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当年知道你会被赐婚陆今安,本王早该来求娶你。”
谢祁钰指尖摩挲着那枚长命锁,金属的凉意在掌心泛开。
最终被他攥紧收进袖中。
七年前,他十六岁,楚云容十五岁。
那时皇帝已忌惮他手中兵权,借一场送行酒暗下毒药。
执行任务时药性发作,他落于下风,被追兵逼得走投无路。
他换上女装,化名“少华夫人”,谎称是进京经商却遭仇家追杀的寡妇,躲进一座寺庙。
怕声音露馅,他装了两个月哑巴,是楚云容悄悄为他打掩护,才捡回一条命。
这些年他远守漠北,竟不知楚云容在镇西侯府受了那般委屈。
那日听到她闯上金銮殿,他再也坐不住。
文墨院的风带着夏末秋初的热,楚云容摇着团扇,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陆今安既说自己是被她气病的,那她便索性坐实这个罪名。
她亲自去了陆今安的院子,刚进门,就见陆今安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一见她便破口大骂。
“滚出去!没爹娘教养的东西,谁准你进来的?”
“听说你病了,我来瞧瞧你是不是装的。”
楚云容话音刚落,便朝身旁的王嬷嬷递了个眼色。
王嬷嬷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沉稳:“世子,老奴从前在皇后娘娘宫中当差,常为娘娘请脉,不如让老奴为您看看?”
陆今安心里一慌,连连摆手。
他本就是装病躲去战场,若是被戳穿,便是欺君之罪!
一旁的胡青伊忙用眼神安抚他,他才定了神。
早上已服了伪造脉象的丹药,连太医都瞒了过去,一个掌事嬷嬷又能看出什么?
他底气十足地伸出手,王嬷嬷指尖刚搭上他的腕脉,眉头瞬间皱起。
“郡主,世子他……”
陆今安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这嬷嬷该不会真懂医术,查出什么了吧?
侯夫人也急忙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厉色。
“太医都诊断过了,我儿分明病着!你莫不是特意来污蔑他欺君?”
“若世子真病了,嬷嬷自然不会冤枉他。”春水在旁撇撇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倒是侯夫人,嘴里怕不是塞了人中黄,一张嘴就熏得人头疼,也配说污蔑二字?”
就在这时,王嬷嬷忽然叹道:“郡主,世子病得不轻啊!”
陆今安,侯夫人和胡青伊同时松了口气。
看来那丹药果然管用,连王嬷嬷都没看出破绽。
楚云容皱着眉,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惋惜:“既如此,就劳烦嬷嬷好好为他诊治,别让他落下隐疾。”
“是。”王嬷嬷应得干脆,没等众人反应,已从袖中取出银针,扎在陆今安的穴位上。
“你们敢乱扎人!”侯夫人大声质问,刚要扑上前,就被楚云容身边的人拦住。
王嬷嬷施针片刻,收回手摇了摇头,语气遗憾:“世子脉象紊乱,症状是内脏如火烧,骨头似冰冻,老奴的医术,救不了他。”
众人更松了口气。
他本就没病,自然治不好,这嬷嬷的诊断,和太医说的一模一样,定是丹药起了效。
可下一秒,陆今安突然浑身发抖,双手紧攥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疼得声音都变了调:“好冷……好热……我要死了……救我!快救我!”
侯夫人连忙扑过去握住他的手,脸上满是心疼,心里却得意。
我儿这演技,真是绝了!
胡青伊也暗喜。
这丹药果然能瞒天过海,功效竟这么好。
“你瞧瞧!把我儿气成这样,还不快赔药费!”侯夫人借机撒泼,“你若治不好我儿,你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楚云容忍着笑,语气平淡:“既然病得重,就好好养病吧。”
喜欢装病?那便让你真的尝尝病的滋味。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嘲讽:“至于名声,你尽管出去宣扬,我不在意。”
思绪飘回今早的凤仪宫。
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落在皇后身上,也照亮了她面前的棋盘。皇后捏着一枚黑子,正与自己对弈,黑子落下的瞬间,嬷嬷便引着楚云容进了殿。
楚云容行过礼,皇后抬手示意她坐在对面:“来,陪本宫下完这局。”
楚云容低头看棋,黑子已是必胜之局。
皇后忽然问:“你觉得,白棋该如何胜?”
她指尖捏起一枚白棋,轻轻落在棋盘一角。
原本困死的白棋,顿时有了一口气。
皇后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欣赏:“这棋局,本宫解了多年都没解开。”
“今日才明白,解不开时,该找能解开的人,而非一味苦思冥想。”
“娘娘叫我来,想必不只是为了解棋。”楚云容直言。
风吹得殿外金黄的落叶打转,阳光在皇后的衣摆上晃出细碎的光。
她开门见山:“本宫要做你的登云梯,让你做本朝第一个女官,且是品级最高的丞相。”
“你,来做本宫的幕僚,如何?”
楚云容愣住了。
她确实有过这个与时代相悖的念头,可皇后竟也会这么想?
大乾的皇后虽有权势,多是贤内助的形象,能上朝的女官一个没有,最多只给掌事或诰命品级。
“娘娘为何选我?”她问。
“因为你敢反抗夫权,不逆来顺受。”皇后伸出手,语气带着几分坚定,“你以为这皇后的权力是继承来的?”
“不是,是从太后那时起,到本宫现在,一步一步争来的。”
她上前一步,目光锐利:“何况你有能力,你帮谢祁钰夺回兵权的事,本宫知道。”
楚云容眼里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压了下去。
皇后竟连这事都清楚。
“所以,你愿意吗?”
楚云容伸出手,握住了皇后的手。
靠山从不能只找一个,两边押宝,才是生存之道。
皇后忽然话锋一转:“你可知陆今平的真实身份?”
没等她回答,皇后便继续说:“当今舒太妃,是陆今平的母亲。”
“她本是镇西侯的原配妻子,当年先皇强抢人妻,给她换了身份,才成了舒妃。”
皇后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镇西侯,便是靠‘献妻’,才爬到如今的位子。”
楚云容心头一震。
竟还有这样的秘闻。
她看着窗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收拾侯夫人的方法,已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