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家父子走后,戢火上人差人出去打听了一番,便出门向东院走去,走到院门处,拍了两下门。
里面的小厮略迟了片刻问道:“谁?”
戢火上人已猛地将门推开,两扇沉重的木门向后拍去,把门后的两个小厮拍倒在地,口鼻渗出大股鲜血。
戢火上人看都没看两人,径直向里走去,到了正院外面,便听见东厢卧房里传来各种交织的声音,喘息声、呻吟声、惨叫声、痛哭声、鞭打声,如魔音缭绕。
戢火上人习以为常地叫人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房檐下,好整以暇地闭目神游。
等了约半个时辰,卧房的门“吱扭”一声打开,一个身量颀长、容貌昳丽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手上攥着几件衣摆,拖拽出好几具尸体,俱是十五六岁长相漂亮的少年少女,一个个双目圆睁、脸色青灰,没了气息,也有胸膛还有一点儿微弱起伏的,大概也不能活了。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衣不蔽体的男孩女孩,裸露的身体伤痕累累,一个个表情空洞麻木,像猪牛一样站到了院子边缘。
青年朝戢火上人走来,拱手行礼,“上人,执事请您进去。”
他眼角含笑,一身锦绣华服像是匆忙整理了一下,还能看出里衬的凌乱。
戢火上人对他笑笑,进到屋里。
卧床上正半倚着一个男人,他须发灰白,皮肤却细腻红润,看着十分不协调。
男人阖着眼,懒散地敞着衣襟,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红晕与餍足,“什么事?”
戢火上人施了一礼,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正要说话,院里响起一阵惨叫声和鞭打声。
他等了一刻,见床上的男人没有阻止,心中腹诽,姜玉展这个小畜生,还真是搔到了这个老变态的痒处。
戢火上人不再理会外面,笑呵呵讲了一遍万火坊的事。
床上的男人嗤笑了一声,“说吧,闵家许你什么好处了?”
戢火上人讪讪笑道:“一块雷火精石,您知道我一直在搜罗炼器材料,想打一件自己的灵器,这材料实在难求…”
男人点点头,慢慢道:“玉展感应到斩无刀就在景阳县西,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戢火上人连忙坐直身体,“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男人睁开眼,“吴国大祸在即,等时机一到,斩无刀必然现身。”他盯着戢火上人,眼神阴涔涔的,“在此之前,你不要在景阳县生事,等到斩无刀到手,随你去做什么。”
戢火上人闻言连忙起身,满口答应着“是。”
男人摆摆手,“放心,离那一天不会太久。”
戢火上人从房里出来,看见叫姜玉展的美貌青年把一个个男孩女孩吊在树上,正用带倒刺的鞭子抽打,地上溅着各种血肉碎沫。
那青年看见戢火上人出来,停下手,恭敬施了一礼,旋即继续抽打。
戢火上人脸上还是笑呵呵的,迈出门去,才啐了一口,“狗腿子。”
......
大石村
月上梢头,姜未坐在房顶上,正看着县里的捕快把吴大强等人押走,重重夜色渐渐淹没了远去的人影,忽然半个苹果凑到了眼前,姜未转头一看,是曹季的搭档司官周恒。
周恒年不满三十,是景阳县上一个武道天才。
“吃苹果吗?”周恒自己嘴里咬着半个苹果,把手里另外半个在姜未眼前晃了晃。
姜未随手接过,“咔嚓咔嚓”咬起来,香甜清脆,好吃极了。
周恒边吃边道:“祝贺姜姑娘今日大发神威,从此名震景阳了。”
姜未咬着苹果,仍看着身影消失的地方,问道:“他们会怎么判?”
周恒望过去,“打一顿,罚几个钱吧。”
姜未难以置信地看着周恒,“闵远齐买凶构陷、教唆杀人,吴大强谋杀亲女,陷害他人,就打一顿?”
周恒笑笑,“杀人?闵远齐没有逼迫吴家,吴家只是没给孩子吃药,他大可以辩称孩子症急没来得及给药,这怎么查证得清,难道只凭他女儿一句证言,何况父杀子女向来难判,多是从轻。至于构陷,没有实证,谈何构陷,空口白牙,不过是讹诈,罚他几个板子,几个钱罢了。除非你敢把那张方子拿出来。”
姜未垂下脸,知道这其中关窍瞒不过他们,亦瞒不过精明的胡县令,“那人命算什么?”
“算她倒霉。”周恒神情淡淡地摇摇头。
姜未登时心火爆燃,明明是闵远齐心怀鬼胎、谋夺开窍丹,明明是他们草菅人命、蓄意构陷,凭什么作恶行凶的人却不用受到半点惩戒,“溯时镜呢,一观便可知吴家究竟是不是蓄意杀女。”这是两年前为姜未洗刷冤情用过的灵器。
周恒不由失笑,却也不语,姜未自己就先泄气,知道这想法太过天真,谁会拿灵器给一个普通人家、年幼丧命的孩子追查死因呢,就连姜未自己,若不是看在姜家世代守护景阳有大功德的份上,若不是太平县司郎司正动用秘术发现了尸体有异,若不是恰巧赶上手持溯时镜的京中大人正在景阳公干,当年偶然路过白水河的无名邪祟可能就断送了她的一生。
平凡又脆弱的生命,谁在乎呢?可姜未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张青白的幼小的脸,那轻飘飘冰冷的身体像坠在心底的千钧巨石。
杀人者不必偿命,这岂非人世间最大的玩笑。
“你呀,就是年纪太小,见得太少,等你见多了,就气不过来了。” 周恒从怀里又掏出一个苹果,随便擦了两下,用力一掰,扔给了姜未一半,“哥教给你,以后该出手时就出手,你揍闵远齐一顿那就是白赚一顿,不过下次还是得掂掂轻重,别真打出人命来。你得学你曹伯,他出手拦你的时机才叫正正好。”
姜未狠狠咬了一口苹果,“你怎么这么爱吃苹果?”
周恒道:“意头好啊,平平安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说着,他眉飞色舞地指了指自己的官服,袍脚上竟然绣着一个翠叶红苹果,拇指大小,若非指见,还真注意不到。
“你在官服上乱绣东西,郎司居然没教训你。”姜未不解其意,“幼稚。”
周恒哈哈一笑,“你懂个屁。”从房顶上一跃而下。
正巧姜未的爷爷和外公一起送曹季出来,周恒落到曹季身边,准备打马回城。
姜未也跳下房顶,朝曹季抱拳行礼。
曹季含着一肚子教训,最终只道:“你啊,还是收敛收敛脾气。”他又顿了一下,“开窍丹不要着急用,你的内劲还欠点火候,先把根基打稳再说。”
姜未拱手答应,送走了两位司官,外公笑呵呵说要大办一场酒席,叫姜家爷孙一会儿去家里吃饭。外公脾气和舅舅一样,不等拒绝人就急匆匆赶去安排了。
姜老爷子笑道:“你给你外公长脸了,要不是闵家背后还有个修士,他能给你摆上三天流水席。”说着,他见姜未不吭声,问道:“这孩子,怎么不高兴?”
姜未闷声将周恒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
姜老爷子叹口气,“可惜,爷爷修为有限,不然老祖宗传下的巫术里兴许有能帮上忙的法子。”他摇摇头,“世道如此,你...你也已经尽心了。你不是让你四舅帮忙安置吴家那三个丫头吗,你外公刚才已经说了,绝不会再让吴家来难为她们,过几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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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伤,就送去绣坊,学一门手艺,将来从潘家发嫁,你也可以放心了。”
姜未放不下,但她没再和爷爷争论,她的事,她会自己想办法解决。
姜老爷子摇摇头,他太了解自己的孙女了,也没说破,接着道:“虽然你今日做得没错,但我还是要唠叨你两句,小未,你天赋卓绝,习武有成,对普通人,你轻而易举就可取他性命,等到以后你还有可能成为修士,那凡人的命在你面前更如虫蚁一般,可越是这样,你越要记住一个道理,人命之重,重于天地,不管何时何地,你再急再怒,都不能枉取人性命,出手之时切记三思。”
姜未听得十分认真,拱手拜道:“是,孙女记住了。”
姜老爷子又恢复笑眯眯的样子,摆摆手,“去歇会儿,咱们等等去你外公家吃饭。听说你四舅今天为了你在外边撒了好些银子同乐。”
姜未想起四舅胖墩墩地倒在随从身上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三步两蹦进了屋。
姜未的外公是景阳县有名的土财主,年轻的时候在外地行商,挣下了偌大家业,生了五个儿子一个闺女。他早年间都住在外地,后来年岁大了,就回来落叶归根。不过只有四舅一家陪着他一起回来了,剩下的四个儿子都留在了外面,逢年过节才派人回来看看。
姜未爹娘早逝,外公和舅舅舅妈也十分疼爱她。
外公家的宅子很大,姜未躲在了一棵清静的大树上正在假寐,这场酒席操办得隆重,到现在整个院子里都忙忙碌碌的,离吃饭还不知道得多久。
忽然树下传来了低低的喊声,“未姐,出事了,未姐。”
姜未不情愿地撩开眼皮,望向了树下那个十岁的男孩,她四舅家的表弟,潘正达。
小孩子的“出事了”,不是他自己闯祸了,就是他那聒噪的姐姐闯祸了,能有什么大事。眼看表弟要爬到树上来,姜未连忙翻身跳下,照他脑袋拍了一下,“怎么了?”她声音懒洋洋的。
表弟潘正达的脸色倒真有些不同往常的焦急,他顾不上埋怨姜未打他,一把拉住她就跑,“快!未姐,我姐她们被蒋若雨带走了。”
蒋若雨也是大石村的姑娘,今年也只有十六岁,就算把潘晚晚,也就是潘正达的亲姐,带走又能怎么样。
姜未虽然由着表弟抓着自己往前跑,但脚步间不见急色,随口问道:“为什么带走她?”
潘正达走得飞快,因为来回已经跑了半日,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村正、今天宣布、山神祭的、祝祷少女、是、小禾姐,蒋若雨气疯了,带着一帮人来找小禾姐,要教训她,我姐就在旁边,拦也拦不住,被一起带走了...”
姜未皱起了眉,潘正达口中的“山神祭”是大石村最重要的典礼,五年举办一次,今年恰好是祭年。每次山神祭会选出五名新的祭司,除了一主两副三位祭司,还有从未婚少年男女里选出的“祝祷少年”和“祝祷少女”。选出的祭司将会成为大石村实际的管事者,并直接由村中供养,不必再担心生计,而且据说还会得到山神的祝福,病邪不侵。
其中尤以少年少女最为人瞩目,不仅年少成名,而且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次应选的机会,这个头衔的珍稀程度每每让年轻的少男少女为之狂热。
蒋家是大石村大姓,蒋若雨家境极好,一向心高气傲,一直视这个位置为囊中之物,最多把潘晚晚当成对手,怎料到却被潘晚晚的“跟班”袁小禾抢走了,这样的落差,她怎肯善罢甘休。
姜未太阳穴突地一跳,反手抓住潘正达,“她们现在在哪?”
“在村北那片乱石滩。”
姜未驾起轻功,“走。”她抓起表弟,急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