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枝从来没想过,她的订婚宴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她的未婚夫,明烛,当着清京市所有名流权贵的面,将她落在一旁,挽着另一个女人入场。
这明明是她的订婚宴,是她霍知枝的啊!明烛臂弯里本该是她的位置,站在他身边的人也该是她啊!怎么...怎么会这样?
霍知枝眼眶浸红,弯眉蹙成一团,她鼻头皱了皱,随即深吸一口气,将胸腔里的酸涩咽了下去。
或许是意外...意外吧...?
既然明烛来了,她应该亲口问问他才对,自顾自地在这里幽怨有什么用?
霍知枝继续朝前走,她要走到他身边,她要自己站在他身边。
男人的身影被一群人围着,高挑的气质卓然出众,像立在海边的灯塔,指引着霍知枝的方向。
在他身边应酬的人真多啊,多得她都排不上号。霍知枝不甘心地目视男人逐渐放大的侧脸,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近。
终于,明烛在她眼前一臂就能触碰的距离,她张了张口,声音还没出口,却忽觉嗓子已然哑到不行。
“明...”
她的声音悄然落空。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施施然转身,走到人群最前方,立着话筒的位置。
“欢迎诸位莅临鄙人的订婚宴。”
明烛低沉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全场骤然安静下来,大家屏息期待着那位将来的“明太太”登场,却见明烛的视线淡淡地在场上扫了一圈,只在某个方向多停留了一秒。
一秒而已。
男人浑厚深沉的声音接着道,“祝各位有个愉快的夜晚。”
没有介绍“明太太”,他什么都没说,仅用两句话维持了最表面的礼貌,便转身融入人群中。
霍知枝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脚下却像冻住了一般,迟迟没有追过去。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明烛的态度。他不喜欢这场订婚宴,不喜欢那位“明太太”,甚至连装装样子都懒得做,在所有人面前狠狠羞辱了她一番。
唯一手下留情的,是明家没有爆出她的名字和身份,那些揣测和嗤笑的话语不会精准落在她头上。
可霍知枝依旧觉得浑身发凉。
为什么...明烛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难道就因为她没有一个良好的出身,没有一个有钱的父母,就不值得被他介绍、被他尊重吗?
她是和他签了订婚协议的未婚妻,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难道她的人格、她的感受在明烛那里就分文不值吗?!
牙根酸软得不像话,霍知枝狠狠闭了闭眼,压下眼眶里的泪意。
她要、找他、问清楚!
霍知枝如同宴会场上游荡的幽灵,穿梭在华丽的衣裙中,有几人被她的美貌吸引想上前搭讪,可对上那双怨苦又倔强的眼睛,又生生顿住了脚步。
无数张或娇丽或稳重的脸庞在霍知枝眼前闪过,她的红裙若是火把,早已将整个宴会场烧成熊熊的烈庭。
不是他...不是他...那也不是他。
明烛在哪儿?她为什么找不到他?
这明明是他的订婚宴,他躲到哪里去了?!!
“霍小姐,您是在找明总吗?”
一个身穿燕尾服的侍者忽地凑到她面前,“明总在顶楼的包房里和朋友小聚,我带您过去吧。”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实在可疑,可霍知枝已经走投无路,她只能点点头,“好。”
侍者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到角落一处专属电梯前,刷了卡,引着霍知枝走进电梯,按了最顶层的楼层。
“叮”声响起,电梯门向两侧划开,侍者却不动了,只朝她说,“霍小姐,明总在‘天字号’包房里。”
霍知枝硬着头皮踩上丝绒地毯。这一层只有两个包房,“天玄”与“地黄”。
周身是无尽的静谧,鼻尖是残忍的花香。
霍知枝提心吊胆地靠近了那扇玄色木门,手心刚搭上金属把手,还没用力,那扇门竟自己开了,留出一条拳头宽的缝来。
而门内的风光,也从这条缝隙里缓缓泄出来。
门后两米的位置摆着一扇巨大的屏风,昏黄的绸绢上绣着一丛茂盛的白花,花间立着一只蓝尾红喙的雏鸟。屏风后人影绰绰,莫约只有五六人,姿态慵懒闲散地躺在沙发和藤椅上。
唯有中间巨大的落地窗前立着一人,双手插袋,身姿卓越挺阔,眺望着浓黑的夜。
霍知枝一眼认出,站着的那人就是明烛。
那刻她隐隐懂了,明烛为何抛下满堂的宾客,只在这间房里和朋友小聚,其实那些人和她霍知枝没什么差别。
霍知枝曾看过一篇报道,说国外贫富差距巨大,最有钱的1%的人口却占据了近乎70%的财富。可霍知枝猜想,富豪和富豪之间也是有差距的,这个房间里悠然攀谈的五六人,或许便是那1%人口里的1%,占据了70%财富中的70%。
剩下的霍知枝或是宾客们,在他们眼里只是瘦些的蚂蚁或胖些的蚂蚁的区别罢了。
他们就是这个城市的无冕之王,是能立在清京市塔尖上傲然起舞的胜者。
而她隔着屏风窥伺的,正是笼罩在清京市上空,经久不散的浓云。
任凭谁骤然见到这一幕都会失神,霍知枝恍惚了一秒,还未来得及完全推开那扇木门,悠扬的轻语便如飞燕一般,扑扇着翅膀略过她耳边。
“阿烛,你这事儿办得也忒不地道。”
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就算你不喜欢那位未婚妻,也不至于这样欺负她吧。”
霍知枝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悄然立在门边,忽然不着急进去了。她想知道,明烛在他朋友面前都如何评价她。
立在窗前的男人淡淡道,“我哪里欺负她了。”
“今天可是你父亲的祭日。你把订婚宴安排到今天,让大家怎么看她?”
那女声扬了扬调子,随即又缓了下来,叹了口气道。
“阿烛,我们都知道你心里还念着那个人,这未婚妻也是阿姨逼着你娶的。但你跟一个十九岁的女孩儿较什么劲儿呢?她会是你未来的明太太,相敬如宾地供着就好。你大伯最近快出狱了,别多惹是非。”
“梆梆”两声砸在霍知枝心间,将她砸得有些懵。
原来他们说的都是真的...自己不死心地追到这儿来,最后得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那女声话音刚落,立在窗前的男人却蓦地转身,霍知枝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锦织的烛黄色绸缎透出他笔挺的轮廓,霍知枝看不清他的面容,此刻却荒谬地觉得,明烛或许是能看到她的。
隔着一道薄如蝉翼的屏风,他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身后是川流不息的清京街道。明烛盯着屏风后颤抖的人影,黑眸里是否有半分动容?没人看得清。
沉默半晌,男人凉凉地回道,“明太太?她还不配。”
那道影子轰然倒塌,踉踉跄跄地跌出屏风。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难道期待着明烛会反驳,说他有多爱她吗?
左耳后的疤痕又疼了起来,像有什么丑陋的东西在皮下蛄蛹,想咬破她的头颅。
霍知枝像只被人射伤翅膀的小鸟,挣扎着、拼了命地跑,她只想逃离那个房间,离明烛越远越好。
她扑到那扇电梯前,手指狂扇按钮,电梯门却屹然不动,像柄刀斧切割了她与外面正常的世界。
身旁窜出一道黑色的影子,有人帮她刷了电梯,霍知枝慌不择路地一头扎进电梯里,后背靠着金属壁,身子缓缓滑了下来。
高速电梯平稳地向下运行,霍知枝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整个电梯里的空气都被抽光了,徒留巨大的悲伤,将她淹没至窒息。
暗灰色的金属轿厢反射着冷峻的亮光,一滴晶莹咸湿的水珠落下来,“吧嗒”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眼泪一滴、两滴...
许久之后,第三滴水珠溅在地上,落成一团猩红色的残花,反光地板映出女孩儿颤抖的身影,鲜血串成一条红玛瑙项链,从她唇边坠下。
不许哭...不许哭!
被父母抛弃的时候她没哭、得知父母死讯的时候她没哭,怎么能在这种场合,为了那个压根儿不在乎你的男人哭?!
霍知枝死死咬住手掌,掌心边缘一片烂红,鲜血淋漓,痛得像被无数根针扎过。
她近乎自虐地咬着掌肉,逼自己绝不为他哽咽,绝不为他而哭,这股痛意终于压下了眼里的泪意,霍知枝无力地垂下鲜红的小臂,仰躺在轿厢壁上,眼眶干涩,像具保存完好的干尸。
“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滑开,湿热而鲜活的空气灌进轿厢里。霍知枝用完好的手掌撑着墙壁,踉跄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电梯。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头脑昏昏沉沉。
明明几小时之前,她还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儿——她有令人艳羡的美貌,虽然无父无母,但就凭霍知枝在高中拿过的大奖、考出的成绩,就足够让天下所有父母愿意认她当女儿。
而她即将和深深暗恋三年的男人订婚,成为他的明太太...
她以为月亮终于垂怜,施施然向她伸出共舞的绸带,谁曾想,那银绸却绷成一柄锋利的匕首,在她最快乐的时候,狠狠刺穿她的心脏,将她钉在肮脏的地上。
霍知枝双腿发软,脚下无意识地向前走,直到一声响亮的汽鸣催命般在她耳边爆炸。
霍知枝抬起红肿的眼,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走出了酒店,站在酒店前层层叠叠的台阶上。
她站在最高一级台阶向下眺望,酒店门前人群熙攘不绝,一辆又一辆豪华轿车呼啸着汽缸驶来,从车里钻出衣冠楚楚的人群。
酒店前方是清京市贯穿南北的主干道,晚上七八点正是车流高峰期,无数条流光闪过,匆匆忙忙地奔赴下一场邀约。
如果这时候要是下雨...下雨就好了。
霍知枝苦涩地想,在这种苦寂的时刻,应该有一场倾覆世界的瓢泼大雨,让雨水代替她流泪。身旁的影像店应放着惠特妮·休斯顿的《OneMomentInTime》,她独自立在雨中,发丝向下涓涓地滴水,伴着钢琴声痛痛快快地哭过一场。
最后,伴着那道“Iwillbefree”的震撼女声,她将彻底涅槃,就如同逃出监狱的安迪,将耻辱、悲愤和往事的不堪融进雨里,流向漆黑的下水道,迎接她的该是光明又灿烂的明天。
可事实却大相径庭。
今夜是个多好的天气,风清气朗,弦月高悬,清京市上空甚至能望见几颗星星。
酒店前不断落客,三三两两牵着手的情侣或友人从她身侧走过,浓情蜜语听得人牙酸。夜色远处呼啸而过一辆摩托,车载音响上放着低俗劲爆的DJ舞曲。
高档香薰中混着小吃摊的烟火气,嘈杂喧闹,却又温暖真实。对普通人而言,这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天。
世界划下一道深谷,一侧是络绎不绝的人群和高扬畅快的欢笑声,一侧只留霍知枝一人,独自受着电闪雷鸣、疾风骤雨。
其实...她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霍知枝扯起嘴角,讽刺地笑了。
福利院里,和她同龄的玩伴们大多被早早地领养出去,霍知枝却因为小时候出过一场事故,耳朵听不见了,因此无人问津。
十六岁那年,明氏集团资助她做了一场手术,让霍知枝重新听见了声音。但那时她已在无声的世界度过了十几年,口语不如普通人流利,因此受到高中同学们的冷漠相待。
她好不容易听见了世界,世界却拒绝容纳她。
那段时间,霍知枝发了疯似的练习说话,自顾自对镜说到嗓子二度失声。她指甲扣着喉咙,像生咽滚烫的铁块,也要逼自己讲出流利的普通话......
三年过去,她的嗓子哑了又哑,才勉强和普通人发音无异。
霍知枝以为上天终于垂怜她,愿意赐予她平凡的生活,甚至赐予她一两个朋友...
得知和明烛订婚消息的那半个月是她此生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她在咖啡厅打工,有些自己的余钱;她高考成绩很好,能畅选自己想去的大学和专业。
甚至...甚至...她即将和自己最喜欢的男人订婚,携手度过余生...
她的生命终于不再寂寞,明烛是她贫瘠的心里照进的第一束月华,她以为外面的世界终于愿意向她伸出援手...!
却在最后一刻,理想崩塌。
“砰——”
一个黑黝黝的身影撞上她的肩膀。霍知枝双腿发软,身子瞬间失去重心向前倾倒,层层叠叠的大理石台阶在她眼前急速放大——
霍知枝来不及惊呼,在被撞得头破血流的前一秒,一只有力的大手拖住了她的腰。
“枝枝,没事吧?”
霍知枝踉跄着抬眼,这一刻她在期待谁?她自己也说不清。
眼前是个陌生的中年女人...
不,并不陌生,霍知枝今天下午才见过她,孙群在一边闹事时,女人就坐在咖啡店一角,静静地观望着。
那时霍知枝就觉得她有些眼熟,但心挂着明烛发来的短信,并未细想。
她此刻出现在这里,是巧合吗?
“我没事,谢谢...”
霍知枝脑子嗡嗡的,劫后余生带来的肾上腺素猛烈地刺激着她的大脑,霍知枝猛然想起她在哪儿见过这位女人了!
她是秦如瑛教授!是当今国内核物理学界最权威的学者,也是霍知枝高中物理竞赛教练的博士生导师,任职于华深大学物理系,全国最好的物理学院。
那位教练极其欣赏霍知枝在物理学上的天赋,提了好几次要把她推荐给秦教授,霍知枝都婉言拒绝,甚至在获得竞赛金牌后拒绝了华深大学物理系的保送邀请。
霍知枝在秦如瑛搀扶下起身,面对这个庄严慈祥的女人,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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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语塞,只能诺诺道,“谢谢您,秦教授。”
秦如瑛脸上挂着体面的笑容,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温声道,“霍知枝,你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
秦如瑛这话分明已经挑明了,她出现在这里的确不是巧合,而是专程来找霍知枝的。
霍知枝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秦教授,我拒绝华深大学的保送邀请是因为...”
“因为明总?”
秦如瑛轻巧地打断了她的话,“清京大学是明总的母校,也是全国排名第一的综合性大学,你若是为了他放弃华深的机会,倒也不算亏。”
霍知枝狼狈地低下头。
是啊,她之前的确更想留在清京,留在离他更近一些的地方。
理智上她知道华深大学物理系是她最好的选择,可华深远在华国最南端的深城,隔着三千多公里的大陆,她有些舍不得。
秦如瑛却道,“枝枝,明天就是填报志愿的最后一天。我来这里,并不是要逼你做决定,而是要给你一个选择。”
霍知枝有些失神,喃喃道,“选...择?”
“是,选择。”
秦如瑛的声音铿锵有力,直击人心。
“是选择留在他身边,做他身后的明太太。还是来华深求学,自己闯出一番天地?”
秦如瑛将一张名片塞进霍知枝手里,温润的身影消失之前,夜风中留下一句慢声轻语。
“枝枝,期待在华深再次见到你。”
温风徐徐,人群熙熙。
霍知枝站在台阶上,无声地落泪。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再控制自己。因为她知道,这场泪不为他而哭。
她在为自己而哭,为自己愚蠢的冲动、偏执的感情而懊悔。
言情小说里总有这样的情节,当天真善良的女主角被男主伤害时,总有一个温润绅士的男二来到女主身边,陪她疗伤,帮她治愈,教她重新找回自己。
就像仙女教母,给落魄的灰姑娘送来漂亮裙子、南瓜马车和水晶鞋,以此征服王子的心。
她真的信了,换上惊艳的红裙,坐着百万豪车入场,如同橱窗里漂亮的瓷娃娃,试图用华而不实的外表吸引他的目光。
这会是一条很“轻松”的道路。
如果她愿意放弃自己的尊严,忍受社会的白眼,死皮赖脸地留在明烛身边,当一个漂亮的“明太太”,她的未来将会吃穿不愁,再也不用去咖啡厅打工,遇见今天那种胡搅蛮缠的客人。
可她不愿意。
她霍知枝,低不下那个头。
霍知枝用手背抹干眼泪,畅快地笑出声。
原来她没有被世界抛弃,她的仙女教母已出现。
只是这一次,仙女教母带来的不是漂亮裙子,而是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通往科学界顶峰的、更难、更艰辛的道路。
也是一条将受万人敬仰、名垂青史的朝圣之路。
而她已做出选择。
...
黄绢屏风后,一场足以搅动清京商业格局的谈话依旧进行着,没人注意到女孩儿的离开,除了明烛。
他独自站在落地窗前,炭灰的西装像在他的肩头落了一场雪。
朋友们悠闲地聊着天,三言两语间便撬动数以亿计的资金流动,男人却失了兴趣,盯着那扇古朴的屏风,心思缓缓出走,直到一声呼唤将他召回。
“阿烛,听说你要去深城分公司出差半年?”
明烛淡淡地“嗯”了声。
“这么突然?!噢...怕不是为了躲你那个未婚妻吧。都说好女怕缠郎,难道我们清心寡欲的明总也怕自己把持不住?”
男人们暧昧地笑了起来,明烛没肯定也没否认,只是道,“有笔和华深大学的合作投资要跟进。”
还有人想乘胜追击问点什么,门口钻进来一个黑色的影子,那位带领霍知枝来顶层的侍者小步绕过屏风,恭恭敬敬地对站在正中的男人道,“明总,按照您的吩咐,刚刚霍小姐已经来过了。”
这个房间里的哪个不是商界摸爬滚打的人精?窝在沙发上的女人立刻挺直了背,扬着眉毛,不可置信道,“阿烛,你故意的?!”
女人摇摇头,如老僧般定定道,“这样糟蹋一个女孩儿的心,阿烛,你会后悔的。”
杀人更要诛心。
“你心里的那人如果活到今天,应该和霍小姐同龄吧。她会愿意看见你这样对待一个无辜的女孩儿吗?”
霎那间,屋内静得吓人,所有人都凝了一口气,看向落地窗前的男人。
明烛那位早逝的白月光是圈内的禁忌,无人敢提。因为早在十几年前,早熟的男孩儿就将一颗真心交了出去,并伴随着一场业火,同女孩儿的尸骸一起烧成了灰烬。
无人应声,屋内像下了一场静谧的雪,悄然间凝滞了气氛。
明烛目光垂着,不辨喜怒,炭灰色西装衬得他像尊大理石雕像,脸色擦白,唯有被凉风吹动的发丝还能证明些许生命力。
半晌,男人才抬头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侍者被这氛围吓得动都不敢动,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明烛问的是他,手忙脚乱地按着对讲机,向工作人员打听霍知枝的动向。
“霍小姐好像受伤了,正在酒店1805号套房里...”
明烛额间青筋猛地一跳,似乎被某个词激活了梦魇。
那一刻,爆炸的烈火、浓黑的烟雾、女人的惨叫声都在高温中失了真,扭曲着喊叫着、带着熊熊火焰冲向他。
“房卡给我!”
男人瞬间暴起,像只被激怒的雄狮,怒目圆睁地冲向屏风。侍者惊恐又恭顺地递上万能房卡,眼睁睁看着男人如同佛罗里达的飓风一般撞出包房。
屋内又重归诡异的寂静,完全不知道明烛为何突然那么大反应,直到有人问了句,“她受伤了不送医院,在酒店里做什么?”
侍者道,“额...他们说霍小姐伤得不严重,但是被人弄脏了衣服,所以得去房间里重新换...”
...
霍知枝从热腾腾的水雾中走出,瓷白的皮肤上只围了一条纯白的浴巾。角落里的红裙沾满斑驳的酒渍,美艳而壮烈,房间里弥漫着令人晕眩的酒精味。
五分钟前,她终感今天的订婚宴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释然地拿回自己的旧衣服,准备找个地方换上,却被一个侍者洒了一身红酒。
管事的经理看见霍知枝那血迹斑斑的手掌,还以为酒店弄伤了客人,立刻诚惶诚恐地将她领到了客房换衣服,还送来了一个医药箱。
霍知枝洗完澡,盘腿坐在窗前,用碘酒给手掌消毒,又拿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学着电视上的样子给左手包成了个粽子。
处理完伤口,她从袋子里抖落出牛仔裤,缓缓松开浴巾的结。
她手掌还隐隐作痛,也因此没注意到门口那道细微的“嘀嘀”声。
浴巾落地的那瞬间,男人沉重而惶急的脚步声来到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