。时寻想起那瓶杜松子酒有五十五度。
为了赶紧让这件事过去,在酷哥走远后时寻立马道:“老板,这位客人要‘乞力马扎罗的雪’。”
宋与多看了方绥知一眼,又哼了一声。
时寻又将方绥知往外推,赶他:“你回你位置上去,别打扰我工作。”
少年应了一声,眼神划过他被服务生马甲勒出形状的纤细腰肢,颇为遗憾。
“你今天几点下班?”到时寻来送酒的时候,方绥知顺口问。
九点,人多了起来,时寻将杯子放在他面前,快速回复:“人少两点人多三点,你一会早点回去。”
没等方绥知回应,时寻又匆忙走向了另一桌。
空调开得很足,方绥知拿起酒喝了一口。
一股旺仔牛奶味。巨大的方形冰块占据了大部分空间,没有一点酒味。
方绥知明白那破烂风老板怎么总对他哼哼哈哈了。
十一点多,小店里忽然热闹了起来,音乐也比开始欢腾,从文艺风变成了美式乡村风,欢快的民谣在暖色调的酒吧里回荡,惬意舒适。
时寻像只蜜蜂一样忙来忙去,屁股很翘的小蜜蜂。他又看了一会,打算离开了。
杯子底下压了两百,希望时寻识相点,别给老板。
时寻百忙之中送他到门口,又陪他走了几步,给了他一个拥抱。
他听见方绥知对他说“再见”。
时寻望着他,门内传来客人招呼服务生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他只能匆匆朝方绥知摆摆手。
方绥知勾了勾他的手指,对方顿了一下。
可他还是走了。
几个染得像斑秃的嘻哈青年与他擦肩而过,霎那间他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难闻味道。
眼皮重重一跳。
时寻没等到小男朋友的回答,于是便回去了。
“他舍不得你。”系统啧啧称奇,“就差在他脖子上套个项圈了。”
“哦。”时寻工作地心烦无比,“要是你有实体我也可以把你当狗训。”比如帮我打个工什么的。
店里气氛很热闹,空调开得很低,硬是把时寻的一身热汗吹成了一身冷汗,门铃“叮”地一声。
店里不止有他一个服务生,靠门的那个顺嘴道“欢迎光临。”
“刚刚那个是你朋友?”有个与他熟悉的老顾客好奇道。
不像别的服务生偶尔还有空闲,这个胸前的名牌上刻着中文的服务生总飞在店里端这个端那个,陀螺似地转。别的服务生嘴甜又洋气,只有时寻顺毛黑发,狐狸眼总是小狗似地垂着,也不说话。
有客人看他年纪小又长得乖巧,心生怜意想给他小费,刚开了个口,对方便逃也似地离开了,似乎很不想与人交流。
她也是因为上次有个女服务生打翻了她的饮料,当时老板不在,那姑娘急得快要哭出来,她本想安慰几句,结果这看起来冷冰冰阴沉沉的男孩忽然站出来说要给她赔偿。
清瘦,眼睛亮得吓人,像是烧着两把火。
这就是顾客王小姐对他最初的印象了。
她没有为难他们,只说让调酒师再调杯新的过来,谁料少年送酒来时很贴心地捎上了干湿纸巾,还有红橙黄绿青蓝紫的各色毛巾。
和人说话似乎很消耗他的勇气,少年磕磕巴巴地表达出自己的抱歉,脸红得能滴血。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没退缩,一副敢做敢当的样子。哪怕这不是他做的。
今天见到这样孤僻内向的少年竟然和另一个同龄人举止亲密,倒是出乎她的预料。
更令她注意的是,那高挑冷峻的男生看向时寻的时候,眼睛里是含着笑的,而被他望着的时寻也在笑,不腼腆也不羞涩,两颗头挨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热恋的情侣一般。
少年局促地点点头,将酒放到他面前,端着托盘低头要走。
“你们这有没有叫时寻的人?”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时寻似乎在哪听过,但是记不起来。
眼皮跳了跳。
他走向储物间的脚步更快了。
然后——
“时寻!”那服务生喊他,“有人找你!”同时射来的,还有数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时寻脚步一顿,手背上的青筋微微突起。他背着身,站在原地。
“时寻?”
少年缓缓地转了身,深吸一口气,将托盘放下,走过去,努力扬起一个微笑:“先生,请问有事吗?”
那服务生见话传到,便离开了。
时寻捏着手,门口是空调风口,冷风将汗津津的衬衫贴在背上,手臂泛起鸡皮疙瘩。
白毛鸡冠头朝他勾勾手:“出去谈。”
出去岂不是羊入虎口?时寻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警惕。
王小姐坐的地方离这不远,这场景落在眼里,活脱脱就是不良少年找茬。
“服务生!”她扯高了嗓子,“就门口那个,你过来!”她故意拿出很生气的样子,但不断发抖的声线暴露了她的恐惧。
时寻看了她一眼。
那些人同样看她,很漫长的一眼。
时寻扯了一个同事:“Anna,你过去帮02桌客人处理一下。”
他低着头,脊背微微弯曲着,跟着他们出去了。
宋为倒酒的手一顿,朝门口看了一眼,随即动作继续了下去。
小巷窄而深,一面墙是商场,一面是书店咖啡馆构成的低矮建筑,偏僻但并不荒凉。
只是这个点商场关了门,咖啡馆也已经打烊,只有零星几家小店招牌灯闪着萤火虫般的光,正对着小巷的路灯黄澄澄地亮着,右边地上是另一团暖黄色的光,左边却是蒙蒙的灰。
“你就是那个让陈瑞泽萎靡不振的罪魁祸首?”鸡冠头点了根烟,烟雾喷在他脸上,辛辣刺鼻。
时寻好一顿咳,还没咳完就被揪住了领带,往前用力一拽。
少年被迫向前倾,窒息感虽迟但到。
他的脸逐渐从苍白转成猪肝色,但鸡冠头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悠哉游哉吸了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你这小白脸倒是会蛊惑人心,让我们少赚了不知道多少钱。”
时寻眼角溢出生理性泪水,手下意识去掰铁钳似的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气音。
眼神开始涣散。
就在时寻以为自己要二次死亡的时候,扯住他领带的手猛地一松,时寻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
原主身体记忆让他抱住头蜷缩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到自己。
时寻想爬起来,想还手,哪怕打不过也要用牙齿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血肉,眼睛被怒意撑得很大,射出寒光,但这点震慑就好像奄奄一息的小狗龇牙一般。
愤怒在这具身体里横冲直撞,应激反应让他连嘴都张不开,只能徒劳地蜷在地上。
选择性忘记的痛苦片段如海底泥沙被巨浪卷起,重重拍下,将时寻摁进腥臭的泥里。
“我从来没有……阻碍过你们……”时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嘲笑居高临下地传来,那些视线将他钉死在地上,地面不再滚烫,唯独粗粝的质感被夜晚放大。
耳鸣阵阵,头疼得厉害,他痛苦地将自己蜷起来,那些人的话隔着一层油布,模模糊糊。
血液从四肢流向心脏,肋骨好像要被锤断。
刺痛传到心脏。
眼前出现一块块的虚无的块状,他听到系统的机械音里带上了惊慌:“明明你这具身体没基础疾病,心脏怎么会超负荷”它的声音像古钟砸向大脑,时寻凄厉地叫喊起来。
仅仅是他以为的叫喊。
手指在地面反复磨蹭,很凉,随之而来的烫,津液蓄满口腔,他咽不进去,嘴像被针线密密缝住,吐不出。
“他怎么了?”
“他怎么看起来快死了”
“演得还挺像”
“操!你他妈”
他依稀听到了警笛声。
他被人抱了起来,洗衣粉和阳光的味道突破层层壁障,冲进鼻腔。
耳鸣声中,他听到方绥知不断喊着他的名字。
他要回应的,他想,他还没说“再见”。
原来嘴里的是血啊。
第38章 小跟班(19)
束.缚带将他死死捆住。
“我们一起出去,等你身体好起来……”面前一片黑暗,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湿润熨帖。
他本以为是对方掌心的汗,知道那人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浓浓的乞求:“小寻,别哭,别哭……”
“你先松开我。”他听见自己说。
那双手卸了力道,面前是雪白的天花板,没有一个点,连阴影都没有,也没有吊灯。
他隐约感觉有些奇怪,可比起这个,他对梦中另一人的样貌更加好奇。他使出全身力气微微斜过脸,就在快要看到的那一刻——
世界成了虚无。
时寻猛地睁开眼,心跳剧烈。
失重感太过剧烈,睁眼是雪白的天花板。
有灯有阴影,灰白色。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梦里的自己看不见。
“醒了?”一只手从边上伸过来,蒙住了他的眼睛,“再休息会吧,还早。”
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让他很不安,时寻挣了挣,按压的力道不重,头一摇便被晃开了。
他看见了少年乌黑的短发,高挺的鼻梁,眉毛微蹙。睫毛扫下一片阴影,浅色的眼珠成了深棕色,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虽然头很疼,身体也很疲惫,但时寻并没有感觉到多少疼痛,除了手背上还吊着针外,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你好好休息。”方绥知又一次将他昂起的头按了下去,身体前倾,额头贴在了他的胸口。
心跳有力,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耳膜。
当时的一幕让方绥知现在仍心有余悸。
从他与那帮嘻哈青年擦肩而过开始,不详的预感就一直笼罩在心头,方绥知原本想回去,又怕时寻觉得自己管得太多,犹豫着往外走。
大约吹了十分钟晚风,方绥知仍然没有平静下来,猜测在脑中不断盘旋,搅得他心神不宁。他在原地踌躇了一会,还是选择了回去。
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让他先报了警,称自己的朋友似乎受到了威胁。同时他往回赶,十来分钟的路程被他用了一半的时间走完,可事情比他想象中发生得要快。
当他冲进巷子里的时候,正好看到时寻倒在地上,光线不好加离得远,他只能看到时寻双手抱头蜷缩着护住肚子,一帮人将他围住,地上的烟头火星还亮着。
仅有一面之缘的背心男一脚将为首那个踹到墙上,剩下几个先是一哄而上,被几招撂倒后纷纷要逃。
然后——警察到了。
“医生说你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发作了。”方绥知抿了抿唇,“抱歉。”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时寻不解,“不是你的错。”
“如果我早点认识你,今晚晚点回去,或者是”一个模糊的报复念头在方绥知脑中成形,但他不打算说,时寻只要永远单纯下去就好。
“你把我从卫生间救出来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才有了缘分。”时寻的手指插.进枕在他胸脯上的少年的黑发里,一边玩着他的头发一边道,“说起来还要谢谢他,如果不是他我也不会遇到你。”
听到那个“他”,方绥知眼底有恨意转瞬即逝。
时寻点到即止,扭了扭身子,牵扯到伤口,“嘶”了一声。
手上的擦伤看起来可怖,但实际没造成多大伤害,腹部起了很大一块淤青,好在时寻身体好加上年轻,除了痛点也没多大问题。
但这一声却让另一个人紧张不已,方绥知一下子直起身子,捉住他的手,又要去掀被子:“哪里疼?我去叫医生。”
“不用,刚刚牵扯到伤口了而已。”少年眉眼弯弯,任由方绥知扣着他的手,“你好像很担心我。”
“不是好像。”方绥知这样说着,嘴唇贴上他结了痂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时寻,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少年低下头,不好意思道:“你对我来说也是。”
指针指向一点,方绥知还想多陪他会,被时寻赶了出去:“你别逃学。”
他本想要争辩几句,可一低头,少年仰着脸看他,脸色和嘴唇都苍白着,脖颈纤细,仿佛一折就断。
嘴边的话还是没说出口,他亲了亲他的唇角:“有需要给我打电话。”床头柜放着一部新手机,里面电话号码只有两个——奶奶和方绥知。
方绥知给出的借口是他那老年机摔坏了,一戳即破的谎言,实在不像他这个智商的人会撒的谎。
有恃无恐罢了。
时寻觉得自己简直要把白月光宠坏了。
方绥知一走,病房又恢复了安静,时寻拿过边上的杂志,随手翻着。
这次任务进度有些慢,或者说,相比于上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时寻几乎没有刷过渣攻的悔意值,全靠自然孳息。
“宿主,你现在受伤了,主角攻也不来看望你,怎么刷悔意值?”系统有些着急。
时寻屈了屈手指,刚生了痂,结在手指上让他有些难受:“不是有人代我去了么。”
系统大受震撼:“这都是你设计的?!”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是顺水推舟加上暗示罢了。
能借别人的手做事,为什么要麻烦自己?时寻轻松地翻着杂志:“不过方绥知的报复应该不至于直接把陈瑞泽送进监狱里,这太便宜他了。”
系统忍不住问:“那可是他的竹马,多年的感情,你能百分百保证他为你所用?”
“竹马?你问问方绥知承不承认。”
“如果他在途中被主角攻吸引”系统忧心忡忡,“在世界法则下,白月光和主角攻很容易发生一段感情。”
可原剧情里两人什么都没有发生,时寻想也知道,方绥知这样的天之骄子看不上一个烂掉的、空有皮囊的家伙。
他没有立刻回答系统的话,自顾自翻看着杂志,翻到宠物专栏,望着漂亮的皮质项圈出神。
“我不是早说了吗,他是我驯的一条狗。”
“忠心耿耿,一往情深。”密长的眼睫将他所有的情绪盖住,嘴角挂着笑,“甚至连项圈都不需要。”修长的手指划过纸页,翻到下一页。
原主的愿望达成了,现在,轮到白月光去完成时寻的愿望了。
时寻身体上的伤还不至于要住几天的院,被强制“扣留”三天是方绥知强行要求医生的,生怕他出什么事。
白月光怎么这么快就蹬鼻子上脸了。时寻惆怅地叹了口气,悲哀地发现上一个世界和这一个世界,自己都是被管着的那个。
傍晚的时候宋与来了,还有那个和他关系很亲近的酷哥。
老板一见到他就大呼小叫,和阴阴郁郁的装扮大相径庭,硬是把两个人的探望营造出了二十个人的声势。
“早日康复。”酷哥话很少,像极了刚和时寻认识的方绥知。
宋与忧心:“你在我这翘课打工就算了,这下受伤了怎么高考?虽然我很看好你向往自由的勇气,但是”
“我保送了。”
病房从二十个人变成了两百个人,伴随着一连串鸟语花香的问候,大体意思就是“我与兄弟心连心,你与兄弟玩脑筋”。
酷哥宋为在护士杀过来警告的前一刻扣住了他的脖子,动作无比娴熟地将人往胸口一扣,手动消音。
两人虽说是兄弟,性格可谓天差地别,不过宋与吵归吵,还是很热心地:“你保送哪?给你拉个横幅啊。”还能顺便吸引一波高三学子什么的
时寻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可惜原主是个单纯性子定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加上帮宋与做一波宣传也没什么,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点点头,没有说其他的话。
时寻第三天下午出院,怕奶奶担心,直奔第三医院——他特意穿了能遮住一截手掌的长袖,正好能遮住伤口。
一个月的住院,奶奶的精神比开始好了很多,只是落下病根,说话含糊,好在时寻和奶奶平时的交流就简单直白,他基本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很好地避免了老人家伤心。
直到奶奶拍拍他的手掌,示意他坐下。
她话说得很慢也很吃力,努力让时寻听清,只是这些话太长,她说一段就要歇一会,那双浑浊的、深陷在皮肤里的眼睛望向他时,似乎能把时寻看透。
“小寻,之后的路,你要想清楚。”她话里有话。
她说得慢,生出了一字一顿的庄严肃穆:“你这孩子从小就有主见,和你爸爸一样倔,是我当初把他看得太紧才让他你是个聪明孩子,奶奶相信你的选择。”
他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时寻下定决心,攥紧她枯树般的手:“我喜欢他的。就是今后会吃苦也可以。”
被嘲笑也可以,挨骂也可以,被诅咒也可以,不论怎么样,他都会和方绥知走下去。
“那他呢?”奶奶问。
在时寻的沉默中,奶奶没有把话说死,只是道:“如果他想好了,就让他来家里吃顿饭吧。”
“会的。”时寻是这样回答的。
走出病房后,时寻给方绥知打了个电话,对面的人应该在忙,没有第一时间接起电话。
在等待过程中,时寻忽然想起,自己房间里放着一堆方绥知获奖的照片,要是他看到,会不会把自己当成变态?
可是扔了吧,自己都收集那么久了。
他决定暂时搁置让方绥知来家里的通知。
可就在下一秒,电话被接通了:“喂?”
第39章 小跟班(20)
电话那头的人迟迟没有等来回音,又试探着出声:“时寻?”
病号服和白大褂混在一起,大家步履匆忙,护士推着小推车经过,说了句“让让”。
秉持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时寻硬着头皮开口:“你有没有空来我家一趟。”
“什么时候?”
“等你高考完吧。”
等那个时候,他估计已经想到方绥知的照片该往何处去了。
在与对方约好具体时间后,时寻望着一屋子方绥知的照片发呆。
他将方绥知捧着物理奖杯的照片从墙上撕下来一个小角,可江城湿气重,短短两年的时间就已经让墙黄了一个度,照片下的墙面白一块,还簌簌地掉着墙皮,时寻只好将照片粘回去。
苦苦思考许久,时寻决定先吃饭,说不定吃完饭就有思路了呢?
可惜直到高考周,时寻还是没想出新办法。
六月晴空万里,阳光充足,风里带着燥热,和自由。
宋与这几天感冒了,随心所欲地关了酒吧,说是给时寻放两天高考假。
晚上的工作难找,时寻担心又遇到类似上次的情况,加上之后还要继续干,他干脆给自己放了两天假。
人一空下来,就格外爱东想西想,尤其是晚上。
时寻没忍住,给方绥知打了电话。十点二十,他记得高三生这个点放学。
电话被接通的那一瞬,时寻忽然感觉到累了。
被生活裹挟着踉跄往前走,忽然停下来时空虚迷茫的累。他想要拥抱,亲吻,更亲密的接触。
时寻想问他很多话,想问他最近学习怎么样,陈瑞泽有没有来找他麻烦,有没有女生趁着毕业季向他表白。可最后,说出口的只剩下了三个字“我想你”。
少了个“了”,就好像思念这个动作一直持续着,从方绥知离开他视线的第一秒开始到现在。
来自异世界的时寻难得地感觉到一丝怅惘,像是要强调什么,他又说:“我想你,方绥知。”
于是对面传来了轻轻的笑声,像羽毛扫过耳窝那样痒,他说:“我也想你,时寻。”
方绥知又说:“现在看窗外,抬头。”
难不成白月光要对他使用钞能力?时寻揣着好奇和激动,心想沪少表白那套要在他身上实现了吗。
一抬头,天空黑沉,只有一轮半圆的月亮,缀着零星几颗亮点。
正当时寻不明所以,他又听对面道:“我们在看同一个月亮。”
瞳孔微微睁大。
“让我清醒一下,比如说几个不合时宜的笑话。”时寻呼唤系统。
系统:“你的人生还不够好笑吗?”
虽然不是笑话,但好歹压下了灵魂深处异样的情绪,他松了口气:“可我还是更想见到你。”
“如果不是玩笑,我现在就来。”方绥知顿了顿,“如果只是玩笑,就让我看你一眼。”
“我拍照给你?”
“现实才是永恒。”方绥知那边的人声弱了下去,“给我地址。”
“我随口说的。”时寻打了个哈哈,在胸口按了按才道,“你别乱跳了。”
“我没跳。”方绥知不明所以。
“不是!我是说我的心别乱跳总之没事,我,我先挂了。”时寻慌里慌张道。
方绥知脸上带了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点开信息栏给时寻发消息:“为什么心会乱跳。”
顶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过了好一会,消息才弹出来,只有三个字:“喜欢你。”
他说他喜欢我。
方绥知这次是真真切切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压不住的嘴角”。他摁灭了手机,望着窗外的夜空发了会呆,又忍不住打开手机,读了两遍,退出再点进。反反复复数十遍之后,方绥知终于想起来要截图。
于是他截了图,备份了数份,然后深呼吸,起身去洗澡。
放下手机的下一秒,屏幕又一次亮起。
时寻:“你为什么不说喜欢我呀?”
方绥知一愣,看到那三个字的激动让他彻底忘记了回复说“喜欢”他的本人的消息,方绥知懊悔不已,立马回复:“喜欢你。”
发完仍觉得不够,又补了一条:“最喜欢你。”
方绥知在又输入框打下“最喜欢时寻”,想了想觉得太肉麻,删了,改成“晚安”。
对面回复地很快:“晚安”。
这么一来一去,早就过了方绥知平时睡觉的点,三个字让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去。
半梦半醒间,他好像真的看到了时寻站在他面前,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喜欢你”。
六月的风从窗台刮了进来,无休无止。
时寻本是不想浪费三天时间去高考的,无奈宋与硬是让他去,说“这辈子还没见过学霸考试呢”。
当时宋为在边上轻咳一声,换来了对方一句:“还要我帮你回忆你高考两百分的光辉事迹吗?”
于是在两百分宋为和四百分宋与的注视下,他仿佛要去屠龙的勇士,背负着人民的期望进了考场。
虽然他考零蛋都没关系。
时寻转着笔,一心二意地想着远在不同楼层的小男朋友,直到听到“距离考试结束还是三十分钟”,才勉强回过神。
考场静得只有刷刷的笔声。时寻不知觉沉浸进去,等落下最后一个字,铃声刚好响起。好久不训练,果然没有几个月前那样熟练了。
时寻本还想着突然出现在教室给方绥知一个惊喜,现在他只好随着人群往教学楼走,“茶缸”难得没端杯子,穿了件红T恤站在高三教学楼门口。
少年低着头快步经过,却被“茶缸”眼尖发现,不得不陪着聊了两句。
“茶缸”说话还是很气人:“怎么不去打工了?你家情况好转了?”
“没想体验一下。”时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趁着有人向“茶缸”问好,脚底抹油跑了。
楼梯很窄,一大波人往上挤,时寻被裹挟着往上走,胳膊总贴上别人的,让他很不舒服。
神经紧绷着,时寻尽可能将手臂往里靠,但无事于补。
“继续往前”和“等人走完了再上去”两种想法在脑中天人交战,最后在踏上三楼时脚步一转,他站在了空荡的走廊里。
他还是决定等人走完了再上楼。
他一个人靠着墙发呆,望着蓝艳艳的天出神。
手臂忽然被碰了一下。
他将手臂往自己这靠了靠,然后被抓住了。
“你怎么来了?”高他大半个头的少年背着光,神色淡淡,只有眼神出卖了他的喜悦。
时寻眼睛一弯:“想和你有共同的经历。”
方绥知握住他手臂的手不由地一松,不自然地看向别处,薄唇微张:“你刘海又长了。”
“有吗?”少年伸手去摸,刚好碰到方绥知要帮他拨刘海的手,温热的指尖相触,动作一顿,时寻捉住了他的指尖。
“那我找个时间剪剪。”他将拇指与食指错开,放下的同时往前一勾,勾住他的手指,再往里摸。
方绥知喉结滚了滚,手指内扣,攥住了作乱的那只手:“嗯,下次我陪你去。”说完他才想起来时寻大抵是自己给自己剪头发。
“你什么事情都陪我去?”时寻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当然。”方绥知亲了亲他的嘴角,“我可是你男朋友。”
“那你之后要不要去、我打工的小酒吧?”
时寻用空着的手摸了摸鼻子,不自然道:“老板说要给开个庆祝会什么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啊。”对方一口应下,“要是布置缺人的话,记得叫上我。”
“不用那么大排场”
“那怎么能。”他说,“我们小寻值得最好的。”
大部队的尾巴都消失在楼梯拐角,吵吵嚷嚷的人声渐渐远了,气氛一下子静下来。
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种话。时寻一时间无所适从,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过了很久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手又一次被扣紧,对方还将自己往他那拽了拽,胳膊贴着胳膊,滚烫。
然后,方绥知停了下来,在拐角。
高大的身躯笼下来,和时寻嘴唇贴着嘴唇。
楼上是桌椅拖动,学生吵吵嚷嚷。
“有多感谢我?”方绥知的嘴唇从眼皮滑到鼻尖,又移到嘴唇,“嗯?”
第40章 小跟班(21)
两人的唇瓣贴得很近,可方绥知却没有像往日一样直接亲下去,只是轻轻地磨着时寻的唇珠,水汽逐渐泛上来,磨蹭间多了阻力。
时寻被撩拨地不敢看他,背后时墙,他退无可退,只能低下头。
可方绥知没这么容易放过他,始终追着他的嘴唇,贴上去,又很快松开。
这种饮鸠止渴的做法除了让气温升高外,别无作用。
最终,避无可避的时寻壮着胆子将头往前送了送,和方绥知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
牙齿和牙齿磕到了,不疼,但是很糗。
时寻脸一下子烧起来,又想逃走,被方绥知眼疾手快抵住下巴,亲了个彻底。
到最后,时寻只觉得走路都是飘的,晕晕乎乎跟着方绥知回了教室。
时寻本想着考完就回去,但被方绥知落寞的背影硬是挽留下了,晚上在走廊吹着风,还听见楼梯角落有女孩抱着男友依依不舍地哭。
如果自己不来的话,他连哭都没地哭去。
时寻唏嘘不已,对方绥知张开双臂。
尽管被他充满怜爱的一眼看得莫名其妙,方绥知在听到楼梯角落隐约传来的“我不想和你分开”时,也明白了时寻在伤春感秋什么事……
于是,方绥知伸出手。
在他胸口拧了一把。
“???!”时寻手一缩满脸通红地看着面前忽然耍流氓的少年,结结巴巴,“你你你干什么?!”
“哦,摸一下。”方绥知淡淡回答,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知不知道这是耍流氓”
方绥知很淡定地张开双臂,抱了抱他,贴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问:“摸男朋友也算流氓吗?”
没等时寻回应,方绥知便松了手,两人的拥抱向来拖泥带水,今天却干脆利落,没等时寻品出不对劲,上课铃响了。
方绥知见时寻呆愣在原地,顺手扯了一把:“走了。”
“你怎么不抱我了?”时寻跟在他屁股后面问。
“上课了。”
时寻不依不挠:“如果不上课,你还会继续抱我吗?”
“在这里不会。”方绥知回答,“会被发现。”
时寻安静了下来。
高考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哪怕是火箭班复习的人也不像以前那样专注,时寻本就是来走个形式,这下直接趴在了桌上。
脖颈细长,弯出漂亮的弧度,或许是方绥知的视线太过直白,时寻趴着趴着忽然伸出手,捂在了自己后颈。
看什么看,又不会长出腺体。
时寻恨恨地想,公开都不愿意的胆小鬼,就算有腺体也不给他咬。
“宿主,白月光还在看你。”系统“贴心”道。
得寸进尺不知羞耻。
时寻挪了挪手,灼热的目光却没有消失。
身上一重,那衣服还带着方绥知的体温,落到了他的身上。对方还很贴心地在他后颈按了按,压严实了些。
“我给我女朋友也这么盖。”安哲恩蹲在后排,和几个好兄弟一起看手机,看见这一幕顺嘴说。
方绥知还放在时寻背上的手顿了顿。
系统:“他在思考要不要把衣服拿回来。”
时寻彻底生气了。
几人见方绥知脸色不对,忙转移话题,其中一个男生怼了安哲恩一下:“你女友不是在高一吗?你给她盖空气啊。”
安哲恩是个没眼力见的:“可是风纪委的眼神明明”都快拉丝了。
几个兄弟一把捂住他的嘴,在对方“唔唔唔”的抗议中,时寻感到背上的手一重,很快又轻了。
“我有伴侣。”方绥知淡淡道,“他不喜欢声张。”
“伴侣”这个词用得就很微妙。比情侣关系近,而且性别指向不明。不过几个男生没听出不对,围攻安哲恩几句,这件事就这么被含糊过去了。
时寻装睡,嘴角却一点点勾起。
原来不是因为不想公开啊。那就勉强原谅一下方绥知好了。
后背忽然被戳了戳,他听见方绥知问:“你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时寻扭了扭身子,外套被抖落了一点。
“你生气了?”方绥知继续问,“因为我不抱你?”
时寻不搭理他,给他看后脑勺。
电光火石间,方绥知脑中的灯泡亮了:“你以为我不敢公开?”
时寻哼了一声。
“那我现在公开?”方绥知问,“你和我站讲台上,说我们在一起了。”
时寻一把坐直,狭长的狐狸眼都吓圆了:“丢不丢人。”
“和你谈恋爱有什么丢人的。”方绥知暗戳戳给陈瑞泽上眼药,“我又不是他。”
“唉你”时寻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不能这么喜欢我。”
“驳回。”方绥知摸了摸他的脸,“我世界第一喜欢你。”
“幼稚。”时寻在他的指尖留了一个牙印。
“我不会让你白受欺负的。”方绥知忽然低声说。
“什么?”时寻装作不知道,叼着他的手指磨了磨,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教室,忙和方绥知保持了距离。
他才不想社死。
“没什么。”方绥知收回手,一本正经,“我要开始学习了,你自己玩去。”脸真滑,又滑又嫩。
高考考完那天,教室欢腾得几乎把屋顶掀翻,东西大部分都被带了回去,方绥知考一科时寻卖一科,等六门考完,时寻一个人赚了六年的钱。
在脚踏出校门的最后一刻,时寻忽然想起了什么,问:“这几天我怎么没看见韩彬?他出国了?”
“退学了。”方绥知轻飘飘道。
“怎么会”
韩彬是之前在学校欺负时寻最狠的一批人,不仅是因为他看不起时寻,他父亲是某上市公司老总,母亲是教育局副局,从小被人捧着长大,自然觉得所有人都应该让着他。
方绥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谁知道呢。”
时寻便不问了,拉着方绥知说带他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光秃秃地,据说是有油菜花,少年说话的时候很沮丧,于是方绥知告诉他“我看见过。”
其实并没有。但如果能让时寻开心,他不介意撒个小小的谎。
时寻背着书包一蹦一蹦,在没人的小道欢脱地像只小鸟,眼底不见阴霾,映出湛蓝的天空。
他本该是这样。
于是他小跑几步,与时寻肩并肩。
两人约好了今天去方绥知家里,租的房子自从上次时寻来过自己家后,他就再也没去住过,或许是在期待某个雨天又能捡到那只湿漉漉的少年。
这条路是条偏僻小路,春天油菜花成片成片黄澄澄的,初夏被收走榨菜油,只剩下一片棕褐色的土地。
时寻不知道在乐什么,在田间跑来跑去,见只蝴蝶都要上去掀一下,再“噔噔噔”跑回来。
夏天燥热的风灌进他的衣服里,额发被汗濡湿,又被少年拨到一边,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亮晶晶的眼睛。
“时小狗。”在少年又一次撞进他怀里时,方绥知按住他的腰,将人箍在怀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时小狗龇着牙咬了他一口,要跑,被拽住书包带子拽了回来。
在时寻的控诉下,方绥知无辜道:“拽你你就要回来吗?我又没拽你尾巴。”
“我没有尾巴。”少年严肃回应。
“也可以有。”他想到什么,眯着眼笑了一下。
时寻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但看方绥知一肚子坏水咕噜咕噜往外冒,加上这个表情,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直到晚上,他才明白了这句话真正的含义。
原来去他家玩,还真是两个人一起玩啊。
没有游戏手柄没有其他外置设施加入的一起玩。
内置的倒是有。
时寻做梦也没想到十八岁的方绥知比二十六岁的楚南明玩得还花,还有这种恶趣味。
“别”少年呜咽着,挣扎着要逃,可那只手按住了他的腰,他颤抖着,尾巴也跟着颤。
“乖。”他亲亲他湿润的眼。
他几乎软成一滩水,一边搂着方绥知的脖子,一面让他滚,手使不上力气,方绥知一动,他也跟着晃了晃。
这么一晃,尾巴动得更厉害了,时寻难受地哼了一声,黏黏糊糊地索吻。
“方绥知,我不是小狗。”时寻意识不清,但还是努力反驳道。
方绥知回应了这个吻,对他之后的话置若罔闻,甚至坏心眼地拨了拨。只轻轻一动,身后的东西也跟着晃,倒真的像是小狗摇尾巴了。
时寻将脑袋埋进方绥知的颈窝,企图用黑暗麻痹该死的羞.耻感,可是身后的异物感实在强烈,方绥知伏在他耳边,哑着嗓子道:“尾巴还在晃呢,这么喜欢我啊。”
少年用他的肩膀磨了磨牙,不想回答。
过了会,又低低哀求:“你动动。”黑亮的眼睛蓄着两汪春水,对上方绥知沉沉的双眸。
吻落在眼皮上,时寻闭了眼,蓄在眼眶的泪迫不及待地跌了下来,落在方绥知手背上。
“张嘴。”他用犬齿轻轻磨了磨时寻的唇瓣,诱哄他把嘴张开,又骗着他伸出舌头。
时寻欲哭无泪,除了软绵绵地在方绥知身上留牙印外别无他法。
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可对方还是没有大动作,只是慢慢地磨,时寻夹紧那劲瘦的腰,垂泪看他,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好似撒娇的声音。
哼哼唧唧的,柔软的嘴唇时不时碰到他的脸,扰得人心乱如麻。
“别急。”方绥知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劝说自己,“你受不了的。”
“那你就把那东西”时寻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惊,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连自己的尾巴都不要?”方绥知恶趣味地捏住时寻的脸,亲了亲嘟起的嘴。
两人僵持了一会,最终,时寻败下阵来:“求你。”
他软着嗓子,眼角泛着盈盈水光:“主人。”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