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光明疗养院
在负二层的洗手间,星野消失以后,原本在星野身上的病历就都掉了出来。
月江强撑着揣进了衣服里,手上的血留在A4纸上,表层被血渍浸得微微发皱。
此时为了气霁炀,月江故意将档案在床沿上拍了拍献宝似的拿给了江漾,嘴角还勾起一抹刻意拿捏的得意,眉梢全是看戏的狡黠。
可江漾的脚步才因月江的话顿了一下,面前的霁炀就在他还没反应过来时跨步上前,一把将他拽进了怀里。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抵在他肩头上的下巴,正挑衅地朝病床上的月江扬了扬眉。
月江指尖一响,恶魔的力量凝聚,裹挟着一丝阴凉,精准地袭向霁炀和江漾贴合的部位。
老狼也骤然出现腾空一跃,落在里侧病床冲着霁炀龇牙咧嘴,喉咙里滚着阵阵威胁的低吼。
“好啦”,江漾声音不高。
霁炀的手臂立刻松了,月江也收了力,两边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熄火。
月江冷哼一声,从放在床尾的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把档案掏了出来,一把抛向了空床。
江漾走向床边坐下,老狼摇晃着脑袋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确定有没有人注意,最后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嘴巴垫在江漾的大腿上四肢摊开趴了下来。
掀动文件的指尖一顿,他伸手落在那颗布满粗硬短毛的灰色头颅上,轻轻揉了一下。
“怎么感觉它这么委屈?”
哈~
霁炀的笑压在喉咙里,月江听得咬牙切齿,低低唤了一句:“回来。”
老狼的爪子搭在漆黑的眼睛上,像是不愿面对一般呜咽了一声。
病房内一时沉寂,只剩下了江漾来回翻动文件的动静。
五份病历里001、005、007各一份,剩下两份是011的。
粗略地浏览了一遍后,五份文件被他各折了好几个标志。
月江补充道:“只有编号没有名字的应该是最早的一份病历,有编号但病人名字不是这次进入审判的玩家的,应该是上一次留档的。”
江漾默默调整了两份病历的顺序。
整理完后他抬起头,“每个编号下有多少个病人?”
月江回忆,一个纸箱里是十份,那么总数
“估计120-150差不多。”
霁炀从江漾手里抽走了007的那一份,漫不经心地问:“利坦维是什么时候拍下的疗养院?”
“我不清楚,在我接手之前就有了。”
“就按从南柯那一代有的,运行到现在最少开了120场,利坦维是把疗养院当总部了吗?”
霁炀一针见血,指腹沿着磨得泛白的病历边缘翻到了其中一页,他手上的这份本该是最晚的007,姓名框上标注的“霁炀”说明是他的病历。
江漾看着被霁炀指尖压住的入院体格检查那一栏,不解地歪了歪头,“嗯?”
“漾漾,我现在的身高是857”,霁炀无奈。
“那这上面的身高是”
江漾扶了扶眼镜,半眯起眼疑惑不减:“853?”
“这是我20岁的身高,而且,我今天早上没有做日常检查。”
星野是在病房里和江漾一起做完检查才出来的,可霁炀是直接切换了身份成为的玩家,身上甚至连病号服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在今天生成一份他的病历呢。
“但是你这份确实是在最上面的”,这一点月江可以肯定的。
“所以,要么是你20岁之后就没进过疗养院,要么就是”
江漾眸色一沉,“有人故意想让我们看到这份病历。”
霁炀又往后翻了翻,最后一页上穆那舍的签名旁还有一个空白的位置。
是留给护工的。
“重点是,我这份里,没有护工。”
霁炀至少能确定的是,在他刚进入疗养院病发的那段时间里,身边是有护工照顾的。
月江靠在床头,“那这份病历的时间还是存疑?”
日常检查固定在每天早上,病历留档则是一周一次。
霁炀把病历卷了卷揣进了口袋里,“先保留。”
江漾捏着做好的标记,从一众病历里又抽出了两份。
“没有护工的除了你还有今天的厉生。”
霁炀问:“厉生的两份有什么不一样吗?”
“别的倒没有,就是我有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江漾吐出舌尖润了下唇面,举起刚被他拿出来的两份病历,示意道:“黄二的护工是上一个011。”
月江瞳孔放大:“你的意思是,黄二的护工是我们进入疗养院之前的那批病人。”
“有的人的护工是护工,有的人的护工是病人”
霁炀手撑在床尾的栏杆上,俯身看向江漾手里的病历,喃喃自语。
月江忽然想到了,病人可以在疗养院里兼职护工赚取积分,他把这个想法提了出来。
“问题是”,江漾拧着眉毛摇了摇头,“现在疗养院里不缺护工啊。”
晚间活动上穆那舍说过了,15个病人和19个护工,按照一对一来讲,护工数量本身就是有多余的。
月江抬了抬手指。
江漾说:“我觉得我可能需要再去一次档案室。”
月江把手收进了被子里,“档案室那边的火怎么样了?”
“一层基本上全都烧了,档案室烧了一部分,穆那舍说晚间活动的时候会对参与救火的玩家进行表彰。”
月江点点头,突然偏过头脸色一变,抓起床头的杯子用力摔在了玄关的位置。
周身的气压骤降,明显能感觉到情绪正绷到极致,只差一点就会完全失控。
“你什么意思?来就是为了落井下石的是吗?”
“落井下石?”
江漾显然没料到月江会反常地向他发难,愣了半秒才皱着眉反问,“我”
“你还打算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的?”
月江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胸口剧烈起伏连呼吸都变得粗重。
“对啊,就过来看看你死了没。”
霁炀冷呵一声,说起话来尖酸刻薄,“我还以为,星野死了,你能跟他一起死呢。”
话音落地,月江的身上翻涌起暗紫色的恶魔之力,单手汇成利爪凶猛的朝霁炀胸前划出了一道。
江漾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扑面而来的恶意掀动着手里的档案,他连忙收了五指将档案紧紧攥住,顺便还将散在床上的其他档案一并聚在了一起。
恶魔被正义之剑拦下,霁炀眼神凌厉,反手甩回一道剑气。
老狼也扑了出来,蓬松的狼毛根根竖起,带着被恶魔浸染的凶性,獠牙间凝起细碎的黑芒。
“够了!”
江漾挡在两人面前。
月江脸上挂着被激怒后的戾气。
“让开!”
“我今天非要把这根老黄瓜掰折了!”
霁炀脸上的从容顿时消失,“你找打月江!”
江漾捏了捏鼻梁,避开两人退到了房间的角落,男人间的事情有时候不是两句话就能解开的,既然要打,那就痛痛快快地打一场。
剑身流淌着耀眼的金光,和暗色系的恶魔纠缠在一起,光芒交汇在空中彼此狠狠地撕咬着。
老狼和月江配合默契的交换了位置,伴随着狼啸声,老狼大张着嘴咬上了霁炀的脚踝。
霁炀向下劈去,地面上被划出一道浅沟,老狼被身上燃起了焦褐逼退,不甘心地拿前爪抛起了地面。
金光晃了晃,霁炀握剑的手颤了一下。
江漾死死咬上嘴唇,他看出了被霁炀透支的所剩无几的天赋。
恶魔和正义的破坏力惊人,病房内就差门板没被卸下。
好在两人慢慢收了力道,江漾松了口气,上前走到霁炀的背后,撑起了人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
江漾闪过一抹担心:“没事吧。”
霁炀强撑着安慰的冲人挑了挑嘴角,“没事,人已经走了。”
“你的天赋怎么回事?”
月江撑着桌子,虽然只有一只手能用,可打下来状态却比霁炀要好不少。
“死不了,放心吧,不会给你机会的。”
霁炀呛人不偿命,月江从面板里拿了瓶补充剂丢了过去,“最好是这样子。”
“漾漾~你看他~”
霁炀双手环在身前,歪着头靠在了江漾身上,“他打我打得好痛。”
月江属实没见过霁炀这一面,一秒破防。
“滚啊!”
霁炀爽到了,扬起头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拉着江漾头也不回地从病房里离开了。
出了门,霁炀解释道:“刚刚房间里有别的存在。”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我们在水房镜子里看到的那个东西。”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月江的房间里呢”
他和霁炀都不是那个东西的目标了,难道又盯上了月江吗?
“走吧,先去看看厉生。”
霁炀挑眉:“你和厉生很熟?”
“他不是我这次考核的考核官嘛。”
“那我还是谋光会长呢,为什么不讨好我,江漾。”
霁炀停下了步子,江漾干脆靠在围墙前向上看了看。
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格局。
“江漾!”
“你刚刚都抱他了!”
霁炀无理取闹小学生版
江漾转过身,“想被我怎么讨好?”
“你说点好听的。”
霁炀俯身贴到人耳边,像是小狗在撒娇。
“主人。”
面对小狗的请求,江漾从不吝于回应。
只是这个捏上霁炀心尖的称呼,肉眼可见的使他从耳垂红到了脖子。
江漾摸上了霁炀的脸。
“还痛不痛了?”
第122章 周年番520
某次审判过后,江漾再次被请到了bug修复处。
作为修复处常客,他熟练地坐上了审讯室的铁椅。
指尖漫不经心地在西裤纹理上划过,忽然屈指掸了掸,像沾了什么东西。
“啧——”
他往椅背上靠了靠,双腿交叠跷起二郎腿,鞋尖上挑,几乎要踩上面前的玻璃。
“还不准备开始吗?007大人。”
半分钟后,玻璃的另一侧,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赶时间?”
江漾没回应这个问题。
垂落的眸子下,唇角勾起:“你现在是什么姿势?”
牛津鞋的鞋面被压出了一道凹陷的褶皱,江漾顽劣地在拿鞋底在玻璃上来回摩擦。
“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一不小心踩到你了。”
这下轮到007沉默了。
“告诉我,我踩到哪里了?痛不痛?”
“爽、”
江漾故意停顿:“不爽?”
“漾漾”
007无奈喊起了人的名字,“他们都下班了”
“这样啊”,舌尖在牙床一扫而过,江漾收回腿:“那就先解释解释,小狗是怎么回事吧。”
江漾说的是007给他打的标签。
角色调换,007一时有些分不清进bug修复处的到底是谁。
“那”
007语塞,疯狂头脑风暴:“那挂个小狗,大家不就都知道你有小狗了嘛。”
“是这个意思?”
“对啊!”
“那谁是小狗?”
“我”
“你是谁的小狗?”
“你的”
“好乖啊007,今天晚上奖励加餐。”
第123章 周年番1314
“哥!别睡了!老师要提问了!”
星野的声音像根针,猝不及防地扎进了他混沌的意识里。
他几乎是弹着站了起来。
耳边嗡嗡作响的吊扇混着蝉噪,老樟树摇晃的影子里穿插着讲台上锐利的目光。
意识回笼,他心头一紧,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缓缓转开视线,落在了左手边的同桌身上。
短袖的校服被少年卷到肩膀散热,少年的额角还贴着片蓝白色的降温贴。
是星野他刚刚没有听错。
指尖先一步发颤,带着强烈的、恍若隔世的眩晕感,没等他反应过来,脑袋一歪便不受控的倒了下去。
“哥!”
“星野”
月江在一块清瘦但沉稳的后背上睁了眼。
身下少年的汗珠从发梢滴落,又一路沿着脖子滑进了敞开的领口。
鲜活的朝气扑面而来,仲夏的燥热像打在礁石上的海浪,一阵一阵,又一次比一次汹涌。
“你可别跟我说,我刚把你从五楼背下来,你就醒了。”
察觉到月江的苏醒,星野欠揍的声音也飘了起来,但没撒手。
“现在去哪儿?”
“当时是去医务室啊。”
星野幸灾乐祸:“我靠你都不知道,你刚那一下可把老周吓死了。”
老周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他们是实验中学高二三班的学生。
月江刚刚晕倒,就是一时承受不住争先恐后的记忆,如今清醒后大概也捋明白了。
十年前,也就是他们六岁那年,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了福利院选人。
和那次一样,他和星野依然在男人的挑选名单上。
但不同的是,这次他们没再经过多手转卖,而是在他们准备上车前,一个男孩就冲出来揭发了这群披着人皮的“恶魔”。
既定的轨迹在这一刻出现了分叉,他们的命运也就此改写。
“不用去医务室了,放我下来吧,我没事了。”
“我不!”
星野扣在月江大腿内侧的指节加了力道,掐的月江嘴唇都跟着抖了一下。
“别乱抓”
“啧,手感还行”
月江忍无可忍,捏住星野的手腕阻止了人进一步的动作。
追
逃
捏
躲
两个人四只手在背后跟结印似的,直到星野背着月江拐进凉亭才算完事。
凉亭顶缠绕的藤蔓刚好挡住了整栋教学楼。
“老周在楼上看着呢好不好。”
星野没平复的喘息声里是压不住的吐槽,“不就睡了一觉,怎么感觉跟变傻了似的。”
月江坐在花池边上没吱声,星野撇着嘴,恶趣味的拿屁丨股挤他。
“旁边那么大空位呢。”
月江不堪其扰地往一旁挪了挪。
“我就坐这儿!咋啦!”
星野理直气壮地坐下,下一秒弹射起步,手捂着屁丨股。
“我靠!怎么这么烫啊!”
月江的嘴角不受控的扬起,星野自觉被嘲笑,赌气般重新坐下。
重心在高温的刺激下左右摇摆,星野把手垫在腿下,只觉得自己像条架在铁板上烘烤的八爪鱼,葱花辣椒撒上去,滋啦一声就能出锅了。
晚一秒,都得烤得焦煳。
反观月江气定神闲的模样,星野破防:“也不知道有些人的屁丨股是不是铁板打的。”
“铁能导热,星野。”
“哦~原~来~铁~能~导~热~啊~”
星野阴阳怪气,冷不丁想起什么,凑到月江耳边小声说了句。
砰——
“我靠,你下手怎么这么狠啊!”
星野被月江一拳打在下巴上掀翻在地。
“不要乱开玩笑。”
不然就算只是十六岁星野,月江也不会手软。
星野用力揉着下巴:“我又没说错,我刚都摸到了,是软的,不是铁板。”
委屈巴巴的姿态里全是得寸进尺的算计,月江看得一时恍惚。
他本以为他和星野注定会有一场针锋相对的厮杀。
但现在硝烟散在夏天吹拂的风里,他情不自禁地朝坐在地上的星野伸出了手。
“逃课吧,请你喝汽水。”
第124章 周年番5200
满月透过古堡的彩绘玻璃,在议事厅的橡木长桌上投下破碎的血色光斑。
穹顶垂落的水晶灯,将长桌两侧的影子拉的狭长。
僵直紧绷的轮廓斜斜的映在石砖地面上,空气中的对峙暗流涌动。
有公爵不耐烦地开口道:“什么时候我们内部会议还轮得到在这儿等个人类?”
“呵,那可不是一般的人类呢”,肥胖公爵黏腻的眼神扫向了卡比。
主座上,卡比靠在椅背上,指腹漫不经心地拨动着指间的骨戒,像是没听到。
“谢大夫确实不是一般的人类,你要有能力救人,我想我们也不介意在这儿等你。”
莱父老领主的锋芒毫不遮掩的刺了过去,肥胖公爵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耸动的肩头显然没服气。
“所以他什么时候来?”
墨菲遮掩在面纱下的红唇冷冷开口,圣水毁了她小半张脸,连性格都变得阴郁了不少。
卡比掀了掀眼皮,“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们,谢路现在是我们血族,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这些话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正说着,谢路就风尘仆仆的推开议事厅的大门闯了进来,“下午有两台手术,耽搁了些时间。”
长桌前就剩了一把高背椅,位置紧挨卡比,象征了谢路在黑石城的地位。
谢路从容坐下,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小罐药膏放在了坐在他左侧的墨菲面前。
“我新调的,可以试试。”
卡比从谢路进门就挺起了上半身,等人说完话,这才指节弯曲在桌面上轻敲了两下。
“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审判结束后,高塔退离黑石城,卡比成了黑石城新一代的最高统治者。
外患虽然顺利解决,内忧的形式却同样严峻,他今天召开这次会议就是为了做黑石城后续的工作安排。
“从今天开始黑石城正式解禁。”
“和人类世界的贸易,仍然按照之前的《暗夜贸易细则》进行。”
“但有一点,城内不允许存在任何关于人类买卖的活动。”
前两条一众吸血鬼们听了倒没什么问题。
就是最后一条
“小亲王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要断了我们的生计?”
“对啊,总不能让我们这帮子一把年纪戒血吧。”
“是这样的各位”,谢路手臂垫在长桌上,双手交叠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沉稳有力。
“我们都清楚,曾经人类与吸血鬼强行结合的后果有多惨烈。”
蝙蝠大酒店内试验的失败,城内人类所剩无几,被迫卷入试验的吸血鬼们也在获救之后实力折损了将近一半。
“而这段时间经过为城内因此遭到反噬的族人治疗,我发现唯有双方自愿签署的血契,或是更深层的灵魂契,才能从根本上保障黑石城的稳定。”
“既不会让人类沦为货物,也能让我们获得持续且安全的血液供给。”
卡比接着谢路的话补充道:“我禁止的是“买卖”这种强迫性的交易,但如果你能自主和人类达成契约,我并不干涉。”
“我没什么意见”,墨菲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只是视线落在那个扁扁的瓶子上,眼神不经意地变了变。
莱父紧随其后举了举手:“我莱家支持亲王的决策。”
接着是那个拍下张晴的领主:“我小老头有口吃的就行。”
高位者的都拍板了,其他人见状,有什么问题也只得咽下去。
“最后一件事,第四区围绕教堂开设人类安全区,公开招募人类管理者。”
“散会。”
匆匆开完会,漆黑的夜里飘起了亮晶晶的雪花。
谢路钻进停在古堡外的小车里,指尖刚接触到方向盘就下意识搓了搓手。
他和南柯住在一区南侧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房子是南柯选的,离这边稍远了些。
搓了半天掌心仍旧是一片冰凉,他动作一顿,两掌并拢,放在嘴边轻轻哈了一口热气。
还是没适应
他侧过身,从副驾搭着的外套里摸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等他到家,南柯应该也下班回来了。
眼底的冷意渐渐化成一道暖光,最底下莱托五分钟前的未接电话却蓦然闯进他的视线。
嗯?
南柯最近很苦恼。
因为自从他和谢路在黑石城定居之后,谢路就变得格外的忙。
大概忙到什么程度呢。
有时候走在他还没睁眼前,有时候回来在他早就闭眼后。
维系在他们感情间的,只剩下了早晚落在他额头,像羽毛扫过般的吻。
再睁开眼时,要么家里就只剩下了他一个,要么眼前是谢路疲倦的让他不知道如何打扰的眉眼。
他有些贪婪地搂上了谢路的脖子,像是在投怀送抱。
而每当这个时候谢路的鼻子就会蹭过他肩膀敏感的凹陷,小声地说句:“乖,再睡会儿。”
明明也再睡不了多久
放轻的脚步、衣柜的开合、门锁扣上的咔嗒
南柯在床上翻了个身,脑袋埋进谢路睡过的枕头,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立刻缠了上来。
他憋屈得有点想哭。
他不是没试过和谢路一起外出,可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谢路像是上了发条的永动机。
一声声谢大夫,宛如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偶尔谢路会回头冲他笑一下,眼里满是歉意。
大家似乎都很忙。
不对,还有莱可和Carl,整个黑石城大概就剩下了他们三个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于是在谢路连轴转了好几天后,他突发奇想,决定去找份工作。
莱托满头黑线沉默版:求助!曾经的crush的男朋友来我这儿打工了请问我该怎么办!
在酒吧当调酒师的日子明显比南柯一个人窝在家里好过多了。
当然,不是针对莱托,主要是有乐子。
“你好,今天晚上可以要到你的联系方式吗?”
眼前这个有点小帅的男人名叫算了,南柯没记住。
这是小帅第三次为了南柯而来。
“不好意思啊先生,我才死了丈夫,暂时真的不考虑了。”
南柯落寞地摇了摇头,说话间擦杯布在手里的酒杯上转了一圈。
叮——
一旁拿夹子夹着冰块的莱托手里一个没拿稳,冰块直接自由落体甩进了小帅面前的酒杯里,琥珀色的威士忌溅起,小帅惨白的脸上瞬间变得狼狈。
“不好意思”,莱托憋着笑,“先生这杯免了,我再请你一杯。”
小帅愤愤离开:“不用了!”
“欢迎下次光临。”
南柯唇角扬起了一道轻快的弧度。
莱托重新加了块冰,不多时一杯色彩绚烂的酒就推到了南柯面前。
“今天没什么人,一起喝点?”
南柯坐在吧台内侧的高脚椅上,捏起吸管在杯子里转着圈地搅动,“今天不是卡比开会,你怎么没去?”
“开会哪有在这儿热闹啊”,莱托捧着杯子小抿了一口。
“话说,谢路知道你背后这么诋毁他吗?”
近一周以来,莱托听南柯拒绝别人的说辞就没重复过,今天是寡“夫”,前两天还有什么生病的儿子、好赌的老公,乱七八糟的像是存心在报复谢路一样。
“他知不知道的你还不清楚吗?”
南柯拿吸管尾端戳上了摇摆的冰块,“但是他一次都没问过我。”
“甚至我们都没机会说话。”
南柯躲在窗帘后面看见过一次停在楼下的车,谢路靠在车门,烟星的火光照在脸上,过了好久好久才上楼,而他在谢路上楼的那一刻,逃避般钻回了被窝装睡。
照例还是一个吻。
南柯知道他不该有情绪,他能看出谢路尽管很疲倦,但神色依旧在别人叫他谢大夫时,亮得像淬了光。
他承认,谢路喜欢这份工作。
只是同样承认,谢路不再像之前一样围着他打转了。
他和谢路的认识是高塔举行的拍卖会上,彼时,两个对他而言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居然一次又一次地举起手里的牌子和他竞价。
情绪一时上头,对方叫价多少他就加码跟到多少,这点积分对于当时是利坦维首领的他而言不算什么。
可没想到本以为拍下之后会出口恶气,结果还没得意,就听到会场的扬声器里传来了那人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
“恭喜南老板,财大气粗,喜提审判。”
南柯抓狂了。
“找到他!我要弄死他!”
可从那次之后,谢路就像是在无主之地消失了一样,还是许久之后偶然听说谢路在接雇佣任务。
南柯打定主意要给人一个教训,大手一挥重金聘请谢路和他一起过审判。
南柯娇气,总跟在谢路身后故意捣乱,像个青春期幼稚的小男孩儿。
小孩儿觉得谢路很装,但谢路的职业素养和业务能力属实到位,无论他怎么作妖,总能被人稳稳托举。
这样的状态一直消耗到他们第五次合作,谢路忍无可忍地掐着他的腰将他堵在四佛巷的角落。
“为什么总想吸引我的注意?”
他用力踩了谢路一脚:“有病啊!”
落荒而逃
酒吧迷离的光线下,南柯捏着酒杯反身抵在吧台内壁。
杯子里的酒空了大半,晃荡着映出他泛红的面颊,他向后仰起脖子,喉结在修长的线条下弧度分明,连呼吸都裹着几分酒后的慵懒与松散。
视线内是莱托裱了相框挂起来的“我”的金属牌,正义牌在黑石城里早没了昔日的光泽。
他也有一张,无主之地的面板收回前,属于他的东西他一个没要,就留了这张牌。
他有点想江漾了。
南柯低头叼起杯子里的吸管吐进了垃圾桶,酒杯递向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怎么尾调这么酸啊。”
“要回去了?”
见南柯拿起了大衣,莱托也把手伸到了围裙背后,“外面下雪了,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我今天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莱托没继续坚持,“那你路上慢点,早点回家。”
“知道了”,南柯背对着莱托冲人摆了摆手。
南柯不知道,在他踏出门的一瞬间莱托就给谢路拨去了电话。
出了酒吧,哥特式的建筑已被一片朦胧的白尽数裹住,尖顶与雕花在雪雾里只有模糊的轮廓。
南柯的大衣松松地搭在臂弯上,他现在不太能感觉到冷。
只是黑石城的雪下得很大,絮状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顶,又粘上纤长卷翘的睫毛。
像广场中央的人鱼石雕,抱着破碎的尾鳍,空洞的眼窝中盛着小小的雪丘。
看上去可怜极了。
地面的积雪有5-5cm,走了一会儿南柯突发奇想把鞋子蹭掉踩了上去。
松软绵密的雪花弄得脚心痒痒的,可他莫名觉得很开心,开心得像只兔子一样在雪地里蹦着走,而那串留在身后的脚印很快就被新落下的雪重新覆盖住了。
没过多久迎面开来了一辆车,南柯被车前的远光灯照得眯起了眼。
酒气上头他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车子就骂:“滚滚滚,挡着小爷道了懂不懂。”
车子纹丝不动的停在他面前,他愤愤的踹了一脚车门:“我告诉你,爷可不坐你的破车,就这车还想包养男大学生啊。”
南柯是想到了他在现实上的那个三流野鸡大学,出校门时总有油腻老男人开窗让他报价。
“什么档次啊,还想包养我,我的身价你付得起嘛?”
越想越气,南柯梗着脖子骂得更凶了。
可面前的车门却忽然咔嗒一声向外推开,率先迈出的是一条裹在西装裤里笔直修长的腿。
人撑起伞举在他的头顶,白色狼尾下,那对好看的眸子里全是对他无奈的纵容。
“那你包养我好不好?”
酒精让南柯的脑子晕晕乎乎的像是断带了,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很耳熟。!
他想起来了!这话他对谢路说过。
当时受江漾和霁炀的刺激,南柯转头把谢路堵在谋光塔外的办事处。
意丨图丨强丨上
办公室的沙发上,南柯跨坐在谢路腰间,双手按上了男人胸膛。
男人笑眯了眼盯着南柯胡闹,身上原本整洁的衬衫因为南柯的动作多了好几道褶皱。
“笑什么笑,没听懂吗?爷要包养你。”
“听到了。”
男人敛了笑意,口吻颇有些公事公办的意味,“但是谋光规定不能和雇主有任何超出审判雇佣以外的关系”
“哦”
“所以——”
谢路猛地抬手,虎口猝不及防地卡上南柯的脖子收紧,用力将人拖进了自己怀里。
“我如果被开,说好了,你包养我。”
“我很贵的。”
南柯扣住谢路的下巴,姿态高傲,居高临下地朝人回礼。
“放心,小爷我家大业大,养得起一条狗。”
自此以后,那条藏锋的忠犬彻底进入了那头逆鳞的恶狼的领地
风一吹,南柯混沌的意识就被拽了回来,他冷下脸扭头就要走。
可刚迈出去半步,手腕就被猛地攥住,不容挣脱的执拗和强势让他下意识甩出了另一条胳膊。
啪!
谢路不躲,生生挨了这一巴掌,又趁南柯怔神的瞬间顺势一拉,反身把人狠狠抵在车门上。
黑伞还稳稳地罩在两人头顶,就是伞面的雪因这大幅度的动作往下落了落。
脚尖被迫踮起,双腿微微悬在半空,南柯仰起头,面前压下来的高大身影将地面上两人交叠重合的影子遮得严严实实,像是一点逃跑的机会都不给他。
谢路捏起南柯一侧的膝盖,向上推至两人身前,折出了一个紧绷的倒V字。
掌心顺着衣服纹理下滑,他抓住了少年冰凉的脚踝,轻轻把人脚掌垫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不冷吗?”
“我是吸血鬼,怎么可能会冷。”
谢路将人另一条腿也掐了起来,南柯重心被动地后移。
一半落在了背靠的车上,另一半落在了托起他的臂弯和脚踩的紧实的肌肉。
羞丨耻的姿势让南柯下意识错开了和谢路交会的视线。
谢路叹了口气,“听我说,好不好?”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南柯的鼻尖,南柯像磨了棱角一般乖顺地点了点头。
“我没有主动跟你沟通,是因为我害怕从你口中听到你想要跟我分开的消息。”
“莱托和我说了你在酒吧的事情,我很怕成为被你权衡过后放弃的那个人。”
“我担心我会从你口中听到某个结果后失去理智伤到你。”
谢路耳垂上的银质耳钉闪了闪,南柯揉上谢路的发顶,像是在抚摸一只大型犬。
他冷不丁地红了眼眶,“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没想过是我故意让莱托跟你讲的嘛。”
“南柯,不要太小看我对你的占有欲了,好不好?”
谢路听进了莱托的八卦,有人和南柯搭讪、有人向南柯表白
忙完之后看到消息简直嫉妒的发疯。
“你太招人喜欢了南柯,我已经把你困进黑石城了,我不能再自私地把你锁在我身边。”
“可是你最近很忙,我觉得我们之间好像变了。”
南柯圆润的脚趾动了动,脚底沾的雪花在谢路浅色的裤子上晕开了一小块深色的水渍。
“没有变”,谢路眼神坚定。
“我这段时间忙,是因为我想帮卡比处理完黑石城的事情后,我们拿通行证去外面的世界。”
“啊?”
南柯错愕地看着人,“可是你不是喜欢做医生吗?”
唇瓣带着雪天的凉意,在强势的搅动下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塌塌的漫开了。
伞骨倾斜,雪粒敲在伞面发出细碎的“嗒嗒”声。
万籁俱寂的雪夜里,只剩下彼此交融的呼吸和重合的心跳。
“我只喜欢你。”
第125章 周年番13140
“你想去哪里?”
“不知道。”
在决定和霁炀去看世界的当天夜里,江漾那场被打扰的觉因为这个问题成功彻底断连了。
凌晨两点,少年在床上烦躁的翻来覆去。
四点,少年忍不住抓了抓头发,额前的碎发被揉的凌乱,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月光勾出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泛红的鼻尖,和鼻尖下抿成一条直线的唇线。
眼底盛满了就这么轻易答应霁炀之后的懊恼。
他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了一点窗帘,月光涌了进来,把影子拉在身后拽得很长很长。
梧桐树叶在夜风里沙沙作响,他抬眼望向远处,没戴眼镜的眸子褪去了白日的清明,反倒像是透出月亮的潭水,深不见底却又亮得惊人。
目光绕着疗养院打转,直到二号楼那抹醒目的暖光撞入视线,吸引了他的停驻。
似乎是穆那舍的办公室
五分钟之后江漾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穆那舍还没睡。
穆那舍问:“怎么了?”
“失眠了,看你这儿灯还亮着,疗养院也有很多工作要处理吗?”
江漾扫了眼穆那舍身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自顾自地走到沙发前坐下。
“也还好吧,就是有一些是短时间内处理不了的,要费些功夫。”
“这样啊,那照顾这么多病人,应该很辛苦吧。”
“对啊”,穆那舍推了下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向后微微放松,斜倚在了单人沙发的椅背上,“所以答应我,你以后可不要随意接管一个疗养院,好吗?”
江漾想到了福利院的院长,嘴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
他反问:“难道你准备把疗养院转让给我?”
接着没等穆那舍回答,他又说:“不过我可能需要调查一下它的市场,考虑一下赚不赚钱?”
歪着头的模样,似乎真的在纠结。
穆那舍喉结紧绷地滚了滚,试探问道:“如果赚钱呢?”
“赚钱的话——”
江漾话锋一转,笑眯的眼像是只小狐狸,“那也不要啦,光是和霁炀一起都要烦死啦。”
“你讨厌霁炀吗?”
穆那舍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低垂的眼皮把整个情绪都敛了进去。
“穆那舍,你是不是没有朋友啊。”
江漾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那舍,穆那舍莫名让他看得有些心虚。
“为什么这么说?”
“没什么”,江漾晃了晃脑袋,“霁炀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你也可以和霁炀做朋友。”
“江漾,成年人的世界里不需要那么多朋友。”
穆那舍敲打着沙发,也在敲打着江漾。
不过这点江漾倒是认可,只是他仍然坚持道:“霁炀不一样。”
虽然平时跟只大傻狗似的,可是霁炀干净得像是一张白纸,跟霁炀相处起来反倒没什么负担。
“那霁炀今天晚上是做了什么,让你失眠了?”
“你怎么知道!”
穆那舍的嘴角抿出一丝浅弧,“走廊里都有监控。”
从霁炀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走廊,又偷偷摸摸的去开了江漾房间的门,穆那舍盯着监控看得一清二楚。
“他说,他想和我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没什么问题啊。”
江漾观察着穆那舍的表情,没看出些什么。
“但是不知道去哪儿。”
“两个人出去玩,开心就好了。”
“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安排两个人才会很开心。”
所以江漾失眠了。
“你觉得出去玩的话,让霁炀开心重要还是让自己开心重要?”
这个问题
如果按以前江漾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但他想起了那双狗汪汪的大眼睛。
一时难以回答。
穆那舍继续问道:“那你觉得,霁炀会怎么选?”
“那怎么样才能跟你一起?”
霁炀的声音忽然在脑海里响了起来,江漾明白了。
他没有过和别人只是单纯为了出去玩的经历,所以在接受了霁炀的提议后,如何安排成了压在他心里最大的负担。
他在担心,如果没有安排好,会怎么样。
可对于他和霁炀而言,两个人出去玩这件事本身,才是最关键的。
想通后,江漾没忍住张大嘴打了个哈欠
“既然我们都不确定去哪儿,来吧,闭眼随便点一个吧。”
江漾摊开了张地图,霁炀眼睛快速眨了眨,像是在完成某种指令,亮起的一瞬间,手指就已经乖乖的覆在了地图上,对准上面的地名小小的点了一下。
“距离不是特别远,我们去的时候先坐高铁?”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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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明天上午出发,你今天晚上可以先收拾一下东西。”
“江漾,我不知道都要带什么。”
小狗生活技能为0.jpg
“四月份天还有点凉,大衣毛衣都可以。”
“那我们去几天?是去完这里就回来了嘛?带几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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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漾上手揪起了小狗脸瓣儿:“看你表现。”
于是,25寸的行李箱被小狗装了满满一整箱。
小狗内心坚信,自己一定会是那只表现最好的优等小狗!
[余额:25731]
[第一站:南市南站-泉城西站]
不到三个小时的高铁,刚驶出站台不久,江漾便抵不住困意,靠在椅背上合了眼。
虽说目的地是随意选的,但是选好之后大致的攻略还是要做的。
江漾不喜欢没有计划的盲目探索,昨天晚上就不出意外地又熬了个夜。
霁炀坐在里侧靠窗的位置,肘关节垫在前座掉下来的小桌板,掌心托在腮下,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窗外。
初次步入这个飞速发展的现代社会,掠过窗前的每一幕,对他来讲都很新鲜。
但江漾误会了。
“尊敬的各位旅客,前方到站”
广播声唤醒了浅眠的江漾,江漾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孤零零的后脑勺。
车厢里,有小孩的闹腾、有处理的工作,还有快速翻动手机的手指
只有霁炀,像是被快进的时代落下的定格帧,沉默地与周遭格格不入。
江漾的心底忽然漫开了一股莫名的歉意。
“霁炀”
少年的声线还裹着刚睡醒的慵懒,尾音沾点朦胧的喑哑。
“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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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扬的语调漫过车厢细碎的声响,吸引了几道匆匆一瞥的视线。
霁炀下意识摆正的上半身悄悄往下收敛了些,歪过头凑到江漾耳边,克制的小声分享。
江是长江。
寺是金山寺。
河是运河。
湖是骆马湖。
霁炀说得眉飞色舞,眼尾都带着亮。
江漾就静静听着,偶尔补充两句,轻而易举地勾出了小狗一对崇拜的眸子。
广播又接着重复了好几遍,江漾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伸直着胳膊向后伸起懒腰。
“走吧,准备下车了。”
江漾这次出行除了带了个行李箱,还有一个单独的相机包。
米白的包被霁炀主动接过斜挎在身前,浅淡的色调衬着身上软糯的咖色毛衣,悄悄压过了原本在疗养院里那股病态的苍白,整个人从内到外地透出一股鲜活的暖意。
“你教我拍照好不好?”
“好啊。”
“那我要是拍不好,你会不会觉得我表现不好?”
霁炀脸上分明一副“我可提前告诉你了,你到时候不能怪我”的样子。
“会啊。”
江漾指尖不经意地帮霁炀整理了一下肩膀转弯的包带,语气笃定,眼底却没有半分苛责,只有唇角勾出点促狭的弧度。
他在逗狗。
霁炀脸颊鼓鼓,故意转过身背对着江漾。
江漾上手轻轻扯了下人袖子,霁炀甩着胳膊傲娇的冷哼了一声。
少年又往前迈了半步,贴着人肩膀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吗?”
“干嘛!”
江漾清了清嗓子,语速刻意放缓:“想拿条绳子把你拴在行李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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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四月的泉城挣脱了一冬的沉郁。
早樱才开,粉白的花瓣风一吹就绕过了解放阁的飞檐。
春色像是被泉水泡软了,沾着水汽的湿润,在画舫舷边慢悠悠地往后退了退。
这个班次的船人不多,江漾和霁炀坐在船舱的最后一排。
衣料相触,霁炀握着单反,江漾的手指覆在人骨节分明的手背上,引导起人一些基础的操作。
“这里是取景框,框里显示的就是你能拍下的。”
江漾指了指占据相机三分之二的显示屏,然后拉过霁炀的手一点点转动起焦距环,“转这里可以把距离拉近,再转回去就能拉远。”
“最后按这里。”
咔嚓——
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惊扰了摆尾的银鱼,霁炀下意识偏过头看向了江漾。
江漾恰好低头看拍好的照片,碎发松散地垂在额前,带点圆润的鼻头在发丝间若隐若现。
“好看吗?”
“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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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漾被逗乐:“我让你看照片,没让你看我。”
“你也好看。”
小狗直白热烈.jpg
霁炀说完,像是逃一般抓起相机就冲上了船尾的小甲板。
快门的声音在霁炀手里一下接一下,江漾打开窗户,靠在椅背上任由微风拂面。
“江漾!”
忽然,他听霁炀喊了他的名字,回头镜头正好对着他。
“江漾——江漾——”
观光车碾着青石板路,穿过攒动的人群,在大明湖绕了好大一圈。
江漾和霁炀还是最后一排,但是是背对着车辆行驶的方向坐的,两条腿悬在敞开的车外,随着车身的起伏来回晃荡。
上坡,下坡,陡峭的坡度为他们增添了一份惊险又刺激的推背感,
霁炀的笑声感染了江漾,江漾忍不住回应:“霁炀——”
“下次带你去坐过山车,好不好?”
“过山车是什么?”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就怕你不敢。”
“我不是胆小鬼!”
[泉城:三天两晚]
[余额:24913]
[第二站:泉城西站-斗城北站]
“桃酥好吃,你要不要吃?”
到了车上霁炀才坐下,就忙不迭打开了他们临进站前跑去芙蓉街买的点心盒子。
酥脆醇香的油润感在口腔里炸开,他边吃边把盒子往江漾那边推了推。
江漾不喜欢吃甜食,但没扫兴,捏起一小块放进嘴里尝了尝。
桃酥在舌尖化开,还好,不算讨厌。
“没吃饱?”
江漾吃完点心盒已经空了一小半,“少吃一点吧。”
午饭的时候他和霁炀每道菜都想尝一尝,最后大概点了五六道菜,本来以为吃不完,结果都进了霁炀的肚子。
“好嘛”,霁炀不情不愿地合上了盖子,“我是不是吃得有点多呀。”
江漾掏出纸巾擦手,又新抽了一张纸递给霁炀,“吃太多胃会不舒服,等会儿到了带你去吃别的好吃的。”
霁炀拍了拍肚皮,“那好吧。”
江漾侧过身面向霁炀,身体抬起膝盖架上软座,左臂从霁炀身前穿过扳起调节卡扣,右手则捏上霁炀的肩膀一把将人按在了椅背上。
后排不满:“不是,没看到都挤到我了嘛。”
江漾毫不惯着,攻击力十足的反呛道:“不挤到你还不知道是你的腿呢,什么毛病一直踢,是准备截肢了,怕以后踢不动吗?”
发狠的眼神成功让后排熄了声,霁炀趁机附和了一句。
“就是。”
小狗狐假虎威.jpg
江漾摸了把霁炀的头发,“这次差不多要坐六个小时,可以先睡一会儿。”
十分钟后,江漾眼角的余光已经不知是第几次不受控的瞥向那个靠的硬挺、眼睛紧闭的男人脸上,他推起眼镜捏了捏鼻梁上受压迫的神经,无奈说道:“睡不着不用硬睡的。”
霁炀一秒塌肩。
又过十分钟,江漾拿出手机带霁炀玩起了小游戏。
——大鱼吃小鱼。
大~鱼~大~鱼~
你~喜~欢~吃~什~么~样~的~小~鱼~呀~
GAMEOVER
霁炀仿佛游戏黑洞,连玩了好几把都没活过五分钟。
他蔫蔫地问:“被吃的小鱼是死掉了吗?”
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哲学问题,江漾思维跳跃反问:“那如果你是小鱼,你怕不怕被吃?”
“江漾是什么?”
“我啊,我是那条大鲨鱼。”
可以嗷呜一口把小霁炀鱼吞进肚子里的江巨齿鲨漾。
“那我能不能也做鲨鱼,你在这头张大嘴,我去另一头把小鱼都赶过来。”
霁炀更想说的是,那片海洋太大了,就算是大鲨鱼待在里面也小小的,如果只有江漾一条鲨鱼,江漾应该会孤独吧,所以他会努力进化成大鱼的。
大~鱼~大~鱼~
把~小~鱼~都~给~你~吃~好~不~好~
大鱼说:“好啊。”
今天是小狗鱼.jpg
“哇!江漾——它站起来啦!”
小狗鱼跟着江漾来到了秦岭海洋馆。
海底隧道下,江漾顺着小狗鱼手指的方向调整了相机角度。
镜头里白鲸原本平铺在水底的尾鳍轻轻上抬,带起的水流让顶部的光影都晃动了两下,而后它修长的上半身骤然直起,像在高台上蓄力的跳水运动员一般,弓起脊背卷动着腹部流畅的弧线,一头扎进——
“啊——啊啊啊啊——”
过山车达到最高点时在空中停了一下,又在那颗心还没落下时一头扎进地面。
落地后,霁炀一秒不带犹豫,冲到垃圾桶前就吐了出来。
江漾快步跟上,掌心贴在人后背轻轻拍打,另一只手攥着矿泉水,随时准备递过去。
“你明明说不吓人的,你骗我。”
霁炀拧开矿泉水,猛灌了两口漱口,勉强压下了翻涌的恶心。
“我不是胆小鬼”,江漾模仿起霁炀当时在泉城的语气。
“就不是!”
江漾举起镜头对准了霁炀,霁炀慌乱地抬手挡在脸前:“不许拍。”
“乖,笑一个。”
红眼小狗委屈.jpg
在斗城的最后一个夜晚,位于高空的酒店房间里静的能听见窗外车流的余响。
江漾陷进沙发里,脑袋枕在抱枕上,百无聊赖地翻了两下手机。
而在他视线齐平的飘窗上,霁炀面朝灯火璀璨的城市轮廓,抱着膝盖一动不动。
透明的玻璃上映出霁炀放空的眼神,江漾抬腿从沙发上坐了起来。
“不想回去的话,那我们就定一下接下来去哪儿吧?”
连着快节奏的在两个城市里转了一周,江漾是觉得这样特种兵般的行程可以暂时缓一缓了,可在他提出之后,霁炀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霁炀沉默着,江漾指尖蜷了蜷,伸手端起小桌上的酒杯,拿盛满冰块的酒压了压心头的躁动。
“你不想理我了吗?霁炀。”
呼吸里漫开几分醉人的酒气,连尾音都裹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
“没有不想理你。”
霁炀声音很轻,却落得清晰。
刚说完,就从玻璃窗的倒影里捕捉到了江漾仰头的动作,慌乱地迈着长腿从飘窗上挪了下来。
他走到江漾面前,半蹲下身,触了触冰凉的杯壁,“江漾,好凉。”
“对胃不好,不许再喝了。”
少年摆动着肩膀,错开了霁炀探来的手,握着杯子的指节用力,挑衅的就要继续递向唇边。
下一秒,霁炀少有的气势外放扣上了少年的手腕,少年挣脱不及,就见霁炀的掌心往上包裹住了他拿酒杯的手指。
借着他的力道,泛白的薄唇衔住了杯沿,仰头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江漾”
酒的味道苦苦的,咽下后头晕晕的。
霁炀弯曲的膝盖压上地毯,两只手撑在少年身下的沙发两侧。
“不好喝”
“想理你的我就是感觉”
霁炀话没说完,头一栽就倒进了江漾怀里。
“我好自私啊”
声音闷在江漾怀里,江漾揽过霁炀的肩膀,手指在霁炀后脖子上轻捏,帮人缓解不适。
“没有,你表现得很好霁炀,和你一起我很开心。”
[斗城:四天三晚]
[余额:21074]
[第三站:斗城机场-榆城机场]
江漾付完押金出来,就见门口霁炀攥着头盔袋子,拇指局促地蹭着塑料边缘,像是等待被接走的
小狗。
他拿车钥匙在人面前晃了晃,金属碰撞好似小狗撒欢时脖子上摇摆的铃铛。
有铃铛,就意味着这是一只有主人的小狗。
“乖,低一点,puppy。”
江漾勾了勾嘴唇,从霁炀手里把头盔接了过去。
霁炀顺着指令低头,但还没反应过来,鼻尖蹭到江漾的手腕,他愣愣地问:“什么趴皮?”
头盔的锁扣有些难掰,两人间的距离不自觉拉近,江漾甚至能看清霁炀瞳孔里倒映的自己。
鼻间萦绕着霁炀身上清洌的气息,像是刚刚被风拂过的冷感植物,刺激的人指尖发麻,忙不迭错开了视线。
可在感受到人专注的注视后,江漾鬼使神差地低喃了一句。
“IthinkIhavealreadyfalleninlovewithyou.”
标准的英式发音,最后一个单词落下轻得像叹息,霁炀自然没听懂。
但打了个江漾措手不及的是,霁炀语速缓慢地重复了一遍。
爱、thi可、爱、he唔、儿rea地、法len、zin、拉wi子——
零碎的音节从霁炀的舌尖滚出,每个音都咬得格外认真。
唯独尾音悬在舌尖顿住,让江漾莫名生出一种霁炀弄懂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感觉。
手掌下意识覆上了霁炀的嘴唇,可掌心的温热却没有中断,带着撞进他心里的软劲儿。
霁炀说:“you~”
“老板,这个头盔好像坏了,给我们换一个吧。”
他们选的是一辆踏板车。
晨间的风裹着洱海刚回暖的湿润,勾起了江漾压在头盔外的额发。
远处的崇圣寺三塔,半浸在淡青色的晨雾里。
苍山顶的积雪迎着朝阳,金光在雪面流转。
霁炀坐在后座,眼睛盯在少年被风吹得鼓起的衬衫上,只觉得一双无处安放的手变得又烫又麻,犹豫着在半空悬了许久,最终轻搭在了江漾腰侧。
“是不是我骑得有点快了?”
江漾的声音混着风声,后视镜里只能看到霁炀棱角分明的下颌。
霁炀本想说没有,可随着路面突然的颠簸,目光一垂就是布料下江漾单薄却透着张力的后背。
他撑开虎口在江漾细窄的腰侧比了比。
很奇怪对江漾的感觉很奇怪
“是有点快”,霁炀抿着唇,初次撒谎让他有些紧张,“我可不可以抱着你?”
车子停在路边,江漾半蹲在国道旁的一个小斜坡上。
快门键按下,取景框里盛满了海面的天空、云絮,还有靠近正午的阳光。
他微微调整焦距,把镜头偏向了左侧的芦苇荡。
水鸟从芦苇荡里掠出,翅膀点过湖面,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刚好被定格成灵动的虚影。
“霁炀”
连拍了好几张,江漾拎着相机就往背后递,手掌扑空他猛地回头,身后哪还有霁炀的影子。
远远望去,只见霁炀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离他快百米的地方。
柏油路上霁炀一头扎进车流,脚下不停地穿过马路,冲向了那只在路中央趴着的小肥猫。
霁炀就是追着猫才跑远的,小肥猫缩在他怀里抖得厉害。
江漾才松了口气,就听到一声急促的鸣笛声,厢式货车沿着下坡路冲得飞快。
“霁炀!”
少年溢出一声焦急的呼喊,霁炀听到声音,捏起猫爪冲江漾招了招手。
车头的金属保险杠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江漾指节捏得泛白,“小心!有车!”
好在霁炀反应迅速,江漾跑过去时,还能听到自己胸膛起伏的心跳。
“谁让你乱跑的!知不知道刚刚多危险!”
小狗挨训.jpg
“对不起”
小狗低眉顺眼.jpg
霁炀捏着小猫爪挠了挠江漾的掌心。
“我错了”
小狗
傻狗.jpg!
肥猫脖子上还挂了个红绳,江漾沿着红绳摸出了藏在肥猫脖子下的猫牌。
是只叫“鸡腿”的小蓝猫。
江漾举着手机扫了下猫牌背后的二维码,家庭住址一目了然。
“走吧,救都救了,把它送回去吧。”
“白峙!猫怎么又跑出去啦!马上就要开业了,我不是让你培训一下嘛,你怎么还没培训啊!”
青年喊着从霁炀手里接过猫,反手丢回了院子里,而院子里类似圆滚滚的小蓝猫还有大概十几二十只,清一色窝在青灰色的鹅卵石上,看得江漾头皮发麻。
“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你们把猫送回来了,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青年抓了抓焦黄的头发,手腕上的红绳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江漾站在小院门口刚想说不用,就见霁炀半弯着腰张开手臂跑进了猫猫群里。
“江漾,这里有好多猫呀!”
霁炀抱起了一只瘦瘦的小蓝猫,“这只好像你啊。”
青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进来坐会儿吧。”
没察觉出什么恶意,江漾就跟着人走了进去,青年边走边介绍说:“我叫陈数,猫是我和我爱人一起养的。”
“我叫江漾,他是霁炀,我们是来这边旅游的。”
陈数引着江漾到了小凉亭坐下,“可以呀,准备在这儿玩几天?”
“四五天吧。”
实际上是先租了一周的院子。
那天晚上他和霁炀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找个适合躺平摆烂的落脚地。
霁炀不懂什么是躺平,但是还能和江漾一起,百分百的愿意,两人这才选择了榆城。
就是不知道最终会在这里住多久。
“那刚好诶,我们小酒馆后天晚上开业,要不要来玩?”
陈数给江漾倒了杯凉茶,眼神热切。
江漾则是注意到了木板上摆着的桃木签筒,再抬眼,悬挂在凉亭一角明黄镶边的藩面上墨笔潦草地写了两个大字——
命数。
“应该不只是喝酒吧。”
“酒是我爱喝,有人来陪我喝酒,我就送他一卦。”
“可惜,我不喝酒,我也不信命。”
江漾说婉拒,起身面对逗猫的霁炀喊了一句,“走了。”
霁炀虽有些意犹未尽,可还是一秒丢下猫朝江漾跑来,毕竟江漾才是他的头等大事。
陈数跟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生死命数,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好奇吗?”
“陈老板,都二十一世纪了,别跟活在旧时代似的,有些封建迷信该弃得弃啊。”
“那他呢”,陈数追着江漾和霁炀离开的背影喊,“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他考虑一下吧。”
霁炀这下是彻底感受到了,扯了扯被江漾牵起的手,停下脚步转过身眼神坚定平静,“江漾说了,陈老板,都二十一世纪了,别跟活在旧时代似的,有些封建迷信,该弃得弃。”
没有任何起伏的言外之意就是。
江漾说什么他霁炀就做什么,他不用江漾的考虑。
更不用有人来告诉江漾,江漾要为他考虑。
江漾想做什么、怎么决定都可以。
小狗护主.jpg
“江漾,我们回去吧,我想吃烤乳扇,刚刚路过一家闻着可香了。”
霁炀故作轻松的姿态像是在安抚神经紧绷的江漾,“其实我也没有很喜欢猫啦。”
江漾回握住了霁炀的手,十指紧扣。
“我没事,你等我问他两句话。”
少年仰起头,刺目的光线让他半眯起了眼,而凉亭里陈数就站在背光的阴影里。
江漾问:“陈老板,你爱人是位中医大夫吧。”
院子里种着金银花和薄荷,凉茶里还有丹皮和茯苓的味道。
陈数点了点头。
“我想知道,你说生死命数,那你爱人救人,是先看命还是先看病呢?”
二楼的窗户开了,“命是虚数,病是实存,救当以实破虚,但你就没想过,倘若我救他也是他的命呢。”
江漾若有所思,但更多的还是诧异,陈数口中的爱人竟然是个男人
男人前一刻还一本正经,下一秒捏着脸上的口罩满嘴抱怨。
“数数,我们请个保姆来好不好,我真不想铲粑粑了。”
“谁让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养那么多只,再养下去家里地板都不用铺了,拿猫当垫子吧。”
男人不情不愿的举着铲子关窗转了回去,陈数甚至不允许他铲shi的时候开窗,说院子里会有味道。
陈数迈下台阶,走到江漾面前。
“江漾,我没有恶意,想来玩我随时欢迎,就是不信我这个神棍,也可以来撸撸猫喝喝茶什么的,大家就当交个朋友。”
“其实我现在很想知道,到底我接受你的邀请是我的命,还是不接受你的邀请是我的命呢。”
陈数笑着反呛:“不重要,你又不信命。”
“你还年轻,命数短长生死路,只要坚定地往下走,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定数的回响。”
两天后,陈数看着一起来的江漾和霁炀,没有丝毫的意外。
霁炀脚尖挪了挪,江漾看出了人心里那点小九九,“去玩吧,别再被猫抓到了。”
前天他们才回到住的地方,江漾就发现了霁炀手背上凝固了血珠的划痕,一问是在路上抱猫的时候不小心被猫挠到了。
“放心啦,今天的猫都是白峙专门培训过才让上岗的。”
江漾悠悠地问:“所以打疫苗了吗?”
“打、了、”
陈数觉得江漾就像是他的克星一样,没忍住上手捏了捏人脸,“你这个小朋友一点也不可爱。”
“没关系大叔,到了你这个年纪再可爱也不是不行。”
江漾气死人不偿命,当然他并不担心会因此把陈数气跑,毕竟屋内外的人不少,陈数和他站在靠近院门的地方都不带挪脚的,摆明了是想避开人和他说话。
可他属实没想到,陈数居然会问他:“你和霁炀,谁是1谁是0啊?”
好问题
江漾反问:“你觉得呢?”
陈数咂了咂嘴,故意比了个2说道:“俩0”
江漾黑脸。
陈数得寸进尺:“你看啊,你要是1的话呢他比你高,你要是0的话呢他比你傻”
江漾压着声音阴恻恻威胁:“陈数,我打人可是很疼的。”
“好!我懂了!”
陈数了然的拍了拍江漾的肩膀,“原来是整这出啊哥们,艾斯0爱慕1是吧。”
江漾咬牙切齿:“死神棍,你的嘴真的很不值钱。”
“逗你的。”
陈数抬眼,瞳孔黑得纯粹又浓烈,像是藏着一片没有星光的夜,搅得人失神。
“送你个礼物吧,江漾。”
是一个玻璃瓶。
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江漾默不作声地把玻璃瓶揣进了裤子口袋。
陈数点起根烟嘴上喋喋不休:“别看他现在傻,就上午那劲儿,以后可知道怎么护着你呢。”
江漾打断了陈数,“我们还不是那种关系。”
烟圈缭绕在陈数脸前,江漾似乎听到了一声人的叹息。
陈数掸了掸烟灰。
“他灵魂空,但命格金贵,你辛苦些总是能等到的。”
“谢谢。”
江漾沿着院子的石板路一路找着霁炀走进了位于院子中间的屋子里。
亮堂的大客厅里被屏风分割出了好几片区域,霁炀正抱着猫在照片墙旁和人说话。
陈数介绍说:“那是我爱人,白峙。”
霁炀指着最中间的一只小胖猫在问:“我怎么没在院子里见到它?”
一瞬间,江漾好像看见白峙的脸色变了变,反倒是陈数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边笑边说:“那只啊,那只叫猪蹄,前两天送去绝育了还没回来呢。”
“这样啊”
听到声音霁炀转过身,“江漾!”
霁炀扛着小肥猫风风火火地就冲了过来,“它叫鸭蛋,我觉得它最可爱了!”
和江漾一样可爱!
“所以,你要不要抱一抱?”
小狗期待.jpg
“好。”
江漾动作僵硬地托在了鸭蛋的胳肢窝下。
鸭蛋夹着嗓子喵呜了一下,从江漾手里蛄蛹着挣脱溜走了。
江漾的姿势卡在原地停了两秒,“抱歉”
“没事儿!”
霁炀摩拳擦掌兴致冲冲:“我到时候再给你抓一只回来!”
“这里还有拍立得?”
江漾注意到了照片墙挂着的相机,陈数上前取了下来,“要不要拍一张留个纪念?”
“拍立得是什么?”
“霁炀,看我这里。”
江漾把眼睛贴在了取景窗上。
咔嚓——相纸吐出,在空气中慢慢显像。
陈数接过照片咦了一声,“怎么没有看镜头啊。”
白峙说:“或许是他知道自己想看什么。”
那天晚上四个人围坐在小桌前,江漾说是不喝酒,可和陈数凑在一起,划拳的嗓门比谁都大。
反观白峙和霁炀吃着果子喝着茶,霁炀再时不时开口请教一些养猫知识,两人交谈的气氛还算融洽。
倒春寒的天阴晴不定,很快外面就飘起了雨。
白峙起身送客,回来后就见江漾歪进了霁炀怀里,一旁陈数坐在地上指着江漾的鼻子幸灾乐祸:“就知道你喝不过我,小趴菜。”
“你也喝多了。”
白峙在陈数面前蹲下身,陈数趁机抓着白峙的领口借力站了起来。
陈数身形摇摆地点了根烟问霁炀:“那你们怎么回去?用不用送你们一下。”
霁炀摇头:“不用,挺近的,有伞吗?”
“我去找一下。”
“谢谢。”
陈数又猛吸了口烟,缓解着酒精带来的不适。
等白峙的间隙,霁炀脱下大衣把少年严丝合缝的裹了进去,接着手臂穿过少年的膝弯和腰背,浑身的肌肉用力将人一整个抱了起来。
江漾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两下。
“一会儿就回去了”,霁炀微微收紧手臂,将人重新往怀里带了带。
“好”
江漾意识朦胧地回应了一句,胳膊从大衣里抽出,摸索着主动勾上了霁炀的脖子。
霁炀手臂的压力骤然一轻,顺手接过白峙撑开的伞向屋外走去,走到门口他半回过身,见陈数和白峙还站在台阶上,抱着江漾往上掂了掂,朝两人默默鞠了一躬。
陈数颔首回应,等人离开转头把烟圈吐在了白峙脸上,眼睛眯成一条直线。
笑道:“看样子也不用等那么久了。”
白峙上前把陈数叼在嘴里的烟抽走,反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双手掐回陈数的腰窝,俯身贴向人耳边:“他不用等多久,你可是让我好等呢,陈数。”
“不想等?”
[榆城:八天七晚]
[余额:14803]
[第四站:——]
[第四站:榆城站-蓉城东站]
事实上,江漾本来目的地是乌市,那个距离南市格外遥远的地方。
可遗憾的是没有榆城直通乌市的飞机,所以他想着,既然要在蓉城转机,不如住一天再走
万万没想到
失策了。
起初只是含糊的低吟,断断续续地听得不太真切。
渐渐地,那一声声软的发颤的喘息混着某种激烈的碰撞,清晰地传了过来。
高档酒店的房间隔音不算差,能听得一清二楚,说明隔壁根本没想过要压低动静。
江漾记得,他和霁炀进房间前,隔壁两个男孩儿刚好也在开门。
当时他还在心里感慨,蓉城特色果然名不虚传,可对方显然是曲解了他和霁炀的关系,自顾自地试图用这种方式隔空“扯头花”。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平躺在另一张床上的霁炀,霁炀眉头蹙起,必然也是听到了的。
江漾翻身下床,刚走两步就到了霁炀面前。
阴影笼罩在霁炀头顶,霁炀喉结滚了滚,声线略有些发紧:“怎么了?”
江漾没说话,手指捏下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俯下身对准霁炀的耳朵就挂了上去。
“听音乐还是听有声书,你可以跟我讲,现在放的是有声书。”
霁炀一把拉住了江漾转身后落在背后的手腕,“他们在做什么”
江漾为难:“主要是我现在不太清楚怎么跟你解释这个问题。”
“我能听出他有点痛苦”
霁炀摘下耳机,仔细地分辨:“还有点快乐”
“可是做什么事会又痛苦又快乐呢”
江漾再次把耳机给人戴上去,他深吐了一口气,破罐破摔地说道:“理论上来讲,他是因为承受不住太快乐,才显得痛苦。”
“那为什么一定要那么快乐呢?”
霁炀坐起身,身上被子滑落,他执着地摘下耳机,抬眸与江漾对视时眼睛依旧澄澈,没有一丝遭到情欲破坏的痕迹
江漾抬手捂上了这双眼睛。
同样,也像是怕被发现什么一样,不敢面对般闭了眼。
少年的唇瓣擦过人唇角,带着点莽撞的青涩,像是心猿意马下的试探。
唇面在挪动间找准了彼此的位置,少年湿热的舌尖扫向了人的唇缝,霁炀几乎是下意识张开了嘴。
急促的呼吸成了最烈的催化剂,少年吻的生涩笨拙,但又坦诚的毫无保留。
“霁炀,在我吻你的时候你希望被我包裹,还是被我破坏。”
江漾睁开了眼,舌尖抿过沾着水渍的唇面,眼底盛满了近乎失控的情绪。
他在期待霁炀的回应。
霁炀轻轻握住了眼前的手,手指的缝隙里昏黄的灯光摇曳。
“我想得到你占有你”
霁炀牵引着江漾的手按在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但是我现在,这里跳得好快。”
江漾甩掉拖鞋,不假思索地掀开被子按着霁炀一起躺了下去。
下巴靠在霁炀胸膛,牙齿咬起霁炀衬衫上的纽扣,手腕蹭过霁炀腹部绷紧的肌肉,往两人贴合的下方摸去。
拉链的响动闷在被子里,隔着最后一层布料江漾都感受到了手心下高于体温的滚烫,可霁炀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江漾不满的牙印留在了霁炀锁骨的位置,“你有感觉,你不懂的话我教你。”
“等等一下”
霁炀吞下了变调的声线,“我被你包裹,是不是就会破坏你。”
“如果你多少能控制一下自己的话,我们应该会很快乐。”
江漾直白地拿手比了比尺寸。
“可是如果我失控呢”
“可能会”
江漾伸直上半身贴到了霁炀耳边,“像隔壁一样,快乐地死掉。”
“不要。”
霁炀把江漾抱进了怀里,“不被江漾包裹、不破坏江漾,只是抱着江漾我都要快乐得死掉了。”
被亲一下也会死掉!
幸福得要死掉了!
快乐小狗.jpg
[蓉城:两天一晚]
[余额:13257]
[第五站:蓉城机场-乌市机场]
照例还是先租车,不过这次是辆越野车。
负责开车当然是江漾,江漾才成年第二天就紧忙考证□□拿证,在他们决定出来玩之前,刚好到手。
行程的终点是杏花沟,四月底的野杏花刚开了半树。
霁炀背着帐篷闷头往前走,江漾在人身边寻找着合适的位置,突然他停下指了指坡上的老杏树,“就把帐篷搭在那儿吧。”
暮色降临,帐篷里亮起一盏小灯。
“霁炀,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我不懂什么是以后。”
“大概就是明天?一周后?一个月后?一年后?”
霁炀想起了遇到江漾以前自己在疗养院里重复的一天,恐惧沿着脊椎爬上后脖颈,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
“我有点冷”
像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冷得他牙齿酸痛,冷的他不断发抖,冷透了。
冷水浇醒了他的幻想,他忍不住质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那个困在疗养院的小怪物。
霁炀
007
霁炀
007
“我”
“你好像发烧了。”
“你”
“等下,我带的有退烧药。”
“药”
穿着护工衣服的女人端着托盘在向他靠近。
蓝色药片放在托盘里。
不要不要
“我不要吃药!”
霁炀一掌挥开了江漾手中拧开的药瓶,白色的药片哗啦啦散落在帐篷里,两人一时僵持住了。
“不想吃就不吃吧,困不困,困的话我们先睡觉。”
“嗯。”
江漾探着上半身按灭了灯的开关,光亮被吞噬,夜里有呼啸的风拍打在帐篷上。
“你在哪儿?”
少年像是找不到方向的小孩儿,伸直了手在黑暗里摸。
霁炀状态松弛少许,回应道:“在这儿呢。”
“嘿!找到了!”
少年抓上了一个宽厚的肩膀,紧挨着人侧躺下后,腿肆无忌惮地架在人身上。
帐篷外,风卷起草叶尖啸声呜呜作响。
没等霁炀反应过来,下巴就被江漾猛地掐住,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撬开了他的牙关,迫使着他抬头。
一粒退烧药也就这样被江漾用舌尖裹挟着蛮横的渡进了霁炀嘴里。
两片嘴唇被挤压得近乎变形,没有半分缝隙。
苦涩蔓延在唇齿,混着明亮的水渍在两头的口腔里来回推搡,霁炀很快便在这带着怒意的亲昵里败下阵来。
“吞了吗?”
江漾声音哽着,还存着些未消的火气。
可那起伏的呼吸、泛凉的嘴唇、拉扯的舌肉却让霁炀总算抓住了一点真实的、不是幻觉的东西。
也不知怎的,积压的情绪顿时决堤,仰起头没忍住号啕大哭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怎么吃个药还哭成这样了?”
江漾无奈的捏了下霁炀的鼻子,转手拍上人背安抚。
风里隐约混进几声狼啸,远远传来,像是在应和帐篷里的哭声。
可这算什么狼啊,分明是只闹脾气的二哈!
二哈抽噎.jpg
二哈边抽边喊:“江漾、你叫叫我、叫叫我——”
“叫什么?puppy?”
“我都听不懂!什么趴皮!你说的什么意思啊!”
二哈无理取闹.jpg
“小狗。”
“啊?”
“意思是小狗。”
二哈撇着嘴掉眼泪.jpg
“我不是狗”
江漾跨坐在霁炀身上,捧起霁炀的脸。
“告诉我你刚刚在害怕什么?”
霁炀吸了吸鼻涕:“我怕我没有以后,我怕你是假的,我怕我就一个人,我真的很害怕。”
说着,张大着嘴又要嚎出来了。
“听着霁炀,你不是007了,你现在有名字了,你叫霁炀。”
“我给你取过名字,所以你就再也不是一只任人摆布的流浪狗了,你是我的小狗,明白吗?”
“鸡腿、鸭蛋都有小猫牌。”
“那我回去给你订一个,好不好?”
“那背面还要一扫就能知道家在哪儿”
可是江漾没有家,有的除了南大的宿舍就只剩下了福利院。
“霁炀。”
江漾重新按亮了灯,霁炀眼睛哭得红红的。
“Doyouwanttoelopewithme”
霁炀张了张嘴,刚要跟着人重复,一根手指就比在了他的嘴唇上。
江漾不愿错过他的任何表情,“如果你愿意,你就说yesido.”
“耶斯——”
“爱°”
[第六站:——]
[终点站:无主之地]
“对不起,江漾,相机碎了。”
不,其实还有一张。
江漾点开面板,他一直以为时光旅行瓶是磨砂的,实则不然。
卷起的照片紧贴瓶身模糊了瓶子本来的通透,加之外表闪烁的光芒,才让他对此产生了误解。
霁炀说:“我们可以拍一拍其他不一样的照片。”
江漾后来才恍然发觉,最好的相机是他的眼睛,最好的照片则是他眼睛里的霁炀。
而同样的,在那张仅存的照片上,霁炀穿过镜头一眼就锁定了在为他按下快门的江漾——
作者有话说:一周年快乐!
第126章 光明疗养院
欲念绞杀治疗室内
厉生听到了月江渐远的脚步声,悬起的心慢慢落下。
可没等他挪动,那道声音竟又退了回来,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最终人在隔壁的记忆碎颅门前停了下来,门上响起咔嗒一声,厉生摊开手看了眼掌心的钥匙,他没听到月江有拿钥匙开门的动静。
“这意味着,月江在这个审判里的权限最起码是B级。”
病床上,厉生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语气里满是凝重。
江漾歪着头思索,放空的视线在床尾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扫过,他在意的是月江去他的治疗室做什么,而这件事月江醒后并没有提到。
当然他对审判权限的级别也没什么概念,只记得在Un娱乐,管理层曾使用了A级权限抹杀胡远。
霁炀直接问出了他心里的疑问:“解释一下,B级权限都能做什么?”
厉生没忍住拿余光斜睨了霁炀一眼,眼底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无声控诉:你是老大,你还问我?
“嗯?”
某打工人抗议失败,老实巴交解释道:“从理论上来讲,B级权限可以操控部分的审判机制,打破审判内部的平衡和难度,干扰玩家正常的审判进度。”
“那从实际上来讲呢?”
这话是江漾问的。
“实际上,我并不清楚”,厉生耸了耸肩,“我负责谋光的新人考核,但谋光从一开始能拿到的权限基本上也就C级,C级的话差不多就是在权限范围内给考生留条出路,维持审判的正常运行,避免审判崩坏这样子。”
“那利坦维是怎么拿到更高级别的权限的?”
光明疗养院是利坦维的审判,谋光作为工会榜单第一,权限却比利坦维要低
江漾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霁炀身上,如果谋光也能通过某些特定的手段取得更高权限,说明利坦维的权限是在使用范围内的。
只可惜霁炀猜到了他的想法,抿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没有能提高权限级别的方法。”
“会不会是因为利坦维和高塔签署的合作协议不同?”
厉生猜测,要知道利坦维和高塔的关系,玩家们有目共睹,甚至有不少加入利坦维的恶魔都是出于意图获得高塔的庇护才去的,这个问题南柯之前也和江漾提到过。
“不对”,江漾忽然想到什么,盯着鞋尖皱了皱眉,“好像不能这么判断。”
“什么意思?”
霁炀顺手抬起胳膊把人垂落的发丝夹在了眼镜腿后面。
“我在想,是谋光没有这部分权限,还是你没有这部分权限呢?”
也就是权限本身到底是源自于利坦维,还是月江呢?
江漾推了推眼镜,“Un娱乐有所属的公会吗?”
无主之地某第一大公会会长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我不知道。”
“我知道”,某天选打工人叹了口气:“我之前没在拍卖会上看到过这个审判,应该是没有所属公会。”
某人试图辩解:“漾漾,我不怎么去拍卖会的,里面又吵又乱。”
“好哦,乖宝宝。”
厉生内心OS:有点太旁若无人了吧。
霁炀捏了捏耳垂,被江漾不经意摸到的位置,温度高得惊人。
“我是这样想的”,江漾眼神清透:“在Un娱乐的时候进程到后期NPC死亡数量过多,所以才不得不提高审判权限,杀死胡远来限制我们的行动。”
“假设,高塔从一开始就赋予利坦维B级以上的权限,那么利坦维需要这个权限做什么?”
不不不,江漾说完就直接否定了自己,他从一开始就错了,不需要把利坦维和月江拆开。
月江不是一个会受掣肘的人,无论利坦维要什么,月江既然会参与,那就只会是月江需要。
“问题是,月江要什么呢?”
霁炀提醒:“你忘了吗?单从月江目前的行为来看,他已经没有个人目的了。”
有也就是星野,但星野已经不在了。
即便月江进入光明疗养院是为了星野,但要知道星野从来没有进入过无主之地,故而月江不需要为了星野使用B级权限。
“我明白了”,江漾打了个响指:“是高塔。”
高塔才有需要达成的目的。
厉生不解:“高塔?”
“呵”,霁炀冷笑一声:“为了那些审判者吗?”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霁炀反应过来了,和江漾后面没说完的话重叠在一起,“这是违规的。”
高塔为了将留在光明疗养院的审判者送进无主之地,不惜提升审判权限。
影响游戏公平,干扰游戏进度,特级违规。
“我来报bug。”
007的身份可以直接报错,但切回霁炀他只能按玩家正常报bug的流程提交。
等霁炀操作面板的时候,江漾眉头轻挑继续问厉生:“后面呢,后面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负一层晕过去?”
“别急还早,还没到那儿呢。”
厉生又重重叹了口气:“我在欲念绞杀治疗室找到了杨奕的治疗记录。”
站久了江漾身体斜倾倚上了床沿,杨奕和恶魔交换了身份,看样子治疗室也换了换。
“还有”厉生声音微顿,“杨奕的死亡报告。”
“对,他死了。”
死在一号楼的二楼,死前捂着江漾扎在他肩膀上的伤口,鲜血凝固成黑色,像是失血过多。
“但问题是,昨晚本该死在晚间活动上的那名玩家,他的治疗室里没有死亡报告。”
在治疗室内没发现其他线索后,厉生等在门口,确定外面没有动静后,悄悄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人叫汪朗,从人昨晚出现在护工队伍时,厉生就留意到了,因此特意跟在了人后面。
护工们统一住在二号楼-1层,大通铺。
偏偏汪朗和其他人不同,跟着穆那舍进入了其中一间治疗室。
厉生在门合上后上前看了一眼,牌子上写着焦绪瓦解,大概是焦虑症。
“但是,和其他治疗室不一样的是,这间治疗室不需要钥匙。”
“不需要钥匙?那要什么?扑克牌?”
厉生点头:“对。”
“你应该也有牌吧。”
江漾肯定,霁炀跟他说过,玩家都有牌。
“有倒是有,但是我的牌开不了门。”
江漾猜测:“应该是只有递给过穆那舍的牌才算激活。”
“所以我今天来一号楼,问树卓要了他的牌。”
厉生说到这儿时,霁炀刚好提交完,收起了面板,和江漾并排靠着。
“我出来后就去了汪朗的治疗室,首先汪朗不在治疗室,其次治疗室里没有汪朗的死亡报告。”
江漾坐了下来,“没有死亡报告会不会说明他还活在疗养院?”
“可我记得当时穆那舍宣布说——”
“真是遗憾啊,我们有一位病人意外死亡了,那么,他的牌将直接作废,你们无法使用。”
厉生急地抓起头发:“问题是如果他死了,同样又处在某种我们看得见的存活状态,按之前的审判经验来讲,他不应该成为护工或NPC吗?”
“或许穆那舍口中那位死亡的病人并不是他”,霁炀揣测:“只是我们因为穆那舍的后半句话误以为他死了。”
“那新的问题来了,穆那舍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江漾惆怅。
霁炀安慰道:“没事,晚间活动在二号楼举行,我们有机会。”
“不过从立场上看,我觉得可以相信穆那舍。”
厉生的口吻忽然变得坚定:“我从焦绪瓦解出来后,刚好碰到从记忆碎颅出来的月江。”
“他似乎很着急,所以没发现我,我一直跟着他到了地下室。”
“烧档案室的是月江,但烧负一层的,不是他。”
当时厉生躲在洗手间里。
黑影在洗手间的镜子中出现后,厉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它”。
同样,影子也发现了厉生,可碍于洗手间的格局,影子无法利用镜子对厉生发起攻击。
但很快厉生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味道,不是档案室里扩散出的,而是楼上。
厉生试探着走出了洗手间的隔间,影子已经不在了,他小心沿着楼梯往上摸去,只见大火将整层烧得没有丝毫的缝隙。
他没注意到负一层还有一块巨大的穿衣镜。
“我被攻击了。”
江漾有些不可思议:“确定也是镜子?”
“对,一个穿着黑袍,戴着帽衫,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影子。”
“那他好像有点忙吧”
江漾面色为难地评价了一句,如果是同一个人,那么就是先在餐厅攻击了他和霁炀,然后跑二号楼放了把火,最后又跟去月江房间鬼鬼祟祟偷偷摸摸。!!!
影子已经确定了不能利用他和霁炀,那肯定不是因为他和霁炀才出现在月江的房间里的啊。
档案室放火、负一层放火、难道是要烧死月江吗?可按理说月江和审判者不应该是合作关系吗?
如果影子不是为了月江,江漾瞳孔收缩,“他是为了阻止其他人下去救火!”
坐在废墟里的少年面前的沉沦之眼在收到这条消息后,刹那间溅起了一小片水渍。
少年勾起嘴角,“好聪明啊,江漾。”
厉生又抛出一条重磅消息:“对了,救我的是穆那舍。”
第127章 光明疗养院
江漾和霁炀离开病房后,月江脸上强装的镇定也跟着瓦解。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掌心本能的按向被霁炀殴打过的地方缓缓揉搓,五官被疼得龇牙咧嘴。
然而下一秒,他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从来不会这样做,手指的动作猛地僵住。
这是星野的习惯,每次被他揍了一顿后,就自己面目“狰狞”地揉着淤青,有时还会叫嚣。
“月江!你给我等着!别让我下次找到机会!”
月江惊觉,那个早已随着爆炸烟消云散的少年,正以比生前更顽固的姿态,在他的生命里扎根。
身体下意识一颤,他扶着床尾的金属栏杆滑坐向地面,地上是瓷砖炸落的石灰,掌心一按就沾的脏兮兮的。
放在以前,他至少会把要坐的那一块儿都收拾干净,然后星野就会在一旁补一句,“矫情”。
如今什么都不剩了
“嘿~你心情不好吗?”
是审判助手,声音轻快且无脑:“心情不好的话就心情好一点呗~”
月江皱起眉头冷冷开口:“闭嘴。”
“那~我~闭~嘴~啦~我~真~的~闭~嘴~啦~”
“嗯。”
审判助手跳脚:“你怎么不挽留我!”??月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位审判助手,今天的话似乎格外的多。
审判助手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嫌弃,愤愤地替自己打抱不平:“话多怎么了!”
月江不解释,只是点开面板,面板上审判助手那一栏的按钮,不知何时被设为了自动模式。
助手感知到了他的意图,满是错愕:“你不是——”
话说到一半月江就按下了关闭键,模式切换,审判助手的声音卡在耳边。
月江一脸平静地回应了它没问出口的问题:“他死了,我是月江。”
星野喜欢这种叽叽喳喳的感觉,他作为星野时,会下意识打开自动模式来提醒自己。
但他本身,并不喜欢。
面板上还有一条提示,观测间内的观测者们在看清那行简短的字样后,点燃了尤其狂热的漩涡。
与那沸腾的喧闹截然相反的是,月江依旧没什么波动,指尖在面板上漠然一点,毫不犹豫地掐灭了观测间的窗口,而后打开了他和吴一白的对话框。
影子的出现是吴一白对他的试探,而他正打算借着这份试探——引蛇出洞。
【月江:放火?】
月江问的是吴一白安排人去烧地下一层,险些一把火把他烧死在里面这件事
等待回复的间隙,他的目光落在面板上,审阅起自己在光明疗养院的核心权限。
护工的任务是他下放给“玩家”的,本意是为了他和吴一白有关星野存活的交易。
但现在交易的基础变了,交易的内容也要跟着变了。
【吴一白:抱歉,我以为星野是玩家。】
无主之地里,星野的名字突然在榜单上消失了,不是变灰,是彻底没有了。
【月江:不重要,交易继续,我只有一个条件。】
【月江,在这次审判中保下江漾。】
自从在光明疗养院见到江漾起,月江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随着审判进程的推进让他不安,审判牌破碎,江漾没有额外的机会了。
吴一白停了许久才回复。
【吴一白:很遗憾我没有这个权限,并且根据我刚刚的查阅,没有谁有这样的权限,包括高塔。】
月江神情凝重,视线从吴一白传递的信息上逐字掠过,他在斟酌。
【月江:那就给我光明疗养院的A级权限。】
如此,轮到吴一白判断了。
吴一白自然不想错过这次把江漾困在疗养院的机会,可按当前的局面来看,优势并不在他。
如今穆那舍已经猜出了他的意图,把晚间活动安排在二号楼举行,那么
【吴一白:光明疗养院的A级权限有81%在穆那舍手里,但档案室你只烧了一半。】
【月江:?】
【吴一白:完全摧毁档案室,A级权限才有变更的机会。】
【月江:那穆那舍最后会怎么样?】
【吴一白:我不知道。】
月江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缩,穆那舍会请求玩家救火,意味着档案室的存在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他一开始只烧一半,同样是担心这件事最终会对穆那舍产生什么影响,可他无从得知。
【吴一白:听说你和霁炀打架,为了江漾?】
吴一白没有参与月江决定的打算,他没和人在档案室的问题上继续纠结。
月江话少,不等同于脾气好,对于这种无聊的问题,干脆利落地点下了×号,可很快面板上就弹出了第二条。
【吴一白:我只是想提醒你,利坦维如今没有星野,和谋光闹翻,不值得。】
月江默默按下了刚刚系统弹出的选项,下一秒——
【恭喜玩家月江天赋等级上升至5级!!!】
【恭喜玩家月江成为无主之地第三个天赋等级满级玩家!已解锁满级称号!】
天赋等级满级的另外两个人,一个是霁炀,另一个是熊冰欣。
和卡牌等级绑定的天赋核心不同,天赋等级主要以献祭大量灵魂砝码,提升玩家技能为主。
原本月江只是卡牌等级提高至了SS级,但随着星野消失,他从病房苏醒。
被双生子撕裂的恶魔牌重归完整,在与他重逢的那刻,达成了最完美的契合。
高塔公示的实力榜上,月江的名字一路向上攀爬,停在第三的位置上,给予了吴一白最有力的回击。
恶魔,就此添了它上桌的筹码。
月江心念一动,沉沦之眼让这栋楼里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好聪明啊,江漾。”
“对了,救我的是穆那舍。”
穆那舍?救的人是厉生吗?
月江撑着手臂站了起来,他想有必要在晚间活动开始前去见一见穆那舍了。
那边厉生和江漾霁炀简单讲述了一下他在-1层的经历。
大概就是镜子出手伤了他,他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结果穆那舍突然出现在-1层救了他。
江漾敏锐地捕捉到:“是突然出现的吗?”
“什么意思?”厉生面露疑问。
“嗯就是——”江漾沉吟了一声:“他是来救火的,还是来救你的。”
厉生脸上的困惑不减,霁炀叹了口气:“简单点,你是什么时候看到的他,那会儿听到广播了吗?”
“好像没听到”
“没关系,先不管他目的是什么,从目前来看的情况来看,穆那舍至少和那些想要替代玩家的护工不是一伙的”,江漾牙齿无意识地叼起嘴唇上的软肉,脑海里思绪万千。
霁炀接着他的话补充道:“而且,今天的规则不同,如果穆那舍和护工不是一伙的,这意味着穆那舍和光明疗养院所属的利坦维也不是一起的,那审判进程的推进就有可能是穆那舍主导的。”
更何况他们已经在水房发现了线索。
江漾转向霁炀,默契让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碰了碰:“去花园?”
霁炀颔首,垂眸询问厉生:“你晚上什么打算?”
“你们先去吧”,厉生稍加思索:“我应该还是以护工身份参加。”
走之前,霁炀又不放心地特意回头强调了一遍:“有任何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咔嗒一声病房门闭合,厉生坐在病床上,喉结滚了滚,吞咽得有些干涩,仿佛那场大火近在眼前。
浓烟堵住了气管,他满身伤口,倒在地上咳嗽得撕心裂肺
他骗了江漾和霁炀
大火里,影子游走在镜面和火光间,一切能倒映出他影子的,都使他无处遁形、避无可避。
他不擅长对抗,能加入南柯的队伍纯粹是因为他的天赋。
【玩家厉生天赋卡牌:命运之轮】
【个人天赋:命运硬币】
【使用说明-转动:命运之轮一旦转动,无人能置身事外。】
【使用说明-回响:命运从无真正的定数。】
【使用说明-窥隙:你能从命运的织网中窥见细微的裂隙。】
看起来很酷,可他每次运用起来都是,哪儿亮点哪儿。
他也曾试图参透每项技能的使用方法和技巧,可没什么变化,如果不是冷却时间进入了倒计时的加载时刻,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用了没有。
唯一让他满意的大概就是,进无主之地前他运气一直不好,拿到这张卡牌后,运气还不错。
后来南柯和霁炀被关进审判高塔,谋光和利坦维的内部格局紧跟着发生动荡,当然谋光稍微好些,只是在某个深夜,利坦维内迎来了一位出人意料的客人。
客人走后,南一把2355召集起来问,谁愿意去谋光,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举了手。
时间一晃过去了二十多年,因那位客人的缘故,他们没什么变化。
利坦维有了新的首领,他们五个人便没再表面过分活跃,仿佛在等待着些什么。
于是,在等待中他们首先迎来了谢路的回归,他们有了新的机会。
谢路眼底的锐气似乎被塔外的风沙磨平了,有时候谋光开会,也不说话,站在角落里悄无声息的。
接着是江漾的出现,江漾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而记得江漾的那些人里除了他们五个,其他都跟谋光和利坦维的初始成员一样,要么死亡、要么负伤、要么衰老,这是生活在无主之地永远不会改变的结局。
他曾以为这样的枯燥乏味的日子会永无止境,直到有一天他向南一汇报工作,南一说:“南三死了。”
原来他们不是不会死,而他莫名很期待最终的死亡。
再接着是月江和星野的出现,利坦维一时间掀起了腥风血雨。
在双生子以铁血手腕压制了这群恶魔那天,江漾死了。
灵魂在高塔外碎了一地,像是高塔对所有挑衅它的玩家发出的警告,无主之地也迎来了更多的人。
霁炀回归了。
又在长达半年的月度考核见到他被对手一如既往地掀翻在地后,着手调整了他的工作。
之前还总有谋光的成员质疑他长这么大体格,怎么会一点反击能力都没有,可他就是出不了手。
当考核官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实际之前历任都是在雇佣任务中出现重大过失被下放来的。
现在,处于考官位置的,是他这样一个没什么能力的“废物”。
他坦然地接受了霁炀的安排,霁炀却在他任职前夕找到了他:“别人都不愿意来,你接受能力倒好。”
“那我还有别的选择?”
“”
所以他并不期待。
霁炀在他面前翻开了他的简历:“我看了你的天赋,很适合做考官,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话是在夸他?
他紧抿起嘴唇,虽然打架不擅长,但一张嘴攻击力十足没少惹麻烦。
“我们拍下的审判再怎么样都是一成不变的”,霁炀解释着合上文件夹丢进了垃圾桶,口吻强调:“但你不同。”
“总想主宰自己的命运,难道不想掌握一下其他人的命运吗?”
“啊——”
那是审判里厉生第一次用命运来干扰其他玩家,他撬动了一颗石子,他希望怪物可以给那个没什么素质的玩家一个狠狠的教训。
自那之后,谋光的考核除了审判本身的难度,还有这位在摸索解锁自己天赋的考核官-
1层里,面对镜子的攻击他仍然没什么招架之力。
但这一次他掀动的不再是一颗石子。
穆那舍出现了。
不,准确来讲是回响把他带到了更早时。
那会儿火灾还没发生,档案室的门响了响,穆那舍大概是听到动静,从楼上跑了下来。
窥隙的碎片也带着那时的穆那舍来到了他的身边。
穆那舍蹲在他面前,脾气比他还差,一把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整个脑袋都险些提溜起来。
“你把我召唤来的?”
意识回笼,他拽上人裤腿,咬紧后槽牙不服气道:“命运让你救我。”
“我特么信命?”穆那舍踢了他一脚,这位一直处变不惊的院长难得被刺激的丢了风度。
他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两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穆那舍早在火海里走出了好几米远,他追着人的背影喊:“我信——”
“你信你大爷,没有你,这火能特么烧起来吗?”
穆那舍早在星野下来时就察觉到了。
“那你就没想过,你当时阻止了,后面会发生什么吗?”
穆那舍此时已经走到楼梯口,被楼梯口前那道所谓的命运防线拦住了。
“我说了,我不信命。”
距离很远,穆那舍的声音还是在燃的噼里啪啦的动静里格外清晰地传了过来。
语速不急不缓,他清楚,这人能在疗养院待这么多年,这道防线还不至于放在眼里,可人没走。
时隔多年,等待再次给了他机会,他喘息着思索着求救的办法,终于他抬起手指,点下了——
【转动】
命运之轮一旦转动,无人能置身事外,他可以选择一个人成为“命运标记”的对象,使其下一次行动的结果被随机重置为“极效成功”或“彻底失败”。
穆那舍也一样。
此时,命运让穆那舍救他,穆那舍如果想走,双重加持的技能下未必会成功。
反之穆那舍想要救他,一定会成功。
“你还敢算计我!”
穆那舍拎起拳头砸了过来,他硬生生吃下一拳,仰头盯着天花板笑。
“你知不知道我救你会付出什么代价!”
那会儿他还以为穆那舍在担心档案室,就说:“你抓紧时间带我出去,就还有机会救火。”
“傻b。”
穆那舍骂完,到底没撒手,攥着他的衣领就往火里拖。
有穆那舍在火星没再沾到他身上,他们很快就到了楼梯口前,这时他才发现,穆那舍身上那件白大褂不知什么时候被燎出好几道口子,烧焦的皮肉,鲜血顺着滴了一路。
他很抱歉地拿出纱布绷带想要帮人止血:“是因为要救我才会这样吗?”
穆那舍没说话,他抬头看去,人脸色很白,闪烁间那张脸不断变幻着,像是维持不住要坍塌一般。
一闪而过里,好像还重叠了江漾的脸。
穆那舍拿拳头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不要告诉其他人。”
“告诉其他人什么?”
他不明白,问完脚下一软砸在了地板上,晕倒前耳边模糊听到了一句:“算你小子走运。”
等苏醒后查看面板,他总算弄明白了。
不是单方面被镜子殴打的伤,更不是火灾,理论上来讲是吃撑了。
他沾到了穆那舍的血,系统提示——
【恭喜玩家厉生天赋等级上升至4级!!!】
之前只有2级,S级卡牌2级天赋,出现在一个混迹无主之地将近四五十年光景的玩家身上一言难尽
所以,面对江漾和霁炀的盘问,他说谎了。
本来有关穆那舍的部分,他一句也不想多说的,但他觉得穆那舍的立场没有问题。
就是可能脾气不太好。
第128章 光明疗养院
花园不是审判本身解锁的,玩家无法直接获得信息,但借着即将在二号楼开启的晚间活动,他们得以离开一号楼的范围,在中间这大片的花园广场短暂的寻找着可能隐藏的线索。
广场上玩家间三三两两地结着伴,尽管下楼前,霁炀专门换了身和其他人一样的病号服,可还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很快就有玩家上前搭话:“霁老大,你们在水房发现了什么啊。”
霁炀的出现显然改变了光明疗养院的格局,没有谁不希望能受到实力榜排行第一的庇护。
江漾记得这人,第一天在一楼大厅带头招呼玩家外出,晚间活动坐在3号位,出了一张方块3。
队友应该分别是坐在2号位的那位唯一的女性,女人出了张黑桃7,以及——因为怀疑黄二,骂骂咧咧的10号位,目前还没有出牌。
“问他”,霁炀目光投向江漾,从行动上表明一切以江漾为主。
江漾也没急着回答,3号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干涩的眼皮合了合,再次开口,语气里是明显的示弱:“这次审判邪乎,我就想平安出去罢了。”
江漾的手指轻轻抚上下巴,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他可没错过3号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怼。
霁炀见状,虎口卡上江漾手腕,脸上十成十的张扬:“无可奉告。”
“没事”,江漾这才开口,语气轻松:“也没发现什么,不过提醒一下,远离镜子。”
他刻意顿了顿,俯身凑到人耳边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因为,镜子里的东西,会替代你。”
阴郁空洞的眼神吓得3号浑身一僵,忙不迭后退了两步,脸上写满惊疑:“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被质疑的江漾双手环抱,下巴朝霁炀的方向轻轻一扬。
霁炀接上话,眼睛半眯的蔑了人一眼:“不信就滚。”
每句话的信息都是准确的,但配上江漾刚刚的状态,任谁都要多琢磨琢磨。
而江漾的态度就决定了他的态度。
小狗学坏技能点up——up——
小坏狗骄傲——骄傲——
“傻狗。”
江漾停在一条被花丛包围的小径前。
他上次从二号楼回来时,花丛中的雕像被他身上的血腥味唤醒,若不是月江及时赶到,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此刻有霁炀陪在身边,他或许可以深入探查一番。
霁炀目光扫视着周围似曾相识的环境,莫名有些心虚。
片刻后,两人站在一尊已然碎裂的雕像残骸前,霁炀一秒举手投降,脱口而出:“不是我干的。”
——007干的,怎么能算他干的呢?
江漾阴恻恻地瞥了他一眼:“我还没问是谁干的。”
石块碎了一地,江漾蹲下身,沉默地将面前的碎石拢成一团。
再远些的,某位“罪魁祸首”自觉的快步上前,一颗不落的捡了回去,小心翼翼的堆在江漾手边。
江漾的注意力全在那些碎石的断面上,一只手扶起其中最大的石块,另一只手则在一旁的石碓里挑挑拣拣。
霁炀盯着人的动作,干脆屈膝半跪下来,双手帮人稳稳地托举着。
随着一块块碎石归位,那尊扭曲怪诞的雕像也逐渐显露出了它狰狞的轮廓,还剩下最后一块
江漾捻起石片,抬手对准雕像眼眶的部位,就在即将嵌入的刹那,他若有所感地往右手边扫了一眼。
“松手。”
霁炀不理解,但照做。
即将拼回原样的雕像轰然倒塌,江漾面不改色将那枚石眼装进口袋,起身拍了拍沾上尘灰的手。
“晚间活动要开始了,我们先去活动室。”
两人的脚步声渐远,花丛深处的土壤里忽然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说话。
“不是!你别挤我!”
“那我也不想啊,谁让他不拼了,明明就差一步!”
“所以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
地面上,坍塌的碎石维持着大致的形态,隐隐能看出它原本的模样,是一只猴子。
晚间活动在八点钟举行,活动室的布局类似大学的阶梯教室,江漾和霁炀来得早,直直地走向最后一排坐下。
前后都有挂钟,江漾拿出小美的手机对了一下时间,没什么不同,这次应该不需要担心时间被模糊。
他打开了和走哪算哪旅行团的聊天框,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在他发送过去的。
【我们被困在疗养院了!救命!】
对方并没有回复。
臂弯的重量突然沉甸甸的,江漾侧过头,垂眸便见霁炀将下巴垫了上来。
霁炀目视前排,眼神不知落在哪里,还没注意到他看过去了,发顶摇摇晃晃,鼻梁骨带着温热的呼吸,反复凿进他的肘窝。
“无聊了?”
江漾伸手捏了捏人后颈,像是在蹂躏一只大型犬。
霁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着他的胳膊仰头:“漾漾,过审判不无聊的话,就该死人了。”
江漾闻言,手指滑动掐起了霁炀的下巴,指腹重重擦过那片干燥的下唇。
“那么”,他的声音裹着冰冷的嘲弄:“无聊,就不会死人了吗?”
高塔怎么会理会他们这些人的心绪,无非是遂着它那不可理喻的意愿,判定结局。
无聊,也不过是死亡读秒时,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罢了。
霁炀直起身子,顺势抓起那只还停留在自己唇边的手,十指紧扣:“漾漾,你今天有点奇怪。”
江漾任由他握着:“哪里奇怪?”
霁炀一时语塞,他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江漾身上好像是少了些什么,又好像是多了些什么,可具体是什么,他捕捉不到,更形容不出来。
眼珠转了转,他指着江漾手里的手机:“我要玩大鱼小鱼。”
“霁炀,你不是小孩了。”
江漾的注视淡漠到近乎冷漠:“希望你能搞清楚,我们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
不是一起外出,不是在火车上,不是他初次接纳一个人,所以他没有那么多精力用来承接一只无聊的狗的无理取闹
霁炀泄了气,好不容易建设好的心理防线再次坍塌,江漾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从他嘴巴里说出来有什么不对。
此刻,霁炀面对的是一股绝对的理性。
其实也不能怪“江漾”,习惯让他将霁炀摆在了一个和他平等的位置,因为平等,他才会对霁炀有所要求,在他看来,有那点功夫还不如多琢磨琢磨如何尽快通关。
更何况,江漾也不想在那么多观测者面前展示他的私人情感。
至于霁炀,或许在之前的状态下面对这种情况会欣然接受,再不然也要事后得寸进尺地索取个没完才行,偏偏20岁的“乱码同学”除了通关,对其他事物完全不开窍。
一方面出于本能他想顺从江漾,另一方面又心里压抑的痛苦,这让他不由想起了病房里,护士冷冰冰地端来的蓝色药片。
于是,眼尾瞬间就红了。
“漾漾,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江漾掀了掀眼皮:“如果你真的很无聊的话,我不介意把你从四楼丢下去,你再爬回来。”
活动室在四楼,往下二楼三楼是治疗室,往上五楼是院长办公室,六楼是禁闭室。
好凶
霁炀咽了咽口水,二哈似的水汪汪盯着人:“漾漾”
“说。”
不敢说了
江漾掐上了他的下巴,用力掰开了他的下颌,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攻!”
被迫张大的嘴巴挤出来的声音含糊又可怜,一点气势都没有。
“嗯,我对我们之间你在上面没有异议。”
霁炀不敢和人对视,眼神乱瞟着继续争辩:“可以漾漾你就完全不觉得你现在这么对我不对吗?”?
江漾勉强从冰冷的理智中抽出了一丝对霁炀的感情,手下力道放松,眼底的漠然也散了些。
霁炀立即乘虚而入,掐起人腰一个用力将人从椅子上抬起抱进怀里。
桌椅是固定的,空间逼仄,江漾跨坐在霁炀的右腿上,腿根和人紧实的大腿肌肉贴得严丝合缝。
江漾语调生硬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霁炀掌心贴着他的后腰,气息同样不稳:“应该是从厉生那里出来。”
江漾声音哑哑的:“是厉生的问题?”
“应该不是”,霁炀摇头,鼻尖蹭过江漾的衣领:“除了会凶我,你自己有没有其他哪里不对劲的?”
江漾闭上眼细细感受了一下:“感觉有点热”
霁炀目光从他颤抖的睫毛上滑到微张的唇,低头耳尖泛红:“我好像也有点热。”
江漾提了口气,抬腿从人身上下来:“不是那个热”
“那是哪个?”
霁炀恋恋不舍,少年时没尝到滋味,可如今即便心态一时没转换过来,也依然不是少年了,尤其是他接收了太多江漾之前和霁炀/007的相处模式。
不行这样显得他好像有点太被动了
过了七点半,玩家接二连三地赶到活动室。
护工则是卡着7.55同时进来的,有秩序地坐在了最前排。
厉生依然混在护工队伍里,江漾数了一遍人头,少了一个月江。
今晚,玩家只有九个人,杨奕死亡,4号待定,星野消失,除此之外黄二黄四都没来。
足足能容纳一两百人的阶梯教室显得空空荡荡。
八点整,穆那舍踩着线出现在门口,穆那舍戴着口罩。
霁炀才抬起头,面板便贴脸弹出,眼前利坦维的魔盒在背包里疯狂震颤。
魔盒里装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可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他不可置信地盯向走进来的穆那舍。
不会吧
霁炀在魔盒和穆那舍身上来回扫视着,内心从不愿承认到不得不接受那个在他看来极不可能的结果。
他伸手去够身侧的江漾,眼睛却目不转睛地锁定着最前方的那位“始作俑者”:“漾漾我不能参加晚间活动了”
“嗯?”
江漾神情早就变了,理智翻滚得比原先更加汹涌。
霁炀再不迟疑,拉起江漾就往外跑,动静大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穆那舍走到讲台前,静默地看着这一切,瞥到霁炀如临大敌的神情时眉头微不可察蹙了蹙,但没说什么。
从火场出来穆那舍换了件衬衫,袖口箍在手腕有点发紧。
他捻过扣子,指尖优雅的卷起袖子,露出了一截缠好的绷带,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绷带上渗出的红色就落入了他的余光。
原来是这样啊
口罩下穆那舍噙起一抹笑,抱歉啊亲爱的007,第一次谈恋爱,没什么经验,吓到你了。
第129章 光明疗养院
霁炀也不知道要带江漾去哪里,只是内心多出一种强烈的预感,千万不能让江漾和穆那舍碰上。
而理智让江漾虽然无法理解霁炀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可他下意识没挣脱,任由霁炀在前面牵着他跑。
直到面板上魔盒躁动的迹象逐渐平息,霁炀这才慢下来。
两人不知不觉下到二楼,脚步在二楼楼梯口停下,走廊里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是花园广场的白炽灯,惨淡的光线艰难漫入,并不足以照亮彼此的神情,只勾勒出模糊而熟悉的轮廓。
江漾眼皮下垂,落在被攥得发红的手腕上,唇瓣微动欲言又止。
霁炀慌忙松开手,那圈鲜明的红痕在微弱的灯光下依然刺眼,没记错的话,刚才情急之下拉着人跑出来时,江漾似乎还被他拽的撞上了椅背。
“对不起”,他低下头:“我刚刚没想那么多,就想先把你带出来”。
模样活像一只做错了事,等待着发落的大型犬。
“没事”,江漾轻轻活动了下手腕,目光转向楼梯下方更深的尽头,语气平静:“那我们现在去档案室?”
出来后外面没什么异常,趁其他人在活动室,他们倒有很多操作空间。
“好。”
霁炀低眉顺眼的跟上,江漾走了两步却突然顿住,侧过脸若有所思地问:“我很凶吗?”
黑暗里,霁炀站在台阶上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他快走了两步和江漾并排,声音闷闷的:“不是很凶,我就是有点很没安全感。”
毫不夸张地讲,他现在的感觉就是,但凡光明疗养院有地方需要他献祭,不等他的奉献精神完全释放,江漾便会先他一步,面不改色地扭送他上祭坛,甚至还会冷静地评估哪种姿势效率最高。
江漾本以为,他和霁炀的不对等在于,自己所面临的这个阶段,无法满足心态仍然处在二十岁的霁炀的情感需求,可听到霁炀的回答后,原本那根名叫克制的弦骤然滞涩的他牙齿发酸。
通关审判的方式从来没有标准答案,可他不是在过一关名叫“霁炀”的审判。
“不用担心,只有你一个。”
江漾声线依旧淡漠,话语却如利刃剖心,如同最终审判,一字一句凿穿了霁炀所有的不安。
“以前、此刻、以后,都只会有你一个。”
霁炀舌尖重重地在犬齿上刮过,他想做点什么,眼底也跟着向外释放出了某种危险的信号。
冲动让霁炀往前迈了半步,江漾被动后退,他仍步步紧逼,终于江漾被他逼退着抵上了楼梯扶手——
他攥上了金属栏杆,江漾的情绪没什么变化,看似乖顺的被他圈在了怀里,实则平静地望着他。
“漾漾”他忽然不知该如何是好,思绪混乱到已经开始谴责起了自己的唐突和没有分寸。
指尖动了动,他微微前倾,释然般将额头抵上了江漾的肩膀。
“霁炀,我允许你吻我。”
江漾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乍一听,连接吻都需要得到批准,霁炀听了却满心欢喜地抬起头,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而对上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江漾默默调整了观测间的关闭时长,原本,他只打算关一分钟。
霁炀嘴角控制不住地扬起,笑弯了的眉眼活像只偷腥得逞的猫,他虔诚地俯身,视线早已牢牢锁定了人近在咫尺的嘴唇
不对他这样算是在亲江漾还是在亲穆那舍
霁炀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活动室里,晚间活动的情况和昨晚如出一辙,江漾和霁炀走后没多久便灭了灯,漆黑空旷的除了坐在身边的人外,什么都看不清。
与昨晚不同的是,这一次穆那舍给所有护工也发了牌。
桌子一排坐四个,十几个护工足足占了五排,厉生坐在第三排左边最外侧,视野里只能勉强看清以他为中心,处在九宫格里的几个脑袋。
那道身影在他面前停了停,桌面上唯一一点不知从何而来的光源下就多出了两张倒扣的扑克牌。
他迅速地掀起一角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两张Joker
“各位——”
穆那舍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一束光紧随其后打在了他的身上,像是在告诉所有人他的位置。
“昨晚你们的表现都很不错。但疗养院的故事,还远未结束。”
他站在活动室前方,双手优雅地摊开,仿佛在展示空无一物的掌心:“我们今天加入了一些新成员,规则方面,自然也会有一些小小的调整”
“比如,当我提到——”
穆那舍刻意拉长了语调,目光缓缓扫过黑暗中每一张模糊的脸。
“1、9、7、8、”
数字落下的瞬间,他虚拢的指间仿佛从空气中捻出了实质,四张扑克牌毫无征兆地精准地夹在他的指缝。
他手腕微转,将那四张牌展示给众人,牌角在微弱的光线下依次翘起,与他的话语完美同步。
“而你们,就要递给我一张1、一张9、一张7、还有一张8。”
几乎在同一时间,后排猛地响起一声压抑的惊呼:“我的8不见了!”
尖锐的女声让人一下就分清了是谁。
穆那舍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惋惜道:“别担心,这位女士,我只是先借用一下,我会还给你的。”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2号手里有一张数字8了。
“至于其他数字,你们仍然可以选择使用三张扑克牌点数相加的总和,也可以选择保持这样的出牌,但我仍然无法保证你们在出牌或不出牌之后会面临什么。”
“获胜条件除了昨晚提到的剩余一张牌比较点数,今晚同时开启对抗赛,病人和护工分为两队,最终——”
穆那舍温和地介绍着,声音冰冷且残忍:“点数之和最接近疗养院内死亡人数的队伍获胜。”
厉生又看了眼手里的Joker,把规则同步给了霁炀。
与此同时,穆那舍也感受到了“数据前端”江漾传回来的意识,嗯
楼梯上江漾不明所以地看着霁炀的动作,只觉得眼前霁炀的状态似乎比刚刚还要不安。
江漾问:“怎么了?”
霁炀为难,根据目前他掌握的情况来看——
江漾在南柯面前自戕,审判牌第一次激活,一分为二。
一张作为本体被江漾使用,另一张则作为承载大江的锚点放置在了Un娱乐。
当然,他并不清楚江漾是什么时候放进的Un娱乐,他只能根据后来察觉到的大江的灵魂后,得知的大江的存在时间,暂时断定是在他被关在高塔之际,江漾独自在无主之地周旋期间。
也就是江漾早就计划了他的第二次死亡。
江漾死在了高塔前,审判牌第二次激活,一张同样被江漾使用,另一张则被卡比带回黑石城救回了谢路。
那么问题来了,穆那舍呢?
穆那舍存在在哪个节点!哪里有穆那舍的位置!
霁炀不敢想,一旦穆那舍是最早时间线上的江漾,早于江漾和他的认识
又忍不住往深地想等一切复原江漾岂不是就消失了
此时,某个小狗崽子全然忘记了。
忘记了当初是谁一句想吃橘子,就被人每天午饭后雷打不动地塞来一个。
又是谁晚上睡不好,抱着枕头缩在角落,结果第二天睁眼便是完好地躺回病床。
更是谁因为黏在手上的馒头碎屑,情绪崩溃掉眼泪,被人撞见了拿帕子仔仔细细地给他擦了一遍
穆那舍要是能听到他在想什么,铁定心碎一地。
其实霁炀去过一次院长办公室就知道了,办公室的展柜一角,摆满了他用橡皮泥捏出的奇形怪状的“作品”。
江漾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恰好面板上弹出了厉生的消息,霁炀敛下眼皮,借机掩饰:“没什么,厉生给我发消息了。”
江漾没拆穿他,只是向后靠上栏杆,姿态放松了些:“那厉生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今天晚上的规则变了。”
霁炀如实相告,江漾静静看着他:“那还有别的事吗?我积分不多,可能关不了多久观测间了。”
这下轮到霁炀进退两难了。
可江漾没等他,直接抬手掐住他的后颈,迫使他低头,微凉的指尖陷进发根,不容抗拒:“接吻而已,又不是上/床,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吧。”
像冰层下涌动的暗流,这个吻来得突然而汹涌,霁炀整个人都僵住了。
牙关被撬开,闯入的舌尖带来残酷的探索,深入每一个角落。
不是温存,没有柔情,带着宣告意味的覆盖,只剩下要将他从内部彻底标记的压迫。
短暂的愣怔过后,霁炀骨子里的进攻性也跟着苏醒,他强势的迎击,反手扣住江漾的后颈,将人更重的压向自己。
江漾是穆那舍也好,穆那舍是江漾也好,大不了他就重新追一次。
在塔外谋光的帐篷里他说过了,就算江漾背着他和吴一白谈了,他也要追回来。
还没记起和江漾在现实世界里生活的那段时光的时候,他都敢跟人这么说,现在有什么不敢的。
他在乎的从来都是出现在他眼前活生生的江漾。
霁炀的齿尖擦过江漾下唇,留下一个细微却不容忽视的刺痛,他拿额头抵向江漾的额头,声音低哑:“继续?”
呵
“接下来,我们的晚间活动正式开始,请大家务必听清楚。”
厉生似乎听到穆那舍冷笑了一声,他抬起头看人,刚刚穆那舍介绍完规则就在原地顿住了,如今接着开口反而多了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厉生:我们这边开始了。】
消息又弹了弹,霁炀一秒无视。
可上面波动的审判牌的气息却引起了穆那舍的警觉。
操!怪不得霁炀见到他就跑,他收敛了些,血腥气随之一并隐去。
把审判牌装进利坦维的魔盒里,是机遇也是风险,他的气味可不单单会吸引装在里面的同类。
还有附着在上面的恶魔的力量呢也不知道月江那里怎么样了
第130章 光明疗养院
“霁炀”
后腰在金属栏杆上硌得生疼,江漾的脊柱弯折出脆弱的弧度,整个人如同煎板上蜷曲的虾。
他被迫仰起头,呼吸被尽数掠夺,微弱的窒息感漫上胸腔,连眼睫都跟着蒙上了一层生理性的水雾。
淡漠被撞的七零八碎,在混乱的间隙,他渐渐拉回了意识,想起自己方才对霁炀说的话,眉眼间不由懊恼。
一时分神,舌尖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唇肉被挤得变形,他倒吸了口冷气,本能地攀上了霁炀的肩膀,又在那份狂热的占有下渐渐调整了姿态。
像是在安抚一只激动的大型犬,带着耐心,缓慢地抚平起那份急躁。
昏暗的楼梯间里,只剩下彼此交织的呼吸声。
某二哈亲完,嘴巴一张嗷的一声就要哭:“漾漾——”
回音在楼道里荡开,江漾立刻捂上人嘴低哄:“不哭不哭,带你玩大鱼小鱼好不好。”
二哈把脑袋埋在江漾肩膀上抽噎起来:“他还亲我”
江漾顺毛捋:“没事的没事的,是我亲的你。”
“不过”,话音一转,江漾抬起头,目光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直抵活动室:“他那边可能出了点状况。”
起初霁炀察觉到他的异常后,他还勉强能拉回一点思绪。
但就在穆那舍踏进活动室的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知到了意识的失控,这才发觉他和穆那舍之间的关联,当然其中或许还有穆那舍没再刻意隐瞒的缘故。
霁炀以为他和穆那舍不同,实际他并没有什么感觉,如果有的选,穆那舍也不会以这样的方式存在。
他很庆幸,至少“他”的被逼无奈下,身边多了个霁炀,才不至于在无休止的审判中,彻底迷失。
只是穆那舍怎么会突然释放这样的信号呢
“在二号楼的四楼,也就是——你们目前所处的位置——”
经历过第一天的出牌后,第二次众人明显谨慎多了。
马亮盯着手里的黑桃2迟疑,上次出现意外的是女人的黑桃7,思忖片刻,他默默将牌盖了下去。
再到女人这边,女人仍然和3号、10号坐在一起,她手里还剩下三张牌,分别是方块2、红心4和梅花8。
10号至今未出过牌,捏着的四张分别是方块5、黑桃9、红心10和梅花10。
至于3号,昨晚出了一张方块3后,原本还剩下黑桃3、梅花4和红心Q,杨奕死后,他壮着胆子搜刮了杨奕的东西,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杨奕的纸牌,如此他又多出两张梅花A和黑桃J,但他没有选择告诉其他人。
江漾:“提醒一下,远离镜子。”
“因为,镜子里的东西,会替代你。”
好巧不巧,他因为那张方块3,手里正好有一面镜子。
原先他还庆幸方块3没给他带来什么危险,可不知是睡眠不足,还是江漾的那句警告,他始终有些心不在焉。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的目光落在女人手中的方块2上,玩家里还有三张2,但还没有人有动作。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里滋生,他想赌一把,赌一把女人的方块会不会出现一面新的镜子。
“出吧。”
他低声催促,女人略显犹豫:“我在纠结是方块2还是红心4。”
他故意引导:“我觉得可以出方块2,至少目前,方块牌还没出现什么异常。”
女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疑惑道:“可是红心也没有异常吧。”
3号的脸在昏暗光线下半明半暗:“那你怎么确定,4号的死是因为黑桃,别忘了他还有两张红心。”
女人仍觉不妥,可3号的脸色彻底沉下,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那好吧”
她站起身,朝穆那舍身边走去。
也就在这个时候,被3号装进口袋里的镜子,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一闪而过。
片刻后女人回来了,手里还攥着一个锈迹斑斑的机械装置,齿轮裸露在外,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3号一把夺过,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金属时,眉头却困惑地拧起,和他预想的并不一样。
他无意识地低语了一句,女人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刚要询问,穆那舍周围的那一圈光源,就像被凭空掐灭了一般,骤然消失。
更令人心悸的是,周遭的空间开始溶解、崩塌,转眼便陷入了一片虚无的死寂,只剩下了她和3号。
“啊——”
女人的惊呼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种扭曲怪异的强调。
声音时而尖细如幼童,时而苍老如老妪。
旁边3号的情况更加可怖,身体也跟着剧烈变化起来,前一秒还是个肌肉鼓胀的壮年男子,下一秒就蜷缩成了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者。
"啊呃\"他试图说话,但声带拉扯只发出了破碎的音节。
混乱扭曲的光影中,3号看清了手中的东西,他下意识往口袋摸去,口袋空空,吓得他将东西一把抛出。
不是镜子,不是齿轮,物件悬浮在空中,二者严丝合缝的嵌在一起,咔的一声组成了一块完整的怀表。
方块的含义从来只有时间。
黑影也从表盘的反光下渗透到了这片空间,整个人依然裹在斗篷里,声音对准女人不轻不重:“杀了他,我放你走。”
女人剧烈地颤抖,看向在时间风暴中面容不断扭曲的3号。
“我我做不到”
“啧、”黑影发出一声轻蔑的咂舌,转而面向3号,声音里满是讥讽:“就你这种垃圾,还想被我替代。”
他虽然渴望离开疗养院,但也不是谁都能被他看上的,会把女人推出去挡道的算什么东西。
只可惜啊,黑影意兴阑珊,身形开始消散:“既然都不想走,那算了。”
“等等!”
一声爆喝撕裂了寂静,10号猛地冲了出来,手里尖锐的碎玻璃如同毒牙,精准而狠戾的刺入了3号的脖颈
活动室里,就在女人和3号消失的瞬间,坐在另一侧的10号便猛地站起身。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穆那舍主动问:“你要出牌吗?”
可他手里没有数字4,他只能不甘心地坐回原位,而在他颓然坐下后,指尖忽然触到了邻座椅子上遗留的一张纸牌,是梅花A。
他们三个一开始互通过信息,这张梅花A不是三号有的。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脑海中炸开,他愤怒地抓起梅花A,大步走向穆那舍交了出去。
规则之内,可以是数字总和。
梅花象征着疗养院的线索,牌面离手的瞬间,活动室的墙壁就随着他的心意多出了一道暗门,他毫不犹豫地冲进门内,正好听见黑影那句略显蛊惑的低语。
此刻3号一击毙命,从震惊中回过神的女人尖叫着扑向10号,10号仅仅是默默承受着。
“你为什么杀他!”
女人嘶吼着,指甲在10号的脸上划出血痕,10号推开她,俯身在3号尚有余温的尸体上翻找。
当他从尸体内侧口袋搜出那张明显不属于3号的纸牌时,手指都在发抖,他将证据举到女人面前,声音因愤怒而颤抖:“看清楚了!他在骗你!”
“你忘了他从霁炀那儿得到什么消息了吗!”
镜子!!会替代的镜子!!这才是3号坚持让她出方块2的原因!!
真相如冰水浇头,女人瘫坐在地,绝望的哭声在虚无中回荡。
黑影静静地注视着这场闹剧,摇摇头离开了。
3号死亡,3号解锁的“镜子”碎裂,时间的桎梏被打破,活动室的轮廓渐渐浮现。
这时女人才明白,即便没有黑影,她和3号当中也必须有一个人死去才能逃离,至于最后活下来的是谁。
她惊觉——不会是她的。
梅花A和黑桃J到了10号手里,穆那舍手中捏着3号的牌,声音比4号死亡时更加惋惜:“真是遗憾啊,我们又有一位病人意外死亡了,那么,他的牌将直接作废,你们无法使用。”
但这一次,和4号不同,没有任何影子出现顶替3号的位置。
3号彻底死亡。
“漾漾”
霁炀的声音带着点鼻音,牵起江漾的手就往脸上抹了抹。
江漾任由他动作,另一只手拿指腹温柔地擦过他泛红的眼角:“不委屈了,puppy。”
“你又叫我小狗!我不是狗!”
他皱着鼻子抗议,江漾往前凑了凑,手指插入他的发缝,眼睛半眯咬上了他的嘴唇:“那我给你当狗?”
扑通——扑通——
剧烈的心跳声贴着耳边炸开,霁炀下意识按上胸口。
从面对“江漾”的不安到面对江漾的不知所措,他忽然宕机了。
不过这种失控没持续太久,楼下骤然响起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霁炀猛地回神,本能地牵起江漾的手,一把将人护在身后。
他回过头,和江漾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没有言语,江漾判断完形势就掏出了治疗室的钥匙。
但脚步声逼近,他们再想避过人进入治疗室已经有些来不及了,霁炀想了想,手中多出一张暗光流转的天赋牌。
手腕翻转,阴影流动,一个巨大的斗篷出现,将两个人严严实实地裹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