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光明疗养院
身影从二人面前经过,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脚步明显一顿,目光偏移着往他们所在的角落扫了一眼。
江漾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全身肌肉绷紧,下一秒,霁炀温热的掌心已稳稳地贴在他后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缓缓抚过,无声地传来两个字“别怕”。
好在脚步声也只停顿了一瞬,便迈上台阶继续往二楼走廊走去。
江漾仰头看向霁炀,极近的距离下,他看见了霁炀眼底映着的微光,眼尾朝走廊的方向挑了挑。
霁炀立刻会意,斗篷下的胳膊环上他的腰,两道交融的影子,小心朝二楼楼梯口处挪了过去。
很快,脚步停在了记忆碎颅前,门咔嗒一声打开又合上,江漾压低声音不解地问道:“月江怎么会去治疗室还是我的那间?”
“要阻止他吗?”
霁炀反问,嘴唇几乎贴在江漾耳畔,江漾惦记着霁炀身上的伤,脑袋左右晃了晃:“看看他要做什么。”
片刻后,记忆碎颅的门再次打开,月江走了出来,从外表上看没什么异常,他脚步未停,径直沿着楼梯向下,到了一楼更是目的明确的朝地下室深入。
江漾和霁炀对视一眼,他们本来就要去负二层的档案室,便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说起来,谢路的斗篷怎么在你这儿?”
霁炀揽着江漾小心下台阶:“黑石城的审判关闭以前,我单独见过他一次,他给我的。”
算是和谢路告别。
新年的第一天,古堡的尖顶没入铅灰色的云层,鹅毛般的雪片密密匝匝地落下,裹起了黑石城残破的轮廓。
霁炀拉开厚重的窗帘,推开窗,凌冽的寒意扑面而来,被风雪模糊了的视线里,谢路正站在斜对角主楼顶层的栏杆边上,雪花落满肩头,和那头银白的狼尾几乎融为一体,仿佛已经在那儿站了许久。
“黑石城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霁炀沿着古堡内部迂回的长廊绕了好大一圈才走到谢路跟前,谢路回过头看他,眸子里映着漫天飞雪,说话声音没什么起伏。
“无主之地就很少下雪。”
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了白雾,霁炀抬手接起一片雪花,看它在掌心化作水珠。
从有记忆起,他就在无主之地了,那里大多时候只有永恒的黄沙和血月。
唯有他被关在塔顶的那些年,四季更迭,他透过头顶的铁窗,数了一年又一年的冬天。
他不知道他从何处来,最终又会去往何方,如今谢路和南柯选择留在黑石城,他的羁绊似乎就剩下公会和江漾了。
所以
“不能。”
谢路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请求:“血族的本性不会允许他们接纳人类,抱歉,黑石城无法成为你的退路。”
霁炀的指节在凉的刺骨的栏杆上握的发白,良久他道:“替我保下江漾就好。”
雪花无声落在两人之间,谢路应允:“好,我会尽力的。”
“新年快乐。”
当然,这些话霁炀还不会告诉江漾。
月江的目的地也是档案室,他们一路尾随至档案室门口,却见月江在门前停下脚步,转向他们的方向。
“出来吧。”
恶魔对血族气息格外敏感,但谢路已经不在无主之地了。
霁炀收起斗篷,牵着江漾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月江瞟了眼两人相交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档案室的钥匙,对准锁孔插了进去。
钥匙转动,月江朝江漾抬了抬下巴:“给你十分钟。”
江漾上前半步,询问道:“还要继续烧吗?”
“嗯”,月江转动钥匙,解释了一句:“别担心,穆那舍知道。”
“真的?”
“不骗你。”
晚间活动开始前,月江确实去找过穆那舍。
院长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时,穆那舍正背对着他站在办公桌前,衬衫褪至腰际,露出整片脊背,小臂和后腰上狰狞的烧伤仍在向外渗血。
他反手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怎么还受伤了?”
穆那舍没有回头,直接拿消毒酒精往伤口上淋,动作因疼痛而略显滞涩:“一点意外。”
月江走上前,接过穆那舍手里的药水,指尖触到那片苍白的皮肤,明显感觉穆那舍颤了一下。
“疗养院审判都开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骗个医生留下来。”
穆那舍掌心按上办公桌,上半身微微塌陷,强忍着不适:“留下就会有羁绊,倒不如忍忍过去了。”
无主之地最忌讳和谁产生羁绊了,所以穆那舍淡漠,可这份淡漠里又往往会多出一种悲天悯人的心情,让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倒不如从一开始就终结。
月江没说话,沉默着为他上药,直到处理完所有伤口,才开口:“我要拿到光明疗养院的权限。”
穆那舍拿起纱布往伤口上缠:“是通知我,还是和我商量。”
他心知自己已无力阻止月江去烧档案室了。
月江走进里间休息室,取了件干净衬衫出来:“我烧档案室,你会不会受影响?”
毕竟穆那舍与疗养院密不可分。
穆那舍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吴一白不会那么好心让你随便拿到权限的。”
月江把衬衫披在穆那舍肩上:“我只想保下你和江漾。”
穆那舍抬起手,伤口让他的动作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月江主动俯下身,任由那只手轻拍在脸颊上。
“那你呢?”穆那舍问:“如果和我一样永远留在审判里了。”
月江又往穆那舍掌心贴了贴:“当年若不是你和江漾,我已经死了,所以现在,我不在乎。”
“月江,找回自己就好了。”
月江态度坚持,执意追问:“我烧档案室,你会不会有危险。”
穆那舍抽回手,慢慢穿上衬衫:“你既然来找我了,坦白说,权限在我手里和在你手里,就没什么区别。”
话语中藏着他对月江全然的信任,月江会来,就表明了立场。
“那你”月江弯腰替穆那舍系纽扣,状似无意地问:“什么时候回去?”
“再等等吧。”
宣判完3号的死亡,穆那舍的目光在护工们的脸上缓缓扫过。
10号出完梅花A后,有护工紧跟着出了一张黑桃3。
黑桃象征着死亡和诅咒,“护工”解锁黑桃,替代玩家的机会便会增大,但——也更方便他锁定目标。
就是不知道谁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视线穿过窗户投向光明疗养院的浓浓夜色中,老樟树的叶子在风中簌簌作响,他继续向下讲述。
“之前这里有个特殊的病房区叫静默区,曾经住着14位病人。”
常闯递出一张红心8。
马亮递出一张红心5。
暂时安全,玩家们开始积极地消耗起手中的纸牌。
“他们从来不说话,医生认为他们得了种罕见的失语症。”
“某天夜里,值班护士在查房时发现,静默区的病人,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减少几个。”
穆那舍话音刚落地,就有护工上前递了一张黑桃A。
“晚上8点,病房里剩下11个人。”
10号递出一张方块5。
仍然没有危险,可出牌的节奏却在这一刻微妙地顿了一下。
“护工”以黑桃为主,玩家则除了红心和梅花,暂时谨慎地避开了方块、黑桃这种高风险的牌型。
问题是,场上的1/2/3除了马亮手里还攥着张黑桃2,其余全在缺席的江漾、黄二和黄四手里。
无人接牌,牌局一时陷入僵局。
穆那舍粗略地计算了下场上剩余的牌,没再选择补牌,心神微动,一名护工就站了起来。
这是疗养院本身的NPC,和审判者没有关联,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事实上,第一天晚上替玩家补的牌也是预支的护工的份额,本来护工参与进晚间活动还要再晚两天。
还差11点。
连5号的胆小鬼都身体瑟缩着挪了出来,他手里正捏着一张红心J。
然而就在5号即将靠近穆那舍时,一侧突然冲出一名护工,险些将5号撞倒,护工抢先把黑桃J递到穆那舍面前,动作急切而蛮横。
穆那舍戴着白手套的手悬在半空,目光淡淡扫向被吓得僵在原地的5号。
“护工”未必会选择有实力的玩家,那些容易操纵的软弱灵魂,同样是他们的目标。
规则里没有明说两个人同时递牌会如何处置,但这名“护工”显然是想针对5号,更何况那是一张黑桃J。
他冷了冷脸:“先来后到。”
“护工”不情不愿的收回手,却半步不退,直勾勾地盯着5号,眼底是藏都藏不住的渴望和贪婪。
5号只觉得整个灵魂都在恐惧中战栗,他缩着脖子,颤抖着将那张红心J递到穆那舍手中,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转身就逃。
那名“护工”立即尾随上前,眼底凶光毕露。
穆那舍懒懒地掀了掀眼皮,没什么反应,唯有搭在桌面的指节不耐地轻叩了两下。
不过没过多久,5号离去的方向便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正是那名“护工”。
穆那舍唇角一勾,在心底冷嗤了一句:“蠢货。”
红心象征着被诅咒的命运,而静默区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凭空消失的存在。
既然有“人”非要自作聪明地往枪口上撞,他自然乐见其成。
妄想做猎人,就要有成为别人猎物的准备
火光蔓延,大火将档案室烧得一干二净,什么都没剩下。
【审判权限下放,光明疗养院管理层权限将提高至A级权限,即刻生效】
冰冷的系统宣告如同最终判决,在权力更迭的刹那,蛰伏的恶魔之力应声苏醒。
磅礴的力量以月江为中心轰然爆发,漆黑的气息如汹涌的潮汐急速蔓延,顷刻间便将整座疗养院都包裹得密不透风。
一切动静皆在月江的感知下,无处遁形。
月江看向江漾:“走吧,去治疗室。”
第132章 光明疗养院
权限被剥夺的瞬间,穆那舍身形猛地一晃,指节死死抵住桌面才勉强站稳。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面向活动室的众人,用尽可能平稳的声线宣布:“今晚的活动到此结束,参与救火的,奖励晚些会送到各位房间,你们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人群逐渐散去,就在他以为总算能松口气时,一道影子无声地笼在了他的头顶。
“你没事吧”,是厉生。
穆那舍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回应,强撑着的身体便彻底脱离,整个人失控般向前倒去。
厉生快步上前,一把将他接进怀里。
怀中人手指无力地攥住他的衣角,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送我回办公室。”
厉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求人都带着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甚至想问一句,如果他不送,会不会也是穆那舍的命。
可当他低下头,视线落在口罩上方那双紧闭的双眼,眉头拧在一起,睫毛因痛苦而微微发颤,到嘴边的质问却莫名消散了。
他沉默地弯下腰,把穆那舍打横抱起后就快往外冲,手臂不自觉收紧:“撑住。”
另一边,三人从烧毁的档案室出来。
门缝里浓烟争先恐后地挤出,将整个负二层都笼罩进了呛人的灰霾中。
烧焦的刺鼻气息呛得江漾眼尾泛红,没走两步便弯下了腰,手掌抵在斑驳的墙面上,止不住地咳嗽。
霁炀听到动静回过身,随即手掌稳住了他发颤的身体,掌心贴在他起伏的脊背上,力道不轻不重地帮他顺起气。
“你好像很容易咳嗽。”
耳边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霁炀微微蹙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细节。
江漾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直起身,手背在眼角溢出的泪水上胡乱抹了一下,水痕糊在沾着烟灰的脸上,鼻头红红,看上去又可怜又狼狈:“可能之前发生过什么事”
霁炀没说话,扯起袖口仔细地替人擦起脸,江漾任由他动作,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可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我记不清了。”
大概是85岁之前发生的事。
“那就不想了。”
月江静立在几步之外,他注视着二人的互动,片刻后声音穿透稀薄的烟雾:“走吧,去治疗室。”
他们上楼时,月江顺便试了试自己的新权限。
原本护工住在负一层,如今负一层被大火烧尽,他当然要给他们寻一个新的住处。
不过他晚上还要在二号楼行动,既要确保二号楼的行动不受干扰,又不能直接把护工放进一号楼——
他眨眨眼,突然有了主意。
于是才从活动室出来,准备下到负一层的护工们同时停了脚步。
他们收到了一条崭新的指令,今晚的宿舍区,调整至两栋楼间开阔的花园广场。
万恶的资本家!!
到了二楼月江没急着往走廊走去,反而停下脚步,懒洋洋地往墙边一靠。
左腿搭在右腿上,双臂交叠在身前,看似放松却又警惕着蓄势待发,让人实在看不出他的意图。
月江对这种毫无默契的局面无言以对,只得朝走廊另一端的楼梯扬扬下巴:“去守那头。”
霁炀微微颔首,江漾也立马跟上。
两人刚在指定位置站定,不远处的“记忆碎颅”治疗室的门便咔嗒一声打开。
一道身影踉跄着从门内跌出,身上的病号服被大片鲜血浸透,他单手紧捂着小腹,指缝间不断有深色液体渗出,每挪动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抓住他!”
月江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清晰响起,那人闻声一颤,转身就要逃窜,迎面却正好对上霁炀冷峻的视线和江漾戒备的姿态。
“你早就知道了。”
黄四停下脚步,回头死死盯住闲庭信步般靠近的月江,语气笃定。
月江视线扫过黄四腹部的伤口,口吻残忍:“是你自找的。”
他早知道有人进光明疗养院是带着任务的,毕竟每个人追求不一样,就好比他也是为了星野才来的,所以他也不会干涉任何一个人的选择,可黄四偏偏把主意打到了穆那舍身上。
第一天晚上,黄四缺席晚间活动,某道死神之力在疗养院内流窜,但他不清楚黄四的意图,等第二天才将恶魔重点锁定在黄四身上。
星野抢了黄二的扑克牌,从霁炀口中他们大概猜到了黄四在上个审判的所作所为。
黄二私下质问黄四,黄四当然没有坦白,但恶魔让他窃听到了黄四心底的真实想法。
从一开始黄四就是为光明疗养院里江漾碎裂的灵魂而来。
偏偏这次,灵魂不再像Un娱乐那样以审判牌为载体,承载着那片灵魂本源的——是穆那舍这个人。
在办公室给穆那舍涂药时,他做了一点手脚,吸引黄四进治疗室的,是穆那舍的一滴血。
不过他没想到,黄四居然还能从治疗室里逃出来,但没关系,他会杀死黄四的。
漆黑的恶魔在月江手心翻涌凝聚,化作一柄缠绕着暗焰的利刃,与此同时老狼也跟着扑了出来,龇出的獠牙闪烁着寒光,黄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黄四踉跄着后退,脊背砰的撞上治疗室的门板,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面前退无可退。
月江一步步逼近,周身失控的气息看得人格外不安,江漾终是按捺不住,不放心地喊了句:“月江。”
“嗯”,月江头也不回地应了声,身上的戾气稍淡了些:“他这种人不需要同情,要不是他在里面对你下手太狠,也不至于伤成这样。”
话音未落,利刃已经到了黄四喉间,像老狼露出的獠牙。
可就在利刃即将向前刺穿的刹那,整条走廊突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凝滞中。
【玩家黄二天赋卡牌:隐者】
【使用说明-停滞:时间的停滞是隐者给你最好的祝福,它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黄二从楼梯转角闪出,嘴里叼着的烟头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亮色,他一把拽起僵立的黄四,抬脚就往楼下冲。
时间恢复,月江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二号楼的廊道布局应声变幻,黄二下了楼梯还没松口气,下一秒直接回到了三人面前。
香烟向下跌落,火星在空中拖出漫长的轨迹,如同这场被无限拉长的生死博弈。
黄二又摸出根烟,叼在嘴边没点燃,他挡在黄四身前,声音带着疲惫的坚持:“你不能杀他。”
“滚。”
月江言简意赅。
黄二转头将希望寄托在江漾身上,声音干涩:“和死神动手,一命搏一命,他杀了黄四,他也会死。”
“那又如何。”
月江答得干脆,显然早就清楚这个代价。
霁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原本默不作声的他猛地抬头,错愕地盯向月江的侧脸。
常规通关方法是任务、存活。
而非常规通关,除了审判本身存在违规项,还有另一种可能——
审判的权限持有者死亡,审判体系崩溃,审判强制关停。
光明疗养院原本的权限在穆那舍手中,如今变更到月江身上,月江又对此心知肚明,意味着月江从决定拿取权限的那一刻起,就没打算继续通关,更别提帮吴一白向外转移审判者了。
光明疗养院是源头,而他选择亲手扼杀这个源头。
“不可以”,江漾反应过来,上前握住月江的手腕,掌心传来被恶魔灼烧的刺痛,他抓得更紧:“我不需要,我们想别的办法。”
他还在等马戏团的消息,霁炀也提交了违规报告,他们不需要月江的牺牲。
更何况,即便最后真的没有办法通关,又能怎么样呢,他最恶心这种需要二选一的戏码了。
两人僵持着,恶魔灼得江漾掌心皮肉溃烂,终于月江退了一步,利刃在空气中瓦解。
二楼扭曲的布局瞬间恢复成原样,黄二朝江漾匆匆道了声谢,拽起黄四就要离开。
厉生也急匆匆地从楼上口冲了下来,大块的汗珠往下淌,显然是被变了样的廊道困的着急。
“怎么了?”
霁炀注意到他的神色,上前一步开口询问道,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厉生身上。
厉生扫了眼众人,压下心头的慌乱只说:“老大,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看吗?”
霁炀还真没顾上看面板,他指尖飞快地点开界面,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瞳孔骤然一缩。
他回头转向江漾,就见黄四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江漾身后。
“漾漾!小心!”
可为时已晚,黄四像是豁出了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江漾往治疗室里推去。
门砰的一声合上了。
两道带着怒意的攻击朝黄四袭去,黄二却横身挡在了黄四身前,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黄四嘴唇颤抖,伸手接住人摇摇欲坠的身体,满脸惊慌地喊道:“二哥!”
月江没理会两人,迈向治疗室前疯了似的调用权限开门,可眼前只有面板上提示的权限无效。
“你是护工?”
月江声音压抑,治疗室的规则,玩家凭钥匙可以自由进出,可一旦被护工关进去,就必须完成治疗才能出来,他转着手腕,恶魔在掌心凝聚,显然是又想对黄四动手了。
治疗室里,江漾透过透明窗口看着这一幕,忙不迭在上面拍打,掌心的血印在玻璃上,触目惊心。
“放他们走!”
“霁炀!拦住月江!”
“月江!”
霁炀心里对黄四同样存着恨意,月江想杀黄四时,他没阻拦,现在更不想拦。
可他蓦然对上江漾眼底无处安放的无助,还是朝月江面前伸出了手。
月江调转方向,脑袋对着门板狠狠砸了两下,额头抵上记忆碎颅的门牌,痛苦地嘶吼:“啊——”
其他玩家进入治疗室是任务,江漾不一样。
档案室里没有江漾的治疗档案,怎么会出现一个江漾的治疗室,他不敢想江漾会在里面遭遇什么。
“我放你们走”,他伏在门板上喘息:“但是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们生不如死。”
黄二和黄四走后,隔着一扇门,江漾故作轻松地问:“所以我要怎么治疗,我还是第一次进来。”
记忆碎颅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显然先前黄四在里面经历了一场恶战。
“坐下,戴头盔,结束了会自动摘下。”
“好。”
厉生悄悄瞥向霁炀,霁炀强压下情绪上前,隔着门板道:“漾漾,穆那舍晕倒了,他想让你代替他。”
“代替?”江漾愣了一下:“代替什么?院长的身份吗?”
“是”,厉生的声音插了进来,解释道:“穆那舍要进禁闭室,但疗养院需要有人在明面上维持秩序,所以需要你来顶替他院长的身份。”
表面听着没什么问题,可江漾却切切实实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安,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可以,保险起见,用天赋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霁炀,你能进来吗?”
霁炀有谢路留下的斗篷,自然可以,而江漾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单独跟他说两句话。
“漾漾”
江漾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把愚者的玫瑰递给了霁炀:“去见穆那舍。”
霁炀没接,而是牵起江漾那只溃烂的手,垂眸敛下眼底没褪尽的戾气,掏出负面抑制剂细细地往伤口上喷:“漾漾,我刚刚真想杀了他。”
冰凉的雾状药剂落在皮肤上,缓解了灼烧的痛感,江漾拿手背碰了碰霁炀的脸颊,耐心交代:“穆那舍肯定出事了,你去看一看,弄清楚他要做什么,如果很危险,就把那张牌给他。”
“那你怎么办”
霁炀视线移到江漾脸上,月江的顾虑更是他的顾虑,留江漾在这里,他不放心。
江漾笑了笑,带着哄人的意味语气软下来:“不会有事的,我出去就找你,我相信你,你可以做好的,对不对,puppy?”
第133章 光明疗养院
穆那舍在院长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休息。
休息室密不透光,只有床头一盏小灯在黑暗中撑开一小片昏黄的光晕,他整个人蜷在被子里,面朝里侧,露出苍白的额头,眼睫轻阖。
霁炀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他在床边静静地驻足,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小灯的光线,在穆那舍身上投下大片阴影,他凝视着被他覆盖起的轮廓,目光沉沉的描摹着。
被子下随着呼吸微弱起伏的肩胛骨,像一对被折断翅膀的蝶,单薄得惊人。
过了许久,穆那舍像是终于察觉到了这道过于灼热的注视唤醒,带着病中的不耐,翻过身声音沙哑又冷淡:“你还准备看多久?”
视线缓缓向上,看清来人后,原本冷寂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诧异:“是你?你怎么来了?”
“不然你以为是谁?”
或许是病了,穆那舍没再费力维持对外的形象,露出的五官几乎和江漾没什么区别。
霁炀的话脱口而出,可话音落地就后悔了,他是把人当成江漾才回了这么一句,他想起了之前和穆那舍的相处。
穆那舍摇摇头,脑袋往枕头里陷得更深,倦意上头,他盯着霁炀低喃:“不知道。”
“没事,江漾让我来看看你,你好些了吗?”
霁炀垂眸,瞥见穆那舍又蜷成一团的身体,意识到有些不妥,随即拖来椅子坐下。
他不喜欢从上往下地看江漾,总觉得那样的打量像是审视
霁炀动作一僵,那份矛盾感再次翻涌,眼前是江漾的脸,他一面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江漾和穆那舍就是同一个人,另一面又忍不住愧疚,愧疚他好像理所当然的把穆那舍当成江漾。
“在想什么?”穆那舍抬手,五指并拢落在枕头一侧。
这是个标准的没什么安全感的姿势。
霁炀几乎是本能的探出上半身,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将穆那舍的手拿下,重新塞回被子里。
“嗯?”
穆那舍看着他的动作,神情探究。
霁炀没解释,他心里纠结却也不愿和“江漾”生疏,犹豫再三他干脆问:“我该叫你江漾,还是穆那舍。”
这个问题穆那舍过了很久才答了一句:“都可以。”
甚至还刻意错开了和霁炀的对视,脑袋摆正,眼睛直直地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影。
两人一时间似乎都有些不自在。
不过这个动作也恰好让霁炀发现了他脸上明显不正常的潮红,一只手朝他额头探去:“你发烧了,吃药了吗?”
穆那舍没躲开,反而循着那泛凉的指尖,顺势偏过头把脸压进人手心,还往人指缝里挤了挤,凉意让他像只被顺毛捋的大猫,恣意地眯起眼回答:“吃过了的。”
霁炀掌心清晰地感受到他突出的颧骨,只觉得硌的手生疼,但心里的难过更多些,他想到了还在治疗室的江漾,他觉得穆那舍和江漾就是大苦瓜和小苦瓜。
穆那舍看出了霁炀的心不在焉,若无其事地问:“江漾呢?”
“在治疗室”,霁炀如实回答,心里的担忧冒出来,他想起了他在档案室看到的其他玩家的治疗记录,忍不住追问:“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会。”
穆那舍语气笃定,治疗室对江漾来讲确实不会有什么危险,只是对他而言,有种深藏的秘密被发现的感觉,即便发现秘密的人依然是他自己。
“那就好。”
穆那舍又蜷了蜷,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皮一颤一颤地落了下去。
“嗯。”
霁炀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手心是穆那舍温热的呼吸,穆那舍睡得很不安分,时不时蹬着腿,一脚把盖在身上的被子踢飞,他还要防着把人吵醒,眼疾手快的拽回来给人盖好。
江漾睡觉也是这样,他们少有的住在一起时,夜里他偶尔醒过来往旁边看一眼。
有时候是抱成一团夹在腿窝,有时候四仰八叉的,一看被子早就耷拉在地上了。
果然,不管多大都改不了这个毛病,霁炀没察觉到他渐渐软化的眼神。
其实他倒不是接受不了一个可能和之前接触的完全不同的江漾出现,他只是担心
就像他会不安地确认:“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直到穆那舍睁眼,霁炀依然是这个姿势。
穆那舍看上去状态好了不少,他睁了睁惺忪的眼睛:“就一直这么坐着?”
“怕吵醒你。”
霁炀默默抽回了被压得有些僵硬的手,江漾睡眠一直不好,有点动静就要醒,醒了还不容易接着睡。
穆那舍笑而不语,他掀开被子动作缓慢地往床沿挪去,小腿骨不可避免地碰到了霁炀的膝盖。
霁炀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视线过渡到穆那舍垂在床边的那截深色裤脚,没等穆那舍脚尖落地,就先一步地弯腰,伸手捡起了稍远些的拖鞋,在人脚边摆正。
“你对谁都这么乖?”
穆那舍对准鞋孔,稳稳地踩了进去,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
霁炀盯着那张和江漾一模一样的脸,对上穆那舍这句近乎挑衅的话,像是少年的心事被戳穿一般,一下子有些难堪:“也没有很乖”
他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每个雇主都说他强大、可靠,他要的是让江漾可以毫无保留地依靠,至少不会再被逼到之前那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可江漾于他而言不同,所以他私下在江漾面前自然也不同,更别提再对上比江漾淡漠,偏偏又比江漾直白的穆那舍了。
“就是很乖。”
穆那舍站起身,一下子比霁炀高出小半个身体,他俯身朝霁炀贴近:“我有没有说过你很乖?”
我是江漾还是穆那舍不对穆那舍以前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霁炀有些慌乱地甩了甩头发,像是在否认,穆那舍靠得更近了:“没说过吗?”
江漾说过吗?好像大多时候江漾才是表现得更乖顺的那一个。
他偏了偏头,避开穆那舍过于强硬的视线,语调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怎么总凶我。”
“所以你觉得我不喜欢你?”
霁炀小声应了一下。
“所以你觉得江漾恢复了之后,我会对你不好是吗?”
霁炀又小声应了一下。
穆那舍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淡淡的:“白疼你了。”
对当初踏上审判台的乱码而言,江漾是他陌生的爱人。
可于穆那舍而言,同样如此。
他接收江漾的记忆不是实时的,而是固定在治疗室。
而他一直进入治疗室的时间都没什么规律,有时候是一周,有时候是一年,有时候甚至是十年。
档案室里,画面在眼前一帧帧闪过,饶是他再迟钝,也看出了江漾和霁炀的关系不一般。
江漾爱霁炀,所以他也会爱霁炀,可是他还没有做好爱一个人的准备。
所以在发现不对劲后,他第一时间从治疗室里退了出来。
直到江漾最后一次使用审判牌,007即将作为监测江漾的审判者进入疗养院,他才完完整整地接收了所有关于江漾和霁炀的记忆。
这次,霁炀没来得及组织语音,舌尖就突然被穆那舍衔上了。
这个吻很温柔,带着淡淡药味的苦涩,混着穆那舍身上清洌的气息,没有丝毫侵略性。
霁炀身体瞬间绷紧,像被烫到一般,穆那舍托起他的下巴,拇指安抚地在他喉结处抚摸:“乖孩子,放轻松,嘴巴再打开一些。”
说话间,还弯曲了膝盖,强势地挤进了他的腿缝。
膝盖垫在凳子边沿,离他很近,空白的间隙又形成一种微妙的触感,他脑袋一片空白,一时分不清到底打开的是嘴还是腿
他只能被动的仰着脖子,喉咙里失控的溢出两声细碎的呜咽,然后没什么着落的喊着。
“漾漾”
穆那舍亲完,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额头抵着霁炀额头,近的睫毛都快缠在一起。
他吻了吻霁炀湿润的眼角,妥协道:“算了,不怪你了。”
“你现在可以再问一遍那个问题。”
“不想问了。”
霁炀差点被溺死在这片海里,说话间声音都在发颤。
穆那舍却不管他的拒绝,自顾自地回答:“很乖,很可爱,我很喜欢。”
“江漾很喜欢。”
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霁炀心里,霁炀红透了。
穆那舍往下扫了一眼,捏上人脸:“你也就是先遇到了85岁的我。”
“我去下洗手间,等下要去禁闭室了。”
穆那舍收回手,直起身,霁炀抓上穆那舍的手腕:“这么早吗?”
“嗯,天亮之后就来不及了。”
霁炀急切追问:“你要做什么?让江漾代替你做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穆那舍没再隐瞒,语气平静地解释:“没有权限,身体出了点问题,禁闭室安全些,但是我如果直接消失,被他们发现会出事。”
他顿了顿,又提醒道:“不过,你们只有两天时间,最晚后天就要离开。”
霁炀心里一紧:“那你呢?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审判关停,我不会有事。”
霁炀还不是不放心,又确认了一遍:“真的吗?”
“嗯,不骗你。”
得到肯定的答复,霁炀从魔盒里取出了那张审判牌,连带着那朵白玫瑰,一起递给了穆那舍:“江漾让我给你的。”
穆那舍眼神闪烁,迟疑了一瞬,才捏着玫瑰花杆放到鼻尖下方轻轻嗅了嗅。
淡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想了想他还是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又过了十几分钟,穆那舍从洗手间出来,霁炀一路送他到六楼禁闭室门口。
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打开,站在门外,门后一片漆黑,什么都透不出来。
“霁炀。”
背着光,穆那舍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模糊,那个在霁炀印象里永远充满神性、冷漠疏离的院长,此刻舌尖却囫囵地吐出他的名字。
霁炀莫名有些紧张:“我在呢。”
“谢谢你在。”
“别担心,我们还会再见的。”
第134章 光明疗养院
治疗室的光线本就偏暗,像被时间浸泡过的旧胶片,碎屑般漂浮在江漾的瞳孔里。
他在数个重叠的年岁中反复跋涉,少年在废墟里拾荒,青年在血泊中填弹。
可无主之地永远向前,没有谁能留在时间里,唯独他被钉在长河的罅隙,孑立原地,像被囚禁的困兽。
没有死亡,没有终点,只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嘀——”
天亮了。
头盔缓缓升起,江漾恍惚听见某种骨骼开裂的脆响。
他迟钝地眨眨眼,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锈蚀的空气。
起身,心不在焉的向外挪起步子,五指抓上门把手,他停在原地不受控的打了个哆嗦,像被冻的。
他蜷起手指确认,春天都来了,怎么还会那么凉啊。
他有点难过
算了,他对那些人也没什么印象了。
只是江漾没想到,一开门就见霁炀正坐在门口左侧的地板上,脊背抵着墙,像一尊被露水打湿的守夜石狮。
听到响动,霁炀睫毛猛地掀起,单手撑着地面,利落地翻起身。
“漾漾!”
原本被搅得发慌的空落,总算多了点真实的触感。
江漾主动抱了过去,栽进他怀里,把脸埋进他肩窝,眼泪砸在他衣领,吧嗒吧嗒的。
“霁炀他们都不在了”
有的老了、有的死了、有的消失了,最初陪在他身边的那些朋友,约好要一起离开无主之地的人,一个不剩
“我还在呢。”
哭到后来,江漾连声音都发哑了,胸腔闷闷地疼,只能把脸埋得更深。
霁炀手臂收紧,任由他所有的委屈都卸在自己身上,声音沉而稳,带着哄劝的耐心:“我给你带了早饭,在院长办公室,我们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穆那舍已经去禁闭室了吗”
江漾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音节裹着哭腔,连呼吸都跟着发颤。
霁炀手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已经去了,我看着他进去的,他把办公室的钥匙给我了,我们在那里不会有人来,里面还有休息室,你休息会儿好不好?”
江漾鼻尖蹭过被泪水浸得发潮的布料,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模样可怜又脆弱。
“我还不困。”
“那先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语气软得像哄小孩儿,江漾顺从地点点头,掌心就被一只温热的手牢牢裹住。
霁炀脚步放得很慢,牵着他边往楼上走边解释:“早上厉生给我发消息,说护工去病房送早饭,我就回去给你拿了一份。”
“所以”江漾突然偏过头,视线落在霁炀眼角那抹遮掩不住的疲倦上:“你就在门口坐了一个晚上?”
“没那么久,穆那舍两点去的禁闭室。”
霁炀刻意轻描淡写,可他没说,现在是八点,没那么久也是实打实坐了六个小时。
江漾把到了嘴边的为什么又咽了回去,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不过是放心不下他在治疗室。
办公室的桌子上摆了好几个塑料餐盒,江漾没急着过去,反而径直走向一侧的展柜,精准锁定其中一个橡皮泥摆件,细看来倒有点像穆那舍。
霁炀在办公桌外侧,挨个把饭盒打开摆好,回身江漾已经打开柜门拿了出来。
时间久了,橡皮泥都有些褪色,江漾拿在手里朝他晃了晃:“这肯定是你做的吧。”
霁炀大脑宕机了一瞬,他想起了穆那舍那个带着药气的吻,有些心虚地错了视线:“记不清了,应该是吧。”
江漾随手揣进口袋,迈步到他面前站定,身体前倾,凭借直觉,声音不轻不重地往霁炀耳朵里凿去:“有事瞒我?”
霁炀脊背僵直,随即肩线缓缓舒展,他瞒不过江漾,于是坦白:“漾漾,我觉得很矛盾。”
“对你,对穆那舍,都很矛盾。”
江漾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双手撑上他背后的桌面,将他圈在自己和桌子之间,语速缓慢而平静,说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你有没有想过,曾经和你并肩作战的江漾,其实已经不存在了呢?”
霁炀身体轻轻颤了一下,江漾没有停,继续道:“无论是穆那舍还是我,我们都不是你的阶段里,一开始所认识的江漾。”
“不要再讲了”霁炀声音变得生涩。
江漾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我们只是因为你的存在,所以才存在在这段关系里。”
“我知道”,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霁炀嘴角向下一撇:“那我是不是背叛他了。”
“也不算是吧,时间是没有顺序的,能够吸引你的永远是那个灵魂。”
江漾抬手,用指腹替人擦去的眼泪,又轮到他哄霁炀了,他捧起人脸,笑吟吟的:“是不是穆那舍欺负你了?”
“没有”
霁炀低下头,说着没有,嘴里却期期艾艾地向他告状:“他说我也就是先遇到了85岁的他了。”
江漾哑然失笑,伸手揉了揉霁炀的头发:“别怕,说好了你做攻的。”
“被我包裹、得到我、占有我、”
“我们可以很快乐,承受不住太快乐了也没关系。”
眼前人似乎和凌晨穆那舍的影子重叠了:“很乖,很可爱,我很喜欢。”
“漾漾!你都看到了!”
霁炀顿时觉得被捉弄了,反身一用力,掐起江漾的腰就把人抱到了办公桌上,故作凶狠:“叫老公!”
江漾勾上他的脖子,大大方方开口:“老公。”
“等这次审判结束,来3509找我。”
3509,江漾的房号。
观测间飘过一连串的问号。
有观测者问:“你们的关系是还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江漾从治疗室出来,就没再刻意隐瞒和霁炀的关系,两个人的互动引起了一大波关注和讨论。
有恶意的:“过审判还有心思谈情说爱的,真嫌死的人不够多了。”
有幸灾乐祸的:“哟哟哟,不会还有什么殉情的戏码吧。”
当然,更多的还是在弹幕里祈祷,祈祷江漾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祈祷他们还能回家
可他们似乎忘记了,连他们都需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又如何勉强江漾从始至终的坚定。
鸡蛋、包子、豆浆、葱油饼……
冒着热气的早餐看得人食欲大增,江漾绕到里侧椅子前坐下,一双筷子也隔着桌面塞进了他手里。
葱油饼金黄酥脆,江漾咬得咔咔响,对面霁炀手下没停,又剥了鸡蛋,这才坐下来。
话音一转说起了穆那舍的奖励:“所有玩家的房间,都出现了一张出院证明。”
江漾咬了口包子,尝到里面的萝卜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他最讨厌吃萝卜了。
但包子只有两个,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咽下,抬头问:“什么意思?”
霁炀解释:“上面有一栏出院人,是需要病人本人签字的。”
江漾捏了捏手里的包子:“但是如果我们猜测得没有错的话,玩家应该还不算病人吧。”
这个结论还是他们在档案室时得出的。
玩家本来的身份是护工,在第一天进入疗养院后和本是病人的NPC,以及混在病人里的“审判者”交换了身份。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进入疗养院的玩家只有14个,可最终对应的“护工”居然有19个。
表面上看玩家的病历存档进了档案室,实际上因为不是常规路径入院,而且在穆那舍的刻意为之下,玩家的档案上并没有他的签字。
既然玩家不是病人,那穆那舍给的奖励又为什么会是出院证明呢
江漾掌心托着脑袋细细思考,余光瞥了眼手里才吃一口的包子,眉眼间闪过一丝为难。
不过没等他硬着头皮英勇就义,霁炀就伸长手,从他手里接过,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下去,吃完还在另一个包子上拍了拍:“吃这个,忘了跟你说里面有一个萝卜的。”
“谢谢你啊,老公。”
江漾捧着包子,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眉眼都弯了起来。
“漾漾!”
霁炀无奈地喊了他一声,但脸上满是纵容,当然对于江漾刚刚的考量,他也有些自己的想法:“所以我觉得,会不会这些出院证明,不是给玩家的呢?”
“你的意思是,给审判者?”
吃饱了,江漾往椅子上一瘫,一手摸着肚皮,一手摸出手机,看上去懒洋洋的。
“对”,霁炀点点头,病历上有护工的签名,他猜测:“玩家不需要,替代玩家的那些病人,自然需要院长出具的出院证明才可以离开。”
江漾一时困惑:“穆那舍要放他们离开?”
“穆那舍没说,我也不清楚”,霁炀摊摊手,语气带着不确定:“可能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我想,应该不需要等到晚上了。”
江漾已经按亮小美的手机,点进了消息列表。
【1月9日-晚】
【A走哪算哪旅行团:不是!你能不能干!一共俩人!你困哪儿了!】
【A走哪算哪旅行团:我*!我**!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
【A走哪算哪旅行团:你还能把谋光的考核官困了!】
(省略十几条吐槽)
【1月10日-早】
【A走哪算哪旅行团:算你走运,我把情况反映上去了,代理人那边说疗养院出了bug,让我们团里安排一辆新车,先把所有在疗养院的玩家接到马戏团,让他们通关马戏团之后跟团回去。】
江漾手指着这条最新的消息给霁炀看:“你之前向上反映,有回复了吗?”
“没有”,霁炀探出身子仔细地看了一遍:“你的意思是”
江漾手里把玩着那块橡皮泥:“吴一白的目的,是把审判者从疗养院送回无主之地。”
霁炀立刻接话,顺着他的思路往下讲:“那么,穆那舍设置门槛让病人签字,实际上就是为了区分那些被审判者替代身份的玩家。”
“对!”
江漾打了个响指,顿了顿语气又变得严肃:“这次审判对玩家限制很大,吴一白铁了心要把他们送出去,我们不能从疗养院内部阻止的话,或许”
霁炀眼底一亮,可很快那点光又灭了下去:“马戏团只是个普通的单人审判,就算我拿到A级权限,死亡率也不会超过20%,而且他们还可以拿其他玩家来填补这块概率,阻拦的可能性不大。”
江漾摩挲起下巴,神情为难:“这样子啊”
“不过——”
“我们或许可以试试,把旅行团关停。”
马戏团不是重点,重点是回程的旅行团,旅行团在,从马戏团到无主之地的大门就一直大敞。
可马戏团不在,这条线就算是没有了。
“能实现吗?”
江漾突然神情紧张,追问:“那小美他们会怎么样?”
“按我所了解到的是,所属公会的NPC,我可以把他们调到其他审判里。”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小美!”
江漾几乎是从椅子上蹿起来的,他摩拳擦掌,眼底闪着兴奋的光:“顺便把那两个家伙给她带过去。”
一个小时后,餐厅后厨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声响,此起彼伏的求饶声里还混着几声猴子的惨叫。
“姐!姐!”
“我错了姐!别打了!”
“嗷嗷!别打猴脸!别打猴脸!”
片刻后,小美拍拍手,一副大姐头的做派,踩着椅子,甩了甩空荡荡的袖管:“把手机给我!”
江漾对上这两姐妹跟小弟似的,忙不迭把手机递了过去。
小美给团长打去电话,对着听筒又是一顿劈头盖脸地输出,输出完了才问江漾:“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敢情啥也没听清,江漾重复了一遍:“给你们换个工作呀。”
电话那头团长想都没想直接否定:“不行!我这才刚换完!影响我绩效!”
霁炀加码:“以后修复和升级需要的所有灵魂砝码,谋光都包了。”
“嗯”
团长听出了霁炀的声音,犹犹豫豫里还夹着一丝暗爽:“那也不是不行吧”
江漾和霁炀对视一眼,剩下的就看其他人了。
他们不会主动帮忙,但是其他人有能力离开的话,他也不介意带他们离开。
“那我来联系月江,你去院长办公室。”
第135章 光明疗养院
一直到晚间活动快开始,办公室的门才被推开。
办公室里,霁炀戴着口罩,穿着穆那舍的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只露出一双紧绷的眼睛。
桌上是其他玩家交上来的出院证明。
但他的目光落到跟在月江后面的江漾身上时,瞬间就没了冷静。
江漾情况不太好,深蓝色的病号服上,溅满了暗红的血渍,还有的应该是新添上的,看上去触目惊心。
霁炀起身快步迎上去,小心翼翼扶着人坐回沙发,身上、手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了血。
“怎么回事?”
月江脸色难看,没好气地开口:“今天一天,我们至少遭遇了三波攻击,除了审判者,还有玩家。”
霁炀蹲在沙发前,单膝点地:“你不是说你去找月江确定一下明天什么时间开门吗?”
“我没事”,江漾强撑着笑了笑,可脸色苍白得像纸,声音也透着虚弱:“伤口都处理过了,也不全是我的血。”
他还想挣扎着起身,霁炀伸手按上他的肩膀,不由分说的把他按了回去:“老实说!怎么回事!”
知道瞒不过去,江漾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只剩下一丝苦涩:“应该是我和穆那舍之间的平衡被打破了。”
霁炀心里猛地一沉,追问:“是因为那张牌?”
江漾点点头,声音低了些:“他受伤了,不拿着那张牌,就是活靶子。”
如果不是江漾受伤,那就会是穆那舍。
霁炀张了张嘴,原本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但看着江漾满身是伤还要强撑的模样,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盯着人的眼睛,最后只化作一句郑重的承诺:“以后想做什么,我和你一起。”
“不要怕麻烦我。”
江漾愣了一下,他没让霁炀和他一起是因为霁炀身上伤还没好,又在外面待了一夜,所以才会让霁炀先装着院长帮他在办公室里收出院证明的。
可显然霁炀想多了,他主动挺起上身拿脸颊去贴人下颌,小幅度地蹭了蹭:“知道了。”
“咳咳咳——”
月江的咳嗽声冲淡了此刻的温情,他在办公桌前翻动着出院证明问:“他们都交上来了吗?”
霁炀回头看他,眉头紧锁:“目前能确定的是5号、10号都被代替了。”
江漾靠在沙发上,了然地叹了口气:“怪不得今天跟疯了似的攻击我。”
“他们都该死。”
月江脸色阴沉,声音冷得像冰,那会儿江漾还没找到他,等他感知到江漾出事,江漾身上已经添了好几道口子。
“你先休息会儿吧”,霁炀拿过毯子盖在江漾身上。
看窗外夜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疗养院的走廊里隐约传来脚步声,不知道是玩家还是审判者。
霁炀收回目光,语气凝重:“恐怕今天晚上,也是一场硬仗。”
在二号楼的四楼,也就是你们目前所处的位置。
之前这里有一个特殊的病房区叫静默区,曾经住着14位病人。
他们从来不说话,医生认为他们得了种罕见的失语症。
某天夜里,值班护士在查房时发现,静默区的病人,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减少几个。
晚上8点,病房里剩下11个人。
江漾要讲述的故事,就是从这里继续的。
“凌晨1点时,还有9人。”
江漾露出的眼睛审视着活动室里的各位,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他白天除了找月江,就是和月江单独找机会确认每个人手里的牌面。
记忆碎颅治疗室里有穆那舍留下的后续故事,但为了确保明天顺利离开,他还要在这个基础上调整一下,他不想节外生枝。
如今场上,1号、3号、4号死亡。
5号他自己手里是黑桃A、梅花2、方块7、红心K。
当然这些牌现在都在霁炀那里,连带着这几张,霁炀手里还有梅花5、方块Q和梅花K。
月江则拿着原本星野的牌,红心5、方块8、梅花9。
两人警惕地坐在第一排,隔壁仍然是坐在一起的护工,可显然护工的数量少了两个,大概是对应5号和10号。
不过让江漾意外的是,镜子里的黑影居然也在,只是没再穿护工服,一身从头到脚的斗篷在人群里十分显眼,也不知道他的目标会是谁。
江漾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离开办公室没多久,一个身影悄悄潜了进去。
往下5号手里剩一张,不需要继续出牌。
而或许是黄二的愧疚,他和月江找上门时,黄二没怎么隐瞒,如此连带着7号马亮、8号常闯、9号黄二、11号树卓以及黄四,牌面都摆在明面上了,剩下的2号和10号影响就不是很大了
那么,首先要避开黑桃。
1点。
黄四递了张红心A。
9人。
女人率先递了张红心4,计划里原本应该是树卓递出这张牌的,不过没关系,看女人递完之后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应该手里就剩下一张牌了。
如此10号手里的牌也能推断出来了。
月江上前补了一张红心5。
“凌晨2点”
霁炀:梅花2。
“8个人”
月江:方块8。
月江只剩下一张牌。
“凌晨4点”
为了防止被护工截胡,江漾语速很快。
树卓:方块4。
“他们突然发现原本消失的5个人,其中的五个似乎又回来了”
霁炀:梅花5。
常闯:黑桃5。
这还是常闯主动要求的,他有一个道具,刚好和马亮研究了一套新的战术,想试试看。
江漾没拒绝,他也有自己的考量,他想知道黑桃的负面效果是谁带来的。
如果只有穆那舍会带来这样的效果,那他就必须考虑好如何不穿帮,而且他听说了昨晚的事。
5号被黑桃J庇护了一时,如今又重新被审判者寄生他还不确定隐藏在暗处的审判者还有几个。
月江分了道恶魔之力跟在常闯背后。
无事发生,他对着江漾无声地摇了摇头。
“所以消失的一个人去了哪里呢?”
黄二:方块A。
“医生们开始大张旗鼓地找了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早上的七点钟”
黄二:红心7。
黄二也只剩下一张牌。
“医生的日志最后写道,那名病人不是离开了,而是被墙壁吞没了”
“墙壁里传来纸牌摩擦的声音,后来调查发现,除了那个人,其他病人的床底下都藏着一张扑克牌,分别是”
霁炀:黑桃A。
马亮:黑桃2。
似乎是意识到活动已经进行至尾声,有些生物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江漾启动了傀儡人。
同一个人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人影”也藏在阴影里散布在活动室各处。
没有3。
厉生不假思索地从其他NPC护工手里夺了一张。
接着是黄四的黑桃4。
厉生继续夺来两张5和5。
霁炀:方块7。
厉生再次夺来的8。
下一张——
比黄四先一步到的是10号的黑桃9。
江漾刚接过牌,嘴角就勾了勾,与此同时霁炀和厉生十成十的力道也甩了过来。
“你!”10号惊愕地仰起头,嘴角溢血,声音堵在喉咙里。
没死
“唉~”江漾附在他耳边低声道:“那很可惜了,我放你一马,再把你的红心10交出来好吗?”
动静太大已经吸引了镜子的注意,到时候引起这些人联手反扑就不好了。
江漾有了别的打算,朝还打算继续动手的霁炀和月江比了个手势。
10号胆战心惊的拿出了纸牌,随后木愣愣地往回挪动。
树卓视线在江漾展示出的红心10和自己捏在手里的黑桃10跟黑桃K,一时间有些迟疑。
下一张J也没有。
厉生本来打算故技重施,可很快10号便又折返回来。
手里攥着一张黑桃J,像是不甘心。
月江率先反应过来,恶魔之气死死地扼住了10号的喉咙,无声地警告道:“你最好别乱说话。”
对江漾的担心,让月江时刻保持着高度的紧张,恶魔也将整个活动室都笼罩得严丝合缝,没有什么心思可以躲掉恶魔的监视。
10号倒在地上捂着喉咙大口地喘息起来,如果不是江漾不想这些审判者再去寻找其他玩家作为目标,月江势必要杀死他。
霁炀:方块Q。
树卓:黑桃K。
江漾完全没有给护工留下一点机会。
最后对着众人开口前,江漾先蹲下身拍了拍10号的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没什么起伏:“你应该不想知道那个消失的人,到底去了哪里吧,所以管好你的嘴。”
“很奇怪,那个人始终没有找到,他似乎永远留在了墙壁里。”
“小心,墙壁可能会再次打开。”
出活动室前霁炀把江漾的红心K还了回来,这样所有人手里刚好剩一张。
唯独厉生
厉生两张Joker牌,江漾翻遍了穆那舍写的所有笔记,也没有这两张牌的处理方式。
穆那舍第一天说连带着大小王一共54张。
可护工和玩家如果是两副牌的话,最起码场上要有4张Joker,但月江天赋耗了一天,也没有其他两张的着落,让人属实费解。
好在并没有强制必须手里只有一张牌才能离开,就等等看明天的情况了。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团长再派一辆车来,江漾用天赋替代被黑桃J重伤的“审判者”作为开车的司机。
小美说车子可以反锁,那么等车子到后,他们会先引导5号和10号上车,随即封闭车厢,直接启动。
而其他人去开另一辆已经修好的大巴车直接返程。
当然——
如果这其中再不出现其他意外的话
霁炀失明了。
第136章 光明疗养院(完)
“漾漾我好看不到了”
晚间活动结束后,江漾是在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睡的,他原本想让霁炀一起,可霁炀摇摆后还是选择了睡在外间的沙发上。
清晨六点,一阵细微而持续的窸窣声传入里间,声音带着非比寻常的试探和摸索。
人不断靠近,江漾警觉地睁开眼,刚坐起身,就见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而霁炀伸着胳膊,语气里满是慌乱,显然一副看不见的模样。
“我在这儿”,江漾心头一紧,顾不上穿鞋,连忙上前握住了霁炀那只在空气中无助探寻的手。
五指相触的瞬间,霁炀几乎是本能地回握住他,他牵着人到床边坐下:“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有江漾陪在身边,霁炀稍稍安心了些,可还是紧紧攥着江漾的手指:“醒了之后就看不到了。”
江漾抬起另一只手,在霁炀眼前晃了晃:“除了眼睛看不见,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霁炀失焦的眼睛望向虚空茫然地眨了两下,他缓缓摇头:“没别的了。”
江漾忽然想到什么,试探地问:“你是什么病?”
“转换性症状。”
俗称癔症。
江漾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他伸手揉了揉霁炀的发顶:“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外面看看什么情况。”
“我”
霁炀自然不放心让江漾一个人去,可也清楚自己现在这样跟出去只会添乱。
“那你小心一点”,他取出一张卡牌,塞进江漾手里:“把这个带上。”
江漾低头在那双没有亮光的眼睛上吻了一下:“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外面的情况更糟糕,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黏稠的胶质,带来审判最后的考验,压得人喘不过气。
马亮像一尊被诅咒的雕像,僵在一号楼一楼大厅的玻璃门前,手指以一种诡异的节奏,反复触摸着门框的四个角:“七七七”
眼神专注得可怕,整个人都凝聚在这重复的计数里,江漾小心从马亮身边绕开,他明白任何打断都会让马亮陷入更深的崩溃,从头再来。
角落里,2号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她抱着膝盖,头深埋着一动不动,沉默地燃烧着最后一点绝望。
“别过来!别让它过来!”
5号的尖叫声刺破了压抑的寂静,他从楼梯上冲下来,涕泪横流,险些撞到江漾。
江漾走上二楼,二楼走廊里空空荡荡,他轻车熟路地往那些人的房间找。
找了一圈,就常闯在房间,宛若丧失理智的野兽,疯狂啃咬着背包的袋子,嘴角满是纤维碎屑。
一边啃却又一边痛苦地干呕,捂着腹部,脸上是扭曲的渴望与生理性厌恶交织的表情。
其他人不在房间,又会在哪儿呢
江漾继续往上楼走,三楼也没有,那么就只剩下四楼的餐厅了。
果不其然,餐厅外黄二、黄四、厉生、树卓、月江都在,除了10号。
从月江口中,江漾得知了这个早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江是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精神分裂症让他醒了以后直接就看到了另一张病床上的星野。
他第一时间去确定了小美的情况,小美几个不是疗养院的,没受什么影响,趁疗养院没彻底乱起来,干脆先把人放了出去。
而后,他又去找了厉生和树卓,厉生身上揣着Joker,没什么不适,就是树卓闹了好一会儿。
至于黄二和黄四,黄二叼着烟解释说:“我用天赋分析这里安全,就来了。”
餐厅早就关停,相当于整个四楼都闲置下来,或许如此,才会免于这里遭到同化。
说完这边的情况,月江关切地望向江漾:“你没事吧。”
可本在第一天进入审判就深受阿尔兹海默症干扰的江漾,在此刻说:“我好像没什么感觉。”
“那就行。”
江漾视线在四楼扫了一圈:“你们见10号了吗?”
月江回:“我出去找过一遍,没找到。”
江漾轻啧一声,看来是昨天的教训给的还不够,他顿了顿继续道:“那不管他了,先把其他人带出去。”
新车八点到,时间也差不多了。
说完,他转身要走,月江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去哪儿?”
“霁炀那边还有点状况,我去找他一起。”
想了想江漾还是没有在黄二黄四面前跟月江说起霁炀的情况,月江松了手没再阻拦
江漾走在疗养院,疗养院除了他们这些人,没有任何护工的影子,但他并没有放松警惕。
手指捏在口袋中霁炀给他的那张卡牌上摩挲,目光看似平视前方,余光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一路走到二号楼楼梯口,就在他即将踏上台阶的刹那,一股莫名的寒意猝然攫住了心脏。
他似有所感猛地转头,视线投向通往更深处的地下通道,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道黑影朝他扑了过来。
是10号!
江漾不假思索地激活了那张天赋牌。
“江漾!想我没!”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漾一时之间甚至忘了闪避。
微光闪起,谢路挟着凛冽的疾风挡在他身前,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才让他停滞的思绪重新转动。
“南柯——”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江漾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里是难以置信的惊喜。
霁炀把牌给他,他以为只是和斗篷一样可以使用谢路的天赋,万万没想到居然会直接见到他们两个。
谢路随手一挥,轻描淡写地挡下了10号的攻击,血族强横的力量接踵而至,直接镇压。
南柯扬起下巴嘚瑟:“怕你想我呀~”
“先上去说吧,马上太阳要出来了。”
谢路抬头瞥了一眼渐亮的天色,出声提醒,张扬的银发在朦胧的光线下熠熠生辉。
“哼~哪有那么脆弱!”
被打断的南柯脸上写满了不服气。
江漾捏了捏他的脸颊,动作自然得像是南柯才从审判出来找他吃饭一样:“好啦,别再晒伤了。”
“知道啦~知道啦~”
南柯立刻眉开眼笑,挽起江漾的手臂就往楼上走去,谢路顿时被甩在了身后。
被“孤立”的谢路看着南柯毫不留恋的背影,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眼底是一片化不开的宠溺。
力量牌是他特意留给霁炀的后手,血族的力量让他能无视环境的限制,而觉醒的吸血鬼身份,则赋予了他跨越空间的能力。
他没办法承诺在黑石城给霁炀留后路,但会在朋友需要的时候,义无反顾地出现。
办公室内,霁炀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失去视觉让他显得有些拘谨和无助。
他微微侧过头,对着空气试探性地轻声唤道:“漾漾”
“我靠!”南柯陡然拔高的音量率先在他耳边炸响,充满了震惊:“霁炀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这么奶狗吗!”
霁炀抿着嘴唇,被南柯这么一嚷嚷,窘迫地没再开口。
江漾及时倒了一杯温水,塞进他手里:“我在呢。”
“南柯和谢路也都在呢。”
霁炀点点头,把杯子递到嘴边抿了一口,姿态看得谢路都不由怀疑:“这人真是我老大?”
话音未落,霁炀的长剑已经握在手里,剑尖贴着谢路身前擦过,还好谢路闪得快。
谢路心有余悸地擦了擦不存在汗:“好了现在可以确定,是我老大没错了。”
南柯更加奇怪了,凑近江漾:“不过,霁炀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江漾张了张嘴,很难在三言两语间跟他解释清楚20岁霁炀和25岁霁炀的问题,只潦草地形容了一下。
但随即谢路以外科医生的角度,提出了一个新的思路:“会不会霁炀现在这个状态,也是癔症引起的呢。”
他分析道:“癔症除了失明这类躯体感觉障碍,同时还会引发精神症状,比如自我身份识别障碍,或者行为幼稚、情感退化这种精神病样的表现。”
“我不知道。”
霁炀莫名觉得愧疚,江漾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背哄道:“没关系的,我们过会儿就走。”
七点三十分,再不情愿他们也要分开了。
南柯猛地扑上来,紧紧抱住江漾,声音染上哭腔:“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找我和谢路,听到没!”
江漾用力回抱:“南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到了楼下,江漾利落地弯腰,一手抓起昏迷的10号的一条腿,生拉硬拽地将人往前带。
另一只手则无比自然的、稳稳牵着身旁依赖着他的霁炀。
诡异的组合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和谐。
行至疗养院门口,月江更省事,除了去餐厅的他们几个,其余不安分的全被放倒,整齐地摆放在门口。
接下来的转移就轻松多了,王大志坐在驾驶室朝他们鸣了鸣笛。
江漾等来另一趟车,按下了天赋中的【代替】键。
【光明疗养院】
【参与人数:14人】
【通关人数:14人】
【本次审判排名(先后顺序):江漾/霁炀、黄二/黄四、常闯、树卓、月江、王静、马亮】
【奖励已发送至邮箱】
出了审判,无主之地刚入夜,3509里江漾瘫在床上,连指尖都懒得再动一下。
面板闪烁着一连串的新消息提示,江漾强打起精神点了上去,除了邮箱发送来的结算,就是霁炀和月江问他怎么样了,他先点开了和厉生的对话框。
厉生的Joker没计入排名,好在人没事。
走之前他们没落下那个在治疗室里本该“死亡”的4号,就是不知道4号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接着是月江,疲惫让他没多和人客套。
最后轮到了霁炀——
毕竟他给霁炀回的消息是问:“你准备什么时候过来?”
霁炀回得很快:“明天吧,工会有点事。”
“好。”
得知霁炀今天不来,江漾一秒关了提示,灭了房间的灯,缩进被子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另一头的霁炀嘴上说着有事,实际手指在面板上百无聊赖地划到飞起。
他从审判出来,状态多少就恢复了,或许和谢路说的一样,他深陷在20岁里也只是生病的影响。
但脑海里有一段记忆他是忽略不了的,是他的父亲。
上次对父亲的印象还是在正义牌升级的时候。
治国安民
算了,他还想不明白。
他瘫回床上,抛开这些琐事,最让他惦记的还是明天和江漾的见面。
啊——第一次——
啊啊啊啊——没有一点经验——
他在面板上烦躁地划过,和其他玩家不同,他没有审判助手,如今连个能求助的人都没有。!
他看到了谋光成员给他发来的消息。
当然,消息内容他不是很在意,他关注的,是这个给他发消息的人。
没记错的话,这人在无主之地也有个男朋友
对,这人也是男的。
纠结片刻后,霁炀敲下了一行字。
【那个想问你点事】
第137章 无主之地
“房间密码多少?”
“****”
消息是江漾早上费力掀开眼皮回的,他还没彻底清醒。
意识模糊间,门锁忽然传来轻响,高大的身影迈着稳重的步伐向他靠近,他恍惚以为自己又睡醒了。
事实是,才过了一分钟,也就是霁炀问密码时,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霁炀身上似乎沾着荒原的风霜,凑上前凉津津。
灌进他从床尾掀出了一道缺口的被子里,也凉津津的。
江漾像块被骤然浸入山泉的暖玉,不受控的打起摆子,可霁炀却像找到热源的雪豹,四仰八叉的纵着自己陷进这块触手生热的美玉上。
“怎么来这么早?”
江漾清醒了些,隔着薄被,指尖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霁炀的声音闷在被子里,含糊不清:“下午要去修复处,晚上谋光还要开会。”
“那还不多休息会儿,我这里嘶~”
江漾倒吸了一口冷气,腰侧的软肉冷不丁被人用齿尖叼着,不分轻重地咬了一口。
“别咬”
他低低哼了一声,只觉得那块被研磨的皮肉又疼又麻。
霁炀拿鼻尖拱了拱他被咬红的位置,凶神恶煞:“下次再这么讲,还咬你。”
话音落,被子里便缓缓隆起了霁炀的弧度,霁炀踩掉鞋跟屈膝上床,带着凉意的唇瓣一路往上,蔓到了他的脖子。
江漾被啃得连小腿都绷直了,脚踝悬在床边,堪堪拿脚尖点地。
他在人肩膀处没什么力道地推搡了两下:“先去洗澡”
霁炀从被子边缘探出脑袋,脸顺势埋向他颈窝,小口呼吸:“漾漾你在邀请我吗”?
邀请?
江漾愣了半秒反应过来,虎口抵着霁炀下颌,稍一用力便托着人抬起头对视:“清醒了?”
怪不得一进门就黏得这么主动,哪还有半分二十岁时,只会红着脸,懵懵懂懂按下他手腕的模样。
“嗯,因为生病。”
不变的只是骨子里对江漾的喜欢。
江漾指尖下移,他在人喉结上压了一下,声音放得低了些:“那一起洗?”
现在才是邀请
浴室的暖雾将两人笼罩在朦胧的光晕里。
江漾依在霁炀怀里,额头抵着对方的肩膀,脊背绷得发紧,像株被风吹得蜷缩的嫩芽。
“漾漾,放松些。”
霁炀的视线追随着江漾发尾渗出的水珠,那点晶莹沿着后颈,堪堪停在肩胛骨就没了踪迹,连着他的喉舌也一起跟着发干。
揉开的沐浴露泡沫,蓬松的像刚绽的白玫瑰,玫瑰花苞刚裂开口子,露出内里裹着细绒的花瓣,软的能掐出蜜。
江漾原本轻浅的呼吸忽然就变了调,他后仰起脖子,发梢的水珠哆哆嗦嗦的往外溅,余下发颤的软,让他眼中,霁炀瞳孔里那点摇曳的暖光,都变得不再清晰。
霁炀装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明知故问:“弄疼你了?”
江漾掂了掂脚,想避开那股让他心慌的力道,可腰后却被一只大掌不由分说地按了回去。
哈
一声细碎的气音卡在喉咙里,他紧抿着嘴唇不肯再张口,可身体泄露的慌乱与敏感却连累了泪水漫进眼眶打转。
霁炀盯着他泛红的眼尾,声音哑得厉害:“很好听的。”
“可可以了霁炀”
可以什么?什么可以?
霁炀眼底的光深邃了几分:“叫我。”
江漾低眉顺眼:“老公”
好听。
于是他哄着人:“再叫两声漾漾”
“老、公、”
一字一顿,格外一本正经,格外深情。
头顶花洒的水流忽然冲刷起绵密的泡沫,温水把泡沫冲得干干净净
霁炀实在没想到,怎么会有人是这样的,不过轻轻两下,就娇气的赖赖唧唧的。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小青蛙,而江漾是那汪温水。
温水煮青蛙。
但偶尔温水也会悄悄升温,慵懒地趴在枕头上,跟刚睡醒的小猫伸懒腰似的。
温软的劲儿,就吸引着小青蛙一路从猫脖子撸到猫尾巴,尾巴尖尖在他掌心搔过溜走,然后小猫舒服得越翘越高。
他很喜欢小猫,尤其是手下的这只慵懒又娇憨的小猫,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挲那柔软的耳尖,小猫便从喉咙里滚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像是撒娇,又像是纵容
“漾漾,我给你点了午饭,等下记得去门口拿。”
江漾的瞳孔还残留几分涣散,好一会儿才聚焦在已然穿戴整齐的男人身上:“你要走了吗?”
“嗯,去修复处。”
江漾往被子里缩了缩:“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呢”,霁炀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你再休息会儿。”
“好吧。”
江漾声音低了下去,看着霁炀转身走向门口,像是没什么留恋。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瞬间安静下来,他往被子里缩得更紧,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算了第一次嘛不了解也正常
混蛋!
bug修复处,让007意外的是,008居然也在。
当然,这里的008是月江。
两人各占据房间一角,死寂的沉默让姗姗来迟的得月,一脚就踏入了这微妙的气场里。
得月眨眨眼,坐在办公桌前纤长的手指抵着下巴,八卦道:“不是刚一起从审判出来,闹别扭了?”
008抱臂靠在墙边,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言简意赅:“没有。”
“我报了违规,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受理?”
007转头重重倒进沙发里,小腿垫在茶几上,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
得月脸上的戏谑收敛了,她正色道:“高塔对审判本身的监管力度在减弱。”
“趁戒备降低,我修改了一些权限。”
她的目光在007和008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我猜你们两个,应该已经有了你们作为玩家时的记忆了。”
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007缓缓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从沙发里直起腰,眼神变得锐利。
得月继续说:“没有受理,是因为月江拿到权限也是我推动的,处理违规没有意义。”
“你们最后做得很好,想到把审判者困在外面。”
得月脸上的赞赏还没收回去,随即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但是有件事必须告诉你们,bug修复处又多出两个审判者。”
“什么?!”008冷淡的神情瞬间龟裂。
007眉头紧紧锁住,追问道:“怎么回事?”
“准确来讲,跟你们回来的是一个,还有一个是黑石城回来的。”
007心下一沉:“谁?”
得月红唇轻启吐出了一个霁炀并不陌生的人物:“V先生。”
007深吸一口气,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影响大吗?”
得月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掌控一切的从容与自信,她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语气轻描淡写却充满力量:“我在bug修复处,不会让他们翻出什么水花的,”
“但这个不是重点。”
“我找你们来,是为了即将开始的拍卖会。”
“这一次,拍卖会的规则彻底变了。”
只不过让得月以为使规则改变的那个人,此刻正痛苦又无助地倒在床上。
吴一白穿过寂静的书房,停在虚掩的卧室门口,门缝漏出的光影里,塔起伏的轮廓像条濒死的鱼。
“啊”
塔含着指尖,水渍从嘴角溢出,身下的床单晕出了深色的湿痕,他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发出和以往全然不同的渴求:“不够不够”
吴一白不假思索地叩响了门板,突兀的声音砸进房间,也让塔直接痉挛着瘫软下去。
他抽出手,撑着床单坐起身,宽松的白衬衫松松垮垮地搭在肩头,露出的锁骨处染着不正常的红。
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门口还没离开的吴一白,积压的烦躁瞬间爆发:“滚!”
“你该吃药了。”
吴一白语气平淡的像在陈述公事,迈步走到床边,掌心摊开把蓝色药片递了过去。
塔坐在床沿,面无表情地接过,又避开吴一白递来的水杯,仰头干嚼咽了下去。
苦涩在舌尖蔓延,体内翻涌的燥热一点点褪去,他瞥到吴一白的表情,反手甩了对方一巴掌。
“管好你的眼睛,否则我不介意给你挖了。”
吴一白垂下眼,将眼底的心疼敛得干净,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一件帮塔穿好。
穿完,吴一白直起身,语气依旧平稳:“我去外面等你,有些事还要你来做决定。”
塔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的阴郁丝毫未减,像一团化不开的雾。
他曾以为Un娱乐是自己的起点,他以为他是该隐,可借助审判牌苏醒后,灵魂深处那段潜藏的记忆也随之被唤醒。
失控、肮脏。
恶心透了。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这些人都该死
另一头霁炀从bug修复处离开,便马不停蹄地召开了谋光内部会议。
会议依然是针对得月提到的拍卖会,结果一帮人从傍晚讨论到凌晨3点都没结果。
有成员扛不住了,暗戳戳地在面板上给霁炀发了个消息。
还是霁炀专门请教的那个人,叫卓然。
卓然以身涉险:“老大,你今天没去找你伴侣吗?”
霁炀回了个简洁的“?”。
公事场合扯出私事,他抬眼,眼刀冷冷扫了过去。
卓然不死心地问:“老大你该不会完事之后就从他那儿走了吧?”
这话一出,霁炀关了面板,指桑骂槐道:“你们谁要是不想开会,现在就可以走了。”
“老大,我真不是不想开会。”
卓然戳着面板,天地良心他完全不是不想开会,主要是好心提醒:“你俩毕竟第一次,你做完就跑,很渣的好不好。”
“事后也很关键的,不然怎么期待下一次呢。”
“要耐心点给人做清理,再多搂搂多抱抱多哄一哄,直接走怎么行呢。”
一出审判就忙得轮轴转,霁炀一时间还真没想起这茬,此刻被卓然骤然点破,再想起早上他离开前,江漾近似依赖的眼神,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他点开对话框,手指飞快地给江漾发了个消息:“漾漾,吃饭了吗?”
不对,都三点了,指不定睡着呢。
可卓然说得也有道理,他越想越烦躁,索性一拍桌宣布:“散会!”
众人如蒙大赦。
卓然勾起嘴角,心里美滋滋地盘算:老婆刚出审判,可以回去抱老婆咯~
第138章 无主之地
凌晨3:10
3509
霁炀输完密码进入房间,脚步声被他刻意压得很轻。
黑暗并没有成为他的阻碍,他稳步向前,很快便走到了床边。
江漾身上穿着睡衣,看样子已经自己清理过了,这让他内心的愧疚又多加了几分。
人睡得安详,不安分的还是蹬得凌乱的被子,一半掉在地上,另一半夹在怀里,他看着这一幕,压下喉间无奈的笑意,伸手帮人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只是这番动作让江漾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霁炀你回来啦”
“嗯,睡吧,天还没亮呢。”
霁炀轻轻抚摸着他翘起来的卷毛,在床边蹲下身,盯着人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江漾努了努鼻子,问道:“你等下还要走吗?”
“不走了,陪你。”
听到这话,江漾挣扎着往里侧挪了挪,空下大半床位,说道:“那一起睡。”
被窝里冒着热气,青年烘得红彤彤的,像个小火炉,霁炀故作矜持道:“没事,我去沙发上睡就好。”
“好,柜子里有备用被子。”
江漾回答得干脆利落,霁炀掩下眼底的落寞,转身时没注意江漾已经睁开眼,撑着脑袋看他。
“回来啦,puppy,一起睡。”
像只故意撩次人的小猫似的,不,是撩次狗。
“好!”
霁炀一秒应答,生怕江漾反悔。
整完这么一出,江漾的困意也消散了几分,侧脸紧贴在霁炀胸膛,不自觉地把人睡衣的扣子当作了磨牙棒。
当然,霁炀身上的睡衣也是他的,就是尺寸小了些,箍在身上紧绷绷的。
他们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光,床头灯光昏暗,只能隐约看到彼此在虚化的光影中显现的轮廓。
霁炀捉到了一根戳到他鼻梁上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
从指尖到指缝,再缓缓移向腕骨,就在江漾以为霁炀还会继续时,正打算推拒,那道吻的他发麻的力道,便先一步停在了他手腕内侧那片细腻的皮肤上。
脉搏在人唇间微微跳动,霁炀虔诚的动作,仿佛透过那层皮肤,亲吻着他的心脏。
“我爱你。”
江漾嘴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句话。
20岁的乱码张扬热烈,20岁的007懵懂直白,25岁的霁炀成熟稳重,25岁的007顽劣至极。
而此刻的霁炀,似乎融合了所有岁月留下的特质,他形容不出来,只感到心底的酸涩满的快要溢出。
霁炀搂紧着江漾的腰,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脑袋埋进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也爱你。”
“很爱。”
从20岁开始就爱了。
霁炀无比庆幸,在20岁那年,他就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他这个85岁的小爱人。
可有件事自从他从得月那儿出来就一直在纠结。
得月建议他带上江漾。
但私心让他并不想把江漾牵扯进来。
垂眸,江漾在他怀里窝得很乖顺,他旁敲侧击地问道:“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不知道”,江漾摇摇头,掀着眼皮望着他:“你要去忙了吗?”
霁炀不经意地从他后背拂过:“应该是要忙一段时间的。”
江漾撑起胳膊,眼底闪着光芒:“所以,请问会长大人,我通过谋光的考核了吗?”
“漾漾,雇佣任务危险系数高,而且暂时还无法确定你进了审判会出现什么情况,我不放心。”
正因如此,霁炀才会纠结。
“好吧。”
江漾倒回枕头里,南柯星野都不在无主之地了,他还不清楚自己能做些什么。
但霁炀的担心不无道理,万一和上次一样进了别的审判,或者因为他又激活了什么东西,算了,还是不连累别人的好。
就是有点无聊。
“不然你和我先回谋光?”
霁炀提议:“谋光有人,底下拳场也会有人去练拳,我不在的话,你应该不会太无聊。”
他想的是江漾没事儿就当巡视一下地盘,看看别人打拳,却万万没想到,江漾会亲自上场
谋光内部以强者为尊,江漾初来乍到,“空降”对他而言不算好事,因此霁炀并没有特意跟其他人说明江漾的身份,只喊来卓然,交代卓然有空陪江漾四处转转。
并着重强调:“不要让人找江漾麻烦。”
然而,不知是从哪儿走漏的风声,江漾到谋光的第二天,刚下拳场便遭到了谋光有名的大块头的挑战。
大块头刚打完一场,脚边还躺着他上一轮的对手,江漾直言:“我打不过你。”
“你这是认输了?”
大块头翻过围栏,从台子上一跃而下,挡在江漾面前。
江漾淡淡扫了他一眼:“明知道结果还要上去逞英雄,那是傻瓜。”
大块头接着挑衅:“没关系啊,打不过我,你可以全场随便挑一个,就问你敢不敢比吧。”
江漾偏过头,没从围观群众里察觉到什么恶意,他将目光重新转回大块头,视线往下落在对方支撑的重心上,挑挑眉:“一定要比?”
大块头回:“当然。”
“那一周后,我会在这里打败你。”
时间转眼到了第六天晚上,这几天里江漾也上场过好多次。
纯粹的肉搏让他多出些精神上的满足,有时击败对手,有时候被对手打败。
他也是在这期间才了解到,耿直如卓然。
霁炀:“不要让人找江漾麻烦。”
卓然:“他很强,别招惹他。”
要不一个个出手都那么狠呢。
但江漾越挫越勇,即便挨了打,晚上也会单独在拳场对着沙袋练拳。
沙袋被他打得砰砰作响,霁炀也终于赶了回来。
卓然意识到闯祸了,开始无时无刻地向霁炀汇报江漾的动向,不敢再有丝毫差错。
六天19场,第一天3场,3场全输。
等到第四天往后,已经做到打一场赢一场。
霁炀看到卓然传来的消息,心惊胆战的,却又在得知江漾的进步后,心里既酸楚又骄傲。
他站在楼上往下看,巨大的拳场宛如一个囚笼,他对江漾的担心将江漾困在了这里,可江漾从来不是莬丝花、笼中雀。
他曾问过江漾,别人都不愿进审判,怎么江漾才出来就急着马不停蹄地往下赶。
江漾说:“我想离开无主之地。”
于是,他又问:“要是死在审判里呢?”
江漾答:“死亡对我来讲不是最坏的结果。”
“我想回家,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正想着这些,江漾突然发现了他,仰着头兴奋地朝他招手:“霁炀——”
一如当年在疗养院那样。
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江漾认不清所有人,唯独见到他会从躺椅上跳起来,大力地冲他摆动着手臂。
“霁炀是你在喊我吗——”
“你怎么不来看我——”
“院长说——”
不。
现在是爱人了。
霁炀深吸一口气,快步走下楼,大步流星地往人面前走去:“漾漾,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有一个审判,我需要你帮我去,可以吗?”
“好啊。”
江漾立刻爽快地回应,一个多余的问题都没问。
霁炀又补充了一句:“我到时候会用审判者身份和你一起进去。”
砰——
次日,比试台上江漾抬起脚,狠狠地将面前的大块头踹了下去
进审判之前,他们还要再参加一场拍卖会。
拍卖会的基础规则是以公会为单位叫价,没有上限,有些公会会借机恶意抬价,导致拍卖风气一直不好。
不过在之前某次拍卖里,南柯想要的审判被一步步恶意叫到天价时,当对方以为他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时,他却出人意料地收了手。
他睚眦必报,宁愿支付巨额罚金,也要把风险转嫁过去。
正因如此,后来逐渐延伸出一批所谓的“职业竞拍人”,有的围在大公会身边精心算计,有的则背地里笼络起众多小公会的资金,形成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拍卖会的隐形规则也悄无声息地添了许多。
各公会是单独的包厢,拍品会通过包厢内的大屏进行介绍。
竞价是通过沙发前的麦克风公开竞价。
江漾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也不像霁炀之前提到的混乱之类的。
他们坐在沙发前,霁炀随手从果盘里剥了个橘子递给他,他牙齿一碾,橘瓣的酸涩顿时让他龇牙咧嘴。
霁炀却趁机扣上他的下巴,俯身叼住了他吐出来的舌尖好一顿吃。
“这样是不是就不酸了?”
橘瓣空了两处,一瓣是他吃的,另一瓣显然是霁炀先吃过了,知道酸故意塞给他的。
“坏狗!坏狗!”
江漾气呼呼地挪到了沙发另一头,霁炀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手指蜷在真皮沙发上轻点了两下,没说什么。
很快,拍卖会正式开始。
包厢里灯光熄灭,除了大屏幕上透出的微弱光芒,其他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中。
江漾心里有些不安,不确定地喊了一声:“霁炀”
霁炀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我在呢。”
听起来有点模糊,而且江漾总觉得四周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他在犹豫要不要回到霁炀身边。
不行!坚决不回去!
江漾果断脱掉鞋子,把自己缩进沙发角落,大屏幕里传出拍卖师激动地介绍。
耳边也随之响起一道真切阴冷的女声:“小弟弟~”!
“霁炀!”
第139章 秋名山车神
江漾嗷的一嗓子扑回霁炀怀里。
霁炀接过人明知故问地笑道:“怎么了漾漾?”
“那边有人”
当然,从动静上看不太像人,江漾惊魂未定地指向另一侧,霁炀跷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掌心在他后背上安抚的拍打:“别怕,我在呢。”
江漾抿紧嘴唇,下巴垫在霁炀肩头小幅度地点了点。
倒不是害怕,就是实在不敢恭维那一声小弟弟,想着想着,他在霁炀怀里打了个冷颤。
“冷了?”
霁炀伸手捞了把人穿着袜子的脚,有点凉,不知道是不是被吓的。
问完也没等江漾的答案,起身脱了长外套给人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叽里咕噜地转着。
亮闪闪的,特别可爱。
他一时没忍住,俯身扯下挡在人脸前的布料,双手撑上沙发靠背,鼻尖碰鼻尖,又吻了上去。
“你干嘛老亲我”
微弱的屏幕光照出了江漾眼角和嘴角双双溢出的水光,霁炀坐回沙发,喉结吞咽似的滚了滚,声音沾了点沙哑:“漾漾不喜欢我亲你吗?”
江漾探出身子去够桌子上的抽纸,但被裹得严严实实的行动并不方便。
霁炀适时抽了两张递给他,他擦起嘴唇义愤填膺:“我们在外面!”
“我知道了”,霁炀弯弯眉故意逗他:“原来我们漾漾还是一个保守的小男孩儿~”
“你!”
嗡嗡——
江漾声音哽在喉咙里,隔着布料的震动贴着他的腰侧格外清晰地传了出来。
他伸手摸进口袋,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平板,平板没有上锁,往上一划是某“女鬼”发的消息。
“小弟弟~感谢使用客房服务~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哦~”
客房服务购买人:霁炀。
客房服务作用对象:111-谋光公会。
“漾漾!你听我解释!”
江漾默不作声地脱掉衣服,又爬回了另一侧。
霁炀追着他动:“我不是想吓唬你。”
“拍卖要开始了,准备拍卖吧。”
说话间,江漾脚落地找回鞋子踩了进去,眼睛平视前方,双腿交叠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大屏中拍卖师还在激情开场,一通天花乱坠吊足了人的胃口。
包厢内一时沉默,只剩下屏幕里的动静。
“漾漾”
霁炀面向人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江漾,试图从江漾冷淡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波动,可江漾不为所动,只疏离地从鼻腔发出一个单音节以作回应。
“对不起”
“我就是想亲你,我们在一起了,可是我最近总忙,都没有时间亲你。”
“我很想你。”
江漾垂眸,身侧霁炀每说一句,脖子便往下缩一寸。
肩膀随着声音微微颤抖,低垂着脑袋露出毛茸茸的发顶,倒像一只被雨淋得湿漉漉的小狗。
他一时看得出神。
霁炀无法将他和穆那舍完全区分的那个阶段,事实上他也存在同样的困惑。
他对霁炀说:“你有没有想过,曾经和你并肩作战的江漾,其实已经不存在了呢?”
可在他和霁炀的关联里,有也仅有在85岁那年偷来的一个月。
他拿着这一个月的记忆回到无主之地,他把霁炀当成20岁的007,但007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被他取个名字就要高兴地摇尾巴的小狗了。
小坏狗黏人还有占有欲。
“puppy?”
“怎么了漾漾。”
霁炀抬抬下巴拿余光看他,江漾把视线落在了他泛红的眼尾上,不经意道:“怎么下单,我们搞点事情啊。”
“那我教你!”
小坏狗有台阶就下,兴冲冲地丝毫看不出一点不高兴。
和当年好像也没什么分别。
江漾没忍住抬手大力撸了把狗。
片刻后,利坦维的包厢内,南一左耳“小哥哥”、右耳“小弟弟”,他拿起包厢配套的平板一看。
客房服务购买人:江漾。
无主之地的拍卖会就是这样,被搞但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是被谁搞,生怕两边打不起来。
南一推起脸上的狐狸面具,露出一双上扬的狐狸眼,没记错的话,江漾今天是跟着谋光会长来的。
狐狸眼瞥了眼那只快要攀上他肩膀的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上次他从某个审判出来就沾了不少味道,家里小孩儿扒在他身上闻到了,跟他闹了很久。
他半眯起眼,冷声提醒:“把手拿开。”
不过为了避免错过江漾可能传来的信号,他顺手点开面板给江漾发了个——
有事?
江漾收到消息的刹那顿时反应过来,生硬地问霁炀:“月江没来吗?”
霁炀挑眉,视线在平板和江漾之间转了一圈:“没有,利坦维今天来的是南一。”
江漾本来想整月江的
江漾回:没什么事,打个招呼,嘿嘿
经过冗长的等待,拍卖会总算开始。
霁炀瞥见江漾悬停的指尖漫不经心地问:“你和南一认识?”
和以往直接拍卖审判都不同,这次的拍卖是五辆车,拍卖师开始介绍起每辆车的性能。
第一辆复古巴士,可以同时载11名乘客,车内设有车载电台系统,车窗防弹,整体防御系数B。
稍加思索后,江漾对霁炀坦白了南一和南五的身份。
南一在利坦维,南五在谋光,至于南二和南四,据说一个在高塔,一个在战车,他还没见过。
听完,霁炀没什么反应,舌头刮过齿尖,伸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好,我知道了。”
“刚好不用月江在中间转达了,你跟南一联系吧。”
谋光决定和利坦维达成合作协议时,月江特意在他面前提及,江漾他们有好友,等拍卖会了让江漾联系他就可以。
明晃晃的小心思藏都藏不住。
呵!直接掐了!
第二辆电动出租车,静音系数A,满电状态下可行驶12个小时,续航能力S+,自动记录乘客满意度。
江漾听到出租车三个字后问:“玩家这次进入审判的身份是司机吗?”
“对,五辆车五个玩家,对应还有五个审判者,我和月江都是作为审判者去的,而且——”
霁炀话锋一转:“这次我们进了审判不能切换身份。”
“这样啊”
江漾摩挲着下巴呢喃,他盯着大屏目不转睛,拍卖师介绍起了下一辆。
老款捷达:扛撞,维修成本低,耐久度A+,后备箱可以存放物资,但速度只有50km/h,且油耗高。
具体耗油量高到什么程度,这点没提。
改装跑车:速度A+,最高可达850km/h,夜间自动导航,但轻微碰撞即故障,耐久度D+。
幽灵摩托车:可穿梭小巷,灵活性S,隐蔽A,但驾驶员体力消耗翻倍。
全部介绍完毕,让人诧异的是,五辆车居然是一起拍的。
拍卖师:“接下来我们会开始限时半个小时的自由出价,最终取出价最高的前五名,按照排名顺序从先到后依次进行挑选。”
也就是一个公会只能拍一辆。
好在这点霁炀提前考虑到了,不然也不会找利坦维合作。
“你和南一沟通一下,看看选哪辆车合适。”
江漾还盯着大屏,听到霁炀声音回头,就见人靠在沙发里从他背后看他,他问:“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我们这次进审判不是为了过任务?”
“对,主要是收集线索找钥匙。”
很快出价就到了中后期,可能是因为限制进入审判的人数,参与拍卖的公会不是特别多。
目前利坦维和谋光还没出价,排名靠前的主要是二道贩子和战车,还有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公会,大概是职业竞拍。
江漾也大概在面板上和南一沟通好了,他靠向霁炀跟人同步:“我们要那辆摩托车,南一选那辆捷达。”
摩托车轻巧方便,捷达保险持久。
霁炀觉得没有问题,只嘱咐道:“告诉南一,出价高一些。”
想要有选择,就要抛出比其他人都高的筹码。
屏幕里响起霁炀的声音:“3000w积分。”
足足甩开第二名2000w。
别的公会可能还是筹集所有成员一起的资金,可江漾清楚,这3000w是实打实地从霁炀账上划出去的。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面板上的余额,攒了三个审判的积分区区50w,进个光明疗养院就花差不多了。
如今账上还剩下13578,如果不是最近住在谋光,恐怕连房费都交不起了。
不对,他好像从出来到现在还没看邮箱呢。
江漾漾苍蝇搓手手。
搓搓搓
我靠!
【光明疗养院审判统计】
【获得灵魂砝码:89145点】
灵魂榜排名更新【江漾:13(原119↑)】。
【积分打赏金额:1537412点】
【积分榜排名-江漾:77(原429↑)】
还有实力榜——
【由于本次升级不消耗灵魂砝码,已为您自动升级】
【当前天赋等级为4级】
上了大巴车天赋就自动升级了,他放在后台没关注,没想到居然连升两级
于是实力榜同样爬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实力榜排名-江漾:45(原80↑)】
可江漾并不想升级。
爬得越高就越显眼,就会有更多观测者点进他的观测间。
本来该是一件好事的。
可当恶意和欲望都被人像赌徒一般压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人会爬不起来的。
江漾收回思绪,出价接近尾声,霁炀遥遥领先,南一紧随其后,其他公会争夺得如火如荼。
霁炀察觉到他的情绪,贴向他耳边低声问:“怎么了?”
耳垂被扑来的温热呼的痒痒的,江漾往后靠了靠:“没事,零号列车和光明疗养院的奖励发了。”
一个是一串数字。
另一个是一张天赋卡牌。
恋人。
霁炀迟疑地说:“我好像对这张牌有点印象。”
【审判观测正在链接中】
【审判观测链接成功】
【秋名山车神审判开放】
【本次审判模式为限时审判】
【通关条件:存活24h】
第140章 秋名山车神
火车站的时钟停在11:59。
灰黑色的雾气中,青年闭合着双眼一动不动,周围一片死寂,仿佛时间定格在此刻。
唯独时钟内部机械运转的细微咔嚓声,推动着时针摆动的刻度缓慢移动。
终于,在时间抵达0点整的那一刻,青年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隐隐闪过一丝锐利的锋芒。
可随即那浑浊中带着些异味的空气涌进鼻孔,他神色一变,强忍着喉间翻涌的恶心,几乎是一秒从口袋里翻出了口罩,将下半张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可那种黏稠的质地像是无孔不入,依然顽固的附在他露在外面的皮肤,让他不由感到一阵恶寒。
他小口调整起呼吸,同时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视着四周。
脚下的水泥地布满坑坑洼洼的裂缝,远处的铁轨延伸向未知的远方,宛若两条锈蚀的巨蟒,浓雾里除了他以外,模糊还能看到几个攒动的人影,倒有点像无主列车发车前的月台,诡异而神秘。
只是眼前没有那趟通往无主之地的列车。
他心底略微忐忑,手里紧紧攥起那把紫铜柄匕首,试探性地挪了挪步子。
仍是一片寂静。
静的他都快能听见胸腔剧烈跳动的心脏,好在没什么危险,他屏住呼吸大胆地朝其他人靠去。
在此之前,007和他约好,进了审判会第一时间来找他,所以他不打算离开这里,只是这段时间他准备把周围的情况先摸清楚。
当江漾距离最近的人影不过几步之遥时,那人也似乎察觉到什么,缓缓转过头来。
江漾下意识停下脚步,左手背在身后,手里的匕首攥得更紧,可那人并没有其他举动,反而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眼神看着他。
忽然,那人往他面前迈了一步,他应激般后退,没注意到鞋跟一脚踩进了某处裂缝。
他后仰着就要摔下去,那人果断伸出手将他一把拽住,嘴里还脱口而出地喊了一句:“小心!”
五六十岁的男人沧桑却敦厚,扶着他站稳后还操着一口北方口音特意叮嘱:“走路慢点儿啊,这边儿都是坑,晚上一不注意就掉底下了。”
“谢谢。”
江漾心有余悸地喘着气,手腕上牵着他的那只手是温的。
他扬扬嘴角,从面板中取出一朵白玫瑰,似乎是为了表达谢意塞进人手里:“送你一朵花吧,大叔。”
“咦~”
大叔不好意思地摸着头发笑了笑:“这还是我第一次收花儿嘞,谢谢你啊孩儿。”
“不客气”,江漾指尖默默往天赋牌处挪动,面上不动声色地打听:“你在这儿等人,还是准备坐车?”
月台凌晨温度不高,大叔搓搓手,嘴里呼出大片白气:“等着拉客嘞呗~”
居然和他一样是司机
江漾瞥了眼站在月台的其他人,继续打听:“都这个点儿还这么多出来接活的,你们也挺不容易的。”
“说那话,都是为了生计。”
大叔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话锋一转反问他:“你搁这儿弄啥嘞,这边儿都是终点站了,chei马上到站,人都该下来啦。”
语速有点快,江漾听得一知半解,但是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三个字——
终点站。?
终点站不是无主之地吗?
江漾猛然抬头,仰着脖子在头顶搜寻起站牌信息。
雾气阻挡了他的视线,他看得不是很真切,只隐约看到第一个字无
不对啊
他一把将手掌插进口袋摸索,指尖从橡胶摸到金属纹路,确认了摩托车钥匙还稳稳揣在兜里,他舒了口气,这意味着他进的是秋名山车神的审判,而他的身份依然是司机,可怎么会
等等!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视线聚焦在悬在头顶的站牌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站点一般是名字+站字,上面加在一次才四个字了。
那或许不是无主之地。
是
无头山!
轨道尽头飘来一阵风,浮在空中的雾似乎都跟着散了散,那块站牌在他眼底愈发清晰。
没错了,他看到了,就是无头山。
他在零号列车到站后从来没踏足过的——
无!头!山!站!
兜兜转转,他又绕了回来。
恰逢面板上记忆加载进度条拉满,江漾转动着眼珠停在上面。
出乎意料的空了。
眼前大叔见他不说话,自顾自地沿着轨道线张望,他面上不显,在心底问了审判助手一句:“为什么?”
审判助手答:“天赋卡牌只作用于玩家和审判内的NPC。”
他又问:“他不是NPC,他是活人对吗?”
审判助手答:“抱歉,我无法回答。”
江漾顿了顿,斟酌着措辞重新问了一遍:“我在审判内吗?”
审判助手答:“您目前正在进行秋名山车神的审判。”
答案昭然若揭。
可是怎么会有普通人被卷进来呢
准确来讲是怎么会有进入审判的人既不是玩家也不是NPC呢
江漾涌出一股没由来的烦躁,他无声地审视着月台上站着的其他人,那他们呢?
是人还是NPC?
玩家尚且还在无主之地苟延残喘,他不敢想象普通人被卷进来是什么样的下场。
口鼻蒙在口罩下,闷得他胸口发紧,眼前一片片黑沉沉的更让他脑袋发晕。
他无意识地张了张嘴,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在等车吗?小狗?”
耳边冷不丁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温水漫过冻僵的指尖。
江漾偏了偏头,没看到人影,但实打实圈揽在他腰间的手臂却提醒着他那人的存在。
他像是找到了浮木,几乎是立刻卸了力,脑袋往身后分明空荡荡的位置靠去。
坚硬的肩线托着他的后脑勺,虽然看不到,可他就是知道,那里站着让他安——心——的0、0、7。
“听说你谈恋爱了?小狗?”
007沉浸在自己的角色扮演里无法自拔。
江漾指尖不自觉地攥住了他的衣角,声音里是没压下去的颤音:“嗯谈谈了”
“跟谁谈的?”
007听出了江漾的恐惧,收紧手臂把人往怀里又带了带,嘴上状似随意开口:“跟他分了好不好?”
“不行”,江漾慢慢平复情绪,配合回道:“他脾气不好,跟他提分手,他会打我的。”
“跟我在一起,我不打你。”
某审判者实名挖墙角,还是挖自己的
江漾被气乐了,紧绷的神经放松,他咬着后槽牙提议道:“要不我们三个在一起算了。”
“可以啊,那男朋友亲一个不过分吧。”
说完,没等江漾答应,007便眼疾手快地捧起他的脸,对准嘴角用力啵了一声。
清脆的啵啵声吸引了大叔的注意,大叔回头问:“咋啦?孩儿?”
江漾顿时跟熟透了似的,心虚的低下头,虚虚地应了一声:“没事儿。”
007听到声音一同看了过去,视线停在大叔身上,面具下那双淡定的眸子变了变,他笃定地开头:“他不属于这里,他不该到这里的。”
“对。”
青年敛下眼皮遮住了一闪而过的悲痛,007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一遍遍地拿下巴在他的发顶蹭,没过一会儿就蹭的乱糟糟的,像只炸毛开花的猫。
“好啦,我没事啦”,江漾轻轻按下了环在腰间的胳膊,下巴对着另外几个人扬了扬:“他们几个呢?”
007胳膊环在身前在江漾身侧站定,可过了许久江漾都没听到他的声音。
正在江漾准备询问时,007似乎察觉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心有余悸拍拍胸口道:“他们很危险。”
危险
“对呀我刚刚凑近看了看,可吓人了呢”,007说得又可怜又委屈:“男朋友再亲一亲好不好。”
江漾无言以对,眼刀狠狠往空气里剜了一眼。
007恬不知耻:“要亲亲才能哄好嘛。”
江漾皮笑肉不笑,冷冷地威胁:“再闹就分手。”
一句话总算让007安分下来了,可007不说话,江漾就没办法确定他还在不在。
五分钟后,江漾忍着满头黑线开口:“把手给我。”
“漾漾,我乖一点,不分手。”
007低眉顺眼,伸出一根小手指朝他勾了过去,勾到了还小幅度地晃了晃,像在撒娇。
江漾没回应,只反手回握住人半个手掌,但掌心里那根手指却并不安分。
观测
江漾了然地点了关闭键。
007的身影也跟着现形,他盯着刚刚察觉到危险的几个人:“不能把他们放出去。”
“你要做什么?”
江漾紧张地抓上007的胳膊,007眼尾下垂,一副势不可挡的姿态:“都杀了。”
“那个大叔怎么办?”
正说着,轨道上亮起一束强光。
火车的轰鸣声远远传来,007面色凝重:“要进站了,来不及了。”
“我去动手,你在这儿等我。”
007拎着欲望之锁快步上前,江漾的眼睛从他的背影,扫向另一端已经探出头张望着准备拉客的大叔,为难地抉择。
终于,他抬脚迈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