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烛这话说得客气,但那姿态却分明是通知,而非商量。
霍知枝能感觉到男人站在她椅背后方,那片空间仿佛因他的存在而空气稀薄,温度都降了几分。
明烛并未触碰她,但她几乎能想象出他垂眸时,视线落在她发顶的感觉,一种无声的、强势的掌控感弥漫开来。
霍知枝有些坐立难安,她飞速地瞥了眼桌上的氛围,才忽地发现一件重要的事——
在座的所有人,除了乔斑斓,都知道她和明烛的关系。
而此刻,大家似乎有一股心照不宣的默契,没人对明烛的举动发表异议,似乎他这么做就是理所当然。
一股晦涩而暧昧的氛围萦绕着。
秦教授从善如流地起身:“也好,你们年轻人话题多,坐近些方便交流。”
她温和地拍了拍霍知枝的肩,示意她不用起身,自己则挪到了明烛原本该坐的位置上。
明烛道了声“失礼”,便极其自然地在霍知枝身旁落座。
柔软的座椅因他的重量而微微下沉,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个近乎暧昧的程度,近到霍知枝能清晰地感知那股愈发清晰,带着冷感的男性气息。
霍知枝有点自暴自弃了。
算了,反正大家都知道的关系,她也懒得再演、懒得再装。
接下来的餐叙,霍知枝几乎全程保持着沉默,只是小口吃着面前精致的菜肴。
这顿饭对她而言就是“一顿饭”,反正实验室出钱,不吃白不吃。
她刻意屏蔽掉身旁男人存在感极强的气息,也不去掺和秦教授和明烛之间关于学院后续研究投资与合作方向的讨论。
她埋头苦吃,安静得仿佛只是席间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努力营造出一种与身边这位商业巨擘毫无瓜葛的氛围。
酒过三巡,秦教授笑着示意了一下霍知枝和乔斑斓。
“枝枝,斑斓,这次瑞士之行多亏明总照顾,你们俩敬明总一杯,表达一下谢意。”
乔斑斓立刻活泼地端起酒杯。霍知枝咽下一口菜,随即也大大方方地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里面淌着浅金色的餐酒。
她转过身,面向明烛,脸上挂起礼貌得体的微笑,目光平稳地迎上他。
“明总,这次给您添麻烦了,谢谢您的照顾,我敬您。”
语气客气礼貌,无可指摘。
无可指摘,如果她只是个陌生人的话。
作为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这套话术就有些过于礼貌,礼貌得甚至都有些不太礼貌了。
明烛一直闲适搭在桌沿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端起的酒杯上,继而缓缓上移,对上她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举杯,那短暂的停顿让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随即,他才慢条斯理地执起自己的酒杯,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几乎看不分明的弧度。
“客气。”
男人声音低沉,酒杯轻轻与她的一碰,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喉结滚动,目光却始终未曾从她身上移开,传过透明的杯壁,斜斜地睨着她。
那眼神敏感、锐利,像无声的钩子,掩盖在公开场合的礼仪之下,明晃晃地释放着危险而下流的气息。
霍知枝心下微跳,迅速收回目光。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两人身上,心照不宣地吃瓜看戏,只见霍知枝凌凌地垂着眸子,微微抬手——
她只浅浅抿了口酒,连嘴唇都没湿,便施施然放下酒杯。
嘴上最礼貌的人,却身体力行地做着最打脸的事。
她能听见场中浅浅的吸气声,似乎对她“大逆不道”的举动颇为惊奇,霍知枝舔了舔唇,轻松道,“我生理期到了,不方便喝酒,还请明总通融一番。”
她其实是在瞎扯谎,霍知枝知道自己酒量很差,几乎滴酒不沾,自然也不会为了明烛破戒。
她话音刚落,场上一片哗然之声,大家张罗着给她换暖过的饮料,这一番也就揭过不提。
饭局进行到一半,端上来一道招牌的清蒸大闸蟹,每人一只,还配着整套闪亮的蟹八件。
看着那套精巧繁复的工具,霍知枝眨了眨眼,心下坦然。
她们所在的高级包厢都有配套的侍者,她正准备抬手示意,一双修长的大掌却不紧不慢地伸了过来,越过她的视线,径自取过了那套冰冷闪耀的工具。
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有力,肤色是冷调的白,隐约可见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指甲修剪得极短整齐,透着干净利落。
这是一双属于决策者的手,习惯于掌控与执行。抬手间,数以亿计的资金庞然流动,垂臂时,亦是无数普通人的孤枕难眠。
此刻,那双手却执起了小巧的蟹钳和银针,显得有几分突兀,却又奇异地协调,仿佛无论做什么,都自带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感。
霍知枝只觉心跳漏了一拍,准备抬起的手悄然放下,搁在膝上,指尖蜷缩。
明烛在为她剥蟹。
她看着那双手以一种近乎冷冽的精准和耐心,如手术刀般肢解了那只坚硬的螃蟹,动作流畅不见丝毫狼狈,咔嚓轻响,剔出的莹白蟹肉与金黄蟹膏统统堆在了她的碗中。
这举动太过自然,太过理所当然,让她连拒绝都显得刻意和矫情。
霍知枝提起的心渐渐落下。
她干嘛要拒绝。
明烛愿意为她剥蟹,那就让他剥。
总归是他自愿的,又不是她强迫他的。
霍知枝这次连谢谢都没说,拿起银匙,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坦然而纯粹地享受这份“服务”。
桌子上安安静静的,只能听见金属叮当的碰撞声,没人调侃,亦没人出声。
亦或是,没人敢出声。
这股诡异的安静一直持续到宴席终了,一行人目送宾利驶离,融入深城的夜色车流。
晚风带着粘腻的温热,拂过霍知枝的脸颊,吹不散她心头那点莫名的躁意。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准备散了,乔斑斓扯了扯她的衣袖,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但最终只是眨了眨眼,问道:“学妹,一起回去吗?”
霍知枝站在路边,浅笑道,“我有些事,你们先走吧。”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转角,霍知枝脸上的笑容才像退潮一样缓缓消失,只剩下路灯下一点挺拔而森然的轮廓。
她低头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了几个字发送出去。
然后,她便站在了原地。
四月的深城,夜晚的空气早已褪尽了凉意,弥漫着白日残留的温热,和海滨城市独有的潮湿味道。
只站了一小会儿,霍知枝就感觉后背沁出了一层薄汗,额前的碎发也微微沾湿,黏在皮肤上。
她没等太久,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无声地滑了过来,再次停在她面前。后排车窗降下,露出那张晦涩难明的侧脸。
明烛对前方的司机低声说了句什么,司机立刻点头下车,小跑开了。
霍知枝吸了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瞬间驱散了外面的闷热,让她裸露的胳膊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昂贵的皮革气味混合着他身上那股冷冽的木香,充斥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无处不在。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声。
不是因为悸动,而是某种紧张。
没有外人在场,她也懒得假惺惺地装礼貌。霍知枝没有看他,目光盯着前方中控台冰冷的金属饰条,清脆而干净的声音回响着。
“你今天做的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霍知枝认为自己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如非必要,和他不想再见面。
瑞士的相遇是个意外,她认了。
明烛送他们回苏黎世,霍知枝也可以安慰自己,在异国遇见落难的同胞,顺手帮助一把,也算说得过去。
可今天的饭局,明烛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推脱,可他偏偏还是来了。
来了便罢,又是强行换座位坐到她身边,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为她细致地剥蟹,种种举动,无一不像是在刻意模糊界限,在外人面前表演一种并不存在的亲密。
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她看不懂,只感到一种被强行卷入他人剧本的无力与烦躁。
明烛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她的侧脸上,即使不回头,她也能感知到那目光的专注,像实质一样描摹着她的轮廓。
短暂的沉默在冷气充足的车厢里弥漫,几乎能听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然后,明烛开口了,声音比在饭桌上时低沉沙哑了些,像浓郁的夜色缓缓流淌过来,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错觉,轻轻叩击她的神经。
“如果我说,是在向你道歉呢。”
道歉?
霍知枝默了默,声音清晰而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
“不打扰,就是对我最好的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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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下的瞬间,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彻底凝固了。
她似乎听到他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又或许只是她的错觉。她没有回头,却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那道专注的视线,像是骤然被冻结了,然后一点点地、缓慢地移开了。
一种无声的、冰冷的寂静迅速笼罩下来,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沉重。她甚至错觉车内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度,冷气吹得她裸露的皮肤泛起寒意。
某种难以言喻的低气压从他那边弥漫开来,那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被彻底拒绝后的沉黯和寂寥。
他周身那股总是游刃有余、掌控一切的气场,似乎出现了短暂的、细微的裂痕。
言尽致此,霍知枝闭了闭眼,不再犹豫,猛地推开车门。
温热的晚风瞬间涌入,冲散了车内那令人窒息的冷香和沉默。她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快步走入深城四月的夜色里,一次也没有回头。
明烛看着她近乎仓惶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司机恰到好处地回来了,悄无声息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透过后视镜,他看见明烛比离开时更加沉郁冷峻的脸色,那是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平静,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司机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明总,现在…走吗?”
明烛没有立刻回答。他深邃的目光依旧望着窗外霍知枝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这时,一位身材微胖、笑容满面的男人从宾利半开的车窗前凑了过来,“哎呀!明总!真是巧啊!没想到这么晚还能在这儿遇见您!”
这位也是深城一小老板,姓陈,家产虽然比不上明氏帝国的庞大,但也算个小富商,以圆滑变通、热衷攀附关系著称。
陈老板搓着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目光却不自觉地往车内和方才霍知枝离开的方向瞟,语气带着试探,“刚才…我好像看到一位小姐从您车上下来?气质可真出众,是明总您的…?”
他的话还没陈问完,明烛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
他没有看向车外谄媚的陈老板,甚至没有打断他,只是极其缓慢地道了句“失陪”,随即冷淡地升起车窗。
玻璃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噪音和那张喋喋不休的笑脸,也彻底隔绝了那个未尽的、窥探性的问题。
陈老板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伸出去的手还尴尬地停在半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面黑色的车窗完全升起,映出他自己滑稽失措的倒影。
宾利无声地滑入车流,迅速驶离。
...
这场饭局过后,霍知枝发现,明烛终于听懂了她的拒绝。
院内几次和明日能源举办的活动里,明烛都没有再出席。他似乎从她的世界里凭空消失了,只有极少数的时刻,她会在路过汤景晟世的时候见到那辆低调大气的宾利。
车上是否坐着他呢?亦或是坐着别的女人?
这些对霍知枝而言,都不重要了。
深城的气候一天天热了起来,暑假一到,华深大学里瞬间空巢,如同被吹散的蒲公英。
霍知枝顶着烈阳走进实验室,吹了好一会儿空调才缓过劲儿来。
研究生没有暑假,霍知枝也没有,她新论文的实验进入了关键验证期,一点都分不出心,连家教的兼职都是挤出时间去做的。
在她连轴转的这几天,意外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郑瑜文打来的,她说她正在深城出差,想找个时间和霍知枝聚聚。
霍知枝和她约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郑瑜文穿着一条赫本黑裙,优雅落座。
见她穿得那么正式,霍知枝不禁问,“文姐等会儿有约?”
郑瑜文翻了个白眼,愤愤地靠在椅背上,“别说了,连人都见不着,还约什么约。”
霍知枝笑意盈盈地调侃道,“哪位大咖这么神秘?连我们郑大主编的面子都不给?”
郑瑜文蔫蔫的,“还能是谁,当然是明总喽。”
霍知枝笑容淡了淡,没接话。
“我真服了,我跟明氏总裁办约了两个月!整整两个月!都没约上个采访时间!明总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天天呆在深城,清京那边都快闹翻天了他都不管。”
郑瑜文半是八卦半是抱怨地冲她道。
“你知道明总那个大伯吧,刚从牢里放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要插手明氏集团了,而我们亲爱的明总在干嘛呢?...我听人说,他留在深城追一个女人。”
霍知枝的笑容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