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听到傅蔺征的话, 容微月垂着的眼睫颤抖,心口宛若冲过一道热流,说不出来的酸软发胀。
她像是一只小刺猬, 独自在寒风凛冽的冬夜里,浑身冻得通红,努力蜷缩着小小的身体保护自己,可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掌将她小心翼翼托起, 包进毛毯里, 驱赶一切的寒意。
刚才她摔了青铜马时, 想到小时候的经历, 下意识很害怕, 不知道傅蔺征会不会生气责怪, 或者有些烦躁,虽然他并不缺钱。
可他在意的点似乎根本就不在马上。
他先是给她上药, 而后说她不用做家务,让她先照顾好自己。
仿佛她根本不是这个房子的租客,而是主人……
为什么, 他总是对她这么好呢……
容微月应了声,指尖攥着抱枕, 心头柔软一片。
过了会儿涂完药, 傅蔺征道:“伤口先别碰水。”
“嗯, 谢谢……”
容微月情绪缓了许多,欲下来沙发,傅蔺征拧眉拦住:“又要去哪儿?”
“碎片还没收拾……”
他无奈把她拎回沙发,“老老实实坐着,我来弄。”
她懵然,就见傅蔺征拿着扫把去打扫, 压根不让她插手。
弄完,傅蔺征过来问:“晚饭吃了么?”
“刚才随便吃了点……”
“再吃点?我买了排骨,煮个排骨汤,再来个凉拌青菜,再煎个牛肉。”
挺好,终于不吃意面了……
她抿唇点头,“你弄得来吗?我帮你?”
傅蔺征拽懒道:“这不是很简单,不过你想和我多待会儿呢也不是不行,不用装。”
“……”
容微月心头被轻轻一敲,咕哝没说话。
她好像真的挺想和他多待在一起,无论是高中还是现在,好像一靠近他,她心情就会好了。
跟他去到厨房,她问自己要做什么,傅蔺征让她坐在料理台前,撩起冲锋衣衣袖去洗水果,“大厨做饭,你添什么乱?”
就他还大厨呢……
傅蔺征把东西装在盘里:“水果和奶油泡芙买多了,你负责先尝尝,但别吃多了,等会儿正餐吃不下。”
“哦……”
容微月看到面前摆来的水果和餐点,感觉自己像个幼儿园回家的小朋友,先吃点小零食,然后在一旁乖乖等开饭,就差脖子上戴个小围兜了。
傅蔺征处理着食材,容微月想到傍晚在明恒电梯里听到的,故作随意道:“我以为你今晚有事情,就没回来吃饭了,我刚刚就和呼呼先吃了。”
男人抬眼看她:“我有什么事。”
“就……比如临时有个饭局什么的。”
傅蔺征洗着排骨,慵懒揶揄:“你见我有那个闲工夫?老子连轴转了一天,刚训练完就赶回来买了菜伺候祖宗,还好我回来了,不然某些人指不定现在还抱着那堆碎片抹眼泪呢。”
“……”
心思被戳破,容微月脸颊微热,又不禁诧异,所以他没有见那个千金小姐吗……
曾经霓音对她说的那句傅蔺征从来不见任何女孩子的话再度浮现脑中,心口酥麻,让她不敢再往下想。
迟些时候,傅蔺征弄完晚饭,容微月本来只喝了点酸奶和坚果,没想到又吃上了热乎乎的饭。
饭后傅蔺征道:“今晚有家政阿姨来定期扫除,你有特别要求和她提。”
每周家政都会定时上门,容微月忘记了日期,发现果然是白打扫了。
过了会儿家政团队来了,傅蔺征之前房子的打扫都是联系他们,但是每次来的人会随机搭配,几个阿姨都认识傅蔺征:“傅先生晚上好。”
又看到容微月,眼睛微亮,含笑颔首:“傅太太好。”
容微月:???
阿姨笑:“那我们先打扫哪里?”
容微月脸热欲说话,却见身旁男人慵懒嗓音落下:“先客厅吧。”
“好的。”
不是,这人怎么不解释……
几人开始清洁,后来到容微月的卧室,家政人员帮忙换上新的四件套后,用机器在被子上来回滚动。
她好奇问这机器功能,阿姨笑笑:“这是高温除螨杀菌的,傅先生之前特意交代的,他说您皮肤容易过敏泛红起疹子,所有的四件套材质都要换成无荧光棉的,消毒一定要彻底。”
容微月呆了呆。
这些他竟然都还记得……
阿姨还拿出瓶香氛:“上次来的时候,您的房间他特意交代要仔细清理,说您喜欢淡淡的青橘的味道,我们就去买了这个。”
容微月闻到空气中好闻的香味,心河掀起涟漪,最后打扫完阿姨问:“太太,您看还有什么需要吗?”
“很干净了,谢谢,不过您误会了,我就是这里的租客而已。”
阿姨怔了怔含笑道歉:“不好意思,这是第一次看到傅先生家有女孩子呢,他又对您那么上心,我们就误会了。”
她呆住。
第一次,之前没有过别人吗……
晚上家政团队离开后,傅蔺征去处理公事,容微月也在房间继续加班,迟些时候她洗完澡坐到床边,手机微信里弹出条提示信息,是傅蔺征收了她的房租,却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晚上下班回家,她想去琴房练琴,推门一看,却看到里头摆了个陌生的机器设备。
走近一看,是台崭新的空气净化器。
机身是银白色,静音运转着,空气里隐隐飘浮着淡淡花香。
一查价格,她吓了一跳。
一头雾水去问傅蔺征,男人靠在沙发上看手机,头也没抬:“刚好打折促销买了两台,我自己房里放一个,剩下那台就随便放你那儿吧。”
她愣了愣,“谢谢……”
刚好最近琴房因为新添的软装有点味道,净化器一开,空气就清爽了许多。
晚上她和殷绿打电话聊天,殷绿得知此事,坏笑调侃:“怎么感觉这净化器就是傅蔺征为你买的呢?好家伙,你刚给了三千多的房租,他转手给你买了个过万的净化器,我为什么没有这种人傻钱多的前男友房东啊!”
容微月无奈笑,“你可正谈着呢。”
“唉,感觉谈了跟没谈一样,他每天都好忙,对我也没有之前那么好。”
殷绿和她吐槽了几句男朋友,又把话题拐回来:“向安悦的话你别当真,她算个锤子,不就是嫉妒你吗,反正我感觉傅蔺征对你不一样,他要不喜欢你,我直接跳进粪坑。”
“……”这倒也不必如此信誓旦旦。
“你之前说他高中追你是因为赌注,但是宝你仔细想想,什么赌注能让他赌个七八年啊?征服欲再大,过了这么多年也总该冷静下来了吧?说不好听点,他就不能去征服其他女人?”
容微月闻言语噎,殷绿柔声言:“有句话你有没有听过,‘爱情就像薛定谔的猫,当你非要停下来去审视它的时候,你可能就发现它不再是爱情了’,既然你不懂傅蔺征对你好到底是因为什么,那就别去分辨,先享受就好了。”
殷绿感叹:“我要天天和这样一个超级大帅哥住在一起,他照顾我宠着我,我都乐死了,我的美色随便贪图,只要不是贪图我的钱!”
容微月绷不住笑:“殷老师,你能不能有点人民教师的样子?”
“得了,我现在每天都累得不像个人……”
两人聊了许久,最后挂断电话,容微月把脸盖在被子里,脑中不断回荡着殷绿的那些话,思绪纷飞。
所以先尝试享受吗……
胡思乱想了许久,又是到好迟才睡着。
第二天醒来,她去到工作室赶稿。
如今她也没什么其他心思,把《霜雪吟》的饰品终稿定下来才是最大任务。
她泡了杯黑咖啡,正要投入工作,忽而手机却突然响起,平静中格外突兀。
她低头一看——
是母亲盛柳的电话。
最近太忙,她有一个月快没回家了。
容微月神色顿了顿,接起电话,盛柳温柔的嗓音传来,“月月,醒来了吗?”
“嗯,我都到工作室了。”
“最近怎么这么忙啊,好久都没回来吃饭了,今天是新旭生日,今晚我们一家四口在家里给你弟弟过个生日怎么样?”
容微月愣了愣,忙到都忘记了这日子,盛柳唠叨她:“你都多久不回家了,你爸都不开心了,答应我今晚回来行吗?”
容微月敛了敛睫,几秒后低淡开口:
“我知道了。”
忙完一天工作,傍晚她离开工作室,开车去往市中心,先去了趟商场。
路上傅蔺征打来电话,她接起,男人漫不经心的低磁声音传来:“什么时候下班?我朋友新店开业,叫我过去给点意见,是家新派湘菜,我刚好开车路过你工作室,捎上你?”
“不了,我今晚有事,你自己吃吧。”
“要加班?”
“没有,”红灯前停下,她低头喝着冰水,“我回家吃饭,给我弟过生日。”
安静了几秒,傅蔺征懒声启唇:“哦,知道了。”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市区一个独栋别墅前。
前院在打理花草的保姆看到她,笑着迎来,“月月终于回来了。”
她淡笑应,保姆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容微月走进家门,室内照例回荡着悠扬婉转的昆曲声。
盛柳是位昆曲艺术家,在京市开了家昆曲馆。
正在厨房忙碌的盛柳看到她立刻关掉广播,欢喜走过来:“刚才打你电话没接,就知道你在路上了,冷不冷啊?怎么衣服穿这么少。”
“没事不冷……”
“看过去瘦了一圈啊,最近很辛苦?”
容微月说还好,走到客厅,她把给盛柳买的羊毛衫和羽绒服拿给她,盛柳让她把钱省得给自己花,“你照顾好自己妈妈就放心了,你肯定瘦了,脸都小了一圈,周末你住在家里,我给你好好补补。”
容微月跟着盛柳去厨房,里头厨师忙碌着,盛柳也忙活了一下午,“新旭应该快从学校回来了,我今天特意去市场买了他爱吃的帝王蟹和皮皮虾,做个避风塘再来个辣炒,怎么样?”
容微月愣了愣,点头:“嗯,挺好的。”
盛柳突然反应过来,“妈妈忘记你海鲜过敏了,我赶紧让厨房再加两道菜,但是我今天煮了乌鸡莲子汤,你以前也很爱喝的。”
容微月提唇:“没关系,新旭过生日,煮他喜欢吃的就好。”
盛柳笑着拉她往外走,“你弟最近去参加什么市篮球联赛,挺辛苦的,所以今晚给他做个大餐犒劳一下,他也两周没回家了,但是经常给我打视频汇报情况,不像你,十天半个月都没一条信息。”
容微月低头红唇轻抿,“我前段时间和一个剧组签约了,一直在赶稿,妈你身体怎么样?”
厨房传来声音:“太太,这个皮皮虾直接煮吗?”
盛柳扭头应了声:“新旭喜欢吃椒盐的,你放着我来做……”
盛柳说等会儿再聊,赶去了厨房。
容微月敛了敛神,抬眼在家里转了圈,发现家里添了许多家具和装饰,客厅墙上的装饰画也换成了抽象派,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幅花卉水彩被取下了,后院里,她之前亲手布置的一个藤蔓架如今已经生了锈,被挪到了角落,架子上堆着旧报纸和一些闲置的花盆。
她起身走去了自己的卧室。
推开门进去,夕阳的光映照尘埃在空气中浮动,房间里还保留着高中时的样子,她的旧书包挂在桌旁,一摞摞教材放在收纳箱里,书桌上还贴着高三的复习计划和课程表。
桌上的日历,还停留在高三那年。
她转头走到阳台,外面摆着两个秋千椅,这是曾经她和姐姐容思晴一人一个的。
小时候夏天她们吃完饭就会坐在这里一起吃巧乐兹,每次她都吃得很快,容思晴就会把自己剩下的脆皮甜筒给她,笑说她是小花猫。
如今,秋千椅上只剩下她一个。
容思晴在高中时因为得了心肌炎,因病去世了,那时候容微月才上初中,却永远没有了姐姐。
心底刺痛泛起,容微月眼眶微涩,忽而身后传来男声:“姐——”
她转头看到一个高个子的男生走进来,模样阳光帅气,笑容满满:“姐,找你半天了,你在这里啊。”
容新旭比她小五岁,如今在京市某个大学念大一,他含笑走到她面前:“妈说你今晚有回来,我本来和兄弟们一起过生日的,立刻就推了,必须回来和你吃饭。”
容新旭性子从小活泼开朗,和她完全相反,容微月弯起红唇看他:“又长高了,彻底要仰脖子看你了。”
容新旭笑得露出两颗虎牙:“姐你也漂亮了啊,但是你现在也太瘦了,你要多吃点,女孩子不能老是减肥。”
“我没有减肥……”
容新旭拉着她走下楼,门口传来容承业的声音,容新旭叫了声:“爸,姐回来了!”
容微月对上容承业的目光,很快偏开眼,容承业脸上也笑意散了几分,轻哼:“现在成稀客了啊,一年到头看不到几次,还以为你都忘记家在哪儿了。”
容新旭无奈:“爸,姐好不容易回来你就别唠叨她了,对了我生日礼物呢?”
容承业把手里的袋子给他:“臭小子,要礼物最积极。”
“天哪是我最爱的球鞋,谢谢老爸!老爸最好了!”
容新旭开心抱他,容承业笑着拍他肩膀,语气宠溺:“多大人了,还和小时候一样。”
盛柳说菜做好了,叫他们上桌吃饭,容承业走过去,把手里买的东西提到厨房,和盛柳说:“这个水煮鱼月月爱吃,她学校门口的,你装出来到盘子里,还有这个糯米麻薯她也喜欢,饭后你拿给她吃。”
“好,你自己不给她?”
容承业睨她一眼,“我才不管她。”
四人坐到餐桌前,容承业说想喝点酒,盛柳笑:
“今天儿子生日,难得允许你放纵下,阿旭你去酒柜里,拿你爸最爱的那瓶。”
容新旭道:“好嘞,但不能像前一次宵夜喝那么多啊,我和妈照顾你一晚上。”
容承业笑:“那是意外,今天你们监督我,我肯定不多喝……”
容微月坐在桌前,默默去倒饮料。
保姆把蛋糕端上来,吹蜡烛许愿后四人动筷,容微月看到桌面上基本都是海鲜,盛柳道:“月月你吃鱼,你爸给你买的。”
她抬头看了眼容承业,对方脸色淡淡喝着酒,没看她,她垂眼应了声。
容新旭大快朵颐,容微月安静去舀乌鸡汤,盛柳给她夹菜:“月月,你要多吃点,周末妈给你好好补点身体,下周我昆曲馆没什么事,我去你那边,给你多做几天好吃的。”
容微月愣了愣,“我最近搬家了,和人合租,不太方便。”
“搬家?怎么突然搬家啊,你现在住哪儿啊?怎么还和人合租呢?”
“就……我工作室附近的一个小区。”
她不想说太多。
盛柳拧眉:“合租安不安全啊?男室友还是女室友啊?不能和男的合租的啊,有危险。”
容微月动了动唇,容新旭笑:“妈,只要人靠谱,男室友也挺好啊,同住一个屋檐下,说不定还能发展段感情呢,你俩不是天天催我姐谈恋爱?”
容承业敲了下容新旭脑袋:“胡说八道什么,异性同居被外人知道了像什么话?到时候说三道四,对女孩子清誉有影响!”
容新旭轻嗤:“爸你这就是老古板……”
“谈恋爱要正经谈,挑男朋友也得擦亮眼光,你以为随便拉个人回家就行?”
容承业喝了口酒,看向容微月:“我和你妈最近看中了一个男孩子,叫严怀,是我一个生意伙伴的儿子,国外读的硕士,马上回北京工作了,家里条件挺好,人也有礼貌,我把你的照片给他看了,他很满意,等他回国了你们就见面聊聊,满意了就尽快定下来。”
容微月心底顿生烦躁,皱眉:“你们给我介绍人不需要先问问我吗?我早就说了我不相亲。”
盛柳在一旁劝:“月月,爸妈不是逼你,那男孩子确实不错,先见见没坏处,就当认识个朋友嘛。”
容承业看容微月这态度就生气:“你现在多大了,还在挑挑拣拣?你看看你林康叔叔的女儿,马上都生二胎了,张叔的女儿上个月也结婚了,你再拖下去,优秀的男孩子早就被人挑走了,你还不着急?!”
“着急的是你,不是我。”
容微月抬眼看他,语气冷中带刺:“你是为我考虑,还是想把我的婚姻当成你笼络生意的工具?”
“容微月!!”
容承业脸色一变,猛地撂下筷子,客厅气氛骤然一沉,“你就这么不识好歹是吧?!”
容新旭:“爸你又来了……”
盛柳也忙打圆场:“算了,月月有她自己的安排,先吃饭。”
容承业看着容微月冷淡无澜的脸,气不打一处来:“让你谈恋爱结婚是为了你好,希望有个人照顾你,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你搞得像我们天天害你,跟你仇人似的!你看看你现在做成什么事情了,一事无成!”
容微月愣住,轻笑:“我一事无成?”
“难道我说错了?央美不上,改志愿跑去中美,放弃那么好的前途,现在婚不结,娃不生,家也不回,放着家里的花丝厂子不管,自己去外面开什么工作室,到现在还和人合租!我从小到大花那么多钱栽培你,你说你做成过什么了?”
“爸你怎么能这么说,”容新旭着急,“姐很厉害啊,她现在自己创业,手下有几十号员工!”
“创业?”容承业嗤笑,“你以为这年头当个老板了不起啊?她那工作室没我在背后牵线搭桥早就倒闭了!你以为《霜雪吟》剧组干嘛和她合作?是我去找制片人一直给她背书,没背景没人脉,人家能选择你?!”
容承业尖锐的讽刺像刀子扎在耳边,容微月心头如夏日暴晒的玻璃碎裂,蔓延出苦涩。
这样的话,从小到大她已经听过了太多次。
小时候她拼命努力读书,无论成绩再好,都换不来一句容承业的肯定,九十九分的卷子,他会骂她粗心懒惰,一百分的卷子,他会说不许骄傲,人外有人。
她喜欢小提琴,小学参加一个小提琴比赛因为太紧张弹错了,容承业就说她没有天赋,还是趁早放弃;她被逼着学花丝镶嵌,每周都要完成他布置的任务,在车间一关就是一天。
容承业从来不表扬她,他说她没有姐姐足够光芒万丈,又没有弟弟情商高会说话,她内向安静,心气又高,不人讨喜欢,这样的性子就需要好好磋磨,省得将来在社会上经受不起一点批评,承受不了任何挫折。
容微月私自把高考志愿改到了中国美院,容承业大发雷霆,让她滚出家里,后来祖母病逝,她想通了坚定走花丝镶嵌这条路,可哪怕到现在她拿过很多的奖,有了点小小的成就,在容承业眼中,她还是什么都不是。
容微月对这些话已然麻木,可此刻还是感觉密密麻麻的针刺进心口,再度撕开不断溃烂无法愈合的伤口。
她嗤笑了声,扯起唇角:“如果你这么看不起我,干嘛还让我回家?当没生过我不好吗?你不想要我这样的女儿,你以为我就想要你这样的父亲吗?”
“你——!”容承业脸色僵住。
容微月眼底冷若冰霜:“麻烦你以后别管我,我不需要你的背书,也不需要你牵线搭桥,看我工作室倒闭了你应该更开心啊?这样你就更找到理由羞辱我了不是吗?”
盛柳连忙拉住容微月的手:“月月你不能这么说,你爸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不是?”她冷眼看向盛柳,“这些年他不就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投入在姐姐身上的大量心血打水漂了,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我这个备选上。”
容承业气得摇头:“容微月,从小到大你就是这个样子,我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的脾气那么倔,就没让我省过心,亏那么多人还夸你乖乖女,我看你哪乖了?半点听话都没有!”
容微月眼底沉沉:“我凭什么要当乖乖女?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夸我乖,我从来都不是乖乖女,我高中早恋你不是知道吗?你趁早死心吧,我不会活成你喜欢的样子。”
她拎起包往外走,盛柳要追出去,容承业怒道:“都别拦她!这家不欢迎她,让她走!!!”
门重重关上,很快容新旭追出来,心慌拉住她:“姐你别走,爸喝了酒说话太冲,好不容易我们才吃顿饭,你还没有陪我吃生日蛋糕呢……”
容微月垂眸淡笑:“他们很多年没有给我过生日了,生日蛋糕……我很久没有吃过了。”
容新旭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容微月绷紧喉间,轻声开口:“我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在茶几上,是你喜欢的那款乐高。”
她抬眼看他,拍了拍他肩膀:
“生日快乐,阿旭。”
她转身走向车库。
半晌车子驶出别墅区,车水马龙汇聚成霓虹灯海,她往前开着,宛若独行在一条找不到归处的长街上,一路黑暗。
她打开车窗,冷风从窗外灌入,冰冷地吹在脸上。
她记得小时候姐姐的生日家里都会举办生日派对,父母会给她精心准备,把她打扮成公主的模样,邀请很多同学,而弟弟生日在冬天,他喜欢滑雪,之前父母经常会在他生日带他去世界各地滑雪。
然而她小时候有一年生日,攒着压岁钱,偷偷给自己买了一个喜欢的玻璃雪花水晶球,但是那天他们忘记了她的生日,她半期考只考了全班第五,容承业看到她的水晶球直接扔了,说她整天就知道贪玩,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那天她被罚在书房里抄试卷,没有蛋糕,没有公主裙,也没有生日礼物,是到第二天盛柳才记起来的,他们想给她补过,她却说不用了。
后来,她再也不喜欢过生日,因为她对这天没有了任何的期待,因为不值得纪念。
但唯一的例外,是高三那年。
她的十八岁生日是傅蔺征给她过的。
容微月的生日是十二月八号,当时傅蔺征正好在国外比赛,原计划为期三天的比赛,他凭借绝对的实力提前锁定胜局。
当时比赛地点与国内有时差,当地晚上结束比赛时,京市已经过了零点,赛后傅蔺征接受采访,最后记者问他是否有想对镜头前的观众们说的话。
傅蔺征一身蓝白色赛车服,身姿拓落帅气,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低沉开口:
“今晚月色很美,那就祝今天所有生日的人,生日快乐吧。”
他抬起眉梢,鸭舌帽下的黑眸看向镜头,桀骜中泛着柔光,像是在注视着她:
“希望未来的你,每天都开心。”
第二天,京市落了雪,晚上容微月补完课离开学校,独自走在梧桐树下。
寒风袭来,雪扑簌而下,她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边,撑着伞等红灯,冷得裹紧围巾,突然口袋里手机震动,她接起,就听傅蔺征低沉含笑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
“容微月,京市的雪下得很大。”
她怔愣间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对面路灯氤氲的雪雾中,少年站着,手里拎着个青橘蛋糕,帽檐下炽热的眸望向她,慵懒勾起唇角,嗓音温柔:
“但没关系,航班没延误。”
“我回来了,月月,十八岁生日快乐。”
那个没有多少人珍视的日子,傅蔺征却格外珍视。
他说,十八岁是最重要的一次生日,他要陪在她身边,见证他的小月亮长大成人。
那是父母都不曾给过她的惊喜。
汽车在红灯前停下,容微月转头看到路边,只见一对父母牵着孩子,小女孩双手被父母抬起往前走动,小孩像飞起来的小鸟,三人欢声笑语不停。
她努力搜寻,发现这样的画面好像从未出现在她记忆里。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在父母面前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
无论是本身是优秀到无可挑剔的姐姐,还是老来得子被宠爱长大的弟弟,他们都比她更讨喜。
她不管怎么学,都学不会。
一个小时后,她回到了禾盛庭。
打开家门,里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霓虹灯火透过落地窗前透进来,大平层空空荡荡,落针可闻。
呼呼扑腾着从屋里小跑出来,毛茸茸地蹭着她的脚踝,晃着小尾巴,要和她贴贴。
傅蔺征好像不在家,但小家伙已经吃过晚饭,似乎是他中途回来喂的。
容微月走进去,把包放到沙发上,打开冰箱,看到里头有几瓶冰啤酒,都抱了出来。
回到漆黑的客厅,城市的灯火洒进来,碎银似的光落在地毯上,呼呼在她脚边打转,她蹲下来摸摸它:
“宝贝,你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吧。”
呼呼眨巴着眼睛,舔她手心。
容微月松垮了力气,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拉开啤酒的拉环,仰头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胃部,寒意从四肢蔓开,试图麻痹所有的苦涩。
她喝了一瓶又一瓶,速度很快,半晌她打了个嗝,看向手边的呼呼,声音轻轻:
“呼呼,我好羡慕你啊……你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有人宠你疼你,给你煮东西吃,陪你玩,你还不用工作,不用赚钱,一点烦恼都没有。”
她抿了抿红唇上的啤酒,叹气:“我努力长这么大,却活得还不如你呢。”
呼呼呜呜两声,钻到她怀里,脑袋蹭着她的身子,似乎是在安慰她。
她抱着膝盖,身子蜷缩着:“当人真的太累了,我也想当个……当个快乐小狗,我不想、我不想当人了……”
她恍惚说着,门口传来轻响。
她抬头,看到傅蔺征回来了。
男人一身黑衣大衣,个子极高,眉眼俊朗帅气,携着室外凛冽的寒风,手里提着许多东西。
他换好鞋走进来,看到容微月坐在漆黑昏暗的客厅里,他一愣:“回来了?”
她低下头,“嗯……”
头顶的灯光亮起,她把头埋得更低,闷声道:“能不能不开灯,眼睛疼。”
静了两秒,而后头顶的灯灭掉了。
房间再度恢复昏暗。
她垂着头,脚边被丢来一双毛绒拖鞋,傅蔺征无奈数落声落下:“鞋不穿,暖气也不开,你又想感冒是吧?赶紧穿上。”
容微月敛了敛睫,乖乖穿上拖鞋,傅蔺征把手里的袋子放到餐桌上,嗓音慵懒:
“晚饭吃饱了没?给你打包了我朋友湘菜馆的菜,味道还凑合,他家招牌是香辣蟹,可惜你海鲜过敏吃不了,我就点了剁椒鱼头和小炒黄牛肉,要不要过来吃点?”
“不是我吃剩下的啊,另外给你打包的新的。”
他轻咳两声:“不过你也不用太感动或者不好意思,主要是呢我直接预充了十万,我朋友太热情非给送的,只能拿回来给你消灭了。”
傅蔺征打开盒子倒在盘子里,又拿了瓶青橘气泡水,说了半天,却发现没听到回应。
他转头就看到容微月抱着膝盖埋头坐在地毯上,穿着雪白毛衣的她像个小雪球。
他疑惑走过去,看到她一动不动,半蹲下来,调侃看她:“怎么了?我说不要太感动,你就真一动不动了?还是你感动得不好意思看……”
他话音未落,忽而怀中贴过来柔软的身子。
她双手收紧,牢牢抱住他。
傅蔺征忽而怔住,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傅蔺征……”
容微月抱住他,把脸靠在他肩膀,压下抽噎声,一颗颗泪珠从通红的眼眶无声往下砸落,声音很轻:
“傅蔺征,你抱一抱我好不好……”
第27章
小姑娘身材娇小, 胳膊环住男人脖颈,像是一只小猫小心翼翼地蜷缩在他怀中,努力汲取所有的温暖。
她身体轻得没多少分量, 柔顺的黑发扫过他颈侧,傅蔺征看不见她的脸,只有她身上青橘香味渗入鼻息,烧起浑身的热度。
京市的十一月, 天冷地闭, 顶楼大平层没有开灯, 四周漆黑, 落地窗外的零星霓虹浅洒进来, 如同茫茫海岸上唯一的不冻港。
傅蔺征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她抱住了,一瞬间心脏宛若打来一场海啸, 浪涛砰訇灌入胸腔。
他没有听到她声音的不对劲。
以为和平时一样。
“容微月……”
傅蔺征喉结滚动,低声唤她,心脏怦怦跳动, 失了序。
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
傅蔺征的耳廓被她头发摩挲得发烫, 呼吸微沉, 收紧手臂, 故作淡定揶揄:
“怎么了这是,我给你打包了好吃的,你就感动到要投怀送抱了?”
容微月闷闷应了声,一动不动的,像团软乎乎的小绒球窝在他怀里,傅蔺征揽紧她, 轻咳嗓音拽懒:
“行啊,想抱就抱呗,虽然说呢我脸皮薄,但还算挺大方的,偶尔给你占占便宜也不是不行。”
傅蔺征偏开眼,压了压唇角弧度:“容微月,反正你现在对我的心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不用装,你下次忍不住想抱我或者想让我抱你就直说,一般来说我都是会答应的。”
男人抬手小心翼翼揉着她脑袋,生怕又把这只小猫吓跑,自顾自语调悠然:“不过我很注重我的清白,不明不白的身份不行,你要是想多抱一会儿,还是得就换个身份,就比如,女朋友什么的。”
等了半天见她不说话,他默了默,又道:“你要不换身份也行,我是知名人物,你抱我我得收费的,一分钟两百。”
容微月顿时收回手想抽身,腰肢就被紧紧揽住,傅蔺征将她箍在怀中,嗓音沉哑:“去哪儿。”
容微月闷声咕哝:“我不抱了,你黑心商家出来宰客。”
“……”
傅蔺征黑眸翻滚,把她抱得更紧,扯唇:“我还没说完你跑什么,看在你是我室友的份上,我就不收费了,但是下次我得要回来,你就当欠我一次了。”
容微月闷声道:“谢谢你,傅蔺征,你是个好人……”
傅蔺征轻嗤,“少给老子发好人卡,你以为我对谁都那么好?”
容微月的脸埋在他肩头,声音低低哽咽:“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再也……再也没有了……”
傅蔺征一怔,此刻终于听出了她与往常不同带着明显哭腔的声音,感觉到了不对劲,立刻抬起她的脸,就看到小姑娘鼻尖通红,双眼像是下过雨的湖面,脸上挂着两条泪痕,不知道偷偷哭了多久,刺得人眼底一痛。
这是重逢以来,她第二次在他面前掉泪。
上一次是他开车太快让她难受了,这一次他竟然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样。
傅蔺征眼底一震,拧眉,“怎么哭了?”
对上他的目光,容微月像是一艘飘荡的小船终于找到了避风港,鼻尖的酸意更多袭来,带着眼泪扑簌簌的掉。
傅蔺征心慌得一塌糊涂,“怎么了?”
呼呼从容微月的怀中钻出来,咬了咬他衣袖,朝着远处的垃圾桶嗷嗷叫着,示意爸爸看去,傅蔺征看到垃圾桶里的,眼底一沉:“你喝酒了?”
“没有……”
“那里面那么多易拉罐哪儿来的?”那些是他买回来准备给她煮水煮鱼的,这人全给喝了?
容微月垂着头,一颗颗泪珠无声往下滚落,他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了事情,心河巨浪翻腾,揉着她的后颈,低哑哄她:
“没事,我在这儿,不哭。”
他在这儿,只要她愿意走向他,他就会保护她,尽全力帮她解决一切的问题,不会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傅蔺征抽纸巾给她擦眼泪,柔声把她当小朋友似的哄着。
半晌她泪意慢慢止住,情绪平复许多,傅蔺征轻声问:“出什么事了?”
容微月喉间干涩,轻摇了摇头,只是又打开了一罐啤酒,仰头喝着。
傅蔺征无奈拦不住,想到傍晚她说回家给弟弟过生日,蹙了蹙眉:“今晚和你家里人吃饭不开心了?”
高中时,容微月很少提起家里的事,傅蔺征只知道她的父母对她管教严苛,她有个姐姐因为生病离世了,还有个弟弟被父母宠爱着,容微月在家里并不开心。
同住这么久,傅蔺征也没有听她提起家里的事,好像也没回过家。
他不知道高中毕业后容微月和她家里人关系如何,但是似乎不太好,否则为什么她不收家里的钱,要去外面勤工俭学。
再往下,他就不得而知。
他不想私下去查,不能再没有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去窥探她的隐私,她一定会生气。
呼呼又来黏在容微月怀中,她的脸在它脑袋上擦了擦,垂下酸涩的眼眶,没有说话,傅蔺征揉揉她的头,吊儿郎当道:
“没事,不想说就不用说,我就在这儿坐着,想聊天我就听着,你要不想说话,想借我靠一靠抱一抱,也不是不行。”
容微月吸了吸鼻子,轻声开口:“没什么……我只是今晚心情不好,突然觉得……自己挺差劲的,挺没用的。”
傅蔺征眉关紧锁:“你听谁在那儿胡扯八道了?你怎么就差劲了?”
“难道不是吗……”她重复着容承业的话,“我大学没去央美,现在毕业这么久了恋爱没谈,婚没结,工作室也开得普普通通,也买不起自己的房子……”
傅蔺征轻嗤:“没去央美怎么了?中美也很好,你本身就优秀,在哪儿不是闪闪发光?一个学校能决定一个人的未来么?”
“就那个老陈,陈儒生教授就没少在我面前夸你,说你是你们院专业第一,年年拿国家奖学金,优秀毕业生,作品拿了很多奖,你知不知道你是很多老师眼中的骄傲?”
他给她擦着眼泪,低柔言:“现在经济不景气,创业破产的千千万万,你能年纪轻轻坚守非遗文化,把工作室开得生意越来越好,已经很厉害了,你以为明恒做慈善,能把这么重要的电视剧道具制作交给一个没能力的小企业?你的工作室很有实力,规模肯定会越来越大,未来买房不是指日可待?你说自己差劲是不是凡尔赛了?”
她咕哝了声。
傅蔺征慵懒靠着沙发,故作随意言:“至于你说的结婚和谈恋爱呢,这个要看你自己,你要愿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用等。”
她眼睫微颤,轻轻咬唇没说话,傅蔺征看向她,语调正经了几分:
“在这个世界活着,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就像湖安,他从小父母就不在了,他小时候和他奶奶捡破烂为生的,拼命读书现在才进了大厂;还有我一些北漂的朋友,动不动被优化被裁员,很多毕业生都还在愁找工作,说你差劲的,他自己体验过成功么?”
容微月脑袋醉晕晕的,看向傅蔺征:“那你呢,你也有过这种挫败的时候吗?
傅蔺征倒是一点不谦虚:“我啊,那倒没有。”
“主要我从小到大太过优秀了,都不知道失败是什么滋味,有时候也感觉人生挺遗憾。”
“……”
容微月瘪嘴:“傅蔺征,你是在安慰我吗?”
男人提唇,“逗你的,赛场上谁没挫败过?”
他和她四目相对,认真道:“反正你别相信那些说你很差的人,人生的路有很多条,失败成功没有标准的定义,能评价你的只有你自己,其他的话不爱听就让它滚,懂么?”
她闻言,心头涌上热意。
从小到大,她拼命读书,很在乎别人的想法,得到肯定她会很开心,得到批评也会很难受,她的自信心每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就会被容承业给推倒,他让她戒骄戒躁,可是最后生出来的却是自卑。
最近她精神状态好不容易好一点,可一回家就再度崩塌,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相处。
可好在此时此刻,蔺征陪在她身边。
就像曾经许多个瞬间,傅蔺征总是一次次打捞起脆弱的她,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男人慵懒道:“以后不爱吃的饭就不吃,不爱去的地方就少去,我这里这么大不够你扑腾的?冰箱里全是好吃的,想看电影想练琴想唱歌都有地方,呼呼还天天等着你回家,自己开心第一知道么?”
他记得她说从前家里人很少给她过生日,倒是好意思让她回去给弟弟过生日,要换他,早特么掀桌子了。
容微月抱着呼呼,温吞应了声,傅蔺征把纸巾递给她,扯唇:“行了把眼泪擦了,他前两天刚洗的头。”
“……”
容微月的眼泪都滴在它在脑袋上,湿漉漉的,小家伙倒是乖乖的也没躲,贴在她怀中。
她打了个酒嗝,点起酒窝,“刚刚我回来,呼呼知道我心情不好就一直陪着我,我好喜欢它呀,它怎么能那么可爱呢。”
傅蔺征轻嗤:“狗倒是给你感恩上了,面前的大活人白给你占便宜那么久,愣是没看到。”
“……”
她小声道:“你也可爱。”
傅蔺征轻笑了声,也懒得和她这个小酒鬼计较:“行了,饿不饿,去吃饭?”
她摇摇头,脸红红的,傅蔺征看到她仍旧耷拉着眉眼,感觉心情还是没好。
她垂下头,说一个人缓缓就好了,傅蔺征顿了顿,没说什么,打开茶几抽屉,拿出一盒黑色扑克牌,靠着沙发懒懒坐在地毯上。
容微月喝着啤酒,呆愣看他:“你要干什么?”
傅蔺征靠着沙发,劲瘦的窄腰微微弯折,两条长腿一伸一屈,手肘懒散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修长分明的直接拨开扑克牌盒,卡牌倒在他掌中。
客厅里没开灯,落地窗外的云彩灯火涌进来,将傅蔺征的侧脸切分得棱角冷厉,他眼皮上的那颗黑痣随着耷拉下来的眼显露在双眼皮上,气质散漫勾人。
她坐在他对面。
洗牌的哗啦啦声响起,男人戴着潮汐的尾指转动,流利拨弄,嗓音带着漫不经心的撩:
“带你玩个游戏,Card Selection and Finding.”
他手腕一翻,一个利落漂亮的card spring,扑克牌像白色水浪般从一手跃入另一手,而后他把牌背对自己,举到她面前:
“从这五十二张牌里选两张牌,可以是你喜欢的,或者对你有意义的,不用让我看到。”
容微月脑中迷糊,他是要变魔术吗……
她想到什么,朦朦胧胧的视线转了一圈,抽了张红心Q和黑桃8。
她生日是12月8号。
她就选择了这俩数字。
“确定了么?”
“嗯……”
而后傅蔺征拿过剩余的,快速洗牌,让她再随意把两张牌放进来,而后朝她倾身,嗓音低磁:
“接下来呢,是读心术。”
“看着我的眼睛十秒,我就能感应到你刚刚抽中的牌。”
两人靠得很近,容微月懵懵然仰眸,视线昏暗中,傅蔺征黑眸却又灼又烫,一点点在她脸上点火。
近在咫尺间,他身上冷冽的竹叶薄荷香像刚才拥抱时那样弥漫在她鼻息中,带着难以压抑的侵略性,让她心跳不自觉加快。
几秒后,她抵抗不住,眼睫轻颤垂下,傅蔺征挑起唇角:“行了,已经读好了。”
她看到傅蔺征开始洗牌,纸牌在他手中旋转花切,利落地翻转变化。
而后他洗完,整副牌盖在他左手掌心,一个top shot弹射,一张牌弹到右手中,他举了起来:“是这张么?”
是一张红桃9。
容微月摇头:“不是。”
傅蔺征又弹了张黑桃1,“这张?”
容微月摇摇头。
第三张是方块7,他挑眉,“那这个呢?”
“不是。”
他又弹出了一张方块9,“这个吗?”
容微月抱膝托腮,晕乎乎弯眉:“都不是,傅蔺征你到底会不会啊?”这人是故意逗她的吧?
他散漫勾唇:“都不对啊,那我失误了啊,不然你给点提示?这两个数字有什么含义啊?”
容微月垂下眼,声音轻轻:“这是个不怎么值得纪念的数字。”
傅蔺征闻言黑眸微动,随后对着剩下的牌打了个清脆响指,提起唇角,“我找到了。”
而后他抽出第一张,翻转一抛——
那张红心Q显现于眼前。
容微月一怔。
而后他一个轻松的Duck Change,纸牌在他手中忽而一变,另外一张出现,是她抽到的黑桃8。
他手一翻转,两张牌放在地毯上。
“12和8,对么?”
容微月呆住。
她提醒了他就猜到了,还一下子找到了……
“你怎么弄的……”
随后男人拿起前面抽的那四张错牌,按照顺序排在那两张牌之前。
容微月看过去,猛地呆住。
那四张牌的排序变成了,1,9,9,7——
1997.12.08。
是她的生日。
傅蔺征眼皮的黑痣挑起,直直看她:“不单单要有月份日期,还有加上年份,才叫你的生日不是么?”
容微月心河翻腾,脑中空白,“你怎么一开始就知道我抽的是生日的牌……”
傅蔺征笑:“我都说了是读心术,所以有我在,什么事不都能心想事成?”
男人灼灼黑眸独独倒映着她,哑声道:
“容微月,谁说这日子不值得纪念?”
“其他人忘记了没关系,但我永远都能翻出你的生日。”
其他人不在意没关系。
他永远都记得她的生日。
他的小月亮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是对他生命中来说,最重要的日子。
没有她,他现在该怎么往前走。
容微月闻言,眼眶一圈圈积蓄酸意。
傅蔺征洗着牌,挑眉看她:“怎么样,要不要再玩一次?”
她抬头对上傅蔺征炽热的眸,下一秒突然倾身靠近,红唇主动贴上他的。
傅蔺征一怔。
就像一颗陨石毫无预兆,猛烈燃烧爆炸,坠进他的宇宙。
容微月指尖揪着毛毯,脑中迷蒙一片,心跳炸耳,只将想法借着醉意付诸实践。
几秒后,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面颊染上红晕,羞得想往后退,谁知傅蔺征抬手扣住她的后颈,将她圈住。
一瞬间他反客为主,反转她的冲动,覆来深吻。
唇上滚烫的气息烧到她微凉的红唇上,像是一把火翻腾燃起,彻底,热烈,毫无退路。
男人指间穿过她的发间,低头贴近,滚烈的气息袭来,带着来势汹汹的侵略感,她整个人几乎要被他的气息吞没。
顷刻间情愫如烈火燎原,纸牌散落在旁边,容微月眼睫宛若蝶翅扑动,不自禁阖上眼眸。
傅蔺征抬起她的脸,吻得更深,低喘沉沉,她呼吸被搅得混乱,面色在酒精下更显绯红。
她抵抗不住,往后倒去,推不开他也不想推开,细音轻颤:“唔……傅蔺征……”
两人倒在地毯上,男人虎口扣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倾身而来,一下一下吻她,她很快松开齿关,让他缠得更深,像极了六年前每一个厮混的夜晚。
半晌容微月薄红的耳垂贴上他唇的热度,几乎是条件反射,她后脊椎窜过电流,微微颤抖。
酒精和欲交织,她如坠入棉花中。
翻腾的浪潮袭来,傅蔺征青色血管凸峥的双臂掐住她腰间,她红唇泻出轻嘤,和他的喘混在一起。
男人慢慢从强势变为温柔缱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怀中的女人安静下来。
他低头一看,她阖着眸,靠在他怀中。
“容微月。”
她脑袋蹭了蹭他的颈窝,迷迷糊糊,睡着了。
“……”
真行,把他撩一半就跑了。
傅蔺征沉沉呼吸,温柔抚开她脸颊的碎发,看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还真是放心他。
几秒后,男人强压心底的躁意,把她打横抱起,起身走进她卧室。
把小姑娘放在床上,他给她盖好被子。
傅蔺征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瓣,眼底浑浊,末了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离开房间。
他回到卧室,关上门,走向浴室。
水声淅沥,到很迟才停-
室外寒风呼啸,一夜飘零。
第二天,容微月醒来,头还隐隐作痛。
从床上爬起来,她看到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她懵然两秒,关于昨晚的回忆如窗外倾泻而入的晨光,涌了进来。
这一次,她没有断片。
她记起昨晚她喝了很多酒,情绪失控,主动抱了傅蔺征,他陪她说了很久的话,还给她变魔术。
然后,魔术好端端变着,她却忍不住亲了他……
她亲了他!!
他们好像还吻得很激烈……
“!!”
容微月的脑中炸了,翻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她是疯了吗!!!
完了完了呜呜呜……
此时的她完全清醒了,羞得整个人钻进杯子里,整张脸爆红。
这是他们重逢第二次接吻,第一次是他强迫,这一次却是她主动,想赖账都赖账不了。
QAQ她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傅蔺征啊……
下床洗漱完,她悄悄打开卧室的门,探出脑袋,外头很安静。
她走出去,呼呼醒来跑过来,朝她扑腾着,她立刻抱起它不让它叫唤,就跟要拐卖狗狗似的。
她悄声给它弄完早餐,蹑手蹑脚走到玄关,正要换鞋,忽而卧室门被打开。
傅蔺征走出来,一身黑T长裤,肩颈线条宽阔松弛。
他掀起眼皮朝她看来,眼底掀起涟漪。
他滚了滚喉结,直勾勾盯着她,“早餐……”
他欲说早餐给她做好了在桌面上,谁知道小姑娘飞快垂下眼,穿好鞋:“我、我来不及,先上班了。”
砰的一声,她跑出去关上了门。
傅蔺征:“……”
他看到门口被震得倒下来的卡皮巴拉,扯起唇角。
果然,他就知道她是这副德行。
怂得和兔子一样。
容微月下楼,赶去工作室,一路上心跳还如爆开的爆米花。
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好尴尬……
到了晴月阁,她快步走进办公室,舒槿看到她打招呼,诧异:“姐,你脸怎么那么红啊?今天好冷的。”
“我……可能是我穿得厚吧。”
走去办公室,她打开冰柜拿出一瓶冰水,立刻灌下去,努力平复情绪。
很快手机震动了下,像是知道了她到达工作室,故意来逮她:
【容微月,你心虚跑那么快干什么?】
她脸颊通红,只能硬着头皮胡诌:【没有,我真来不及了。】
随后那头发来信息,格外直接:
【昨晚的事还记得多少?】
坐到办公桌前,她慢吞吞敲下几字:【昨晚?发生了什么?】
傅蔺征:【装傻是吧?】
容微月头疼回复:【我昨晚喝断片了,你也知道我酒量很差,我做了什么吗?如果冒犯到你了,我道歉。】
傅蔺征发来信息,她都能想象到他气笑的表情:【行,你真行。】
容微月面颊绯红。
主要是她脑中思绪如乱麻,理不清楚自己怎么就忍不住亲他,而他也没拒绝……
一切都发生得太荒唐暧昧了。
如果昨晚她没有睡着,以傅蔺征的攻势,她肯定也抵挡不住,说不定他们就……
她盖上手机,把粉桃脸埋进围巾里。
心不在焉工作了一个早晨,期间容新旭给她发来信息,问她心情如何,她照常回复,对于这个弟弟本身,她是喜欢的。
中午她手机又进来几条信息,来自盛柳。
【月月,你中午吃饭了吗?昨天的事我替爸爸给你道歉,他就是说话难听,其实他心底是很重视你的,你走后他也心情很差,喝了很多酒,你是他的骄傲,他就是希望有人能照顾你,就怕你一个人无依无靠。】
【你不要生我和你爸的气,我们是想着那个严怀条件真的很不错,才给你介绍的。】
容微月看着信息,觉得可笑。
无依无靠,那他们当父母的就没办法成为她的依靠吗?非要让她去依靠男人?
她回复:【从小到大,你们做什么事都不能提前问过我吗?生怕我嫁不出去,非塞给我一个人,可你们能为我以后的婚姻生活负责吗?万一我过得不幸福呢?】
【我再说一遍,我不相亲,还有不用每次吵完架都来当他的说客,我们现在还是少见面,双方都痛快。】
很少事情,她现在都麻木了。
她只想少回家,对他们都好。
盛柳再发来信息,她没有再看,也没有再回。
好在这些事也不太能影响她,因为现在对她来说有更大要处理的问题……
在工作室忙碌了一天,晚上她加班完回到家,发现傅蔺征在锻炼,她飞快回了卧室,锁上了门,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翌日清晨,天色灰蒙蒙亮,傅蔺征睡醒,想给容微月做早餐,顺便堵堵人。
其实他知道小姑娘尴尬,知道她喝了酒又心情不好,有些冲动,他没打算要逼她什么,但她再怎么害羞,总不能躲着他,让他连人影都看不到吧?
谁知道,他走出卧室,就发现她的卧室空了。
他一看时间,才5:45。
“……”
照这架势,今晚是不是连家都不打算回来了?
谁知晚上的时候,殷绿和夏千棠打电话约容微月说三姐妹聚聚,容微月答应,吃完饭就去了殷绿家,正好太晚了,她就和傅蔺征说了声没回去。
第三天早晨,她就从殷绿家直接去了工作室。
不过她倒也不是完全为了躲傅蔺征,这两天《霜雪吟》饰品的设计稿要最终定稿,设计部在快马加鞭。
第三天下午,容微月按照约定时间,去到明恒集团提交最终稿。
进到会议室里,导演和道具组负责人来了,容微月没看到傅蔺征,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起身和导演问好。
对方愧疚再度道歉:“容小姐这几天辛苦了,之前的事给你添了麻烦。”
“没事,尽快把稿子定下来,我们也能进入下一步了。”
“好的,那我们先看看设计稿,请坐。”
几人坐下,容微月把设计稿递过去,正聊着,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好几日不见的人映入眼帘。
男人今天一身矜贵周正的西装,布料妥帖挺括包裹着他挺拔的身型,骨相优越,精雕细琢的面容帅得太过权威,平日里桀骜难驯的气场被收敛几分。
和那天晚上压着她亲的强势完全相反。
容微月呆住。
他怎么来了……
面前的领导们和傅蔺征颔首问好,容微月心跳乱了节拍,面颊薄红,恭敬开口:“傅总好。”
傅蔺征视线落了过来,似笑非笑开口:
“容小姐,是好久不见了。”
“……”
导演诧异:“傅总,您不是还在参加董事会吗?”
他是担心小姑娘工作上又遇到麻烦,得知她到了,就直接翘了会议。
傅蔺征坐下来,长腿交叠,余光瞟了眼对面的容微月,语气淡淡:
“刚好有空下来看看,你们继续。”
“好。”
傅蔺征转着笔,她视线落向他泛着青筋脉络的手,想到那晚他轻而易举就箍住她的腰窝,烫得厉害,好像还伸进衣服里面来了……
大家继续讨论,过了一遍稿子,导演赞叹:“容小姐,你们的技艺能达到这么精细的程度,晴月阁果然没辜负我的期待。”
容微月弯起红唇:“要是没有这个能力,当初我也不会来竞标了。”
导演含笑点头:“容小姐,那接下来就辛苦你们了,制作部分有问题你随时和我沟通。”
“好的。”
末了,协商一致,导演等人离开。
容微月拎起包往外走,跟在最后方,却见前方的傅蔺征一把关上会议室门。
他转身倚靠着门,双手插兜,抬起眼看她,浑身带着风流云散的气质。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
她倏地顿住步伐,下意识道:“傅总……”
傅蔺征直勾勾看她:
“叫我什么?”
莫名有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容微月生怕外头有人经过透过磨砂玻璃看进来,忐忑翕动红唇,垂眸:
“在公司,我们就是工作关系。”
傅蔺征拖腔带调应了声,走到她面前:“那你说说看,我们私底下是什么关系啊?”
回忆再度扑面而来。
傅蔺征如盯着猎物的野兽,步步紧逼,容微月逃不掉,后退靠到了办公桌,那晚被他吮咬过的耳朵隐隐发烫,“傅蔺征……”
男人单手撑住她身后的桌子,把人困入领地,俯身对上她杏眼,嗓音低磁,扯起了点笑:
“容微月,你不是说你喝断片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这几天躲着我干什么?”
容微月:“……”
第28章
傅蔺征的话直直揭穿她的行为, 容微月呆了呆,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她如果不知道的话, 为什么要心虚躲着?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她傻了QAQ……
她脸颊微热,眼睫翩跹偏开眼,竭力保持淡定, 轻声开口:“我没躲着你, 就是……就是这两天在赶最终稿, 太忙了。”
看她心虚那样, 他都想笑。
傅蔺征故作了然, “行, 这么忙,要从早上六点改到晚上十二点, 谁派给你的任务,敢这么压榨你,老子直接下去追责。”
“……”
她生怕他说真的, 连忙找补:“不是,是我工作室还有其他事情……”
她脑袋瓜飞速旋转, 解释道:“主要是你前两天来质问我, 我感觉我应该做错了什么, 所以就愧疚地不敢面对你。”
她眨着无辜的眸子看他: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傅蔺征气笑,吊儿郎当道:“行,不记得就算了,那我就和你讲讲,那天晚上呢是某人喝醉了,一上来就对我又亲又抱, 上下其手,各种动手动脚。”
容微月:?
“我呢,堂堂一个正人君子,矜持保守,意志坚定,努力保持着室友之间该有的距离,多次尝试推开,只可惜某人又哭又闹一直黏上来,负隅顽抗最后还是没能成功。”
容微月:??
傅蔺征感慨:“反正抱也被抱了,亲也被亲了,还有些再深入的我也不好意思说,我的清白就这么被玷污了呗,也不算意外,我就说和某人当室友是危险的,当初的同住合约还是没能约束住她,这一天我躲不掉,迟早都要来。”
容微月:……???
不是,这人怎么能这么厚脸皮!!
“我哪里又亲又抱的?”
傅蔺征:“嗯,抱不是你主动的,亲不是你主动的。”
“……”
她突然反驳不了。
不过她哪里上下其手了,明明是……是他按着她亲……
容微月就没见过他这种厚脸皮的人,咕哝地全盘否认:“才没有,我酒品很好,喝醉了都很老实的。”
他忽而笑了,“哦,是么?”
她对上傅蔺征的眸,瞬间想到高中毕业后的那次。
那晚他们和殷绿、夏家兄妹等朋友去们去轰趴,晚上十点多她喝多了说困,傅蔺征抱她去隔壁房间,谁知刚进去她就主动垫脚吻上了他。
烈火烹油,傅蔺征很快拿过主动权,扣着她吻得极缠,气息交织,半晌她被压在门后,她剪水双瞳如波流转,轻绵叫他,“傅蔺征……”
他俯身咬她红唇,“嗯?不是说困了么?”
她杏眸又纯又媚,“没困,我骗你的……”
泉源细潺,小布都淹洇了,傅蔺征哑声喟叹:“shui怎么那么多啊宝贝,你说该怎么办?”
容微月贴在他颈肩,娇滴滴的嗓音轻软如小猫咪:
“我、我也不知道,堵不住的,你c一下好不好,到时候全部p出来就好了……”
喝醉的她主动地缠上来,傅蔺征被招惹得发疯,隔壁朋友还在玩桌游,他凶得把门撞得哐哐响,还好隔壁歌声够大,最后她哭唧唧挂在他身上,傅蔺征清理了好久的地面。
回忆在脑中翻涌,容微月感觉到他似乎也回忆到了,耳根发烫,羞得索性道:“反正喝醉的事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解释不通就开始耍赖,怎么能这么可爱,傅蔺征压下唇角,“我又不要你负责,你那么紧张什么?”
“……”
估计再说下去要让她恼羞成怒了,傅蔺征也没想真为难她,“行吧,那就当你忘记了。”
他拿过她手中的文件,“定稿完了,接下来还有事?”
“没有了。”
“那走了,回家。”
她懵然跟着他下楼,她今天开车来了,俩人各自开车,中途他提了速,给她发信息说去小区门口买点东西,等会儿停车场见。
于是过了会儿,有人就看到那辆世界限量的墨黑色帕加尼Chiron Super Sport 300+停在路边,那位京圈顶级太子爷下车走进超市,挑起了蔬菜瓜果。
超市里,有认出他来的车迷上前和他打招呼,没想到会在京郊遇到他,他温声回应。
傅蔺征和明星不同,不至于太受外界关注,虽然他各方面都很出圈,但在网络上不喜高调,只希望车迷多关注他的比赛,所以很多他的私生活明恒都会帮他压下来。
买完菜,末了帕加尼开到禾盛庭停车场,他停好车,等着小姑娘。
远处,正在停车的一个女人注意到了他,见他西装革履矜贵周正,靠着超跑,衬衫扣子随意解开,脖子上垂着一条银黑色古巴链,周身气场松弛,帅得一眼吸睛。
女人目光落到他那辆昂贵的帕加尼,眸里闪过一丝惊艳,补了补口红,踩着高跟妩媚地走过去。
傅蔺征低头看着手机,神色漫不经心,忽而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先生,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我借朋友的车开,可是倒车入库半天都没停好,看你车技一定很厉害,能不能帮我把车停一下呀?”
傅蔺征掀起眼皮看了眼她,神色冷淡无波:“不好意思,没空。”
她撩了下长发,朝他倾身,嗓音娇软:“帅哥帮帮忙嘛,车位就在你对面,不会麻烦你太久的。”
傅蔺征扯唇,淡漠吐出几字:“这片都是我的车位,你想停哪儿?”
“……”
女人愣了愣,更加惊叹他这有钱程度,递来手机,笨笨笑道:“那我可能找错地方了,但认识一场就是缘分,帅哥能不能给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啊?”
傅蔺征冷淡:“不好意思,我有老婆,她管得严,我不能交其他异性朋友。”
就在这时,容微月的车驶来,稳稳地停在对面的车位里,下车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一脸懵,傅蔺征看向她,对陌生女人道:“看到了吧,我老婆回来了,我要回家给她做饭了。”
容微月:嗯???
女人看到容微月她从对面的车位走过来,又看到她如此漂亮的脸,呆得尴尬起来,傅蔺征立直身子,走到容微月身旁,语调宠溺自然:
“我买了一条黑鱼,已经让超市片好了,今晚回家吃酸辣鱼片?”
容微月懵得眨眨眸子,反应过来,“好。”
女人看到傅蔺征与刚刚截然不同的亲昵,没想到这人这么有钱还愿意为女朋友洗手作羹汤,脸色僵红,末了只好讪讪离开。
见她走后,容微月面色烧红,“你刚才干嘛……”
傅蔺征懒嗤:“怎么,身为我室友,帮我挡下桃花不行?”
好吧,她恰好出现,他找她帮忙也很正常……
傅蔺征见她站在原地:“走了,吃不吃饭?”
她跟了上去,两人回到家,他把满满当当的食材放到中岛台上,容微月抱着呼呼走过去看到袋子里的,“你真买了鱼啊?”
“你当我开玩笑?”
容微月发现他最近经常在家里吃饭,做饭次数激增,而且每次煮多了她都能蹭到一份,不用再点那些油腻腻的外卖。
虽然他做的味道时常不敢恭维,但是胜在健康,偶尔几道还挺惊艳的。
她软声道:“我和你一起做吧。”
傅蔺征脱了西装外套,只剩下黑衬衫,他折起衣袖,露出青筋蔓延的手臂,转身直勾勾看她:“你要和我做什么?”
他离她很近,她呆了呆,垂下脑袋,将心头不该有的涟漪压下:“就……做饭啊,不是吃鱼吗。”
傅蔺征挑唇,把买来的草莓麻薯小蛋糕提给她,“别添乱,你去陪呼呼玩,饿了就吃点这个。”
没想到他又买了甜品,她愣了愣,咕哝:“行,但我帮你先把这些配菜洗了吧。”
他轻笑,“我知道了。”
“啊?”
“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呗,能理解,毕竟两三天都没见到我了。”
“?”
她明明是他怕炸厨房好吗?
最后呼呼就趴在中岛台上陪爸爸妈妈,容微月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和傅蔺征搜着教程,给他打下手,俩人手忙脚乱,但是好在成功做出来了。
味道出奇不错,酸辣鲜香特别下饭,向来小胃口的她都忍不住添了饭。
看她爱吃,他也放了心。
饭后傅蔺征去处理公事,容微月也去画稿子。
晚上九点多,她终于忙完,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摘掉隐形眼镜去洗澡,而后抱着旧衣去阳台洗衣服,谁知弄完转身往回走,没注意角落,膝盖“咚”地一声就撞上了柜角。
她疼得一颤,踉跄着后退两步,捂着膝盖倒吸一口冷气。
好疼……
一瘸一拐走进室内,刚锻炼完从健身房出来的傅蔺征看到她这样子,走过来,“怎么了?”
“没事,腿磕了下。”
他拧眉俯身察看,“过来涂个药。”
她挪动着步伐,跟他坐到客厅沙发上,傅蔺征拿了药箱过来,要帮她涂药,她羞赧说自己来。
傅蔺征无奈:“怎么这么笨,走路不小心点?”
“我没戴眼镜,没看清楚……”
她近视,在夜晚又有点夜盲,从前在那个小小的出租屋磕磕碰碰都是常事。
刚住进去,有次晚上小区停电,她去阳台收衣服,被堆出来的纸箱不小心绊倒,直接扑倒在地,手臂就磕在阳台推拉门的锋利的金属边上,膝盖重重砸了下去,手掌心撑在地面。
家里就她一个,房间里黑漆漆的,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指尖都在发抖,眼泪直接涌了出来,缓了好几分钟才有力气慢慢坐起来,膝盖上和手掌手臂血糊一片,家里没药了,她疼得晚上睡不着,第二天还得照例去挤地铁。
傅蔺征闻言眉眼沉沉,心底涌现愧疚。
是他一开始布置的时候没注意。
他看了眼阳台外头昏黄的灯,又问她:“现在近视有没有加深?”
“左眼三百,右眼三百五,比高中深了一点。”
她平时做的都是精细的花丝镶嵌的活,最小的花丝才不到两毫米,难免用眼疲惫。
“不过戴个眼镜还是没问题的,等后面我再去做近视手术吧。”
傅蔺征应了声,慵懒言:“不过你近视归近视,那天晚上客厅灯没开,扑克牌上的数字你倒是看得挺清楚。”
她低头涂着药:“拿得近没问题啊,半只手臂的距离我还是能看得清的。”
空气安静了两秒,男人含笑的嗓音传来——
“容微月,你不是说你断片了么?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扑克牌是什么?”
她脑中嗡得一声,倏地抬头对上傅蔺征带着兴味的眸,脸颊泛起红晕,结巴找补:“我、我就依稀只记得好像你在玩扑克牌,其他不记得了。”
傅蔺征挑起唇角,“嗯,你说什么我都相信呢。”
“……”
傅蔺征坐在她身旁,如深海的黑眸独独落向她,像是猎犬盯着猎物。
同一个地点,仿佛又回到了那晚。
空气一点点升温。
容微月心跳扑通乱跳,涂完盖好药膏,立刻起身:“我先回房了……”
腿跟完全不疼了似的,像兔子溜得飞快。
傅蔺征偏眼笑了。
回到卧室,容微月跌坐在床边,尴尬地往后倒去。
她想起昨晚和殷绿聊天时,忍不住把亲了傅蔺征的事情告诉殷绿,殷绿激动:“容微月,好样的你,胆子也太大了!!果然酒壮怂人胆啊,那傅蔺征呢?他什么态度,他不可能推开你吧?!”
“他……”容微月埋头,“我想逃的时候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来就被他按着亲了。”
殷绿激动地嗷嗷叫:“你醉了可是他没醉啊!如果傅蔺征不喜欢你怎么会亲你,同样的你也想一想你为什么会亲他,是不是你又喜欢上他了?还是你一直就没有停止喜欢他?”
殷绿的话不断萦绕在耳边,还有傅蔺征那句,他永远都能翻出她的生日,惹得她的心如初春时节化冻的冰河,被柔风吹得阵阵涟漪。
可当年她做的那么决绝,他真的不会介意吗……
他们,还能回到从前吗……
容微月心跳如鼓,复杂的情绪翻滚,她扯过被子,盖住发烫的脸颊-
一个晚上,容微月辗转反侧,心潮翻涌。
翌日清晨,她开车去工作室,室外晨雾未散,京市街头宛若被一层轻纱笼着,她开着车,不禁回想着曾经和傅蔺征在一起的过程。
当初高三前一天,那晚夏日音乐会的大雨中,他们相遇相识,开学后傅蔺征没过多久就对她展开攻势。
那时的傅蔺征,是澜高最张扬耀眼的存在,从不缺追求者,传闻中的明恒大少爷,从没追过谁,可他偏偏盯上了她。
很快这消息传出,就在人群中炸锅。
一开始她不相信,甚至觉得荒唐,他们性格截然相反,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她不明白傅蔺征喜欢她什么,她玩不起,只想对他避而远之,害怕成为他又一个三分钟热度过后的谈资。
可傅蔺征偏偏死缠烂打,浑身是劲儿地靠近她,一点点打开她保护自己的壳,在日渐相处中,她解开了对他的误会和偏见,看到他的真心,也难掩动心。
只是那天在琴房楼下,他关于赌约的话,让她整颗心降到了冰点,游乐场她用彭清时刺激傅蔺征,让他们关系崩盘,形容陌路。
可后来,傅蔺征还是为她不惜打架受伤,抢回了小提琴,还是如从前般保护她。
他说他还是喜欢她,不会放手。
那一刻,她也知道自己坠入爱河,没办法自欺欺人。
在一起后,赌约的事被容微月压在心底,只是她性格敏感,没有安全感的种子早已种下,高考毕业发生了一些事,她提出分手,改了志愿去杭市,他们的感情就像昙花一现,灿烂盛开但转瞬即逝。
本来她以为,六年后他们重逢,不会再有新故事,可是如今发生的一切,早已打破了她最初的预设。
早晨到工作室,容微月发现工作室收到了一大包包裹。
里面是许多吃的,各种养生的食材,便利贴上都写着使用方法,还有给她买的冬装和关于花丝镶嵌的书籍和工具,里面密密麻麻都是笔记。
她接到了盛柳的电话,说是她送的,她和容承业中午十一点半的飞机飞芬兰。
他们每年都会出国旅行,要玩一个多月。
盛柳柔声道:“月月,那些东西其实是你爸给你准备的,他不让我说,他很后悔那天对你那么凶,不该说你一事无成,但是你也知道他性子,拉不下面子来和你道歉,他让我告诉你,工作不要太累了,一定要按时吃饭,要照顾好自己。”
容微月敛眸淡声言:“你们一路平安,有需要什么再联系,我先去工作了。”
“……好。”
她看着那箱东西,觉得心酸。
其实她根本不想要这些,从小到大,她只是想要多些来自他们的关爱和肯定而已。
缓下情绪,容微月走去车间,把《霜雪吟》饰品定稿的好消息告诉大家,众人欢喜,中午大家出去搓了一顿饭作为庆祝,容微月说接下来制作环节才是重中之重,给他们的工期时间不宽裕,既要保证速度还要保证质量。
容微月把任务分配给每个师傅,大家有条不紊配合制作,一切都好起来了。
周四晚上,容微月得知这周周日是澜高六十周年校庆,学校邀请历届学子回母校参加,当晚高三班级群里就热闹地刷了几百条信息。
第二天几个班委就定下来,周日晚上同学聚会,大家一起吃吃饭,聚一聚。
夏斯礼最会来事儿,也是组织者之一,很快就给容微月和殷绿发来信息,邀请两位美女一定要来。
殷绿私底下问容微月:【宝你有去吗?我挺想去的,好久没回学校了,我主要是回去认识一下老师们,毕竟以后都是一个圈子的。】
容微月敲击屏幕:【我还在考虑呢。】
当初和傅蔺征分手后,她有意和班里同学们都断了联系,也是不想听到各种闲言碎语。
其实她最不敢面对的就是傅蔺征,而如今这人每天睡醒就在眼前晃悠,而其他人她也不是很在意。
夏斯礼说很多同学也很想见到她,晚上容微月洗完澡出来,在客厅遇到傅蔺征,问他:“你有去周天晚上的同学聚会吗?”
傅蔺征挑眉,“怎么,要我陪你?”
“……我就是随便问问。”
傅蔺征懒洋洋喝着水,“我要是不去,大家肯定都会遗憾的,这同学聚会还有意义么。”
“……”
这人怎么能这么自恋。
他抬眼看她:“你会去么?”
容微月决定好,轻点点头,他慵懒道:“我不懂具体活动,你多了解下,那天跟着你。”
她怔了怔,“好……”
到时候他要跟着她吗……
于是她和殷绿说了一声,殷绿笑:【没事,你和傅蔺征走一起就走一起呗,就让其他人去猜,高中那么多女生嫉妒你,要是看到你和傅蔺征还有联系,肯定气炸了哈哈哈。】
容微月无奈,她可想低调点,而且她现在和傅蔺征的关系,她都不知道该怎么界定。
殷绿约她明晚陪她去买衣服,【最近我忙得蓬头垢面,都不好意思见老同学了,必须要好好拾掇一下惊艳全场!】
容微月笑:【好。】
翌日周六,容微月在工作室加班,傅蔺征发来信息:【晚上几点回来,我忙完了也准备回家,刚好打算煮点意大利面,给你留一份。】
这段时间,她吃了意大利面的番茄肉酱味,奶油培根味,黑椒牛柳味,墨西哥风味,泰式甜辣味,香蒜虾仁味,松露奶油味,鱿鱼墨汁味,辣味腊肠味。
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吃不到……
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新的调味料包。
容微月:【没事,你多吃点,我今晚和绿绿吃饭,迟点回去。】
那头傅蔺征看到,呵呵了声。
算了,没口福的人。
傍晚,容微月正忙着,突然殷绿发来信息吐槽说教研组今晚要临时有会,她走不开了。
容微月安抚她:【没事,我去逛逛,帮你挑几件给你拍照?】
殷绿:【好的谢谢宝[大哭]】
过了会儿,她忙完离开工作室,走下台阶却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黑色奔驰。
一个男人站在车旁,一身西装革履,领带打着矜贵的温莎结,薄唇挺鼻,面容俊朗立体,手插着兜,一身气宇非凡。
容微月愣了愣,刚往自己车走去,男人看到她却忽而开口:“容小姐?”
她疑惑回头,问说认识他吗,男人朝她走来,轮廓深邃的眉眼下泛开得体笑意,朝她伸出手:
“果然是容微月小姐,你好,我姓严,我叫严怀,终于见面了。”
容微月觉得这个名字耳熟,严怀察觉到她的困惑,解释:“你父母应该有和你提起过我,我在金铭金融工作,刚从多伦多回来,这段时间我的父母经常和我提起你……也想让我多了解了解你。”
容微月怔然,没伸出手,语气平静:“严先生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你父母之前说你开了个叫晴月阁的花丝镶嵌工作室,百度上一搜不难找到。”
她心底烦躁,礼貌婉拒:“不好意思,我的父母不知道有没有和你转达清楚我的意思,我不相亲,很抱歉让您空跑一趟,我还有事,失陪了。”
“微月小姐——”
严怀挡住她去路,矜贵勾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逼你相亲,是因为加不到你的联系方式,只好冒昧登门,想请你吃顿饭,没有别的意思。”
严怀摊开手,含笑自嘲:“我父母一直催我,逼着我来找你,已经一两个月了,就一顿饭的时间,权当我们各自和父母交差了,如果你不满意我,以后我也不来打扰,可以么?”
容微月闻言,几秒后冷淡应下。
算了,吃个饭拉倒,省得后面一直烦她。
严怀黑眸渐深,勾起笑意,给她拉开副驾驶车门,“请。”
她上车,而后他坐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转了转手腕的劳力士腕表,启动车子。
严怀开着车,不禁转头看向容微月,女人一身墨绿色古董旗袍,长发如瀑,披风将身形裹得纤柔窈窕,红唇齿白,气质如落了霜雪,清冷高贵。
严怀轻笑开口:“微月小姐和传闻中很不一样,让人挺意外的。”
看向窗外的容微月回过神,“什么?”
“之前我父母经常和我提起你,说你很漂亮,现在见面我觉得你比照片更让人惊艳,”严怀笑,“而且他们说你特别温顺腼腆,我倒是觉得……微月小姐很有个性。”
容微月神色古井无波,声线清淡:“他们形容的我基本和事实南辕北辙,你不用报任何希望。”
“怎么会,我倒是觉得微月小姐这样很好,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我很欣赏。”
容微月偏眼无语。
她负担什么,她又不需要他欣赏。
一路上严怀偶尔和她闲谈着,容微月声色俱淡,甚至没和他有什么眼神交流。
手机上,她偷偷给殷绿发信息吐槽了此事,殷绿说没想到这人这么恐怖,都直接堵到工作室门口了:
【不过客观说说,这男的外形条件如何啊?高不高帅不帅?[坏笑]】
容微月:【应该有一米八吧,八十分长相。】
殷绿:【和傅蔺征对比呢?哪个帅?】
容微月眼波微动,垂眸敲下几字:【他和傅蔺征没有可比性。】
这个也是客观事实。
殷绿:【嘿嘿嘿我懂我懂[姨母笑.jpg]】
容微月找到前段时间盛柳给她发过的严怀照片,还好没过期,她给殷绿发去,殷绿感叹说这已经很帅了,但确实和傅蔺征一对比就差远了,傅蔺征那是硬帅,还是无死角的帅,没几个男的能比得了,活生生把容微月的审美养刁了。
殷绿让她放轻松,吃个饭就拉倒。
最后奔驰开到市中心,停在一栋大楼下,她下车,随意看了眼严怀的车,严怀轻松道:
“这车是奔驰GLE53,落地大概一百多万,上个月刚买的,主要是回国了有个代步工具还是方便点。”
看过傅蔺征那么多豪车,容微月倒是司空见惯。
他好像从来都没和她提过他那些车的价格,还让她随便开去练,撞了就撞了。
容微月回过神,不感兴趣地淡淡点头,严怀走到她面前,怀里不知何时拿了一捧粉白花束给她:
“微月小姐,这是一早就准备的,希望你收下,很高兴认识你。”
周围人来人往,她不好拒绝,只好接过。
今晚严怀预订的餐厅在这栋楼楼顶,是京市最高档的西餐厅之一,两人乘坐直梯上去,侍者领他们进去坐在靠窗的位置,外头的露天阳台可以俯瞰四九城的璀璨夜景,此刻银蓝色的夜幕如银河繁华,美不胜收。
坐下后,严怀说这家餐厅他之前经常来,对此比较熟悉,他来点菜,她说随意。
问到红酒,他眉梢挑起:“要尝尝这家的Chateau Margaux吗?我开车不能喝,但是你可以,放心我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
她淡声拒绝:“不用,我不喝酒。”
和陌生人出来,她都滴酒不沾。
严怀了然,用英文打趣:“还真是个乖女孩。”
“……”
容微月无语看向窗外。
算了,就两个小时,忍了。
点完菜,菜肴还未上桌,旁边传来一个男声:“严子!”
严怀看过去,对方是个穿着时尚的男人,头顶着银蓝色头发,严怀对容微月说了句失陪,过去打招呼,对方压低声音调侃:“在约会啊?你可以啊,一回国就找个大美女,眼光不错。”
严怀笑着拍拍他肩膀:“你别乱说,就是父母安排的相亲,出来和人女孩子吃个饭。”
“够幸福的啊,我还想着叫你跟我去隔壁会所认识几个影视行业的大佬,要不要去?”
严怀笑笑,“今天不了。”
“我懂我懂,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到时候我助理送来文件,我拿给你。”
“好,谢了。”
聊了几句严怀回来,给容微月倒果汁,柔声道:“不好意思,刚才那位是我朋友,本来他邀请我去认识几个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但我拒绝了,怎么舍得把这么漂亮的女孩留在这里呢。”
她倒是希望他去,严怀看向她:“微月小姐,你对我了解应该甚少,我还是想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
她不感兴趣,但还是体面聆听,严怀不急不缓说着,从出生年月到学历工作:
“我家里是做珠宝的,我自己从事VC投资,年收入七位数吧,在京市有三套房产,虽然不算很富裕,但我相信,婚后我会给我太太更好的生活。”
容微月闻言,明白了他刚刚邀请她,用父母做借口,实际上是真的认识她。
她抿了口果汁,平淡道:“严先生条件很好,你应该早就了解我,单从经济实力方面来讲,你可以选择更好的对象。”
“我对女孩子的经济条件没有要求,我更看重的是她的性格和人品,微月小姐就很符合我的要求,而且男人先成家后立业,结婚对我来说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严怀长腿交叠,靠着椅背:“微月小姐,我听说你现在是一个人在外面住,女孩子独居太不安全了,我有套你工作室附近的二居室,平时空着,距离你工作室大概二十分钟车程,你不妨先住进来?不用不好意思,就是出于朋友的帮助。”
“不用了,我现在挺好。”
严怀微微一笑,“没关系,你有需要随时联系我,我还没问,容小姐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容微月脑中飞速闪过某个人的面庞。
她心间一颤,敛了敛神,只平声道:“我不知道,但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也不想那么快结婚。”
严怀摩挲着杯子,一笑,“Take your time(慢慢来不急),我相信你深入了解我过后会满意的,不强迫,我们先从朋友做起。”
这时侍者端上菜来,严怀终于收了话口,让她品尝菜肴。
两人吃着饭,容微月像个无情的进食机器,他说的她左耳进右耳出,偶尔蹦出几个字。
她面对不感兴趣的人,向来态度很明显,这也是外界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说她清高,因为她对不喜欢的人连一个表情都不想给。
一个小时后,餐厅同层楼的对面,几个男人走出会所,最前头的是傅蔺征和夏斯礼。
前者一身黑,个子挺拔如鹤立鸡群,乌发冷眸,一身桀骜贵气,周围人面对这位明恒太子爷,都是点头哈腰。
今晚傅蔺征知道容微月没回来,也不着急回家,和夏斯礼来这里应酬谈公事。
旁人走后,银蓝发男人朝傅蔺征和夏斯礼笑:“今儿就到这里了?傅爷,真不喝两杯?”
傅蔺征懒声道:“跟你有什么好喝的。”
夏斯礼笑着揽住傅蔺征肩膀,调侃:“得了,他车队临时有事,等他赶去开会呢,而且最近我们征爷对吃喝玩乐不感兴趣,晚上什么局都别叫他,你把方案改好直接送来。”
男人笑着点头:“好嘞,谢谢两位爷光照,那您俩先走,我去餐厅找我朋友,给他送个文件。”
银蓝发男人转头瞥见餐厅里,含笑揶揄了句:“呦,还没走啊,看来和人进展不错啊。”
傅蔺征掀起眼皮,视线落进餐厅,顿时凝固。
他看到一个男人和容微月正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
下午还和他说今晚和殷绿吃饭的容微月,此刻背对着门坐着,桌面点着浪漫烛光,手边是一捧淡粉色花束,一个矜贵的男人在她对面用餐,和容微月不知道在聊什么,满脸温柔笑意,满了男人对女人的爱慕。
夏斯礼也跟着看了过去,眼睛猛地瞪大:
“诶,那不是微月吗?!”
傅蔺征死死盯着,眉峰微锁,薄唇吐出几字,问银蓝发男人:“那男的是你朋友?”
男人顺着傅蔺征视线看过去,含笑点头:
“对,我大学同学,就是刚刚和你们说的严子,刚才碰到他,本来想叫他过来和我们吃饭,好家伙,这人重色轻友没空,说在和女孩子相亲。”
傅蔺征黑眸顿时锁起,神色冷得像是结了一层霜,连呼吸都沉了下去。
第29章
夏斯礼听到相亲, 也呆住了,忙追问:“你这个朋友叫什么?什么来头啊?”
“他叫严怀,我们都叫他严子, 上周刚京市工作,家里有点小钱,在做投资,怎么了?”
“关于相亲你知道多少?”
夏斯礼让他说具体点, 对方回忆着:“就是他爸妈一直催婚, 给他介绍了一个书香门第的女孩子, 做什么非遗手工艺的, 忘记叫啥了, 双方家里都挺满意, 可能明年就能把婚事定下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里面这个女的, 看外表还挺般配的。”
严怀这样的家世条件在傅蔺征和夏斯礼这种顶级京圈太子爷眼中不值一提,银蓝发男人一头雾水,“咋了?你们认识?”
傅蔺征黑眸冷冷看向餐厅里。
小姑娘模样清冷干净, 像朵雪中盛开的栀子花,对面的严怀殷勤带笑, 不知道在聊什么, 氛围格外融洽。
几秒后, 傅蔺征冷脸转身,朝电梯口大步走去。
夏斯礼连忙跟了上来,考虑到傅蔺征周围气压低到极致,他试图缓和:“阿征,我觉得应该是个误会,微月她条件多好, 应该不至于去相亲……”
俩人到达楼下,一辆帕加尼已然停在酒店门前,暗黑色车身在夜色中冷沉如兽,夏斯礼怕他出事,想走去驾驶座,傅蔺征冷声道:“我自己开。”
傅蔺征上了车,夏斯礼立刻打开副驾的门坐进去,前者眼神一冷,捏着方向盘的指骨绷紧:“下去。”
“你疯了你现在一个人开车?你不让我跟着,我直接打电话给你爸。”
夏斯礼了解傅蔺征的性格。
他现在已经是火山即将喷发的状态,没人在旁边,万一情绪失控,不堪设想。
傅蔺征面色沉沉,凶猛踩下油门。
帕加尼引擎爆鸣炸耳,仿佛压抑已久的怒意被点燃,盘踞蛰伏的巨兽冲了出去,轮胎飞速转动,碾过路面,摩擦出火花。
繁华夜景在车窗外迅速倒退,刺骨冷风灌了进来,傅蔺征紧握着方向盘,骨节泛白,薄唇锋利如一条线。
傅蔺征踩着油门,夏斯礼被推背感弄得感觉要飞出去,紧紧抓着把手:“卧槽傅蔺征你他妈慢点开!不要命了!!”
没有回应。
傅蔺征沉着脸不断提速,超过一辆又一辆车,穿过一个又一个路口,驶出市区。
心底妒意沸腾掀顶,最后一个刹车,刺耳声响起,帕加尼停在车场山脚的路边。
夏斯礼被安全带拽得狠狠往后一撞,他瞪大眼睛大口喘气,好半晌魂才追了上来:“操!傅蔺征你疯了啊!老子特么刚才就不该管你!!我差点都以为没命了!”
傅蔺征没说话,打开车门下车。
他一身黑,气场在寒夜里冷冽却如爆发的火山,低头拨开烟盒,抽出一根,点燃打火机。
青蓝色火焰点燃烟头,傅蔺征一呼一吸吐出烟雾,刺红的火光映照出他棱角分明的颧骨。
他手撑着车,沉沉呼吸,捏着烟的右手指尖不受控微颤。
夏斯礼下车走过来,看到他的右手,想到什么拧眉:“你这手是不是又……”
傅蔺征攥紧手心压制住颤抖,吐出白雾,喉间泛开苦涩的灼烧味。
夏斯礼无奈叹气:“我估摸着刚刚张成说的那个书香门第的女孩子就是微月了,你之前听说过她父母给她介绍对象吗?”
傅蔺征垂眼没说话。
“不过刚刚那些都是张成的一面之词,咱们也不知道实情,就算微月真的去相亲了又怎样,这不也是才认识?”
夏斯礼想不通:“不是,傅蔺征,就你平时那暴脾气你能忍啊?刚才你怎么不冲进去啊?你当面问微月的态度啊?!”
傅蔺征扯起唇角,敛睫一笑:“我能问么。”
夏斯礼闻言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在不可一世的傅大少爷身上,看到了害怕两个字——
他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戳破那层真相。
他害怕所有的猜测会在那一刻得到印证。
傅蔺征扯唇哑声道:“我刚才开车过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微月会不会和那个男的聊得很开心,他们是不是兴趣相投,有说不完的话,她那么讨厌我这样吊儿郎当的,说不定会喜欢那种成熟稳重的……”
她那么美好,从高中到现在从不缺追求者。
而他呢,又是她生命中的哪个?
傅蔺征刚才没有勇气冲进去,他害怕听到她坦然承认他们在相亲,怕她说她愿意和严怀试试看,怕她反问他,他有什么资格来质问。
他又算什么?
分手了六年,他们除了曾经那段时光,一无所有。
哪怕现在离她再近,他也没办法插足她的新生活,甚至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从小到大傅蔺征狂妄张扬,恣意任性,习惯了掌控一切,可在他和容微月这段感情中,只有他知道,其实容微月自始至终才是掌握主导权的那一个。
从开始到现在,他们之间一直以来的问题,都只有她要不要他而已。
傅蔺征偏眼看向远处如墨的夜色,吐出白雾,舌根下涌出无尽的涩意。
夏斯礼看着,心如刀割,也无声叹气。
傅蔺征手机震动,是怀裕的信息:【征哥,你在哪儿?经理已经在催了,大家都到了。】
半晌他按下眼眸,掐灭烟,上了车。
夏斯礼跟了上来。
傅蔺征低头拿出钱夹,看到夹在隔层里的照片。
是那天在缆车下和容微月的合照。
漫天夕阳下,小姑娘一身长裙,看向镜头,笑得眉眼温柔,他站在她身侧,照片像素很模糊,甚至构图都有点歪,可一拿到,他就珍藏着。
这是重逢以来,他们唯一的合照。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的。
傅蔺征启动车子,寒冷的风灌入,他看向前方,六年前那场大一初秋的大雨,宛若淋在身上,从头到脚都冰冷彻底。
他漆黑的眼染上赤红,疼得鲜血淋漓-
餐厅里,一个小时后,饭局终于到了尾声。
容微月心不在焉,早已魂游向外。
严怀叫来服务生结账,她提出AA,严怀笑:“初次见面男人请客是绅士之道,以后有机会你再请我。”
……哪里来的以后。
严怀说想了解一下花丝镶嵌:“微月小姐,能不能加下你的微信?我姐明年结婚,还想着定制一套花丝镶嵌首饰,刚好可以找你。”
终于讲了句她愿意听的,容微月也想加微信后把钱转过去,她可不想再和他吃第二顿。
服务生把卡和账单送回来,两人走出餐厅,严怀问她:“楼下我知道有一家很好的清吧,室外夜景很美,有时间的话我们下去坐坐?”
“不了,我没空。”
“那好吧,那就下次再约。”
到楼下,严怀说送她回去,她婉拒说还有事,他只好和她道别:
“微月小姐,今天这顿饭吃得很开心,这次时间比较赶,希望下次我们再慢慢了解。”
容微月抬头看向他,声线平淡而清晰:“严先生,我的态度我想你很明确了,我对你没有任何想法,你不用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严怀提起唇角:“微月小姐,爱情不单单有一见钟情,还有日久生情。”
严怀自信笑着:“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我不介意你把我其他人放在一起对比过后再做抉择,我的条件摆在这儿,我相信你去外面看一圈,就会知道该选什么。”
容微月冷淡一笑:“不用对比,因为你本身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我见过比你有钱很多的人,但是他从来不会把钱挂在嘴边,因为他太优秀了,钱对他来说只是他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资本。”
严怀脸色微僵,容微月转身离开,又停下步伐,转头看他:
“还有,不好意思,我只信一见钟情。”
有些人,是她看第一眼就忘不了的人。
哪怕往后余生遇到过再多形形色色的,都代替不了。
容微月往前走,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直至路过一个垃圾桶,把手中那捧粉色玫瑰直接扔了进去。
她去往附近的商场,给殷绿挑了件衣服,自己也买了件大衣外套。
殷绿说开会还没结束,问她见面情况如何,她淡淡回复:【毫无感觉。】
殷绿揶揄:【心里如果有人的话,看其他人当然没感觉啦。】
容微月心口被敲了下,泛起涟漪。
晚上快十一点,她才坐地铁从市中心回小区。
回到家,烦闷一晚上的心情已经松快许多,呼呼跑来,小绒团在她脚边蹭来蹭去,她含笑地抱起它:“宝贝我回来啦,你吃饭没有?”
屋里一片黑,她轻轻哼着歌往里走,打开灯,落地窗前的沙发椅上静静坐着的男人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她吓得一惊。
这人怎么不开灯的?
傅蔺征不知道一个人坐了多久,身影与夜色交融,闻声掀起眼皮,目光落向她。
容微月平复心跳:“你怎么在这儿?”
傅蔺征视线落向她手里拎着几个购物袋。
他们是又去逛商场了么。
刚刚她还哼着歌,心情似乎看上去还算愉快。
他垂眸喝了口酒,声线低哑:“看夜景。”
容微月走过去,看到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瓶威士忌,空气中飘着浓重的酒精味,酒旁边还有些拆开的盒子和螺丝刀、零件之类的工具,不知道是什么。
容微月眨了眨眸,感觉到这人一反常态的情绪,轻声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记得今天我们要给呼呼剪毛。”
“都剪好了。”
她呆了呆,道歉:“我今晚忙完回来有点迟。”
见他没说话,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敢打扰:“那没事的话,我先回房休息了。”
她欲转身要走,手腕忽然被猛地扣住。
容微月怔住,傅蔺征抬起眼,灼热视线看着她,声音极低:“今晚和殷绿吃饭开心么?”
下午她和他说的是今晚和殷绿吃饭。
她心跳莫名乱了一拍。
突然之间,她不想让他知道严怀的存在。
她红唇翕动,沉默几秒轻声开口:“嗯……怎么了?”
傅蔺征看着她心虚的眼神,眼底渐渐冷下。
所有情绪翻滚而上最后被竭力强压住,他垂下眼,轻笑了声。
他慢慢松开手,低哑嗓音落下:“没什么,湖安找她,说问点事情。”
“啊,好,那我去和殷绿说一声……”
容微月走回房间,他拿起酒瓶,仰头灌下,末了一滴未剩,瓶子被扣到桌上。
他眉眼垂落,神色沉冷。
另一头,容微月关上卧室门,心思缭绕。
她心底莫名惴惴,总觉得傅蔺征好奇怪,好像是生气,又好像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上出了问题……
她刚才没说实话,是因为她觉得严怀和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她已经拒绝了,这个人她以后也不会再见,莫名的她不想让傅蔺征知道,总感觉他会不开心。
她不知道自己和傅蔺征未来如何,但是她奢望现在和他同住的时光能够长一点,再长一点,哪怕这只是个随时都会醒来的梦,她也想沉溺其中。
容微月懵懵然趴在桌上,脑中一团乱麻-
一个晚上,容微月翻来覆去,睡得并不安稳。
翌日周天,是澜高的六十周年校庆。
早晨是校庆开幕式和文艺表演,下午是校友专题展和自由参观校园。
早上殷绿还在学校开会,所以容微月下午再和她一起去。
午后她换好衣服,一身奶油白针织衫搭配直筒长裙,外头披着新买的烟雾蓝长款大衣,腰肢被勾勒得纤细,裙摆在风中轻轻晃动,别在耳后的黑茶色长发露出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整个人如老电影里走出来般,温柔干净。
她走出卧室,看到傅蔺征坐在客厅沙发,正打着电话。
“那个小姑娘人不错,你要不先见见?”母亲霓映枝温柔的声音透过免提传来,“清大的法学博士,长得也好看,性格也很温柔端庄,和你挺般配的。”
容微月脚步一顿。
“我不见。”傅蔺征嗓音沉哑,透着不耐,“你们能不能别安排了。”
那头父亲傅司盛沉稳的嗓音响起:“阿征,你做事情从小就有规划,爸妈不替你做决定,但是你就打算一直这样耽误着?还是你已经有喜欢的女孩子了……还是男孩子?”
傅蔺征:“……”
他冷声烦躁开口:“我喜欢女的,还有你们给我安排的我都不会见,几年了有完没完?我结不结婚我说了算。”
他将手机扔到一旁,靠着沙发,长睫垂下。
客厅沉寂,只有呼呼在他脚边窝着。
容微月闻声垂下眼,眸光微黯。
傅蔺征家庭对他另外一半的要求,肯定也很高吧,他们估计也很着急……
她敛了敛神,走出去,呼呼看到她跑了过来,她看向沙发上的男人,想到他之前说的,还是鼓起勇气问:
“傅蔺征,我准备去澜高了,你一起去吗?”
今早傅蔺征待在房间里都没出来,中午的时候他叫来了几道私房小厨的饭菜,给她发信息让她吃了,他自己却没出来吃饭。
傅蔺征眼下乌青淡淡,抬眼看她,声线被烟酒泡过,沉哑淡漠:“你先去吧。”
容微月怔了怔,低头:“好……”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被催婚,心情不好,也不敢打扰。
半小时后殷绿到楼下,容微月上了车,殷绿得知事情奇怪:“傅蔺征不是前几天还说今天跟你一起吗?他没空?”
“不知道,他好像……心情不太好。”
“你们吵架了?”
容微月摇摇头,殷绿问她昨天相亲的后续,容微月淡声道:“没有后续,加了微信后我就把钱转过去了,他后来收了。”
她讲了听到傅蔺征父母催婚的事,殷绿叹气:“现在我们这个年龄段的,多少父母不催婚啊,我也就是最近谈恋爱了我爸妈才没声音,我反正挺害怕结婚的,我觉得我只有遇到了一个觉得这辈子如果不是他、那其他人都没有意义的人,我才会甘愿走进婚姻,否则其他人才不值得结呢。”
容微月看向窗外,心底波澜四起。
过了会儿,车子开到澜高,校门拉起了建校庆祝六十周年的庆祝充气拱门,格外热闹。
两人下车,从广场绕过巨大的喷泉雕像,走上拱桥,教学楼一字排开,砖红色墙面前梧桐树挺立着,干净的石板路延展到操场尽头,落叶铺了一地,风一吹就簌簌作响,如同曾经翻开的一页页课本。
教学楼,操场旁,实验楼……
容微月看着这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恍惚间又回到了六年前,想到很多和朋友们,和傅蔺征之间的回忆。
那晚在山庄,傅蔺征玩真心话时说最想回去的是高三,其实她也是。
在澜高的那一年,因为有他,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殷绿和她走到体育馆门口的签名墙上留下名字,俩人还遇到了曾经的几个高中同学。
傍晚,她们见到了夏斯礼和湖安还有几个同班男生,殷绿说一个下午都没看到你们,湖安温润一笑:“我们去找老班打篮球了,在球馆里面,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还想联系你。”
“我们三点多到的,去展览楼逛了逛,对了,昨天傅蔺征说你找我?”
俩人走去一旁聊天,有同学诧异:“对了,征爷怎么还没来啊?不是说好下午和我们打球吗,又放我们鸽子。”
曾经的体委洪乐戏谑:“阿征今晚要不来,我们直接杀他家去,太过分了,前两天还说来的。”
夏斯礼闻言,看向容微月,低低的声音只有她听得到:“他今天什么情况?”
她懵然摇头,“不知道……”
夏斯礼无奈笑笑,“估计是没心情打球吧。”
容微月怔愣,夏斯礼没再说什么,出校后大家去往酒楼聚餐,包厢里头已经有十来个同学到了,正在唱歌聊天。
同学聚会每年都举办,但容微月是毕业后第一次参加,大家看到她很惊讶:
“天哪微月,终于见到你了!”
“我们班女神回归了!!”
许多人热情欢迎,也有几个女生上上下下打量她,目光交汇间窃窃私语,她们没想到几年过去容微月还是那么漂亮,一眼出挑,谁站在她旁边都会黯然失色。
好多人和她打招呼,容微月一开始有点拘谨,但好殷绿陪在身边,而且许多同学还是和从前一样友善。
同学们和老师越来越多,过了会儿门口传来声音:“各位,我们班的傅大少爷来了!”
酒楼门前,轰鸣的咆哮声撕破空气,全世界限量十台的那辆银黑色布加迪Centodieci驶来。
车身线条犀利如刃,银与黑色光泽交错,冷冽张扬,“京A·R0831”的数字是某人的专属车牌,一出现就知道是京市那位傅家太子爷来了。
车门打开,男人踏下车,黑色长款大衣敞开,黑眸利落,浑身透着桀骜的狠劲和天生的贵气,气场全开。
傅蔺征把车钥匙扔给泊车门童,往里走,几个朋友专门到门口迎接,看到他激动勾肩搭背。
很快包厢里也热闹一片,有同学道:“告诉你们一个劲爆消息,这次校庆,征爷给学校捐建了一栋新多媒体楼,今天下午刚定下来的。”
这消息一出,全场炸锅:“真的假的,他不是前几年刚捐了一栋吗?又捐一栋?!”
“卧槽牛逼,不愧是征爷,之前捐了两千万,这次估计起码又要两千万吧!”
“你们没看到刚刚傍晚傅蔺征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校领导们亲自出来欢送,脸都笑开花了,征爷这是又能掀得了校长的桌子,又能捐楼,谁有他狂啊!”
“本来今早优秀毕业生演讲学校要请他回来的,被他拒绝了,不过哪届学生不认识他啊,牛逼死了!”
正说间,容微月抬眼就看到傅蔺征被迎着走进包厢,成为全场焦点。
傅蔺征走进来,掀起眼皮对上容微月的目光,像是在一群人中精准捕捉。
容微月愣了愣垂下眼,跟着旁人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傅蔺征在她旁边的旁边坐下,许多同学目光在俩人中打转,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傅蔺征当年追容微月追得轰轰烈烈,在一起后把人宠到骨子里,羡煞旁人,也让喜欢傅蔺征的女生们嫉妒坏了,可后来不知怎么俩人高考后就分手了,好多人唏嘘觉得遗憾,也好多人拍手称快。
如今六年过去,两个昔日的风云人物罕见同框,大家暗暗八卦,可是却见傅蔺征面色无澜无痕,仿佛曾经的事完全没发生。
场子冷了下,又很快有人和傅蔺征攀谈起来,聊到工作生活,有人问他们当中第一个结婚的谁,一个叫张淳的男生牵住晓安,格外嘚瑟:“那当然是我们俩啊,下周三我们就去领证!”
这俩人当初也是班里的小情侣,高考毕业后一直谈到现在,大家起哄道喜,有朋友八卦问:“阿征,我们倒是特别好奇,你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话说的,你以为阿征和你一样还是单身狗,想当他女朋友的排长队好吗?!”
“那啥时候能见见征爷的女朋友啊?这几年藏着掖着也瞒得太好了!”
容微月眼神微动,傅蔺征把玩着打火机,几秒后淡漠吐出几字:“我没女朋友。”
众人:“?!!!”
大家直呼不可能,“征哥,你这条件要什么没有,你竟然不谈恋爱?”
“对啊,高中那时候好多女生对他前仆后继的!”
傅蔺征眼底黯淡,扯起唇角,笑得漫不经心:“单身挺好,不想谈恋爱不行?”
“征哥懂我,单身才快乐哈哈哈!”
容微月心间被一刺,视线埋低。
有男生笑说感兴趣的女生抓点紧了,现在还有机会,旁人感慨:“现在我都被我爸妈催婚催疯了,果然有钱人完全不着急啊。”
殷绿点头:“对啊,我父母年初还给我安排相亲呢,微月也是也被催婚呢。”
容微月抬眸,就对上傅蔺征看来的深邃的眼,有男生诧异:“微月,你这么漂亮也还没谈恋爱?!你为什么你不啊?”
她语气顿了顿,温声嗫嚅:“我……我没遇到喜欢的人。”
大学四年,她都一直没谈恋爱,想见的人也是最近才遇见。
没有后半句解释,傅蔺征闻言偏开眼,舌尖抵了抵上颚,脸色冷沉阴郁。
大家没想到曾经俩个香饽饽如今竟然都是单身,旁边有女生打趣:“那男生们也得抓紧了啊,喜欢微月的男孩子也不少呢,不过缘分说来就来,说不定明年两个人的喜酒都能喝到呢。”
旁边人笑:“那可热闹了啊……”
容微月抿紧红唇,低头喝了口水,心头发酸。
过了会儿同学和老师们都差不多到了,今天因为不是大型节假日,所以能参加校庆的不多,只有二十几个人。
大家围坐在大圆桌前,容微月和殷绿坐下,旁边还剩下几个位置,同学们问傅蔺征坐哪儿,容微月抬眸,见他走去她对面的空位:
“坐这儿。”
容微月怔了怔,低头捏着热毛巾。
许多同学交换眼神,察觉到了微妙,傅蔺征如今是对容微月格外冷漠啊?
菜一道道上来,大家觥筹交错,氛围热闹,容微月看到桌上有红酒,就倒入杯中。
前几晚喝酒惹出来的意外她还历历在目,但不知为何她现在心里闷得厉害,像是堵了块湿漉漉的棉花,只想借着酒精冲散。
对面,有人热情地去给傅蔺征添酒,却被他挡住:“开车,不喝酒。”
“哎呀叫代驾嘛。”
夏斯礼笑:“阿征那几千万的跑车谁敢开啊?上次我们都喝酒了,他叫了三个代驾,过来一看,全都取消订单了吓跑了。”
“哈哈哈哈哈……”
大家笑,傅蔺征神色淡淡,滴酒未碰。
席间自由活动敬酒时,有几个男生走到容微月身边攀谈寒暄,说加加微信,她都同意了。
“微月,以后常联系啊。”
男生给她敬酒,她淡笑:“嗯。”
她喝着酒,没注意到对面看过来的目光晦暗难辩,愈发沉下,半晌情绪崩盘,直接开了瓶酒,仰头灌下。
一瓶接着一瓶。
酒过三巡,容微月起身离开包厢,走去厕所。
今晚还有其他的班级也在这儿聚餐,一整层楼都很热闹,她走到洗手间门口,里头几个女生聊天的声音传出:
“你们知道吗,我们班同学聚会,傅蔺征和容微月都来了。”
“他俩?他俩当初不是情侣吗,老情人相见也太刺激了吧!有没有发生什么?”
“你以为拍电视剧呢,什么都没发生,俩人就没说过一句话吗,我看傅蔺征都懒得搭理容微月。”
“我本来以为俩人现在都是单身,说不定还有机会呢。”
“怎么可能,傅蔺征身边大把的女人,怎么会吃回头草,明显他对容微月没意思了。”
“我本来就想不通当初傅蔺征看上她什么了……”
话音未落,洗手间的门被推开。
几人对上容微月的目光,尴尬地立刻收住口,仓皇离开。
她走进来,低头洗着手,那些刺耳的话不住地回荡在耳边,一点点刺痛耳膜。
缓了会儿,她走出洗手间往回走,却看到包厢门外,傅蔺征倚着墙,一个女人正站在他面前。
女人笑意妍妍似乎在和他搭讪,看不清傅蔺征的神色,只见他指尖夹烟,长腿疏漫慵懒踩地,带着公子哥的散漫,像极了高三初见那晚,她看到的他的样子。
游戏人间,却仿佛无所牵绊。
没有任何人值得他停留。
或许,她也从来不是例外。
容微月心底的酸涩越翻越高,走回包厢,接下来大家还要去唱K,殷绿和同学们玩得很嗨,容微月说困了:
“我先回去,绿绿你慢慢玩。”
殷绿担忧她,“你一个人可以吗?”
“没问题,我自己叫车。”
和老师们道别后,容微月拿着包独自往外走,忽而手机进来傅蔺征的电话。
接起,男人冷淡的嗓音传来:
“你在哪儿,下楼在门口等我,带你回去。”
他联系了怀裕,过来接他们。
听到他的声音,她鼻尖泛酸,低声开口:“不用了,我自己走,不麻烦你。”
她不知道傅蔺征今天为什么对她这么冷淡,或许是他们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他不想和她产生牵扯,所以她还是不要他的车回去,省得别人看到了误会。
那头沉静了瞬,眉峰锁起:“你到底在哪儿,喝了酒还乱跑?”
“没事,不用管我。”
容微月不知道该说什么,挂了电话,往楼下走,突然后方传来男声,对方是隔壁班的男同学,曾经高中的时候追过她,但是被她拒绝了。
男人走过来,对她面露笑意:“微月,下午在学校的时候就看到你了,忍不住过来和你打招呼,我们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有事常联系。”
容微月犹豫了下,轻轻点头。
对方扫她,期待问:“你着急走吗?不急的话我们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容微月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忽而一只手伸来牢牢攥住她的手,冷冽的烟草气息和酒精味逶迤而来,充斥鼻息。
傅蔺征冷沉的嗓音落下:
“你觉得她有时间么?”
容微月看到他,怔住,男人认出傅蔺征,知道他们曾经的关系,惊愕了下忙道:“打扰了,我先走……”
男同学一溜烟跑了,容微月看向他,还没说话,傅蔺征就攥住她往外走。
室外寒风呼啸,男人走得很快,容微月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被他拉着的手腕疼痛,“傅蔺征,你走慢点……”
男人面色冷如黑炭,步伐没停,她手腕被攥得生疼,“你松开我……”
走到那辆银黑色的布加迪Centodieci前,傅蔺征把她抵在车前,带着极大的压迫感黑眸沉沉看她,嗓音冷得咬牙:
“一个晚上十二个男的来找你敬酒,十个男的来和你打招呼,八个男的想加你微信,你都同意了。怎么,刚刚老子要是不出现,这咖啡厅你是不是也打算去?”
男人扣住她腰间的手力道很大,容微月被箍得动弹不得,听到他说的话,脾气也上来了,冷眼瞪他:
“傅蔺征,有人找我,有人想加我,这是我的事,和你有关系吗?”
傅蔺征盯着她冷漠的眼,气笑扯唇:“老子怕你喝醉了有危险,在停车场等了你半天,你转头就甩了我是吧?和我接触就这么不情愿?是不是不管老子做什么你都不在意?!”
压抑了一整天的情绪被挑起,容微月不知道这人哪来的这么大脾气,“傅蔺征,难道一个晚上都不和我说话的人不是你吗?是谁先对我这样的?!”
她眼圈泛红,胸腔的苦涩如一只手狠狠抓住她的心脏,让她快要窒息,她气得对上他的眼,哽咽:
“今晚那些人来加我,我只是出于同学的关系答应的,我不喜欢他们,我也不会去什么咖啡厅……是你莫名其妙,我下午邀请你去校庆你不去,晚上吃饭你连看都不看我,傅蔺征,你凭什么来质问我?!”
傅蔺征低头看她,几秒后,冷涩一笑:
“那昨晚和你相亲的那个男的呢?”
他微凉的声音划如针骤然划破布料,撕开一切。
容微月眼底一震,脑袋嗡鸣。
忽而间,空气宛若静了下来。
她懵然呆住。
他怎么会知道……
傅蔺征看着她,唇角扯起幅度:“你别想太多,老子没跟踪你,是恰好看到了,有人和我说你们在相亲,还说你们互相满意的话,明年就可以结婚。”
他视线仿佛要在她脸上烫一个洞,一字一句:
“而你回到家你告诉我的是,你和殷绿吃得很开心。”
容微月眼睫一颤,脑中掀起狂风巨浪。
突然之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他昨晚忽然问她那句“和殷绿吃得开心吗”,今天又情绪莫名冷漠,不理她。
原来他都知道了。
他没有挑破,而她选择了隐瞒。
在他眼中,就像是她故意撒谎骗了他……
容微月的心像是被刺入剖开,心间发乱,欲开口,傅蔺征敛下猩红的眼,截断她的话:
“是,你父母催你结婚,你也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你当然可以和别人接触,是老子特么犯贱,六年前说再也不回头的人是我,现在控制不住的也是我。”
她怔住。
傅蔺征低着头,眼睫颤抖,眼眶红得像是被火烧过:“容微月,这段时间发生那么多的事情,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从重逢以来到现在,哪怕他用理智,用自尊心强烈克制,可还是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靠近她。
他想保护她,照顾她,心疼她,给她无忧无虑的生活,想看她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想让她在难过害怕的时候给她依靠,他想让她知道,就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不支持她,还有他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
想尽办法把她哄骗来和他同居,他不会做饭,也没那么细心,可能还嘴硬自恋地时常惹她烦,但他想尽力做好一切。
他不奢望这辈子能等到回应,但哪怕就是室友,他也认了。
这辈子,他眼里就只能看得到她。
室外空旷寒冷,深冬的冷风灌进停车场,卷过枯叶发出沙沙声,昏黄的路灯打在地上,把人影拉得修长孑然。
傅蔺征心脏撕扯,疼进四肢百骸,右手压抑不住的指尖颤抖,他嗓音沙哑:
“那天你喝醉吻我,我有一瞬间想过,这会不会代表是你的意思。”
他自嘲一笑:“但我现在知道了,都是我自作多情。”
她都去相亲了,她都说了没有喜欢的人。
傅蔺征喉间如含了沙,艰涩滑动,几秒后掀眼看向她,猩红的黑眸掉下一颗泪:
“容微月,在你这里老子就是一条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还想玩我几次。”
第30章
夜色暗沉如墨, 停车场里,昏黄的路灯低垂而下,冷风卷着落叶在地面打转, 周围只有偶尔驶过的车辆传来低鸣。
银黑色的布加迪Centodieci前,傅蔺征影子阴翳倒映在地面,风吹得他泛红的眸发涩。
心口逼到让人窒闷。
他长睫下的黑眸猩红炽烈,末了敛睫滚了滚喉结, 冷笑自嘲开口:
“你说的对, 你和谁相亲, 又有谁加你, 都和老子没关系。”
他扯唇:“你的态度六年前早就很明确了。”
就像那晚老师生日, 在假山后他吃醋强吻她, 被她甩了狠狠甩了一巴掌,她早就说了很讨厌他, 或许从六年前一开始,他就是死缠烂打就让她厌恶。
风声寂寂。
几秒后,他慢慢松开攥住她的手, 落向她的黑眸血点赤深,一字一句道:
“容微月, 那就祝你, 早日遇到对的人, 长长久久,恩爱到老。”
最后,他转身离开。
容微月看着他的背影,眼眶瞬间如水漫金山,模糊了一片。
她张了张口,想叫他不要走, 可万千话语像是卡在了胸口,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直傅蔺征消失在视野,她被遗留在原地,心底那因他慢慢建立起来、被小心珍藏的美好世界骤然崩塌,爆发出钻心的疼痛,席卷五脏六腑。
她泪水决堤,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
不是,不是这样的……
她想追上去,可是胃像是被狠狠揪住,钻心入骨,她疼到扶着车跌坐在地面,失声落泪。
夜色渐深,月亮藏进乌云里,天幕灰茫茫一片。
京市的夜晚越来越冷。
寒风快要刺进骨子里。
半晌有人路过停车场,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无力地靠坐在地面,蜷缩着落泪,长发盖住苍白的脸颊,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猫。
有人搀扶起她,问她有没有事,要不要送她去医院,容微月摇摇头,轻声道:“不用了,我没事……”
痉挛的感觉慢慢缓解,她捂着肚子,踉跄着往前走。
口袋里手机响起,是夏斯礼打来的:
“微月,阿征刚刚打电话让我来送你回家,他……应该是怕你喝酒了不安全,你在哪儿?我送你。”
她压下哽咽,轻声开口:“不用了谢谢,殷绿来接我了。”
夏斯礼默了默,柔声道:
“好,有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挂了电话,没多久殷绿到了。
方才殷绿不放心她,问她怎么回去,容微月带着哭腔问她能不能陪陪她,殷绿感觉到不对劲,就立刻赶过来了。
上了车,殷绿看她仿佛被抽走了魂的样子,又得知她胃疼,赶紧给她买了杯热饮,“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缓过来了……”
情绪过于激动时,她肠胃不会舒服,是大学时经常饿肚子把肠胃弄坏了。
热饮灌入喉中,疼痛慢慢缓解,殷绿问她去哪儿,容微月低着头,声音也埋得很低:“去你那儿吧。”
“好。”
车子启动,容微月按下车窗,风拍打她的脸颊,她却感觉不到冷。
她低头摩挲着腕口的月亮疤痕,殷绿心疼地看她一眼,忍不住问:“月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殷绿猜到了什么,“是不是和傅蔺征有关?我感觉你们今晚好奇怪啊,他都没和你说话,这人平时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容微月鼻尖泛酸,几秒后开口:
“昨晚我和严怀吃饭被他看到了,他以为我们在相亲。”
“啊?!”
“昨晚回到家,傅蔺征试探我了,可我骗了他,我说是和你在吃饭……”
殷绿怔住,恍然喃喃:“难怪,难怪他今天整个人状态是这样的,他这是吃醋了啊?关键是你瞒着他,在他眼里这件事就更加真实可信了。”
容微月愧疚哽咽:“我没有告诉他,是因为我已经明确拒绝严怀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骗他的,我昨晚就应该要察觉到他情绪不对劲了……”
刚刚傅蔺征的话不断回荡在耳边,容微月泪眼被路灯光晕染得视线模糊:
“在他心里,我一边和他接触,一边又出去和别人相亲,我就好像一次又一次玩弄他的感情……六年前甩了他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说他犯贱自作多情,因为是我一直都没有给过他回应……”
傅蔺征总是热烈地奔向她,就像当初他们在一起的那个晚上,她一句想要吃青橘蛋糕,他冒着冷风,手臂摔到青紫,也朝她坚定不移跑来。
只要她朝他走一步,他就愿意走完那剩下的九十九步,哪怕一次又一次受挫,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都在她的身后。
而她呢……她又对他做了什么……
她泪水淌下来:“殷绿你知道吗,我很少见到傅蔺征哭,他是个那么骄傲、那么意气风发的人,可是刚刚他哭了,六年前我提分手的时候,他也是哭了……”
她说着,喉咙像被什么哽住,胸口剧烈起伏,往事也如一本书被窗外的风猛然掀开。
伴随着那场滂沱大雨,记忆如电影般回放在脑中。
六年前的那个初秋,她改了志愿,只身去到中国美院,开学已经整整一个月。
那天下午天色阴沉,乌云压顶,她刚上完一节专业课,正和同学去老师办公室送材料,就看到站在教学楼前樟树下的傅蔺征。
男生一身白T黑裤,面容憔悴,整个人莫名削瘦了几分,像是等了很久,目光直直落向她。
当时她提出分手已经两个多月,她删除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对方也毫无音讯。
她以为傅蔺征已经默认了他们的分手。
容微月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是懵的,她没想到会在杭市看到他,愣了两秒转身要走,可傅蔺征走过来,一把就攥住她的手腕。
男生拉她去了无人的教学楼后,她想走却被拽住,傅蔺征气笑:
“容微月,老子追你一年了,到头来你还和之前一样,看到我就要逃,是不是只要我一出现,你就烦得不行?”
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她心口泛起刺痛,垂着头不敢看他,“你有事吗?”
傅蔺征看着她,眉关锁紧:“才两个月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容微月,我白把你养胖了是不是?之前说过没有,掉一斤肉是什么惩罚?”
容微月咬着红唇没说话。
傅蔺征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胆子够大的,一声不吭改了志愿跑来杭市,害我差点都找不到你了,不过这儿也挺好的,江南水乡很适合你,京市坐飞过来就两个小时,我常常都能来。”
他摸摸她的脸,低哑哄她:“月月,你吃晚饭了么,我们去吃饭好不好?或者你带我逛逛学校,我还拍了呼呼的照片给你,它现在长大了好多。”
容微月心如刀绞,挣脱开他的手:“傅蔺征,我之前在手机里说的很清楚了,我们已经分……”
傅蔺征嗓音紧绷,克制着怒意:“把这句话给我收回去,你再敢开这样的玩笑?”
几秒后,她抬眼直直看他,目光艰涩: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我说了,我们分手吧。”
他看着她,眼圈一点点变红,隐藏在白T下的各处疤痕再次涌开疼痛,他强压着难受,嗓音沙哑:
“容微月……两个多月没见到我,你都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你为什么不问我好不好,是不是我所有的一切你都不在意?”
她偏开眼,声音发颤:“没什么好问的,我们之间本来就不用联系的。”
他闻言情绪彻底爆发,抬手锢住她的下巴:“老子追了你那么久,你转头说甩就甩了,不该给我一句解释?!”
“我在短信里说了,我们性格不合。”
傅蔺征圈住她腰,把她抵在石柱上,脸色沉沉,红着眼咬牙问:“性格不合?老子是什么性格你第一天知道?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和我说性格不和?你用这样的理由糊弄我?!”
“我们说好一起留在京市读大学,分数都够了,你之前还说和我在一起很开心,暑假都没过完,你现在说分手就分手?!”
他声线哑得发颤,强撑最后的理智:“月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或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别怕,我都可以解决。”
她落下泪,笑了笑看向他:“真难得,傅大少爷现在是在挽留我吗?从前都是女生苦苦追你,现在你也体会到挽留别人是什么滋味了?”
她杏眼朦胧发软,可说的话带上最狠的刺:“傅蔺征,我当初和你谈恋爱,就是想叛逆早恋一下,我就是想看看你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追人是什么样子,而且你不就是因为赌约才追我的吗?我也只是无聊想试试,最后是谁玩谁。”
傅蔺征闻言,怔怔看她。
“傅蔺征,我们都是三分钟热度的人,我……我从来没把你的喜欢当回事。”
她看向他,笑了:“所以我们不合适,就算在一起也没有结果。”
“上大学了,从今以后我们各奔东西,各自安好,你放过我吧。”
头顶天色阴沉,很快雷声响起,大雨如注。
颗颗雨滴砸在身上,傅蔺征听到她一句句入刀的话,眼底猩红看着她:“容微月,你知不知道……为了回来找你,我有多努力。”
“是,我一开始是因为赌约才追你的,但是我说的每一句喜欢你都是真的,我不相信你感觉不出来。”
容微月垂着头。
傅蔺征觉得可笑:“我以为我死缠烂打,烦人了点,但好歹是让你喜欢上我了,现在我知道了,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
傅蔺征摊开微颤的后手掌心,雨水顺着指尖滑落,静静淹没他们曾经一起做过的那两枚对戒。
她的那一枚,是分手时留在他公寓的。
下一刻,男人抬手猛地一甩,两枚金属跌进湿漉漉的草丛。
傅蔺征眼底红得刺痛,泪水混着雨水一起滑下,嗓音沙哑得近乎破碎,被雨声彻底吞没:
“容微月,是你先不要我的,从今以后,你别妄想我还会再回头。”
分手的一幕幕浮现眼前。
而今晚,又像是曾经的重现。
容微月垂头,一滴滴泪砸下来,声音抽噎:
“殷绿,当初分手我说得那么绝情,我觉得傅蔺征绝对不会再喜欢我了,所以重逢后我一直不敢去想,我不敢抱有期待,因为我觉得傅蔺征的骄傲不会再让他回头……”
她一开始不敢去分析自己对傅蔺征是什么感觉。
或许有点遗憾有点难过,但是她安慰自己,他们就算复合也不会长久的,傅蔺征可能对她就是征服欲作祟罢了。
她一直自欺欺人,不敢去正视自己的感情。
直到今晚,傅蔺征的那番话,让她终于看清——
其实他在骄傲和她之间,再一次选择了她。
哪怕过了六年,世事变迁,他还是坚定地朝她走来,把真心捧到她的面前。
此时此刻,所有压抑在她心底不敢触碰的苦痛和酸楚排山倒海倒灌而来,重重打在她身上,将她击溃。
她终于知道了,是她弄丢了他……
六年前是这样,今天亦是如此……
她失声落泪:“傅蔺征说,他祝我早日遇到对的人,长长久久,恩爱到老……他不要我了,他真的不要我了……”
“是我不懂得珍惜,我根本不配他的喜欢……”
现在,他彻底松开了她的手……
从小到大,她被打压被对比,习惯了压抑所有的情绪,从来不敢直接表达,很多时候她好像很勇敢叛逆,可很多时候她也怯懦踌躇,犹豫不决。
或许当初她勇敢一点,他们就不会分手……
可她总是一次又一次,因为自己的怯懦失去了最好的东西。
她这样的人,又怎么配得上傅蔺征的喜欢……
回到家里,殷绿心疼地抱住她,安抚道:“月月,你不要怀疑自己,如果你这么不配,傅蔺征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喜欢你。”
殷绿声音温柔:“月月,没有人能保证人生的每个选择都是正确的,你陷在你们的关系中当局者迷,所以有的时候不能看清自己。”
“但是现在,懊悔曾经的事没有任何的意义。”
殷绿认真看向她:“当初的事你也有难处,但那些都过去了,既然你现在明白了他的态度,你能把握住的是你自己的态度,知道吗?”
“你应该要问问你自己,如果傅蔺征真的松开了手,那你愿意不顾外界的一切,反过来抓住他吗?”
“这一次,你要跟随你自己心,不能再逃避了。”
……
一个晚上,容微月的身影陷落在客厅的阴影里。
胃部隐隐作痛,她蜷缩着身体,盯着窗外的天,始终未眠。
和傅蔺征在一起的一幕幕不断浮现在脑中,无论是六年前,还是现在。
许多重逢以来发生的事七拼八凑串联在脑中,像是一点点碎片,不断拼成完整的拼图,伴随着殷绿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
翌日清晨,外头天色灰沉一片,残月还未落下,太阳还未升起。
过了会儿殷绿醒了,走出房间,就看到外面客厅空无一人,找了一圈,都没有容微月的身影。
殷绿心底一沉,生怕她做什么傻事,立刻给容微月打去电话,所幸那头很快接听。
容微月轻声道:
“我没事,现在在回禾盛庭的路上。”
“月月……”
“我想回去看看,傅蔺征有没有在家。”
出租车上,容微月看向车窗外,浓雾渐渐散去,天色渐明。
各样情绪翻江倒海。
一团乱麻地她理不清,可冥冥之中,她只想回去,去直面那些问题。
半个小时后,她回到禾盛庭。
心间忐忑,她打开门,就看到屋里窗帘紧闭,一片昏暗,呼呼在客厅玩耍着,闻声跑过来,蹭着她的腿。
里头空荡荡的,落针可闻。
她低头一看,玄关处放着傅蔺征的拖鞋。
他昨晚没回来吗……
容微月穿着鞋,往里走去,却发现随着她的步伐,房间里慢慢亮起。
一盏盏灯光像夜里的灯塔,散发着温暖的光晕,点燃漆黑的前方。
她怔住,旋即发现房间的每个拐角处都装上了个月亮形状的小夜灯。
哪怕没戴眼镜,她也看得清晰家里原本昏暗的各处。
而许多柜角、沙发,特别是阳台那些柜子都被包了防撞圆角。
容微月怔愣了下,反应过来前晚她回家时,傅蔺征独自坐在落地窗前,面前的桌上摆了螺丝刀和许多空盒子。
她当时没在意,只以为他无聊地摆弄东西,原来是因为她前几晚去洗衣服时不小心磕到了膝盖,他默默记住,转头就给她装了小夜灯。
她根本就不在意的事,他却全部都记在了心里。
哪怕吃着醋,他却还是默默地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容微月眼眶发热,这时呼呼汪汪地朝她叫着,摇着白绒绒的尾巴往前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她,似乎示意她跟上。
她跟过去,呼呼在傅蔺征的卧室门口停住,她转头看进去,就见里头整洁如常,却是空空荡荡。
床上的被子被铺得平整,桌面上他平时经常用的笔记本电脑和平板不见了,衣架上的几件外套都没了,像是被人刻意清空了。
她心底一沉,忽然感觉不对劲。
她飞快往外走,打开玄关的储物柜,发现傅蔺征之前放在这里的备用两个行李箱都不见了。
客厅里,狗窝的尿垫换了,饮水器加满了水。
沙发的玩具全都收拾整齐,她走去厨房,冰箱里还放着一大盒车厘子和草莓,还有很多新鲜蔬菜水果。
她心慌沉沉,瞥见餐桌上一张纸静静躺在那里。
容微月冲过去,拿起一看,上头写着密密麻麻的狗狗照料指南,从饮食到游戏,还有呼呼的洗澡卡、游泳卡等等,上面都标注着具体使用的流程。
纸张上,只留下傅蔺征一句话:
【照顾好呼呼。】
容微月攥着卡,脑中空白了几秒,泪水夺眶而出。
她整个人仿佛被狠狠摔碎在地。
傅蔺征走了……
她还是来迟了……
她哽咽掉下眼泪,看到桌面上还摆着早餐,触手过去,餐盘带着余温,像是他才刚刚离开。
容微月颤着手,赶忙拿出手机,拨通了傅蔺征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一遍,两遍,三遍……
漫长的等待声中,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她泪水落了满脸,心慌意乱,想到什么,立刻给怀裕打去电话。
十几秒后,那头接听:“容小姐?”
容微月说抱歉这么早打扰他,“我打不通傅蔺征的电话,一大早他好像就离开了……”
她强压下鼻尖的酸意:“我有事情想和他说,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能不能帮我问问……”
怀裕默了默,低声开口:“征哥今早九点的飞机去日本,国外那边有个训练项目,他说最近国内的事情忙完了,大概未来几个月都不会回来了,不知道下次回国是什么时候……容小姐,您有事需要我传达吗?”
未来几个月都不回来……
容微月鼻尖酸涩:“不用谢谢……”
挂断电话,她看了眼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拿上车钥匙,飞奔出门。
风掀起衣摆,她向停车场一路狂奔。
上了车,她启动车子,一路飞驰。
车轮碾过地面,她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正巧殷绿打来电话,说她的眼镜落在她家里了,容微月说了傅蔺征要出国的事,“殷绿,傅蔺征真的要走了……”
那头惊愕:“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我要去追他,这一次我不能再后退了……”
容微月看着前方,脑中不受控地想起这段时间傅蔺征为她所做的一切——
她被房东扔出行李,是他第一时间出现,他为她冲去揍了房东,拿回了属于她的赔偿;
她找不到合适的房子,他给她开出最好的租房条件,布置了一个温暖的房间,每天给她做着各种好吃的,照顾着生病的她;
小时候容承业觉得她没天赋拉小提琴,只有傅蔺征珍视她小小的梦想,为她定制了小提琴,还为她在家里准备琴房;
前段时候她被杜海滨性骚扰时,他为她揍人,受伤却什么都没说,只温柔告诉她,以后不会再让人欺负她了;
在她和父母吵架,无比挫败难过时,是傅蔺征抱住了她,让她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他永远都记得她的生日,也永远看她为珍贵……
还有好多事情,她根本就回忆不过来,桩桩件件早已写满了他的在意。
而她,却直到这一刻才看见。
所有的想法在此刻拨开迷雾,全然清晰。
她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十五分钟后,车子驶达机场。
她下了车,刚好手机响起,是傅蔺征的电话。
她心底重重一敲,飞快接起,男人沙哑的嗓音传来似乎压抑了许多情绪:“你找我?”
她强压泪意:“傅蔺征,我有事和你说,你能不能等等我,先不要过安检……”
那头男人微怔,“你在机场?”
刚才他在行李寄存,没看手机。
“嗯,我已经到了……”
她迎着风,冲进机场大厅。
她想问他在哪儿,傅蔺征却直接问了她的位置,而后让她站在原地,嗓音低沉:
“别动,我过去找你。”
候机大厅里,灯光明亮,人潮涌动。
容微月懵然站在原地,扫视周围,游客们拖着行李来来往往,各奔东西。
抑或相遇,抑或分离,脚步从不曾停留。
半晌,她的视线终于捕捉到了那抹身影。
男人一身黑色毛衣和工装裤,挺阔的灰黑色大衣将他挺拔的身形撑起,眉弓深邃,鼻梁高挺,目光单单落在她身上。
他逆着人群,朝她走来。
忽而周围万象尽数褪色。
容微月心脏失了秩序,落下泪来。
傅蔺征走过来,垂眼看她,嗓音哑然:“你怎么来了。”
她心跳很乱,软声努力措辞:“我有事想找你,可是……可是我刚刚回到家发现你已经走了,怀裕说你要出差,很久都不会回来,我就追来了……”
傅蔺征黑眸炽热,欲开口,她抢在他前头说话:“傅蔺征,你有话想和你说,你先听我说完。”
她仰眸看他,杏眸湿漉漉红通通的:
“那天晚上和我吃饭的人名叫严怀,是我爸妈生意合作伙伴的孩子,他们最近一直想撮合我们,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那个人,我就是单纯为了应付长辈吃了一顿饭,在那晚就我和严怀说得很清楚了,我吃饭的钱给他了,他给我的花我也丢了,我才不想和他有任何的牵扯。”
傅蔺征怔然,她把话一股脑倒出来:“那晚我本来是要和殷绿吃饭的,后来我们没约上,我没敢告诉你是因为我对严怀没兴趣,他真的不重要,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不想你误会,我不想你不开心。”
室外寒风凛冽,冬天的风沿着自动门缝隙灌进来。
容微月鼻尖酸涩:“傅蔺征,我从来没有想玩你,重逢后我不敢对你抱有期待,是你和我说,我们没有叙旧的必要,你也说了,你恨我都来不及……”
傅蔺征锁紧眉关,她低下脑袋:“我知道我性格不好,我优柔寡断,犹犹豫豫,总是瞻前顾后,但是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这样了……”
“之前我父母催婚,我一直都告诉他们我不想结婚,我也从来没有幻想过婚姻,因为我一直没有遇到那个我觉得值得的人,但是最近,我改变主意了。”
周围人潮来往,脚步匆匆,各样的广播在耳边回荡。
可此刻,所有人影都模糊成灰白色的流动线条,只有他们相对而立,停在电影画面定格般的画面中。
容微月心跳如鼓,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她脸颊后知后觉泛起红晕,“傅蔺征,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昨天我听到了你父母也在催婚你,我……我就是想问,如果你爸妈很着急也在催你,你没有女朋友,但是也想要个太太的话——”
大厅的玻璃窗外,天色放亮,远处飞机滑过跑道,冲向天际。
容微月迎着光抬头,澄澈的水眸看向面前的男人,声音轻柔,却在此刻无比坚定:
“你愿不愿意,和我结婚?”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