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人群中几个家里有待嫁女儿的,眼神瞬间就活泛了起来。
她们看向江河家那座气派的青砖大瓦房,目光变得火热。
在她们看来,林晚秋这一走,江河就成了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
人群渐渐散去,各怀心思。
李雪梅站在原地,没有动。
她的脑海里,还回响着吉普车开动前,林晚秋隔着车窗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林晚秋的脸上没有即将远行的兴奋,只有一种托付后事的郑重。
她紧紧抓住李雪梅的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李老师,我走了。家里的事,江河的事,就拜托你了。记住我跟你说的话,把握住机会。”
说完,她便毅然决然地松开了手,车窗缓缓摇上,隔绝了两个女人的世界。
“把握住机会……”
李雪梅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只觉得脸颊一阵阵发烫,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送走了众人,偌大的院子瞬间冷清下来,安静得能听到风吹过屋檐的声音。
江河站在院子中央,看着空荡荡的秋千,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女儿们嬉笑打闹的身影,耳边还能听到妻子温柔的呼唤。
可一转眼,什么都没有了。
巨大的失落和空虚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习惯了家里的热闹,习惯了妻女在身边的温暖,这突如其来的寂静,让他心口发闷,怅然若失。
“江河哥,你……你还好吧?”
李雪梅看着他落寞的背影,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她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比如提议去海边走走,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知道,他现在没这个心情。
江河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转身走进屋里,拿起扫帚和抹布。
“屋里有点乱,我收拾一下。”
他低着头,用忙碌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我……我帮你吧。”
李雪梅几乎是脱口而出。
于是,这个刚刚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家里,只剩下两个人默默打扫的身影。
一个扫地,一个擦桌,谁也不说话,只有轻微的摩擦声。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江河满脑子都是对妻女的思念和担忧。
而李雪梅的心里则像打翻了五味瓶,林晚秋的话语和眼前的男人交织在一起,让她既羞愧又慌乱,甚至还有一丝不敢承认的隐秘期盼。
她好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却都不知道如何说起。
在一旁默默抽着旱烟的江远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浑浊的老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了扫,眉头微微皱起。
他总觉得这两个年轻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
他把李雪梅叫到院子里,压低声音问:“雪梅丫头,你跟江远山说实话,江河那小子是不是有啥心事?我瞅着你们俩今天怪怪的。”
李雪梅心里一咯噔,脸刷地一下就红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江远山您想多了!嫂子和孩子们刚走,江河哥……他就是心里舍不得,过两天就好了。”
她慌乱地解释着,眼神躲闪,不敢去看老人的眼睛。
江远山眯着眼看了她半晌,没再多问,只是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傍晚,院子里的电话铃声急促地响了起来,打破了满屋的沉寂。
江河几乎是第一时间冲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
“是我,江河。”
电话那头传来林晚秋熟悉的声音,但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带上了一丝疏离的清冷。
“你们到了?都还好吗?孩子们呢?”
江河一连串地问道,抓着话筒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嗯,今天刚到,都安顿好了。爸安排的住处,在一个大院里,很安全。孩子们也没事,就是有点累,已经睡下了。”
林晚秋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汇报工作。
她交代了几句家里的琐事,比如山货海产都已经送给亲戚,大家都非常喜欢,又嘱咐江河照顾好自己。
整个通话过程简短而客套,不过三五分钟。
“那我先挂了,这边电话费贵。”
林晚秋说完,不等江河再说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江河拿着话筒的手僵在半空,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与此同时,首都。
某高级干部家属大院。
林晚秋放下电话,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整洁安静的院落。
一排排灰色的小楼,干净的水泥路,穿着笔挺军装站岗的哨兵。
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安静得甚至有些压抑。
白天,父亲带她去见了几个长辈,那些人看着她的眼神客气而疏远,言谈举止间都透着一股她无法融入的圈层感。
这里是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可如今,她却感到无比的陌生和不自在。
她不习惯这里过于干净的空气,闻不到海风带来的咸腥味。
她不习惯这里的安静,听不到村民爽朗的笑骂和孩子们满院子的疯跑声。
她更不习惯身边没有那个宽厚坚实的臂膀。
她以为回到这里,是苦尽甘来。可直到此刻她才发现,自己心里思念的,竟然是那个贫穷却热闹的小渔村,是那个虽然简陋却处处透着温暖的家。
还有那个男人,江河。
一想到他,林晚秋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开始一阵阵地发疼。
她忽然很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