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父子三人,本来还抱着膀子,一脸倨傲地看着台上的江河。
可当他们对上江河那个笑容时,心头猛地“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他们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转为了惊疑和不安。
完了!
父子三人心里,同时冒出了这两个字。
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早就挖好的坑里!
江河拿着铁皮喇叭,却没有立刻开始讲课。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落在了前排的赵铁柱父子三人身上。
那三人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
“在开课之前,有件事我要先说一下。”
江河的声音通过喇叭传遍了整个码头,清晰而洪亮,“咱们这个培训班,是为了让大家伙儿都学会本事,挣钱过上好日子。来的村子有远有近,远道而来的同志不容易,理应受到优待。”
他顿了顿,抬手一指,直直地指向赵铁柱:“赵队长,你们靠山村,跟我们红星村就隔着一座山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很多事,不用我教,你们心里也门儿清。我看,这第一排的位置,你们就别坐了。”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赵铁柱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猛地站起身,想说什么,却被江河接下来的话堵得死死的。
“把位置让给那些从几十里外赶过来的同志们。”
江河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你们,坐到最后面去。要是觉得委屈,不想学,现在就可以走,九百块钱我一分不少地退给你。”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赵铁柱气得浑身发抖,他求助似的看向主席台上的领导。
然而,李静局长正低头喝水,仿佛没看见,而县里来的领导则是一脸严肃,显然对江河这种“照顾远客”的做法并无异议。
公报私仇!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可江河的话,在明面上挑不出半点毛病。
谁敢说照顾远道而来的乡亲是错的?
在一百多道目光的注视下,赵铁柱父子三人只觉得脸皮被扒下来放在地上踩,他们咬着牙,憋着一肚子火,在一片压抑的窃笑声中,灰溜溜地走到了人群最后面的角落里。
江河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了他的第一堂课。
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说的全是干货。
从鱼竿的保养,到鱼线的绑法,再到不同鱼种的生活习性,讲得通俗易懂,全是渔民们最想知道的东西。
一天的理论课结束,天色渐晚。
学员们脑子里装满了东西,却还是有些半信半疑。
就在这时,江河拿起喇叭,高声喊道:“都别走!跟我来,带你们看点好东西!”
他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来到了码头的另一侧。
没过多久,几艘红星村的渔船“突突突”地靠了岸。
船上的人一看到江河,都兴奋地喊着:“江河哥,今天又发了!”
话音未落,一筐筐活蹦乱跳的海鱼被抬了下来。大部分是之前见过的黄花鱼,但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个头更大的鲈鱼、海狼,甚至还有一条半米多长的大石斑!
鱼鳞在夕阳下闪着金光银光,晃得人眼都花了。
“我的天……”
“这一船……得值多少钱啊!”
人群彻底炸了锅。
那些外村的学员们,眼睛都看直了,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看着红星村村民脸上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再摸摸自己手里那根崭新的鱼竿,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羡慕和火热的期盼。
……
时间一晃,一个星期过去了。
这天是二丫跟城里画家约好学画画的日子。
江河心里记挂着这事,打算跟李局长请一天假,亲自带女儿进城。
他找到正在码头视察的领导,陪同的还是那位县里来的干部。
“领导,我想请一天假。”江河开门见山。
那位县干部眉头一皱,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请假?江河同志,现在是培训的关键时期,一百多号人指望着你,你怎么能说请假就请假?个人的事情先放一放,要以大局为重!”
江河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
“我女儿跟人约好了今天学画画,我答应了要送她去。”
“学画画?”
那干部嗤笑一声,摆了摆手,“小孩子家家的事,哪天不能学?耽误了全村人的致富大计,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江河的怒火“噌”地一下就顶到了脑门。
他前世亏欠妻女太多,这辈子,任何事都不能排在家人前面。
他盯着那个干部,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砸在地上:“我告诉你,在我江河这里,天大的事,也没有我家人的事重要!这个培训班,我今天教也行,不教也行。但我的女儿,我今天必须送!”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干部被江河的气势顶得脸色发白,指着他“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李静局长连忙出来打圆场,她瞪了那干部一眼,然后转头对江河温和地笑道:“江河,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让小晴直接来村里教,省得你来回跑,也耽误不了二丫上课。”
她口中的小晴,正是那位画家的学生,也是她的女儿。
江河心里的火气这才消了下去,他点了点头:“那麻烦李局长了。”
第二天,一辆自行车驮着一个背着画板的年轻姑娘,来到了江家院外。
姑娘叫苏晴,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和蓝裤子,眉眼清秀,身上有股子书卷气。
林晚秋客气地将她迎进院子。
“您就是林大姐吧?我叫苏晴。”
苏晴笑着打招呼,当她的目光扫过这个干净整洁的农家小院,看到院角那片生机勃勃的菜地和沐浴在阳光下的老槐树时,眼睛瞬间就亮了。
“这里……真美。”她由衷地感叹道。
她很快就和有些腼腆的二丫熟悉起来,支起画架,拿出画笔,开始耐心地教她最基础的素描。
院子里一片岁月静好。
而另一边,码头上,江河正带着那一百多号人,迎着海风,走向海边。
“理论课上完了,是骡子是马,今天就拉出来遛遛!”
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所有人,跟我下海实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