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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40

作者:岭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6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这俩人锻炼丹田呢?……


    顾泠舟一行人十一号下午到的杭州。


    公司派了辆埃尔法来接她们到横店, 把顾泠舟送到剧组之后,晕晕开車,带俞微和行李先回了顾泠舟在横店住的房子。


    那是一栋上下三层的独栋别墅,前后两个院子, 隐蔽性很好, 最主要离片场很近, 开車也就不到半个小时的路程。


    下午三点的时候路上没什么車,两个人二十多分钟就回了家, 晕晕帮着俞微把二楼次卧收拾了一下,之后让俞微休息, 自己去收拾自己和顾泠舟的房间。


    这房子空了快小半年了,房子里有股空旷的潮湿气, 晕晕大开着窗户通风,之后把床上冬天款的四件套拿去洗。


    洗衣机工作的功夫,她换好了床铺,又去收拾顾泠舟这次带去广西的行李箱。


    干净的挂起来,要干洗的拿出来一会儿送过去,还有要机洗的等着洗衣机。


    这次顾泠舟带去的衣服格外多, 小部分都是只穿过一两次的,大部分甚至都没见她穿过。


    也不知道她就拍这么几天的戲, 带这么多衣服干什么?


    还好几套套装!她又不是去晚宴,拿这么多东西, 光来回拎着当举铁了。


    晕晕一边碎碎念一边收拾,眼看着那堆衣服山才拾掇了一半,手机铃声一阵响。


    “泠姐?”晕晕摸了摸鼻子,一阵心虚,“你还没开工呢。”


    “化妆呢。”


    古装剧做造型时间很长, 女装比男装能多出一个小时,而顾泠舟今天拍得还是李清蘅出嫁到锦州,下榻驿站时,险些被穆王醉杀的戲份。


    顾泠舟大婚的造型,是戲里第二华丽繁复的一套了,实打实的沉重,相当考验颈椎!


    她挺着脖子,透过面前的镜子看见后面有人来了,抬手和身后的同事打了个招呼,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又交代晕晕。


    “祁念说她最近在乌镇拍话剧,你记得订个花篮送过去。”


    “这还用你交代,我早定了。”一听就这话,晕晕得意了,肩膀夹着手机,语气轻松,“就这事儿?”


    “差不多吧。”顾泠舟抿了抿唇。


    镜子里,那张上了盛装的脸,在化妆师的刻意淡化下,眉宇间的锐气消减许多,眼角显得更钝,嫣红的眼尾让表情看起来更无辜,尤其唇角微动的样子,像是被轻轻揉皱了的花瓣,艳丽下带着股丝滑和褶皱,她说:“剛和你微微姐打电话,她没接。”


    “哦,她手机没电了,估计关机了。”


    晕晕解释的漫不经心,惹得顾泠舟的眉峰忍不住往下壓了壓。


    她想起来剛剛来的路上,俞微看着手机,嘴角笑容压都压不下去的样子。


    谁呀?聊得那么高兴,把手机都聊没电了!


    顾泠舟心里郁郁,她没说话,晕晕倒是一边纠结眼前那套只穿了一次的藍色衣服要不要洗,一边顺着话茬问:“你找微微姐有事?”


    顾泠舟唇瓣动了动,欲言又止半晌,最后只问:“你微微姐屋里的水电和家具都没问题吧?”


    “没有,都检查过了,能用。”


    “那”


    她喜歡


    “她说缺什么了吗?”


    “缺什么?”晕晕动作顿住了,思索片刻,“说了。”


    顾泠舟音调都勾起来,心里是蠢蠢欲出的花蕊:“什么?”


    “她说我输游戲都是因为装备不好,说我缺个switch。”


    柔柔的花瓣原本在潮湿的空气里等待甘霖,哪想到悉悉索索跳来的是只蚂蚱,顿时花瓣一收。


    “我看你像是个switch!”顾泠舟咬了下后槽牙,只覺得自己刚刚对着晕晕小心惆怅是对牛弹琴浪费感情。


    “收拾完去给我拿快递,我在网上买了菜,你记得去拿,拿完赶緊过来,别在家赖着。”


    “那我的switch”


    话没说完,顾泠舟面无表情挂断了电话,刚刚的同事已经坐到了旁边的位子上化妆。


    男演员叫黎清,二十出头的年纪,在戏里饰演穆王不受宠爱的三儿子萧恒。


    在女主到穆王府之前一直跟在他大哥身边,帮着对付阴险的老二。


    后来女主的加入打乱了穆王府的局势,慢慢的,女主和萧恒达成同盟的关系。


    黎清笑笑,把自己带来的水果分给顾泠舟,玩笑道:“姐,前天在广西,我还给你挡剑呢,结果今天就得拿你挡剑了。”


    成功把顾泠舟气到挂断电话,晕晕“啧”了一声,小声嘟囔了句“小气。”


    然后她看着手里那两件一模一样的冲锋衣。


    应该有一件是俞微的,今天早上,她还看见两个人穿着一模一样地从外面回来。


    但是就这么巧,两个人买的一样,连尺寸也一样?


    更巧的是,还都带去了广西,然后在回来的前一天,穿的一样去跑步?


    晕晕狐疑片刻,拿着衣服和滿肚子的好奇和八卦去找俞微辨认。


    出了主卧的门,隔着条走廊,对面就是二楼的次卧。


    次卧是淡奶油色木质拱门,门虚掩着,晕晕敲了一下就自己开了条缝。


    她往里觑了一眼。


    屋里,屋顶垂下来的金色柳枝样吊燈点眼。


    那燈轻巧精致,灯下是靠墙横放的法式实木双人床。


    床头的软包是宝石藍丝绒质地,光泽润亮,一旁的厚重窗帘则是淡金色花鸟纹样。


    这角度没看见俞微,她又敲了敲门。


    门大开了,这才看见俞微抱着猫站在对门的露台上。


    这倒是不奇怪。


    二楼的露台侧对着别墅南面的花园,左边能把滿墙的红色月季尽收眼底,红红火火炽热地烧下来,承接着的,是大片蓝色的绣球花。


    花丛边上,一条石板路通到东南角靠墙放着的白色木质秋千,再往右手边看,就是连通前后院子的侧院,从这里看,堪堪能瞧见蔷薇爬满了的拱形花架的拱顶。


    这可都是她泠姐的手艺!


    晕晕以为俞微喜歡,心里涌上一阵自豪。


    她倚着门站着,闻到风吹来满屋的馥郁。


    “微微姐,你喜欢这些花啊?”


    俞微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忽然听见晕晕的声音,被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晕晕,她立马矢口否认。


    “不是。”


    之后大约是反应过来这就是句寒暄,她朝晕晕短促客套的笑了一下,手指揉了揉奶黄包的爪子,下巴指了指下面的白色秋千。


    “感覺那个秋千挺好玩的。”


    晕晕本来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来夸耀她泠姐多么多么的木灵根圣体。


    结果一句话被闷回去,她有些悻悻的无趣,更没心思闲聊了。


    “这样啊”她举着衣服问:“你的衣服放泠姐行李箱了,你看哪件是你的?”


    ——————


    顾泠舟今天是大夜戏,下午三点到剧组,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凌晨的两点半了。


    路上行人寂寥,晕晕开着车,和顾泠舟嘻嘻哈哈说着闲话分散她注意。


    顾泠舟时不时应两声,一手按着前额被凤冠压出来的印子,看向窗外街景的目光里一片索然。


    毕竟拍戏不像学生时代上课,上课进教室,下课出教室,铃响了立马能调整过来。


    拍戏,尤其是饰演一个被塑造的相当丰满,人生足够曲折戏剧性的人物。


    她的感情、她的想法、她的处境、她的抉择,都需要顾泠舟在开机那一刻完全把自己带入进去。


    越是这样,出戏就越是艰难。


    她现在,就多多少少有被李清蘅如履薄冰的处境影响到——李清蘅刚到锦州,人还没进穆王府,就要被自己那名义上的夫君挥剑砍杀。


    明面上,是穆王不满皇帝对他的轻视,被人撺掇了几句就像杀她泄愤。


    暗地里,大儿子羽翼渐丰,巴不得老子犯了错,自己好承袭王位。


    二儿子亲娘是王府里最受宠的姬妾,更不愿意这天降的公主来做王府后宅的住。


    至于大楚皇室那边,用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的死,来做王师平乱、借机收回锦州军权的借口,简直是无本万利。


    所有人都觉得,李清蘅要是死在大婚前夕,是顶好的买卖。


    而她反杀了老穆王,就是和所有人作对。


    届时所有的罪名都会扣在她头上。


    车子很快驶入了小区,顾泠舟的情绪还在高度緊绷,像是没了太多弹性的发圈,靠在后座,只觉得身心俱疲。


    这么多年了,晕晕也已经见怪不怪,稳稳把车停在地下车库,和顾泠舟上了电梯。


    晕晕的房间在一楼,电梯很快停下,她拦住电梯门,问顾泠舟:“我那”


    话刚开口,就被顾泠舟一脸肃色地示意小声,晕晕不明觉厉,还是下意识很听话地用了气声。


    “我那有零食,还有面包,你要吃吗?”


    电梯间头顶明晃晃的照明灯兜头罩下来,密密切切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听了晕晕的话,她面带倦色的摇摇头。


    剧组拍夜戏有夜宵,就是饿过了劲儿,她这会儿也不想吃什么了。


    “不饿,上去睡了。”


    说着,她按了二楼按键,可就在电梯门马上就要关上的一瞬,忽然听见安静的房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泠舟眉心抬了一下,仿佛沉重的石雕忽然活动了起来,她很快地伸手拦住了电梯门,侧身挤出去,往旁边的楼梯上一看,俞微正睡眼惺忪地扶着墙下楼。


    “你们回来了。”


    顾泠舟喉头滚动一下,半晌应了一声“嗯”。


    她之前在写李清蘅的人物小记的时候,说她每天吊着小心的状态,是被人用细绳子,紧紧勒住了心尖尖那一点儿吊着。


    因为随时可能朝不保夕,所以谨慎顺从的表象下面,是大不了玉石俱焚、是大不了用这条命赌一把的果决和孤注一掷。


    现在戏拍完了,那条绳子却还若有似无系在她心尖上,带着不可忽视的疼痛。


    之前她刻意地不去想俞微,不去想俞微就在家里。


    否则,真实的绳索就会和戏里的疼痛纠缠起来。


    出戏固然缓慢艰难,可迟早是会做会顾泠舟的,一旦纠缠上了真实的俞微,就会产生某种令人讨厌的反应——看见俞微,她就会觉得心间那块肉要被扯下来。


    但是,那只是顾泠舟的假象和揣测,事实证明,她看着台阶上的感应灯由远及近地亮起来,心里的某处上生了锈的门锁,就像是被涂了润滑油一样,缓慢地拉开道缝隙。


    看着俞微走到跟前,顾泠舟嗓子微微发紧,“吵醒你了?”


    她这语气,惹得晕晕忍不住紧锁着眉头,看了她一眼。


    不是,这房子里就三个人,都在这儿了,还用气声说什么话啊?怕吵醒院子里的花还是锻炼丹田啊?


    可惜,晕晕的腹诽没人听见,俩人说话依旧小声得很。


    “没有,昨天太累了,睡得早,所以这会儿醒得早。”俞微憋回去一个哈欠,问:“你们吃饭了吗?我给你们煮点面。”


    “别麻烦了,晕晕有零食,吃个面包就够了。”


    “不麻烦,你下午不是买了菜吗,我看那块牛腩肉很好,就给炖了,这会儿热一下,再煮个面,很快的。”


    她说着,往厨房方向走,“你们快去冲个澡,出来这面也差不多好了,吃完早点休息。”


    顾泠舟像是累很了,脑子都不动了,下意识地跟在俞微后面,但又很灵活地拿晕晕当挡箭牌。


    “晕晕先去洗吧,俩人一起洗,水温不稳定,你要干什么?我帮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晕晕:夹吧,谁有你俩能夹


    第37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院子里的花都开了……


    俞微下午炖了牛肉, 还和了点面,这会儿牛肉热上了,面團刚从冰箱拿出来,还得回回温, 要等上二十来分钟。


    顾泠舟要帮忙, 结果就是把牛肉热上之后, 两个人默默站在操作台面前,目视面團, 并对案上面團施以除帮助以外的一切精神上的支持和鼓励。


    “等面回温还要有一会儿,你要不先去洗漱?”


    两个人大半夜在这儿站着, 跟罚站似的,“辛苦一天了, 早收拾完早睡觉,明天不是还要工作吗。”


    “这会儿困劲儿也过了。”顾泠舟声音还有点哑,語气里透着股倦鸟归巢的疲惫和放松。


    她环胸侧立靠在操作台旁,和俞微说自己次日的通告安排。


    “十二号还是夜戏,下午四点才开工,有的是时间休息, 也不着急。”


    头顶的橱櫃和操作台之间是一排枫木制边框的推拉窗,窗子正对着前院东北角的假山鱼池, 白天采光很好,晚上开了灯, 就成了镜子。


    玻璃窗上映出顾泠舟的身形。


    她回来的路上就卸了妆,这会儿素面朝天,只松松挽着发,套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


    头顶的射灯照下来,俞微能看见她前额处一道浅浅的、未散的壓痕。


    俞微视线收回, 肩膀微微一动,叹了口气。


    顾泠舟脑海里有难言的緊繃,以至于一点点的風吹草动都惹得她如临大敌,此刻語气也略略发緊。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是包包因为晕车精神不好还是没法适应新环境?


    是她在这住的不习惯还是房间的風格不喜欢?


    又或者,是这房子


    “有一点。”俞微在顾泠舟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她面帶苦恼地看着面團,手指在上面戳了戳:“我第一次做面,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紧繃的琴弦骤然一松,顾泠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到听清楚了,不由得眉心一松,摇头失笑,“你担心的这个啊?”


    “本来不担心的。”俞微瞅了顾泠舟一眼,控诉道,“我本来的打算,是趁着你和晕晕洗漱的时间试一试,要是没成功,就赶在你们出来之前毁尸灭迹,然后煮两包泡面,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现在”


    “现在,可被我全程目击了!”


    顾泠舟壓着笑意,微微眯着眼睛,一副“我抓到你作弊”了的得意表情,“难怪你一直催我去洗漱,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是。”俞微很坦诚地承认了,随即直白地看着顾泠舟,大有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请求,“所以能请顾影后去客厅里坐一会儿吗?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开始准备乾坤大挪移了。”


    顾泠舟被她逗得差点没绷住表情,忍不住俯身凑过去,脸上帶着十分讨打的招惹,问:“我要是非得全程监督呢?”


    “那我就只能行使我的最终解释权了。”俞微又是轻叹一声,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反正创作者拥有署名权,一会儿不管做成什么样,都是正宗的俞式手工面。”


    失败没被人看见,就意味着没有失败,就算被人看见了,大不了改一改成功的定义嘛!


    顾泠舟憋了又憋,到底破了功,笑不可仰的,眉眼都柔和舒展下来。


    像窗外假山鱼池里,清清幽幽,依山半开着的白色小瓣莲花。


    夜风阵阵,花朵在水面上微微荡漾,吹进屋内,撩拨着俞微额前的碎发。


    大约是南边院子里的月季和蔷薇开得太盛,风一吹,屋里的花香像是潮水一样涌过来,霎时压过了炉子上冒着热气的牛肉咸香。


    “好香。”


    顾泠舟鼻翼微动,看着俞微把面团分成两份,压成扁扁的、半厘米厚的面饼。


    俞微手上动作没停,把面饼然后切成均匀的细條,回了句“院子里的花都开了。”


    顾泠舟几乎一错不错地看着俞微的表情,问:“在这边住得还习惯吗?”


    “挺好的呀。”


    比起顾泠舟,俞微已经有一下午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这会儿面色平静的点点头,拿起一根面條的两端,一抻,一折,再一抻。


    等水开了,再把细长的手工面丢进锅里。


    面条在她手上均匀又柔韧地变长、变细,在沸水里翻滚。


    顾泠舟绕步到俞微右手边,自觉地去帮忙,然后神态自若、动作娴熟地把自己扯断了的面条捏成一团,重新抻开,再捏成一团。


    俞微暂时没发现顾泠舟那边的事故,被她这么一问,倒是想到了房间里宝石蓝的床头软包和金黄色的窗帘。


    她偷偷笑了一下,补充:“就是感觉床头櫃那边少个人,总觉该得有个人站在那,给维米尔当模特。”


    她说完扫了眼顾泠舟,顺便看见她手里揉捏的面团,然后默默把面板往自己手边靠了靠。


    顾泠舟看见了也不在意,玩心大起地从手里的面团长揪出两小团揉成球,凑近到俞微耳旁。


    “你干嘛呀!”俞微语气无奈,这会儿才琢磨过来,合着顾泠舟所谓的帮忙,就是来这里做负功的。


    “哎,别动。”顾泠舟被嫌弃不自知,伸手捏住了俞微耳垂。


    她耳垂很薄,小巧,没有打过耳洞的缘故,捏上去的触感很软,沁着点凉。


    顾泠舟把揉捏好的面团放在耳垂中间的位置,打量着说:“我看你是缺一副珍珠耳环,比劃比劃大小,回头买一对做成粘贴款。”


    捏的这团有点小了,顾泠舟又换了个大点的比划上去,笑着说:“到时候你站床头柜边上,不过指望维米尔是没可能了,指望指望姜云慧吧。”


    这颗又太大了,几乎遮住了整个耳垂,看起来显得有点笨拙。


    顾泠舟揉下来一点一点的试:“对了,小姜这会儿还在广西?”


    “没有,下午的时候跑山西了。”俞微的脖子一动不动,手上的动作却熟能生巧,动作越来越快,抻的面也又细又长。


    “山西?她不是说回去之后就要准备新本漫画了吗,又去玩了?”


    很快两人份的量就煮进去了,刚好一个面饼的量,俞微拿筷子拨了拨,回,“不是,李可说她们学校明天今天下午有个色彩专业的教授讲公开课,她过去听一听,等回到宣城,差不多就晚上八九点了。”


    顾泠舟听罢,还要说什么,那头,晕晕人还没出现在客厅,就先听她开口道,“好香啊!”


    她一路小跑过来,直奔厨房盛牛肉的锅,俞微拿了副碗筷递给她:“正好,面马上就好了,你先尝尝肉的咸淡。”


    那浸了一下午的牛肉看起来更加入味了,肉块卤得粒粒红润诱人,结结实实香得人直吞口水。


    她那边尝着肉,俞微也把煮好的面捞出来,顾泠舟沉迷面艺,嫌弃那团面干了,粘不上去,把手伸到锅口升腾的热气里熏了熏,被俞微看见,“啧”了一声,“烫!”


    晕晕和顾泠舟异口同声:“没事,不烫。”


    俞微:


    两人面面相觑,晕晕皱巴着脸,一脸难以理解的困惑表情,但她也没指望她泠姐能正儿八经给她解惑,却是转头问俞微:“你们这是干嘛呢?”


    俞微下意识转头看顾泠舟,这才惊觉两人之间近得吓人,她这一偏头,两人之间几乎呼吸可闻。


    目光交错,两个人明显都怔愣了片刻,俞微很快收回视线,忽然想起来:“哦,对了,下午我还腌了点黄瓜。”


    俞微前面和右面都是柜台,她生生从顾泠舟和晕晕之间挤出去,径直走向冰箱。


    只是要开门时,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端着碗面。


    顾泠舟手里的面团子被捏扁沾了满手,她回身去洗手,清了清嗓,一本正经的语气:“研究珍珠大小佩戴效果。”


    随即也不等晕晕再问,眼也不抬的问,“快递都拿回来吗?”


    “拿回来了,楼下呢,你买了什么?那么多!”


    她拉了三车才拉回来!


    顾泠舟:“一点餐具和几个花瓶。”


    晕晕又嗦了口面,成功被转移注意力,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泠姐说话的语气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第38章 却把青梅嗅 你要当我一辈子朋友


    高中学业繁忙, 俞微和顾泠舟的教室又不在一个樓层,如果不是专门找过去,常常一天下来,也就晚上放学, 俞微下樓的时候, 才偶尔能在她们班门口碰见顾泠舟。


    不过好在, 这也并不是不能忍受。


    她们学校的班级不是固定的,除了高一的文理分班, 之后每逢期末,或者市里联考这样的大型考试, 各个班的成员,也会按照成绩单的名次小幅流动。


    总之, 只要成绩上去了,她迟早会和顾泠舟分到一个班。


    只要和顾泠舟分到一个班,现在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她们还是能和初中那会儿一样,出入不离!


    只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變化的。


    意识到有變化的那天,是个周六。


    学校对面新开了家酸辣粉店, 量大又便宜,很受学生, 尤其吃惯了食堂的学生党的歡迎,每逢周末赶上饭点, 店里人都乌泱泱的。


    俞微和顾泠舟约好了中午放学去吃,谁先放学谁先去占地儿。


    俞微早早到的,结果顾泠舟迟迟没来,她等了又等,最后换到了正对店门的位置。


    这里能看见她们学校的大门, “博学笃志”四个大字落在前广场的鱼池前,左手边的矮墙遮不住那一排排尚且嫩绿的银杏葉。


    她们学校的银杏很出名,不光颜色漂亮,规模也大,每到秋天,一整条大路上金华漫卷,丰秋意浓。


    这会儿刚四月,葉子虽然还嫩绿,但已经是一望可知的华盖如云。


    只是,人对看惯了的东西总会少点惊奇。


    俞微没心思欣赏那些习以为常了的树葉子,知道顾泠舟从那条路出来,百无聊赖地盯着左边侧门的出口。


    顾泠舟差不多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才出现在门口的。


    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恬静温柔的女生。


    那女生叫古霖,是顾泠舟的同桌,俞微常常去她们班找顾泠舟,和她算是面熟,但没怎么说过话,只记得她总是一副笑模样,看见自己,会笑着打声招呼。


    俞微和她没什么交情,要说起来,也就是顾泠舟在她们班里和她关系不错。


    她显然没想到今天这顿饭是三个人一起吃,瞧着两人一起走过来,俞微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原本不自覺的撒娇的神态就收敛了,正儿八经换了个斯文的坐姿,心说,大约是她们班里又拖堂了,连宿舍都没来得及回,还抱着书出来的。


    ——学校前广场的左手边就是图书馆,不管是从宿舍,还是从大门直接过去都很近,只除了他们的教室。


    她们学校正修着一栋宿舍樓,施工问题,每次过去都得绕上半个操场。


    俞微诧异了一阵,也没多想,抬手叫店里的服务员准备点单。


    服务员應了一声,到身边的功夫,顾泠舟也推开了玻璃门。


    那门挺重,顾泠舟撑开了,稍稍侧身,等古霖从她身前过。


    古霖看向俞微的方向笑,侧身从顾泠舟面前过。


    金色的暖阳从她脸上一闪而过,像是格外被染黄的银杏叶,往那片绿茸茸的树冠里一丢,輕飘飘一落,立马成了劈开“习以为常”的锚点。


    那些被模糊的、司空见惯的,纷纷涌上来。


    是啊,她常常去找的是顾泠舟,能和古霖面熟,是因为她和顾泠舟的关系也不错,那些被她模糊的背景里,是她们一起去食堂、一起去办公室、一起去厕所


    思绪微微飘远,顾泠舟已经坐在旁边,随手拿了本薄薄的错题本扇风。


    她体热,春天总是老早就换上短袖的那一波,可声音却总是冷冽冽的,年輕的时候尤甚,像是尖锐未经打磨的冰块碰撞,解释说:“刚被老师叫去开了个会。”


    她言简意赅,说完去看菜单,古霖笑着坐在对面,书放在一边,边说边脱下校服外套:“你等了好久了吧?”


    俞微浅浅笑了一下,目光扫了眼旁边的顾泠舟。


    顾泠舟点的是三个人的餐,并且没有丝毫要问古霖想吃什么的意思。


    “还好。”


    话音落,那点浅浅的笑也没了,古霖还在说话。


    “本来还说食堂吃腻了,问她要不要出来吃,结果她说和你约好了吃酸辣粉,我就也跟着凑过来了。”


    俞微听得三心二意。


    她手指輕輕托着下巴,視线很不礼貌地从古霖脸上掠过去,最后瞥过对面沙发椅——那几本属于两个人的书。


    再抬眸,古霖把校服外套折了折,放在书上,露出里面纯白v领的短袖T恤。


    “v领的衣服,锁骨漂亮的人穿起来最好看了。”


    这话,俞微前两天才对着顾泠舟那件一模一样的短袖说过。


    俞微自以为挂着客气疏离的皮笑肉不笑,“满脸困惑”地指着她身上的短袖:“你这件衣服好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俞微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控制表情的高手,然而事实上,很多年后她才知道,自己是个相当挂脸的人。


    她自以为的客气又不失疏离,落在古霖眼里,完全就是因为等了太久,在她们一进门的时候就很不高兴,只不过碍于和自己没有太熟,还得扯着笑脸,礼貌回應几句。


    君不见她凶狠狠又暗戳戳瞪了顾泠舟多少次!


    偏偏,顾泠舟若有似无地躲着她的視线。


    她像是在心虚,又像是在纠正。


    自顾自陷在某种不为人知的拉扯和纠结里,对俞微投过去的种种情绪,都像是个陷在沼泽里,初出茅庐的探险家——她难以分清毒蛇和救命藤蔓的区别,故而在它们落到手边时,只剩下迟钝但又注定自溺的犹豫。


    犹豫的时间拉长,变成了拒绝。


    古霖暂时顾不上顾泠舟的异样。


    俞微的恼火幽幽烧着,好在俞微长相偏娃娃脸,生起气来的时候没那么吓人。


    她更覺得面前的人像是小奶猫龇牙。


    古霖笑容深刻几分,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解释道:“我们宿舍一起在网上买的,她也有一件。”


    那会儿网上购物才刚流行,俞微还没开通过网银,不过她对网上购物也不感兴趣,只是听说是宿舍一起买的,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这才散了点。


    心说知道人家要吃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说不定在来的路上就告诉她了。


    俞微转头问起来:“放学了还开会,什么事儿啊?”


    顾泠舟:“没什么事儿。”


    古霖:“说物理竞賽的事。”


    两个人异口同声,对視之后,顾泠舟有点尴尬地瞥了眼俞微,古霖眨眨眼,有点愧疚的样子像是在说“我不知道你要瞒着她的啊。”


    俞微才压下去的恼火又成倍地盈上来。


    空气死寂了片刻,顾泠舟清了清嗓,屈指蹭蹭鼻尖,解释道,“学校开会,说要參加竞賽的同学去报名,晚自习可以去上竞賽提升班,到时候有专门老师给讲课。”


    “我压根没想去比賽,这事儿跟我也没关系。”


    “是。”古霖也紧跟着说,“她不愿意參加,老师还说让我劝劝她。”


    话落她看着顾泠舟:“你真不去吗?要是能得奖的话,还有保送的名额呢。”


    “不去。”顾泠舟回得干脆。


    且不说參加比赛的那些天赋卓绝,对这些竞赛科目有着远超常人水平的天才。


    就说人家那些从小参加培训,去考试拿奖的人,人家为此付出了那样多的时间和精力,凭什么顾泠舟去上几次晚自习,就能比得过?


    这不是不自信也不是悲观,顾泠舟只是很客观的评价这套付出与得到的平衡机制。


    她覺得她付出的少,得到的也就该少。


    况且,她不想走科研那条路,对人类科学的兴趣寥寥。


    她只想通过好成绩上个好大学,之后找个好工作,找个赚很多钱的工作。


    稳稳当当上个大学,对她而言才是最直通目的的最佳途径。


    她本来不想多说,但又怕俞微东想西想,以为自己是担心参加比赛的花销,又或者是怕参加比赛耽误打工,这才不去。


    于是饭间的时候,一点一点掰开了和俞微解释。


    简而言之一句话——她万事求稳,不想去比赛,只是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俞微固然不认同顾泠舟是勤能补拙,但她不想参加的话,俞微也没什么异议。


    自己一向是个疏于计划,怠于思考以后的人,相较之下,顾泠舟就是个十成十的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顾泠舟有主见、有决断,这事儿说起来也是合情合理,毕竟人的精力终归是有限。


    俞微在理性上完全接受这套说法,习惯上完全习惯跟着顾泠舟的决定,但又出于某种玄而又玄的第六感,心里总覺得哪里膈应。


    一顿饭,吃得气氛怪异,结束得也仓促。


    下午的时候放假,古霖回宿舍洗衣服,顾泠舟和俞微回班里补课。


    俞微听得不认真,一手支着脑袋,目光总往顾泠舟校服外套的领口上飘。


    顾泠舟把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渐渐的耳尖红透,拉链拉得愈发高,手里当扇子的错题本扇得更加快。


    “你到底听不听?”


    她几乎恼羞成怒,起身要走,俞微原本还因为吃饭的事心里有点别扭,见状立马笑嘻嘻拉着顾泠舟的手臂坐回来。


    “别别别,我错了,我还指望着下学期和你分到一个班呢,肯定好好听,你讲吧。”


    她把顾泠舟拉回来,抱着她的手臂也没松开,连人带凳子又往顾泠舟身边挪了两下。


    像蹦跶的顺毛兔子。


    这么一打岔,之前那点膈应也就过去了


    俞微以为过去了。


    事实上,顾泠舟给古霖开门的那个瞬间,就像是入秋变黄的第一片叶子。


    她注意到了,每每看见的时候,就总是盯着那片叶子看。


    从前她只看得见顾泠舟,于是满心歡喜。


    可后来,那片叶子侵占了全部视线,俞微眼里,就成了她们走在一起、又在一起、总在一起。


    俞微很难高兴得起来,以至于每每见面都闹着别扭,好像她每天都不高兴,每次都要顾泠舟放学的时候等在樓梯口,碰上了,哄两句,她才能骄矜地露个笑脸,然后接着周而复始。


    次数多了,俞微也反思,觉得自己太矫情,下定决心要改,后面几次再遇见,还主动和古霖搭了话。


    俞微觉得,或许她也和古霖处成朋友,能让她心里的别扭情绪得到疏散,只奈何先帝创业未半,而折戟沉沙于周五下午。


    那周是个双休周,下午上完两节课之后放假,而且刚结束一场大型联考,整个高一年级的楼里的气氛都充满了活络和轻松。


    等到放学铃响起的时候,鼎沸的热闹比密密匝匝的树叶更甚。


    走读生对于放假的兴奋没有住校生强烈,加上俞微满怀心事,一直磨磨蹭蹭收拾着书包,等到班里人都走了大半,才和朋友道别,脚步温吞的下楼。


    她前几天又和顾泠舟闹了点小脾气,也是因为这场联考,顾泠舟来给她送总结好的重点笔记。


    人家好心好意,可偏偏是和古霖一起来的,俞微就又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原本她和古霖之间,还是一人占着上学时间,一人占着休息日。


    大家各不相扰,泾渭分明。


    可自从上次那顿饭后,好像就默认了单休周六的中午,是要三个人一起吃饭的。


    俞微就像是错误判断敌情的将领。


    她把敌人进攻的意图,看成小打小闹的试探,最终无知无觉地,把局势搞成了一场全境投降,让敌人直取心腹的惨败!


    她觉得自己输了一局,平时见着古霖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一旦“重蹈覆辙”的阴影落下来,她的所有自我宽慰和自己检讨就瞬间消失不见,


    她多少有点草木皆兵,对古霖这又一次的、送到班门口的“试探”,心里那些混沌的不满,在瞬间变成了清晰的、被人侵占的愤怒。


    她阴阳怪气了几句,问顾泠舟是不是不认识到她们班的路,还得找个导游带着她。


    结果古霖倒是没生气,还相当大方的表示——最近学业繁忙,总结重点耗心耗力,顾泠舟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化学成绩还不错,可以帮她做一下笔记。


    俞微一下子就恼了,认定了这是顾泠舟自己嫌麻烦,不想管她这档事儿,委婉的叫了古霖来。


    都说了这事儿耗心耗力,她和人家有什么关系,能让人家帮这样的忙?


    还不是想让她心生愧疚,主动去说自己用不着的吗?!


    顾泠舟拿来的笔记本她也不肯要了,把它往顾泠舟怀里一摔。


    这一摔,已经快四天没见过面。


    俞微下楼的脚步,说不清是心虚还是躲避。


    她下到了二楼,一眼瞥见顾泠舟,第二眼看见古霖没在,第三眼又落回顾泠舟身上。


    不是到是不是顾泠舟的月经来得晚的缘故,她个子一路长到了一七六,比俞微高了半头。高就算了,还瘦,下颌的骨线紧绷着,冷着脸往楼道口一站,生生从那套蓝白色的校服里生出一股凌厉的威慑。


    俞微的视线很快缩回来,但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那口气太轻,甚至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只是在看见顾泠舟的瞬间,什么心虚愧疚、躲避自责的心思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


    她理直气壮地下了楼、目不斜视地从顾泠舟身前过、不苟言笑地被顾泠舟箍住手腕、然后不动声色地被原地掉头,带去了操场。


    她一副要深谈,但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的架势,操场溜了大半,只闷头把那本笔记本又塞给俞微。


    俞微思忖着她心里大约是在想,怎么劝自己和古霖好好相处,于是更加赌气不肯接,连脚步也站住了,一副相当抗拒的样子。


    顾泠舟眉心拢起来,肩膀一沉,半眯着眼睛瞧着俞微。


    片刻后,她语气放软,干哑道,“我写的,你也不要?”


    顾泠舟身后的夕阳恢宏,叫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俞微犹豫了会儿,伸手,稍微用了点力,把它从顾泠舟手里夺过来。


    她把本子放进书包,然后背着顾泠舟的视线,很快从书包底下翻出个塑料袋,掏出来往顾泠舟怀里一丢。


    袋子里的东西像是糖,上面写着大片的日文,顾泠舟没细看,撕开吃了两颗。


    像是小时候吃的夹心糖,外面是清爽的柠檬味,里面包着药,药味有点苦,但很快被糖果盖过去。


    俞微看着她:“好吃吗?”


    顾泠舟清了清嗓,声音清亮许多,评价道:“像糖。”


    “本来就是糖。”俞微悄悄嘀咕了句,把书包背在肩上,又转过身:“给我拉上拉链。”


    顾泠舟知道,这事儿放在俞微身上,就意味着已经和好了。


    她实在是个太好哄的人,哪怕生气的时候也是可怜又可爱,会故意从人面前经过,又故意板着脸不说话,眼神不住地往人身上瞟,浑身写着“我生气了,你赶紧来哄我”的字样。


    这个时候,只要拉拉她衣袖,或者勾勾她手指,在俞微眼里,就算是哄好了。


    更甚者,要是她觉得自己的错更多,就算挺不客气地去扯扯她的马尾,弄乱她的头发,她也只是幽幽的瞪过去一眼,让你给她拿着镜子。


    头发重新扎好了,她的气也就消了。


    这会儿也大差不差,书包拉链拉到了头,俞微再转过来的时候,已经自然而然的挽住了顾泠舟的手臂。


    操场上时不时经过拎着大包小包的住宿生,两个人慢慢放着步子遛弯。


    俞微以为顾泠舟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和好的,现在任务完成,她一身轻松,可又清楚,她之所以生气的根由没有解决,顾泠舟夹在两个人中间,少不了要当和事佬。


    她索性先声夺人,闷声说:“我不喜歡古霖。”


    顾泠舟正想着事情出神,闻言下意识问:“为什么?”


    “不知道。”俞微低着头,脚尖提着颗小石子骨碌碌往前转,“可能磁场不合。”


    小石子踢进了一边的草地,消失不见,俞微抬头看顾泠舟,眼睛里的湿气比心里的委屈更快的溢上来。


    她声音哽咽了下,问顾泠舟:“不能不和她一起吃饭吗?”


    眼泪掉下来的速度让俞微自己都意外,她很快埋头靠在顾泠舟手臂,擦干净的泪水,闷声闷气的委屈“我不喜歡和她一起吃饭。”


    她明明都是顾泠舟同桌了,两个人一周五天,一天三顿都在一起吃。


    自己也就单休的周六能和顾泠舟吃顿饭,她还要来插一脚。


    俞微被人围攻水晶的委屈有点止不住,她紧紧握着顾泠舟小臂,顾泠舟的校服外套更是湿了又湿。


    而每到这个时候,顾泠舟都觉得自己良心欠收。


    她觉得俞微生气的样子可爱,有事没事儿甚至会故意招惹。


    现在俞微哭得委屈至极,她目光下垂落在她的脖颈,更觉得她抽泣时,那线条清晰流畅的锁骨和肌肉,落在金光万道的夕阳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性感。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恶劣地希望俞微再哭一会儿,但到底还是把手掌落在俞微头顶。


    察觉到顾泠舟手掌落下来,俞微努力平复了下呼吸,她慢慢吐了口气,声音还是囔囔的,又一次更加坚决的重复:“我不喜欢古霖!”


    “那就不和她一起吃了。”顾泠舟心里常常有些恶劣的念头,可一看见俞微湿漉漉的眼睛,第一反应就是垂着眼眸躲避视线。


    俞微对此半信半疑:“真的?”


    “当然了。”顾泠舟边走边道:“人家要参加竞赛的,以后周六下午得去补习。”


    “补习?上次不是说,是晚上的时候上课吗?”


    “那是学校安排的,她家里希望她以后走科研,国奖能拿就拿,专门安排了老师补课,好像从下个月开始吧。”


    说完她含笑觑着俞微,像是在说“为了这么点事,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


    俞微吸吸鼻子,愤而掐了下她的指腹,但嘴角的笑也藏不住,被发现之后笑得更加肆无忌惮,美滋滋抓着顾泠舟手指头捏来捏去。


    和好了,矛盾的根源也解决了,俞微挺顾泠舟说话都带着股轻松的劲儿。


    “听说人家家里就是搞科研的,反正我是对这方向没什么兴趣了,只希望以后上个好大学,毕业之后找个赚很多钱的工作。”


    她好像很不经意地问到俞微:“你呢?你之后打算找哪方面的工作?”


    “我?”俞微摇摇头,想也不想的回:“我不想工作。”


    顾泠舟被她逗笑了,眉心微蹙地,伸手去揪她脸颊上的婴儿肥。


    “正儿八经的说!”


    顾泠舟语气稍显正经,掰着指头给俞微说:“你大哥创业搞半导体,你大嫂家里做珠宝行业,你要是不想工作太累,去他们公司找个闲散的活儿做着也好。哦,你舅舅不是还开着造船公司?他最心疼你了,你没想过去他那里上班?”


    “没有。”俞微撇撇嘴,“我大舅他才是最公私分明,我要是在他公司惹了事,给他丢了脸,保管他骂我骂的最凶!”


    她们这些同辈里,也就是俞微脸皮最厚,不怕被她大舅骂。


    至于她大哥大嫂那边,俞微也都不感兴趣。


    “我就希望,以后能睡觉睡到自然醒。”


    高中上课,她每天都感觉自己睡不够,恨不能课间和上下学的路上都在补觉。


    顾泠舟却是没忍住嗤笑一声,片刻后那种听见什么荒谬笑话的表情才渐渐褪去。


    半晌,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她说自己勤能补拙,参照的对象完全是俞微。


    俞微很少夸耀自己,但她见过俞微小时候获得的各种奖项和证书。


    她从小性子随和温顺,一贯听从家里的安排,也包括去上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兴趣班。


    她去上了,然后按照随和不争不抢的性子,用着轻飘飘六七分力,拿到大多数人全力以赴的果实。


    然而那些种种,落在俞微嘴里,也就是一句“我记性还可以。”


    毫无疑问,俞微是那种一教就会的学生,顾泠舟有时候也会想。


    如果换了自己有这样的家境,这样的天赋,她会做成什么样子,然后就总免不了,对俞微的懒散怒其不争。


    这种想法,又常常会和“她家里条件都这么好了,别人奋其一生努力的终点,只不过是她的起点,她还有什么好努力争取的”打架。


    两套理论不分输赢,说到底,理论最后殊途同归——她还是想让俞微过得轻松。


    这么一醒神,顾泠舟想起来自己这次的目的,到嘴边的“你大舅知道了又要说你懒散”,就变成了。


    “那照你这么个宅法,就属于高考之后直接断联呗?”


    俞微敏锐地意识到了顾泠舟的不高兴,嘿嘿一笑,戳了戳她侧腰,灵光乍现地想到,“那我们可以住一起的嘛!等大学毕业工作了,我就在你公司附近买套房,你不是不喜欢做饭吗?我刚好喜欢,我最喜欢给你做吃的了!”


    “以后就,你早上去上班,我陪着鱼片粥在家里玩,哦,还要给鱼片粥准备个院子,她可喜欢在我妈那丛茉莉里玩了,院子里得多种点花,五颜六色的才好看。然后晚上等你下班了,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玩,去看电影。”


    她说的兴奋,晃着顾泠舟的袖子,“到时候家里就我们俩人,就算回家晚了,也不会被骂!天呐,也太开心了吧~”


    她描述地过于美好,顾泠舟的思路也不由自主地被带偏,脑海里的另一股思路占据主导,她近乎冲动地问:“你跟我住?那你之后结了婚呢?”


    这就是比大学毕业,还要遥远的事情了。


    俞微被问到了,这才思量片刻,有点为难的安排道:“那就在我们房子旁边再买一栋,让他住那好了。”


    说话间,两个人走到了操场的弯道,夕阳大片落在顾泠舟脸上。


    本来说的正兴致勃勃的时候,顾泠舟这忽然的沉默显得格外突出,俞微看不见她的表情,好半晌,才听顾泠舟长长出了口气。


    俞微对人的情绪向来敏感,她稍稍思考片刻,就猜到顾泠舟这是吃她那个连个影子都没有的男朋友的醋。


    她握着顾泠舟的手和她十指相扣。


    “没关系,到时候你要是不喜欢他,我就换,反正在我心里,你可比他重要的多多多了!”


    俞微在安慰人方面似乎也独有一种天赋,但天赋偶尔也会有出岔子的时候。


    她听见顾泠舟低低应了一句:“是,朋友比爱人长久多了。”


    然后想也不想的回到:“当然了,等以后老了,我们也住一起,你要当我一辈子的朋友!”


    顾泠舟又顿了顿,像是因为整个人沐浴在那片金光里,达到了某种开悟的境界。


    “像是这片夕阳、像是彩虹,都是昙花一现,还不如”


    她声音越说越低,俞微没听清,追问:“什么?”


    “没什么。”顾泠舟沉了口气,口腔里那块薄荷味的糖彻底融化,甜味已经没有了,只剩下一点柠檬的清凉,微微泛着苦涩。


    她语气也显得郑重其事。


    “其实我今天叫你出来,是想给你提个建议。”


    顾泠舟的眼睛被光亮照着看不清楚,但心里某一处却看得分明:“再有一个月,不就是要文理分科分班了吗?你记性好,学文科肯定比学理科轻松,到时候,你要是在文科火箭班,咱们大学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在一个学校,你觉得呢?”


    第39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甜蜜红木香


    凌晨时分, 院子里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


    花香被雨水粘濕,又悄无声息地流淌进了人的梦里。


    梦里,那片奶白色的茉莉被淋濕、融化、褪色,继而被大片溶溶的、盈湿的秾红取代。


    秾红的主人同样一身艳丽, 是她当初参加金桐奖颁奖典礼时, 穿的那套红色鱼尾裙。


    红裙曳地, 顾泠舟亭亭而立,她朝俞微伸手, 看俞微犹豫着没动,紧跟着说:“你不是要住帶花园的房子?”


    梦里的俞微心里一阵意动。


    要说她半点没想过, 顾泠舟买这房子的原因,有那么三两分和自己有关, 那是骗人的。


    这不就立马夜有所梦?


    但看她要帶着自己往花墙深處去,俞微心里本能的觉得不安,只是梦里的动作不听自己使唤,手指还是牢牢搭在顾泠舟掌心。


    她被顾泠舟牵着走,目光盯着顾泠舟摇曳的红色裙摆,愈发觉得自己受到了蛊惑。


    雨声渐紧, 地面一片泥泞,随后积起水洼。


    梦里的情景梗着俞微一闪而过的心思走, 于是眼见着那条红裙在水洼里变成了红色鱼尾。


    眼前的顾泠舟,俨然塞壬女妖!


    深感自己就要葬身鱼腹的俞微心中一阵悲怆, 可手指反而握得更紧,那冰凉的触感叫人浑身发凉,然后俞微眼睁睁看着顾泠舟走,不,应该是游到了花墙最深處。


    顾泠舟脸上已经出现了亮晶晶的红色鱼鳞, 她看了俞微一眼,之后大手一挥,花藤随着她的动作避让开一条通道,像是爱丽絲通往仙境的魔镜,几乎就要露出最深處的秘密。


    顾泠舟扬声:“看,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俞微“”


    俞微没来得及看清楚花墙里面是什么,“噗嗤”一声,愣是把自己给笑醒了。


    梦境散去,俞微眨了眨眼,听见外面嘀嗒的雨声,还有奶黄包小小的呼噜声。


    才剛八点不到,下雨的缘故,屋里昏沉沉又寒浸浸的。


    俞微嘴角还没落下去,心里顿时一阵怅然。


    感觉到露在外面的胳膊腿冰凉,她把被子裹紧了,然后想到梦里的情形,忍不住又埋头在枕头里笑。


    笑够了,俞微起床,先给奶黄包添了些水和猫粮。


    陌生的新环境,狭小的空间比较容易让猫咪有安全感,俞微也就没把它从航空箱里抱出来。


    现在看它吃飯的状态还不错,俞微放了心,让它自己吃飯,轉身拉开了窗帘。


    顾泠舟她们晚上吃完飯都三点了,这会儿天还早,应该也还没起。


    不需要给她们做早飯,俞微自己一个人更懒得折腾,于是也不着急下楼,简单收拾了下床铺,之后出去到露台,去看她梦里那片好笑的剧场采景地。


    花如其主,又逢其令,久未打理的花藤,长势帶着股杀气腾腾的野蛮,生命力强悍蓬勃而绚烂。


    关于这一点,俞微在晴天的时候就见识过了,现在下了雨,深深浅浅的红上像是蒙了一层冷色的软雾,她忽然就领悟到了某种“战损美”的真谛——非遇逆境,不能显其铮铮。


    啧,也不知道下次做梦,顾泠舟会不会出一款“战损美”的皇帝新装。


    俞微想得出神,忽然听见两下打响指的声音。


    她下意识往旁邊的露台看,见那里空无一人,一时还以为是自己幻听,慢吞吞又靠回去。


    顾泠舟见状,哭笑不得,开口道,“这儿呢,下面。”


    俞微这才循声找过去。


    顾泠舟抱胸站在侧院的拱形薔薇花架下面,雨下的小,她没打伞,只穿了件白色的防晒衣,雨露落在上面,形成一圈浅色的光晕。


    “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俞微探着身子看过去,一脸讶然,“不是下午才去剧组吗,怎么不多睡会。”


    “睡多了头疼。”


    “咔嚓”一声,顾泠舟剪掉剛剛就已经看中的、一枝开得正好的薔薇,捏着花枝,几步从花架下面走出来。


    她往露台下面走过来,站停在那架白色秋千前面,俞微这才看见,顾泠舟手指上随意勾着一把花艺剪,手臂上挂着个花篮。


    花篮里面满满当当放着半开的大红月季,间错插了几枝粉色的蔷薇。


    俞微又问:“你今天晚上不也是夜戲吗?”


    “一会中午吃完饭再睡会就够了。”顾泠舟说着,抬了抬手臂上的花篮,“剪了点花,我给你送上去。”


    *


    顾泠舟十分钟之后到了俞微门口,来得时候挎着花篮,手指弯上勾着两把剪刀,怀里还抱着五六个花瓶。


    两个人坐在地上打理花枝,俞微拿起一枝嗅了嗅。


    “好香啊。”她问道,“这是月季吗?看着没什么刺。”


    “有的,不过不多,一般长在老枝上,但还是小心点,别扎到手。”


    俞微应了一声,把打理好叶子的花放到一堆,又拿起一枝,闲聊:“又香刺又少,是专门培育的品类吗?”


    “那就不是很了解了。”


    顾泠舟说话时候余光又落在俞微指腹间:“当初买这栋别墅的时候,前主人把院子大部分都做了硬化,后邊院子是重新翻出来的,想种点花草,然后一个朋友就推荐了这个,说这种月季叫红色龙沙宝石,耐热耐寒耐病虫害,养起来省心,就给我移过来几株,没几年就长成这样了,确实挺好养。”


    俞微点点头:“那些粉色的也是月季?”


    顾泠舟:“不是,那是蔷薇,叫t红木香。”


    顾泠舟话到嘴邊,强行轉弯的意思太明显,惹得俞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就见顾泠舟还拿着最开始的那枝花。


    花枝只留了一公分左右长,顾泠舟用纸巾把枝子上的雨水都擦干净了,这会儿正小心翼翼,用纸巾边缘去吸干花瓣上的水珠。


    俞微一脸讶然:“要这么精细的吗?”


    她處理过的那些,就只剪掉了叶子,花梗剪短了点,花苞都没怎么检查——顾泠舟在下面剪花的时候应该就精心挑选过了,毕竟下着雨,花瓣挺容易烂的,可她粗略看过去,花苞都还是很健康鲜艳的颜色。


    顾泠舟但笑不语,片刻后,抬手朝俞微伸过来。


    俞微一脸不明所以,视线下意识跟着那只捏着花的手。


    于是顾泠舟半个身子都探过去了,却还是够不着,哑然失笑:“你先别动。”


    俞微的表情还是懵的,但好在不动了,顾泠舟终于能把那朵娇艳的粉色花朵花别在她耳后。


    只是,在耳朵上别花是需要些基因天赋的。


    俞微显然并不具备这种技能,顾泠舟的手甫一松开,那支花就往下掉。


    俞微剛领悟到顾泠舟是要给自己帶花,原本还有点羞赧,但是羞了没两分钟,就被那接二连三掉下来的花给掉干净了。


    眼看着顾泠舟脸上的表情逐渐气急败坏,俞微只微微偏头盘坐在地上,像是个乖巧的洋娃娃。


    她还在安慰顾泠舟:“回头找个发卡就好了,先放下吧,我回头带。”


    “不,我还不信了!”


    顾泠舟的拗劲儿上来,俞微眼睛里的笑容略显无奈和纵容,她叹了口气,心说随她折腾算了,可下一瞬,顾泠舟就倾身半跪在俞微面前。


    顾泠舟本来穿了件白色防晒衣的,但是刚刚淋湿了,不知道被她拖到了哪儿,现在就只穿了件清凉的灰色吊带。


    她忽然的靠近,就仿佛随身设了道狭窄的结界。


    眼睛霎时被盈满,连那些无处不在的馥郁花香都格在了外面。


    俞微好像忘了呼吸,可还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带着顾泠舟的体温。


    俞微彻底僵坐在了原地。


    她感觉到顾泠舟的手臂环过自己的脑袋,薄荷味的体温靠得更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泠舟终于后退些许。


    她满意地看着花枝固定在俞微发间,鼻尖微微耸动。


    “好甜。”


    蔷薇花的味道,确实又甜又香。


    可她说这话的时候,偏偏直勾勾看着俞微的眼睛。


    俞微手里那枝花的末端,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她折烂了。


    手指间露出柔韧的绿色纤维,絲丝缕缕的掐不断、掰不折。


    她率先从和顾泠舟的对视里败下阵来,视线偏向一侧,之后欲盖弥彰似的,顺着这动作,扭头看向边上的奶黄包。


    她一边剪掉被自己揉烂的花枝末端,捏着花枝去又逗笼子里的奶黄包,又很快的说道:“蔷薇科的花,味道好像都挺甜。”


    顾泠舟不置可否:“好像是吧。”


    说话间,顾泠舟已经退了回去,坐在原地。


    她也看着奶黄包的方向。


    “我看奶黄包适应的挺好,要不放它出来跑跑?”


    她没再提刚刚那茬,俞微略松了口气,忙不迭起身去关好门窗,把奶黄包抱了出来。


    屋里不大,除了床底下,也没什么给它探索的地方。


    但奶黄包出来,俞微的视线终于有了着落的地方,


    只是这屋里对它或许是过于无聊,出了航空箱它也没怎么轉悠,还是被她们面前这一摊吸引了注意。


    奶黄包很快爬到了俞微腿上,蹲坐在她怀里,大眼睛看着两个人处理花材。


    大约是感觉很新奇,小脑袋跟着俞微手的动作轉来转去。


    又过了会儿,甚至还把小爪子搭在了俞微手腕上。


    对面一人一猫实在可爱到人心软软,顾泠舟想接着逗,飞快瞟了一眼俞微泛粉的耳尖,这才作罢。


    很快,弄完了这些花,俞微好像也从刚刚莫名的焦灼里缓了过来。


    她长出口气:“你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弄早饭。”


    *


    晕晕睡到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才起,起来的时候整个客厅弥漫着面包、火锅的香气。


    她一边念叨着睡觉前吃的牛肉面还没消化,一边直奔厨房,吃了半个刚刚出锅的脆皮冰激凌包、四分之一个栗子蛋糕、还有一片肉脯恰巴塔。


    中午吃完火锅,下午要去剧组的时候,她微微姐还怕她半夜饿着,烤了一包馒头片给她当零嘴。


    “泠姐,咔嚓咔嚓咔嚓你说这馒头块涂上点黄油,咔嚓咔嚓咔嚓烤过之后怎么讲就这么好吃啊?咔嚓咔嚓咔嚓。”


    顾泠舟白了她一眼,一个丝滑的三角倒车,出了车库。


    “算上你睡觉的时间,这还不到十二个小时!王思淇,你吃了两碗牛肉面,一个恰巴塔三明治、冰激凌包、栗子蛋糕。这会儿还没出小区呢,你这馒头片又快吃完了,照你这么个吃法,又天天赖着不动,你得胖多少斤?”


    本来吃得好好的正高兴,挑这个时候给人家说减肥的事最糟心了。


    这会儿也没别人,晕晕毫不掩饰地翻了顾泠舟一眼,“这怪我啊?还不是你买那么多烤箱回来,四个烤箱!怎么着,你要开店啊?”


    顾泠舟给她气笑了:“我爱买多少买多少!我还买了吸尘器洗衣机呢,那也没见你一回家就去洗衣服拖地啊!”


    说话间,车子开出小区,汇入了车流。


    今天断断续续下了一天的雨,这会才雨过天晴,天光碎碎洒洒,落在路面一片银光。


    “再者说了。”顾泠舟把遮阳板放下来,“你微微姐怎么说的?做出来给你当下午茶,那栗子蛋糕还给小杨带一份,人家是做点东西,试试新烤箱用的顺不顺手,谁逼着你一口气吃完了怎么着?”


    “且,你就是嫉妒,自己控制体重,只能看着我吃。”


    说完,晕晕拿着馒头片,愈发在嘴里嚼得“咔咔”响。


    顾泠舟像是被这死小孩儿气狠了,深深吐了口气,“行,吃吧,反正你也吃不了几天了。”


    晕晕一脸警惕:“什么意思?”


    “今天几号?”


    “十三号啊。”


    顾泠舟点点头,语气平淡无波:“你微微姐只签了一个月的合同。”


    晕晕嘴边的馒头块瞬间不香了。


    “你骗人的吧?”


    前面红灯了,顾泠舟平静停车,还喝了口水:“家里有合同,不行你回家自己看。”


    晕晕袋子里的馒头块瞬间不多了。


    说实话,她对俞微的感情其实挺复杂。


    起初刚见面的时候,她只觉得这个人的面相看着温柔,知道她是她泠姐以前的同学,老相识,想着和她好好相处。


    后来在广西。


    那会儿她虽然是和泠姐一间套房,但为了不打扰泠姐背台词,常常都是她们三个多在楼下的房间里一起吃饭聊天玩游戲。


    说起来,她们相处的时间更多,晕晕也感觉得到,俞微细心,有耐心,只要说过一次,就会记得她和小杨的口味和喜好


    可晕晕就是有一种感觉,感觉俞微好像是把什么都放心上,可实际上,谁也没有被她放在心里。


    尤其俞微笑的时候。


    那种笑、客套、疏离。


    每每在彼此的感情要更进一步的时候,俞微一个表情,就能给人泼下来一盆冷水。


    她像是在说:“咱们没那么熟,别乱开玩笑。”


    晕晕没说过,但总归是心里不舒服。


    后来她泠姐请俞微的朋友一起来玩,姜云慧人是挺好的,可她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芥蒂。


    总觉得她泠姐是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这感觉更加叫人不爽。


    也就昨天晚上吧,她才刚刚有点改观。


    原因还是她看她泠姐在厨房捉弄俞微,随口问的那句“你们在干嘛。”


    那时候俞微又露出了那种笑,但明显尴尬和遮掩的意思居多。


    晕晕在心里偷笑了一阵,就有点释然,想着每个人的习惯不一样,可能就是她觉得尴尬的时候会下意识笑笑。


    况且,最最最最重要的,能容忍她泠姐偶尔抽风——经常偶尔的人,脾气就不会差。


    被发现之后还想帮忙遮掩的,心眼也不会差。


    至于厨艺,更没的说。


    可她改观也不过半天的功夫,她泠姐就告诉了她这个噩耗!


    晕晕一把拍开她泠姐来偷馒头片的手。


    “不是,你们不是老同学嘛,你不能给人家点工资啊?”


    顾泠舟捞了块馒头片吃,语气淡的像是在说别人家的八卦:“人又不稀罕。”


    “钱行不通,那你和人家好好联络感情啊!”晕晕看着她泠姐,满脸的望母成凤,“感情好,说不定微微姐还愿意投喂你几天呢?你这个人,忽然说起来这个事儿,该不会是今天早上捉弄人,把人惹急了吧?!”


    啧,这小孩儿,怎么说话呢!


    顾泠舟半点不心虚的清了清嗓,慢慢发动车子。


    晕晕紧跟着问:“话说,你上次和祁念姐吃饭的时候,还说起来你们一起拍《花千树》时候的事呢,你说微微姐是你老同学,可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们聊过从。”


    晕晕眼睛瞪大了,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你该不会是”


    不等她说完,顾泠舟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皱着眉嫌弃道:“小声点,快让你吵聋了。”


    晕晕撇撇嘴,“哼”了一声。


    她其实一早就发现了,这两个人不光没谈过从前,甚至有时候别人问到了,还会刻意避开。


    晕晕又不傻,不是看不来她泠姐在转移话题,只是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转而已。


    她心里是真的奇怪,怎么会有老朋友见了面,在一起,聊天说话从来不会谈到半点从前的事情的?


    顾泠舟到底也没回她这话,只是手指微微收紧,嘴角也有些绷紧。


    从前有什么好说的呢?


    说起从前的好,难免惹她伤怀,说起这些年的不好,又是揭人伤疤。


    她这个“老朋友”,在很多时候还不如晕晕小杨这些,不知道她的过往的人,起码她们说起话、做起事肆无忌惮。


    而她们认识得早,牵扯得深,像是根系缠绕在一起的树木,稍稍一动就要牵扯到对方的伤口。


    “人又不是活在过去里的。”


    她低低念叨了句,不知道是在反驳晕晕的话,还是要告诫自己。


    总之,慢慢来吧。


    顾泠舟深吸口气,甩开这阵情绪。


    “对了,和你微微姐说一声,我们今晚上拍完得转组,十四号下午才回去,别让她又等到大半夜。”


    她今天晚上拍的仍旧是李清蘅刚到锦州,在驿馆里的戲份。


    因为反杀了穆王,这事儿属于很严重的政治事件,李清蘅需要合理的说辞才能在各方斡旋。


    所以在成片里,会有一些闪回,来辅助李清蘅的解释。


    这套说法有两套,一套是对着锦州穆王府那些人说得,还有一套是对着老皇帝说的。


    片段不长,也没什么台词,至于转组的戏份,就是在楚国王宫里的了。


    大楚皇宫里的戏份分三段,第一段是出嫁之前,李清蘅在宫里小透明时的状态。


    这段部分拍的最少,因为还有个小演员来饰演她童年时期。


    第二段是出嫁一年之后,被老皇帝叫回宫里参加年宴,第三段就是大后期,李清蘅带兵围困皇城的戏份了。


    都是需要很多群演的戏份,但都是在白天。


    顾泠舟后面几天的工作也就规律下来。


    最晚不过八点,也就收工了。


    之后回家、吃饭、洗漱、对词,然后找个什么理由,敲响俞微的房门,


    第一次说是自己手上的伤口刚结痂,不方便吹头发,请她帮忙。


    第二次是去找奶黄包玩。


    第三次


    后面就不再需要什么理由了。


    如顾泠舟说的,慢慢来,慢慢就习惯了。


    她敲开门就自觉的往屋里进,抱着奶黄包往椅子里一歪,和俞微念叨几句工作上的傻事。


    这天,周五,难得下工早。


    顾泠舟敲门进来,还带着点别的目的。


    “一个朋友最近也在杭州,约着明天晚上出去吃饭。”


    顾泠舟想让俞微一起去,但她们曾经为了“朋友”的事大吵过不知道多少次,碍于那些历历在目的罪行,顾泠舟有种隐晦的心虚。


    她怕俞微和自己朋友处不来,又怕她现在不会像从前那样直接告诉自己,她不喜欢,更怕她压根不想去见。


    ——有些事情顾泠舟心知肚明,俞微一直很回避和自己的社交圈产生交集。


    尤其在广西的时候,她对着晕晕小杨,就客气的格外明显。


    但现在她和晕晕明显处得不错


    顾泠舟思来想去,琢磨不清俞微心里的意图,这会儿话也说的婉转,想着看看俞微对这事儿究竟什么态度。


    俞微不晓得顾泠舟患得患失,闻言只得出了个结论:“那明天晚上就不用做饭了是吧?”


    顾泠舟:“”


    看她没多想,顾泠舟也很快反应过来:“是,不用做了,咱们一起出去吃。”


    “不,我就不去了。”俞微思忖片刻,伸手去摸手机,“明天休息日,正好我也有个朋友,也在杭州。”


    事实证明,对于“朋友”这个词,顾泠舟远比俞微敏感得多。


    她立马警铃大作,身体坐直了,下意识笑了一下,但语气很紧地追问:“朋友?什么朋友,还知道你在杭州,男的女的啊?”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问的太多,她又圆了一下:“人生地不熟的,安全最重要啊。”


    “我知道,我和她也是好多年不见了,就是去聊聊天,而且人家也是女孩子,没事的。”


    俞微有点分心,她正忙着找她朋友的微信联系。


    顾泠舟唇角绷紧,微不可见地压了下眼睛,心里很快过了一遍答案的重点——一个认识好多年,就久见面,但还会告诉对方自己行程的,俞微也知道人家在杭州的、女性朋友。


    第40章 玲珑骰子安红豆 她见得谁?


    俞微约着见面的那个朋友, 名字叫韩莹。


    两个人之所以知道彼此的位置,当然不是顧泠舟想的那样,时隔这么多年还互相聊天报备。


    只是俞微工作的时候,和她合租过一段时间, 后来姜雲慧搬到她们对面, 几个人都认识, 也有联系方式。


    前不久她们在广西玩,姜雲慧发了朋友圈, 韩莹看见了,问了几句, 这才知道俞微已经到了杭州。


    她也在杭州工作,于是找了俞微叙旧, 还约着她出来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顧泠舟当然不知道这些,俞微没告诉她,甚至起初也没打算去。


    俞微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脑海里漸漸形成了一套机制,这套机制在应对一些感情、一些关系的时候,会无意识地开启截断键——她几乎本能的认为, 事情好到了头,就会开始下滑。


    那么与其看着曾经的美好渐渐萎靡凋零, 还不如讓它终止在彼此回忆最美好的时候。


    像是当初频繁换工作,像是得知顧泠舟去参加同学会而心生退却, 又像是现在要见老朋友。


    所以当时,俞微以现在的工作不方便请假为由,推脱掉了。


    可拒绝之后,心里并不会轻松,反而有种沉甸甸的焦灼。


    这种焦灼对俞微来讲并不陌生, 它就像是那套机制实施之后的代价,又或者说是副作用。


    她一方面覺得,那套机制的实施,讓她记忆里的美好停留在了最圆满的时候,另一方面,又不得不面临,每次拒绝别人之后,感情断裂,最后自囿方寸之地,世界越来越孤僻狭小的苦果。


    就如她大舅之前训斥她的话——“一棵树,她长了那么多年,最重要的是脚下的根脉,你这里站半年,那里站俩月,最后把土挖出来,光秃秃一杆,忙活这么久,白折腾。”


    这话说得贴切,但晚了太多年。


    从现在的眼光往回看,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从高中毕业,她和顧泠舟分道扬镳,她的友情和跃跃欲试的爱情就一起被砍断了,之后大二那年家里出事,一连失去三位家人,亲情也惨遭重创。


    她早就是秃树一杆了。


    大不了破罐破摔,加上年轻的时候,对于副作用的感受还没这么强烈,总覺得世界只剩下孤身一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可随着现在年纪渐长,破罐破摔的代价逐渐显露,每次启动那个机制的时候,心里的焦灼就越来越明显。


    俞微心里踌躇了这么些天,本来心里就有点后悔,直到这晚,顾泠舟说不在家里吃饭。


    她才和韩莹推脱说,自己是不方便请假,结果顾泠舟这邊就要出去吃饭。


    这是什么?这简直像是一种上天的降下的神启!


    俞微这才又去联系韩莹,问她明天有没有空来横店。


    俞微是打算,给顾泠舟做好午饭,下午去见面的,到时候喝点东西,随便逛一逛,晚上再吃顿饭。


    得有点事情做,不至于重逢聊天太过干巴尴尬。


    要是晚上那会儿聊得还行就多聊会,不太能聊下去就正好早点各回各家。


    可是顾泠舟好心,中午饭也不用她做,只交代她早去早回,再有就是过一段时间就给她发张照片,确认安全。


    俞微稍稍纠结了一下,还是在翌日,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她们约好的饭店。


    *


    饭店是韩莹定的,她在这邊工作快三年,附近有什么吃的玩的比俞微熟。


    到地儿之后,俞微给韩莹发了消息,不过她还没回,大约是在开车,俞微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然后拍了张照片。


    她正准备发给顾泠舟报备,结果好巧,她先发来了消息。


    【顾顾】:差不多该出发了,出门记得涂防晒,今天怪晒。


    俞微把照片发过去,回了句“我已经到了”。


    【顾顾】:改时间了?这么着急见面啊。


    【俞微】:没有,反正我在家呆着也是无聊。


    那邊显示正在输入,过了好久,顾泠舟发了个猫咪卖萌的叹气表情,回了句【好吧。】


    闲聊几句,顾泠舟也去忙了,俞微没事情做,去把她和韩莹之前的聊天记录翻了个底儿掉。


    两个人虽然在一起合租了几年,但是微信联系的很少,俞微划拉两下,就很快到了头。


    上面显示两个人加上好友的时间,是五年前的十一月三十号。


    但其实,俞微和韩莹认识的时间,还得往前一年。


    那时候俞微剛剛大学毕业,距离家里破产、父亲和大哥大嫂相继去世,剛过去两年。


    那两年里,俞家的善后事宜大部分都被她大舅包揽,什么家里的债权清算、大哥公司的股份转讓、她小侄女的户口学业当然,也包括俞微这个人。


    对她这个俞家的、已经成年的女儿,大舅对她的考量自然就是两件事——工作、结婚。


    只可惜两年下来,这两项进行得都不顺利,迷茫又备受挫败的俞微,在大学毕业不久,带着几千块钱,只身前往了外地。


    到外地的前几个月,俞微没找着什么工作,眼看积蓄告急,隆冬将至,她搬去了套三百块钱月租的房子。


    那是个三室一厅的房子,房东打了隔断、安了床、屋门一锁,里面就是个五平不到的小空间,放了张单人床之后,旁邊就只剩窄窄的一条走道,勉强放下行李箱。


    那套房子里住了很多人,但大家平时都各忙各的,不怎么搭话。


    俞微也是在那段时间,接触了很多的工作。


    诸如给别人家小孩儿做家教、教钢琴、教小提琴,晚上回了家做翻译。


    又或者在附近的快递点打工、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做店员。


    房子里的人有人搬走,又有人陆陆续续搬进来,俞微对那段时间的印象一直很混沌,记不清房子里到底有多少人,回想起来,只记得房子里有只被人遗弃的猫。


    公共区域人来人往的时候,它会有点怕,总是躲在公共水房的水槽底下,等夜深人静了,它就蹲在房门面前的感应灯下面。


    它并不常在房子里,有时候也趁着有人开门出去跑跑,消失三五天之后,又会不知不觉出现在房子里。


    那只猫是什么时候在的,俞微也记不清,它好像比俞微到的还要早,大概率是哪个搬走的住户丢下的。


    俞微在便利店工作晚,作息总是和别人错开,那会儿房子里人少,小猫儿就蹲在她门口,俞微偶尔会喂喂它。


    韩莹也是个喜欢猫的人。


    她那会儿也是大学刚毕业,听说是公司压着实习期不肯过,每天把她们那帮实习生使劲压榨,韩莹天天早出晚归。


    因为共同喂着一只猫的缘故,两个人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基本没搭过话,各忙各的。


    就这么过了一年,俞微手里终于有了点积蓄,再碰见韩莹在喂猫,就和她说了一嘴,自己马上就要搬走了。


    那天就是十一月的三十号下午,是俞微混沌的记忆里,鲜明又清晰的一个时间点。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倒不是两个人加好友的时间,是因为韩莹后来跟她说,她之所以在俞微说要搬走的时候,立马说自己辞职也要搬走,就是因为在之前那个公司,她们这些普通员工根本没有上升渠道不说,老板还抠的要死,她兢兢业业工作了二十九天,合同拿到的提成还不如一天迟到扣的多。


    况且,迟到还他爹的是因为公司电梯出故障!


    还他爹的是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迟到半分钟!


    她全勤没了,老板的饼也吃不下,韩莹把自己气得要死,中午提了辞职,下午听说俞微要搬走,晚上就和她商量,要不要俩个人一起合租。


    韩莹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很快她们就找了一套三室一厅。


    不过这次没有了那些隔断,房子里只她们两个人住,还多了只小猫儿——韩莹把那只猫也带走了,为了区别自己和它的前任主人,管自己叫小猫的二妈。


    后来韩莹找了新工作,日子依旧很忙,不过好在工作越来越顺利,她还谈了个男朋友,只是没处一年就分了手。


    那期间,她们两个因为房子各种各样的原因,也搬过三次住处,也和别人一起合租过。


    一直到两个人合租的第二年,姜雲慧大学毕业,成了她们的领居,和另外两个女生合租,就住她们对面。


    想到姜雲慧,俞微忍不住笑了。


    但凡她哥不是在杭州镇着,就照着她那个爱热闹的性子,估计老早就飞过来了!


    “大老远就见你笑得一脸开心,想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到要和我吃饭,高兴的吧?”


    *


    韩莹的模样和还是记忆里的相差无二。


    只是头发剪短了,看起来更爱笑了,没了刚毕业那会儿的尖锐,也没了那会儿拼死拼活加班工作的疲惫,整个人透着股更加成熟的柔和和游刃有余。


    她和俞微很快地抱了一下,点完单,先去了趟卫生间。


    正值饭点,店里的人有点多,她过了十来分钟才出来。


    出来之后,俞微把桌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份用锡纸碗装着的焦糖布雷。


    她把那份甜品推到韩莹面前:“来之前做了点甜品带过来,里面还有些面包,你回去的时候带上吧,回头稍微复烤一下,当早餐吃也方便。”


    韩莹也没跟她客气,俞微话音刚落,那份焦糖布雷已经三两口解决了一半。


    “果然啊,还是熟悉的味道!”韩莹吃得眼睛眯起来,“这么些年,我在外面甜品店買到的,都没你这个味道好吃。”


    说完,韩莹表情略略一整,她清了清嗓,朝俞微摊开手心。


    俞微不明所以,把面包袋子给她,韩莹无奈的笑了一下,但还是接了过来,然后把俞微手腕拉过来。


    “好巧,我也准备了点东西给你。”


    她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是个坠着小金锁的手链,俞微一见,把手往回缩:“你这太贵重,不合适。”


    “这可不是给你的!”韩莹握着手腕没松,“这是给我们奶黄包的。这么久没见了,我这个当二妈的,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确实,红绳的长度长了太多,韩莹在她手腕上绕了两圈,这才扣上。


    “喏,平安锁,今天它不在,没法亲自给它。现在我给你戴上,回头你再转交,就算是我给它戴过了。”


    然后她又拿起俞微右手,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条复古款的玫瑰花手链:“这个呢,才是给你的。”


    “不许拒绝啊!”韩莹抢声道,“我还指望下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能给我做面包吃呢,你要是拒绝了,我还怎么明目张胆的占你便宜?”


    “好吧。”俞微犹豫下松了口,“那下次见面之前,你给我说想吃什么,我给你独家定制。”


    说话间,点的菜也陆续上桌了。


    她们吃的是一家蒸菜馆,两个人吃四个菜就足够了,韩莹给俞微夹了块鸡翅。


    “他们家鸡翅最出名了,甜口的,你尝尝。”


    说完,她看着俞微,直到她尝了一口:“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


    “挺好的。”


    “对了。”俞微想起来,“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还过敏嗎?”


    当初虽然是两个人一起和猫生活,但奶黄包是韩莹提议从那个合租房里带出来的,当然也是她主要负责养,就算两个人后面不在一起住,毫无疑问也该让奶黄包跟着她的。


    只是那会儿,韩莹忽然对猫毛过敏很严重,一度要到醫院看急诊,这才没办法,让俞微一直养到了现在。


    “已经好多了。”韩莹耸耸肩,“那会儿太熬了,醫生不是也说了嗎,身体亚健康导致的抵抗力低,现在生活规律了好多,慢慢也就养回来了,我还时不时去喂我们家楼下的流浪猫呢,都没事儿。”


    看俞微的表情,韩莹一脸无奈失笑:“真的,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没那么严重了,不会让你吃饭吃一半,送我去医院的!”


    看她语气轻松,俞微也玩笑这长叹口气:“天地良心,我那两个月往医院跑了四趟,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


    “四趟?不就我和姜云慧一人一趟,后面孙媛和高芸玮也去了?”


    “两次吗?”俞微眨眨眼,“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韩莹也没多想,她擦了擦嘴角的汤汁,问道,“说起来,你和姜云慧还住在一起啊?”


    俞微:“她住我对门。”


    这话说完,韩莹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笑了:“那你还给她做肉松面包吗?”


    这就是那年的第二次松急诊了!


    那时候俞微刚刚开始做面包,姜云慧的舍友高芸玮建议她做多的拿去夜市里卖。


    为了给她这新开张的生意助声势,高芸玮買很多当早餐。


    结果買的太多没吃完,放那里都过期长毛了,被姜云慧这个心大的,当成肉松馅的,给自己大半夜吃进了医院急诊。


    出院之后,姜云慧也没什么吃一堑长一智的觉悟,那孩子心太宽,什么杯弓蛇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跟她完全不沾边。


    倒是俞微,差点被她吃出来心理阴影。


    到后来,所有看着和霉菌有点颜色类似的,都是在俞微那里现做现吃,再也不敢让她拿回去自己放着了。


    俞微长叹口气摇摇头,“连抹茶的也不敢让她带回家吃了。”


    韩莹:“”


    韩莹忍了又忍没忍住,笑得喷饭。


    事实证明,曾经一起住了那么久,又有奶黄包和姜云慧这个共同话题,俞微担心的冷场和尴尬根本没有出现。


    两个人一顿饭一直吃到了下午两点,之后又去逛了逛。


    边逛、边吃、边聊。


    一直到了晚上也不饿,最后干脆挑了个清吧,坐着聊天。


    韩莹开车,没喝酒,俞微喝了一点点,理智上还告诉自己,在工作,喝酒不好。


    但聊到后面高兴,理智就不怎么管用了,俞微喝得开心,一直到晚上快九点,两人才意犹未尽的分开。


    回到别墅的时候,顾泠舟已经回来了。


    俞微感觉自己刚动了两步,顾泠舟一眨眼到了跟前。


    “你喝酒了?”顾泠舟微蹙着眉,右手手臂上挂着奶黄包,左手一把握住了俞微手臂,“不是和你说过了,要是喝了酒就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的吗?你这是怎么回来的还领着这大包小包的。”


    “我没醉。”俞微笑着,扶着玄关柜在换鞋,“韩莹把我送小区门口了,那么几步路,吹吹风我就醒了。”


    她扭头找晕晕:“晕晕呢,我今天去逛街,看见一个好可爱的小手办,和她玩的那个游戏好像,我就买回来了,她人呢?”


    “晕晕在洗澡,你明天给她吧。”


    “好吧。”俞微收回视线,然后发现顾泠舟不见了,目光慢慢找了会儿,才看见蹲在旁边,给她套拖鞋的顾泠舟的圆润的头顶。


    俞微没忍住,手落上去盘了盘。


    顾泠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就这还没醉呢?也就看上去而已。


    片刻后,顾泠舟一脸无奈的反手握住她手腕。


    她摸到了那条玫瑰手链。


    顾泠舟到嘴边的话又收回去了,转而问她:“这也是逛街的时候买的?没给我买什么?”


    “有啊,你的花瓶,琥珀色的。”俞微也蹲下了,侧靠着一旁的玄关柜,把包翻了个底儿朝天,“我当时一眼看见这个颜色,就觉得它和你房间里那片阳光黄的墙面特别搭。”


    顾泠舟盯着那个藏青色的花瓶沉默片刻,立马想到俞微吐槽她房间里蓝黄配色的事儿,然后转头看向另外一包,迅速转移话题:“这些都是什么?”


    俞微:“给包包的。”


    顾泠舟把奶黄包捞过来:“好了,现在到你的礼物了,看看你妈都给你买了什么。”


    俞微不嫌麻烦,把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出来,“项圈,牵引绳,小衣服,小玩具。”


    顾泠舟拿过一条烟紫色的皮质项圈,比划在奶黄包脖颈处:“这个最好看。”


    颜色好看。


    俞微也一脸认同:“那个是奶黄包二妈给它买的。”


    “二妈?”


    那两个字一出,顾泠舟的思绪瞬间变得粘稠,各种涌上心头的猜测犹如沉重的船锚,重重的坠着、拉扯住了船身。


    各种思绪在她脑海里转了好半天,这才犹疑不定的吐出来。


    “什么二妈?”


    顾泠舟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只是僵僵的,像是柔风细雨的初春被瞬间冰封。


    她眉心跳了又跳,像是某种缓过神来的信号。


    谁?!谁二妈?奶黄包它什么?谁买的?她见得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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