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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酒店

作者:七口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霍知枝的心重重一跳,身体比脑子反应得还快,飞速蹲下捡起浴巾披在身上。


    她不会被酒店经理仙人跳了吧?故意拿酒泼她,再引她来房间换衣服,趁机要拍她艳照什么的。


    霍知枝拧着眉,愤怒地抬眼,心里也铿锵地对自己说绝不向黄恶势力低头。


    可来的人怎么是明烛?


    不会错,那宽松的炭灰色的西装都掩盖不住的阔肩、蓬背、窄腰,和一双修长有力的双腿。男人头发凌乱,肩背微抖着,细听之下有掩盖不住的喘息声,让霍知枝以为自己幻听了。


    明烛怎么会在这里...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他甚至还是跑着来的,像在拼尽全力地奔赴一场迟到的宿约。


    男人背对她而立,显然是看见霍知枝这副模样之后立马转身,霍知枝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无从猜测他的心思。


    霍知枝双手牢牢抓着浴巾,缓缓后退两步,准备退到卧室里关上门。无论明烛找她是为了什么,她都不想以这副狼狈又脆弱的模样面对他。


    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浴巾维系着,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她原本以为明烛会绅士地退出门外等候,她相信任何正人君子都会这样,可明烛听见她的脚步声,竟固执地转回身子,看向她。


    霍知枝看见了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霍知枝第一次在庄园别墅里见到他时,写满了礼貌的疏离。


    第二次在地下车库见他时,眼睛里是刻意的疏冷。


    现在是第三次,霍知枝第三次望进那双眼睛时,却忽地读不懂了。


    那双眼里有炙热的火焰在跳,他像刚从一场惨烈的战场中下来,亲眼目睹战友的悲烈离世,眼里热烈的关切做不了假,懊悔而心疼的眼神那么真挚,仿佛霍知枝是她深爱多年的伴侣。


    骨削般坚冷的面容配上这副微红破碎的眼神,足以打动这世上任何异性。就连刚刚狠下心的霍知枝都被这目光看得心涩难耐。


    为什么...明烛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她?难道他其实是在乎她的?


    霍知枝坚硬的目光有些许动摇。如果...如果他其实比她想得更喜欢自己...如果他能为今晚的闹剧道歉...


    或许...或许他们俩的未来也没必要闹到如此僵的地步...


    此刻,男人忽地伸手,攥住了她的左手腕,强硬地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前。胸前的浴巾一松,霍知枝惊呼一声,连忙用仅剩的右手拉着浴巾,堪堪保住了自己的身体。


    离得更近了,霍知枝能感觉到男人高热的体温,他整个人像是着了火,喘出的热气喷在她光裸的肩背上,灼得霍知枝止不住地颤抖。


    可他身上的香味还是那么冷,那么强势,破开酒精的迷雾,灌进她的鼻腔。


    她那被包成粽子般的左手被迫高举着,被明烛禁锢在胸前,男人略有些失神地看着包扎严实的手掌,眼神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意。


    “你...”


    “你...”


    没想到两人会同时出声,霍知枝顿了下,硬声继续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话音里有可耻的期待。


    如果明烛愿意说...说他是来特地找她的,今晚的事不是他的本意,说他愿意未来和她好好相处,做个合格的未婚夫......


    霍知枝真怕自己会没骨气地原谅他。


    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烛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眼神从她的手掌缓缓上移,望进女孩儿润泽的眼睛。


    她浑身上下只披了一条宽大的浴巾,细白如藕带般的双臂捂着胸口的毛巾结,深湾般的锁骨下是不太明显的波涛起伏。


    女孩儿被他捉住一臂,浑身微微颤抖着,眼里却写满矛盾的倔强,像头失亲的幼鹿,纯白美好、又惹人生怜。


    海底月是天上月,可眼前人却不是心上人。


    霍知枝看着明烛的眼睛,恍惚间以为自己见证了一场太阳的陨落。


    男人眼中的亮光逐渐熄灭,如同冰水灌入滚烫的烙铁,升起袅袅浓烟。那股关切淡了、心疼散了,坚冰重新凝上这座曾经火热的星球。


    她眼睁睁地看着明烛望向她的眼神重回寂冷。


    男人像触电般一下松开她的手腕,那包成球的手掌失了力,如同一团雪,在空中坠落。


    明烛后退两步,和她拉开距离。冷香抽离后,那股腥臭的酒精味重新涌回来,激得霍知枝直作呕。


    明烛将那只触碰过她的手背在身后,眼神冽然地扫视一圈房间,在角落里看见那条斑驳的红裙。


    空气中的酒味浓得熏人,可霍知枝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沐浴露的花香,不像喝过酒的样子。


    几息之间便想清事情原委,明烛看着裹着浴巾的女孩儿,似乎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他道。


    “你呆在这里,会有人给你送衣服。”


    仅此而已。


    从热到冷,从天堂到地狱的坠落,原来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啊。


    霍知枝像在一天之内看完了世上所有的悲情电影,心早已痛到麻木。


    她不明白,明烛的喜恶为什么可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一变再变,就好像上一秒她还是他眼中的珍宝,下一刻却成了避之不及的蛇蝎。


    明明他们第一次在别墅见面时,明烛对她的态度还不是这样的。


    等等...


    真的......不是吗?


    霍知枝如遭当头一棒。


    那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一天,见到明烛时整个人都融在粉色泡泡里,就连在回忆时,也理所当然地套上了无数层美妙的滤镜。


    可若将记忆力的滤镜层层丢掉呢?霍知枝如同一只清醒的幽灵,冷冽地回望他们重逢的那天。


    黄昏初见时,明烛的神色虽然算不上热切,但多多少少还是得体的,将她引进书房时还会体贴地为她拉开木门和凳子。


    可这并不出于喜爱、或是特殊关照,仅仅是出于礼貌。而明烛的礼貌总是伴随着一股疏离感,就好像...明明他们两人处在同一空间,却有一道透明的墙竖在二人之间,划下可悲的、不可逾越的分界线。


    他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感情,向她陈述订婚的种种利弊,“好心”地劝她三思呢?


    重新回望,霍知枝才恍然大悟——


    明烛潺潺的温声后分明是浓郁的警告、是满声的不愿。


    他受制于母亲,无法拒绝这份婚约,因此希望能由霍知枝出面,婉拒了这份荒唐的娃娃亲,他也能顺理成章地回归独身。


    毕竟,谁会同意和只见过一面的陌生男人订婚呢?


    只可惜,那时的霍知枝完全沉浸在美梦成真的晕眩中,没读懂他的弦外之音,没看透他温润外表下埋藏的隐雷,“辜负”了他这番“苦心”。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啊...


    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变化。他对她只有疏离和冷漠,以及强娶她的厌恶。


    只有她自己还傻傻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订婚宴,还以为这是上天抢走了她的父母、又剥夺了她的听力后,施舍予她的馈赠。


    霍知枝悲凉地笑了。那笑声冷漠又凄厉,像报丧女妖的哭泣。


    她今天已经在明烛面前难堪过太多次,就连现在,她浑身光裸得只剩一条浴巾,像个可怜的战利品,他却穿戴整齐,居高临下地发号施令。


    她真的、受够了!


    “出去。”


    霍知枝咬着牙根儿,狠狠地对明烛说,“出去!我不要你的东西。”


    她浑身都在抖,气得发抖、冷得发抖、痛苦得发抖,牙齿连连打颤,声音却气势如虹。


    她声音粗得像个男人,狠狠吼出那些话,心脏猛烈地狂跳。


    如果他不尊重她,丝毫不在乎她的感受,那她也要这么做!


    她吼完,霍知枝明显看到明烛的表情迅速阴沉。


    他被惹怒了。


    以他在清京市的地位,恐怕从来没有被人吼过吧,谁碰见明家少爷不是恭恭敬敬地哄着,又有谁敢冲他大吼大叫?


    可她不怕,她觉得畅快极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房门“轰隆”一声阖上,男人几乎是摔门而出,足以看出他的怒火。


    房间重归于静,霍知枝平静地换好自己的衣服,打开卧室的窗户,温暖清新的空气鱼贯而入,霍知枝深深吸了一大口。


    这或许是她在这座城市呆的最后几天了。


    真讽刺啊,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自己找了一个离明烛那么近的兼职而沾沾自喜,现在却迫不及待地想逃离这座城市、逃离他身边。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的闷响。霍知枝回头,感到一丝烦躁。


    明烛听不懂她的话吗?她不需要他送的衣服,她自己有衣服穿。


    她不想开门,只想自己静静地在这间房里呆一会儿。可那声音却不停,一下一下,不轻不重,极有礼貌,仿佛是知道门内有人,一定要敲到她开门为止。


    这态度,绝对不是明烛。


    既然不是他本人,那就好办了。霍知枝不想为难替明烛办事的打工人,扭头往门口走。


    可走廊上的人根本没拿衣服,他穿着白大褂,手提医药箱,一身整洁,彬彬有礼。


    “霍小姐您好,我是酒店医务室的医生。十分钟前,明总通知我们,说您的手受伤了,处理不当可能会感染。”


    十分钟,正好是她换完衣服,心情冷静下来的时间。那个男人生气归生气,竟然连这点都想到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吗?


    可霍知枝已经太累了,情绪大起大落之后,她不想再揣度明烛的心思。反正他总是深藏不漏的,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她永远猜不透。


    “进来吧。”


    霍知枝看着被自己包成皮球一样的手掌,果断让医生进屋。


    ...


    层层白纸如染上脏血的绷带,被男人重重砸在地上。一个胖胖的身子趔趄着上前,满头大汗地捡起自己临时做完的方案。


    “孙群,想辞职可以直说,没必要端上这份方案恶心我。”


    明烛冷冷道,“公关部有的是人能顶替你。”


    被点名的男人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地带着自己的方案滚出了总裁办公室。


    他今天也是撞枪口上了。明总今天脾气格外糟糕,像个活阎王似的,若是做得好倒没事,可孙群就是个靠关系走上来的混子,业务一塌糊涂,自然被明烛骂了个狗血淋头。


    总裁办的人都在猜,明总今天阴戾的脾气大概是因为昨天的订婚宴,他被迫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吧。


    可他们只猜对了一半。


    一门之隔,男人拧着眉,烦闷地摘下平光眼镜,推开文件夹,大步走到窗前,顶层超大落地窗足够他将清京最富硕的街道收之眼底。


    自从昨晚离开霍知枝的房间,明烛的心情便急转直下,久久地被阴郁笼罩着。


    他本不该这样,明明事情正在朝着他预想的方向发展——母亲硬要他娶霍知枝,他便把订婚宴选在父亲忌日那天,故意没通知她,气得母亲昨晚给他打了十几通电话。


    他还亲手掐灭了霍知枝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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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感情,成功摆脱了潜在的纠缠。


    年轻女孩儿的心思实在太好猜了,她或许觉得自己将小心思藏得极好,可她面对的是个在人情冷暖里抽身看破的商人。


    她红晕的脸颊,紧绷的小腿,发哑的声线,处处是破绽。


    事情进展得一切顺利,除了昨晚的失控。


    他怎么能把霍知枝认成她呢?她们分明完全不同。


    她信任他、爱慕他,像只幼猫,将他视作那段艰难日子里唯一的依靠,直到死前都一直如此。是他辜负了她。


    霍知枝却是头狮子,张牙舞爪地冲他龇牙。


    “出去!”


    女人凌冽的声音再度冲进脑海,明烛的眼前不受控地浮现昨夜霍知枝的模样。


    她浑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瘦小的身影狼狈地缩在角落里。他握住她手腕的时候才感觉到她有多瘦,四肢纤细得称得上皮包骨,似乎只要他稍稍用力就会折。胸脯发育得迟缓,只隆起了两个小小的包,脸上红霞翻飞,一副饭量很小的模样。


    难道福利院很缺钱吗?他每年捐过去的钱都花在哪儿了,怎么把霍知枝养成这样。


    可即便她瘦成这样,依旧挺直了脊背挡在他面前,双眼肿成桃子却不肯掉一滴泪,楚楚可怜,又倔强凌人。


    明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地将霍知枝的身影逐出脑海。


    清京的高楼鳞次栉比,一栋一栋暗蓝色的水晶棺椁沉默地竖立在大地上,棺椁里埋葬着无数人的梦想。


    明烛每天眺望着同样的风景,明明已经无比熟悉,此刻却突然在风景的角落里发现了别样的光彩。


    那是一家咖啡店的招牌,开在集团楼下的小广场上。不同于那些知名全国连锁店,它有着独特的logo,像个女孩儿手捧一杯咖啡,暖暖地笑着。


    霍知枝就在这家咖啡店里打工。


    这个想法顺滑地进入了明烛的脑海,于是在理智回归之前,他又不自主地回忆了一分钟他们见面时的模样。


    直到厚重的木门传来敲门的轻响,“咚咚咚”...像雨点一样,淋醒了走神的男人。


    秘书带着一叠文件走进来,“明总,这是按您的要求收集的,霍小姐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资料。”


    她十九年的人生被压缩成了薄薄四五张纸,明烛掂在手上却觉得那么沉,就像纸上拘着一个鲜活的灵魂。


    他今天太失常了,这不对。霍知枝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的生活。在一切走向混沌的未知前,他要及时阻止这一切。


    明烛把那份文件扔进柜子最深处,像在囚禁什么恶魔似的,也把自己的不正常的感情统统埋进去。


    男人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往日里冷峻的模样,“一个小时之后董事会会议,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除了...”


    秘书犹豫一下,“给各位董事准备的矿泉水暂时缺货,我们正在紧急联系周围货源。”


    董事会会议标配挪威进口的VOSS矿泉水,好巧不巧,实习生搬箱子时摔碎了最后一箱存货,秘书组现在只能另想办法补上空缺。


    秘书原以为明烛会骂她一顿,毕竟他今天脾气可不怎么好,准备饮用水这种小事都能出差错,实在是不应该。


    她胆战心惊地等了许久,却见明烛低低地垂着眸子,眼神幽深,脸上不辨喜怒。


    良久后,男人沉沉道。


    “换成咖啡吧。”


    咖啡?为什么是咖啡?明总从不喝咖啡的啊?


    秘书带着满脑子疑问退了出去。


    既然是给董事会那些资本大佬喝的,自然不能用速溶咖啡糊弄,可楼下两家瑞幸、一家库迪、一家星巴克,她该选哪家?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荒谬的想法钻进她的脑海——明总的未婚妻,霍知枝小姐,现在就在楼下某家咖啡店打工。


    不会错,她刚整理完霍知枝的资料。


    这种时候明总要点咖啡,难道是...


    秘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五十杯...?”


    霍知枝看着吧台不断吐出的小票,错愕道,“陈姐,你刚刚说...谁点了这五十杯咖啡?”


    “明氏集团总裁办。嘿,他们出手可真大方,还额外给了二百块钱,让我们帮他送上去。”


    霍知枝困惑地问,“陈姐,我们店之前跟明氏集团有合作吗?”


    “当然没有啊。咱们就是家小店,顾客少得都快倒闭了,哪里攀得上明氏那种高枝。”


    是啊,她哪里攀得上明烛那种高枝呢?不用猜,这单肯定是明烛的授意。


    她昨天刚在明烛面前说自己在咖啡店工作,今天店里就来了一单明氏的大生意,这让她很难不多想。


    “店里得留一个人,枝枝,这单你去送还是我去送?”


    陈姐眉飞色舞,“送去总裁办的话,说不定还能遇见那位传说中的明总呢~”


    霍知枝轻叹一口气,认命般提起袋子。


    “明总,咖啡送去会议室了。”


    秘书探头进来,朝办公室里轻喊了一声。


    她自以为摸透了明烛的心思,却见男人不动如山,眼神都没偏一下,靠在桌后翻看报表,只朝她冷冷地“嗯”了声。


    难道明总没那个意思?是她多想了?


    秘书退回自己的办公桌,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心里默默数着。


    一秒、二秒、三...


    木门轰然打开,明烛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大步朝会议室走去。


    秘书悄悄从围挡后探出头,却见男人推开会议室的沉门后,脸色骤然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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