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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临风辞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第 31 章 狂风骤雨


    墨松躬身垂首, 喉头滚动了几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该如何向傅珩禀告。


    傅珩见他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不由蹙起眉头, 声音里带了几分沉肃:“还有何事?”


    墨松禀道:“今日孟姑娘外出采买, 各项用度支取,还请主子过目。”说罢, 自袖中取出一本细目,躬身递上。


    傅珩本疑惑, 这等日常用度琐务本无需他亲自过目,他堂堂一个闽广巡抚,难道还养不起一个女子么?


    然而墨松行事向来稳妥, 若非确有异常,绝不会轻易拿来烦扰于他。他敛起心思,接过那册账目, 随手翻了两页,眸光倏然一凝,不由抬眼看住墨松, 眼底带上了询问之意。


    墨松忙回话:“孟姑娘今日,逛了十数家银楼绸庄,入内并不细看, 不论合用与否, 一一点指, 将店内摆置尽数买下。所购之物尽是钗环锦衣一类, 一日之内, 便耗银数千两。”


    傅珩何等聪明,一瞬了然,小姑娘是在拿他的银子撒气呢。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 心想:喜欢银子是好事,只怕她什么都不喜欢,只一门心思想要走,人要欲|望,有了欲望,才有弱点,有了弱点才好拿捏。


    她哪里知道,莫说是些珠翠绫罗,便是她真要买空整座闽州,亦无不可,他坐拥闽广,浙江亦是他囊中之物,四海财帛如川流经手,又何曾将这点金银放在眼里。


    傅珩闻言却只淡淡一笑,随手将账册搁在案上,对墨松道:“不过数千两银子,也值得你特来一回?便是她日日如此,又有何妨?我傅珩的人,难道还当不起这份体面?日后这等小事,不必再来报我。”


    傅珩心下暗忖:若能花些银两换她消气,还是他得了便宜。


    只是傅珩印象中的孟清辞,仍是自小在国公府养大的奴婢,眼界见识顶天不过侄女的私产与嫁妆,及内宅琐事,并不知那些于他来说不过区区而,并不放在眼里。


    他哪里知道,今日这般挥金如土才是孟清辞的常态。且说孟清辞穿越前不仅喜欢拍,动辄上千万的珠宝首饰,进了高奢店也是一排排的买。


    墨松在一旁听得暗暗咋舌,这当真还是他那位从不近女色、清冷自持的主子?


    不过在京畿逗留短短时日,那女子竟能令主子转变如斯,不仅对她百般纵容,听说还为了她寻来广西秘术,想到此,他讳莫如深的偷觑主子心口处。心内叹一声:恐主子待孟姑娘之心,早已非同寻常。


    “你只谨记,出府要将人看好,若是有差池,拿你是问。”傅珩只做不知墨松的心思,挥手淡道:“下去吧。”


    墨松心头一凛,不敢再多瞧一眼,当即躬身应了声“是”,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闽州巡抚府邸后院里,霞光见一众仆役抬着箱笼物件如流水般涌进院来,饶是她今日跟着出去了,也不由觉得头皮发麻。


    她转身轻掀帘栊,进到内室向孟清辞轻声请示:“姑娘,外头那些物件该如何安置?是否此刻就让人拾进来,供姑娘过目选用?”


    孟清辞轻啜一口碧螺春,又拈起一块樱桃煎,眼也未抬,只闲闲道:“不必,统统收进库房便是。”


    “哎。”霞光此次没再劝她,应声出去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她每每劝说,姑娘虽说不驳斥她,却从不走心,姑娘本就心里积郁,她何必再去讨嫌惹姑娘不快。


    恰在此时,傅珩从外间步入,一眼便瞧见她懒懒地倚在软榻上。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摇那柄金丝牡丹团扇,悠然品着茶点,眼波如勾,娇丽蛊媚,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闲适慵懒风流之态,竟是自成一副美人图。


    看得傅珩心头微热,暗暗唾弃自己一遇见这丫头,便隔不开手来。


    孟清辞本已打定主意不再激怒他,待他放松警惕再寻脱身之法,可见他看自己那不甚清白目光,便忍不住要刺他一句:“呦,这不是我的金主干爹嘛,您今日可真是大方。”


    傅珩似是听多了,并不再与她分辨,只撩袍在她对面坐下,问一句:“今日可舒心了?”


    孟清辞眼波微转,懒懒应道:“还成罢。只怕我要日日如此,才能称心呢。”


    傅珩淡笑一声:“若是你喜欢,并无不可,爷自是养得起你。”


    孟清辞警惕的掀眼觑他神色,他昨日起先也是如此好脾气温言好语,只后便翻起脸来,此刻再见他这般神色,她虽面上不显,心里反倒愈发没底,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傅珩如寻常夫妻闲话般问她:“樱桃煎好吃吗?”


    孟清辞奇异的品出几分缱绻来,莫名叫她依恋。


    待她回神,竟是亲自将樱桃煎喂到傅珩口中,指尖温热,她如被烫着一般缩手,手腕儿却叫傅珩握着,半分退不得。


    孟清辞才要说他一句‘不要脸’,却叫傅珩手上一用力,将她带到他膝上。


    她扑在他怀里,闻到那股引诱她的香气,心下一凛,这一日她都无事,她以为并没有傅珩说的厉害,现在只觉得后怕,不知道这‘种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如此厉害,它对此物一无所知。


    傅珩握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目光沉静却不容回避:“感觉到了吗?”


    “什么?”孟清辞故作不知,心下却骤然大震。她指尖所触,是他胸膛之下清晰而有力的跳动,一声一声,仿佛无声的言语,径直撞入她心扉。她竟恍惚觉得听得懂那心跳里的每一分悸动。


    最可怕的是,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回应他,自己的心跳也渐渐合上了他的节拍。


    傅珩低头吻上她的唇,浅尝深品,如饮醇酒,见她乖顺任他施为的模样,心头肆虐骤起,如狂风骇浪摧折一院海棠,颓靡委败。


    孟清辞叫傅珩困在一方逼仄软塌上,他完全掌控着她呼吸的节奏。


    叫他攥住心尖有意惩罚,她无法自持的扬起细白的颈子,傅珩径直跟上,吻上她颈侧。


    在她溢出短促的一声细媚,他更近一步,却不给她个痛快,逼她道:“叫干爹。”


    隔着一扇薄薄的窗扇,外面便是仆婢搬东西的脚步声,脏乱的声音,像是踩在她的心头。


    她朱唇紧抿,羞耻有愤怒的瞪视他。


    傅珩却轻哂一声,并不着急的,他极有耐心的与她重温,眉宇间尽是分魂色授予的享受之态。


    孟清辞叫她气得不轻,压低了嗓音,嗓音轻的似气音:“你个为老不尊的老不修。”


    傅珩全然不在意的轻佻一笑,回应她的是更为急剧的狂风骤雨。


    屋门敞着,只隔着一层竹帘,孟清辞又怕又紧张,推也推不开他,心底竟然升起隐秘的期待,叫她恐惧到发颤。


    傅珩似乎待她有无尽的耐心与手段,直到孟清辞破防,彻底的丢盔弃甲,鬓发歪斜,如水洗过,钗鬟早不知丢在了何处,泪眼涟涟,啜泣不止。


    傅珩扔不肯放过她:“叫干爹。”


    孟清辞叫他逼迫到无法,只能服软的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脖颈,贴亲他,嗓音轻弱如蚊蝇唤一声。


    傅珩这才满意,为她拭去泪痕,调笑一句:“此间做你干爹亦无妨,只要在一处,我亦心甘情愿。”


    孟清辞叫他不要脸的荤话恶心的差点吐出来,却拿他毫无办法,只能骂一句:“下|流。”


    傅珩呵笑一声,将骨节分明如竹的手在她面前一晃而过,附和一句:“确实下|流。”


    孟清辞实在无法忍受他,手脚并用的对他拳打脚踢起来,巡抚大人清隽的脸上自然又添新伤。


    ————


    傅珩从京畿归来,公务繁忙,又要让闽州海商假做叛匪给京里来的督军看,平日里并不拒着她在身边。


    孟清辞被傅珩困在身边,一时找不到机会逃跑,她心里虽然着急,但并没有放弃过,所以几乎日日上午前便出府闲逛,不到日落金山并不回来府。


    这日她出出门上了马车,复又掀起车帘交代一句:“去大雄宝寺。”


    墨松面带难色,暗自叫苦:这位主子当真是一刻也不消停。


    他本是傅珩手下得力的管事,手中握着傅珩名下所有产业账目,平日里多少人争相讨好巴结。如今倒好,竟沦落成专为她跑腿办差的小厮。


    纵使心中百般不愿,墨松却丝毫不敢表露。这位本就不好伺候,也知主子爷,怎么能日日得罪于她,叫她白日里变着法子折腾人泄愤,


    今日竟突然说要往大雄宝寺去,那可是出城了,若是出了岔子,有个闪失,他可担不起责,一时并不敢擅专,僵立在马车外,愁容满面,迟迟不应声动身。


    孟清辞倏地掀开车帘,冷着脸,讥笑一声:“若是拿不准主意,便速速去问能拿主意的人,少要摆出这副脸子在此拖延,怎的,我不仅要看你主子的脸色,如今连他底下人的脸子也要一并瞧了?”


    墨松忙躬身赔笑:“哪能呢!主子交代了,出门在外都听姑娘的,姑娘想去哪里都成。”


    孟清辞闻言,猛地一甩手,帘子应声垂落。


    墨松不敢耽搁,急声吩咐门房进去禀报傅珩。心下却早已盘算清楚:若主子不允,便立刻骑马去追,也是来得及。到时候他再打到回府,姑娘也怪不到他的头上,两边不得罪。


    不过,墨松想,以主子近些时日的脾性,多半是允的。


    孟清辞与傅珩相处这些时日,觉察傅珩对她似乎放松了些许警惕。她心中暗自计量,觉得时机已至。便定在今日出城,便是想瞧瞧,若真离了傅珩身边,那所谓“种香”究竟会如何?——


    作者有话说:生物钟到这里了,只能这个时间更新,但是保障日更,如果不更一定会说,感谢大家这么喜欢。


    我很久不写,所以这个文主要以男女主情感线为主,权谋剧情只辅助,不会曲折复杂,如果喜欢权谋可以留言告我


    下一个文安排。


    这绝对是一个强取豪夺的爽文。


    退下我的预收文《锁金枝》我还给选了个封面,差点选瞎双眼。


    文案


    1v2


    王元贞救萧衍一命,萧衍却恩将仇报,强取豪夺


    萧衍身受重伤弥留之时,看见一女子,韵在光影里,头戴青玉莲花观,垂下两条飘带,眉心一点观音痣,恍若神仙妃子下凡


    本应报救命之恩,他却做尽卑劣事


    排雷:


    1、古早狗血,SC,男主狗,女主娇弱,体型差,年龄差


    2、杜撰架空乱炖,群雄割据


    3、强取豪夺梗


    第32章 第 32 章 今日轻些


    傅珩说这‘种香’于她无害, 那若是,那若她在寺中住上几日都无碍,岂不是离开傅珩也无所谓。虽然希望微乎其微, 孟清辞还是想要试一试。


    鎏金错银的朱班轮轧过官道发出沉稳的辘辘声, 在尘土轻扬中不时闪过一抹耀眼的金光。


    剔红漆艺雕缠枝莲纹的马车,配青缯为表、朱绫为里庑殿车顶。四角坠着金线流苏, 巡抚府的铜牌挂在一角,随着马车行进轻轻摇曳, 映着日光流转生辉,极尽奢靡。


    霞光坐在铺着软绒绣垫的车厢内,忍不住好奇问道:“姑娘不是不信神佛, 怎么突然要去大雄宝寺?”


    孟清辞纤指轻撩绣云纹车帘,望着城外郁郁葱葱的景色,唇角微扬, 漫应道:“城里逛腻了,出来透透气。我不信,你不是信嘛?正好叫你上柱香。”


    她忽而眼波一转, 玩味地瞥向霞光,意有所指地朝车外骑马随行的墨松一扬下颌:“正好也给你自己求个姻缘。”


    霞光霎时红了脸,佯怒扭过身子:“姑娘尽会取笑我!”


    孟清辞仍望着窗外, 语带调侃:“我这双眼睛又没瞎, 你俩天天在我眼前眉来眼去的, 我想装作不知都难。好霞光姐姐, 若不是我, 你们哪来这么多机缘?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包个媒人红包呀。”


    “姑娘做了主子,反倒越发没个正经了!只知道打趣做奴婢的,也不知是个什么道理。”霞光耳根通红, 低声嗔道。她羞得咬住下唇,索性扭身朝向车门,打定主意不再理她。


    见打消了霞光的疑虑,不再试探她。孟清辞唇边凝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仍旧转眸望向窗外,悠然赏看那一派明媚天光。


    邻近大雄宝寺,忽见路边停着一辆抛锚的马车,显见是车辕断了,无法前行,车夫一脸难色。车边立着一对主仆,衣饰不俗,却面露忧色。


    渐渐由远及近,随风隐约传来那婢女带着哭腔的抱怨声:“他们算什么长辈,不止要吃绝户,还处处为难小姐,分明是故意——”


    孟清辞与那站在车旁的小姐目光倏然相触。不过一瞬之间,车辆已擦身而过。


    孟清辞想到那女子温婉中透着坚韧的双眸,她心中微动,抬手叩响车壁,扬声道:“停车。”


    墨松闻声勒马,轻驱坐骑至车窗旁,俯身恭敬问:“姑娘有何吩咐?”


    孟清辞吩咐他:“去瞧瞧方才那对主仆,想来是马车坏了,你们去搭把手。”


    墨松回头望了一眼,不敢拂逆这位小祖宗的意思,当即应了声“是”,旋即策马转身,扬鞭而去。


    孟清辞又对霞光道:“他一个大男人,多有不便,你也随去看看,荒郊野外的,一位闺阁小姐,身边只有一个婢女并一个车夫,终究不妥,恐遭不测,去问问,可愿与我同车前往大雄宝寺,之后再作打算。”


    霞光闻言应了一声,利落地掀帘下车,朝那抛锚的马车方向走去。


    不多时,车窗外响起一道清婉柔和的女子嗓音:“今日马车坏在此处,进退两难,多亏得遇姑娘心善,愿载我们主仆一程。朱幼宜在此诚谢姑娘恩情。”


    孟清辞隔着车帘温声应道:“不必多礼。朱姑娘若不介意,便请上车来罢。”


    待朱幼宜主仆登上马车坐定,朱幼宜再次向孟清辞郑重道谢。


    孟清辞轻摆手里的团扇:“举手之劳,不必再提。”


    此时,墨松于车外回禀:“姑娘,那马车车辕断裂,一时难以修好。”


    孟清辞何其聪敏,早已从朱家主仆先前在路边的只言片语中猜出几分端倪,便吩咐道:“派个人随车夫去朱府,叫他们遣人来接。”


    墨松刚应声欲走,孟清辞却忽然叫住他,问道:“是哪个朱家?可是经营染料生意的朱家?”


    朱幼宜不料她竟识得自家,应道:“正是。”


    孟清辞蹙了蹙眉,语气转冷,不客气道:“去,叫人去问问,他们朱家是不是买卖要败了,自家小姐出门,竟连个像样的马车也拿不出手了。”


    朱家不过一介商贾,被巡抚府的人出面敲打,只怕要吓破胆。


    墨松不知姑娘为何要管这个闲事儿?但这却不是什么大事儿,便叫来个口齿伶俐的仆婢,仔细交代一番,打发这仆婢跟着车夫回城去。


    方才马车驶过时,朱幼宜匆匆一瞥,只觉车中女子容貌极盛。此刻近看,更觉她年纪甚轻。


    但见孟清辞梳着妇人发髻,朱幼宜不由心生疑惑:既已出嫁,为何仆从不称夫人,仍称其“姑娘”?


    她刚才瞧见车辕处悬挂的巡抚府徽记,忽想起近来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都说巡抚傅大人身边新添了一位佳人的风流韵事。


    朱幼宜心下顿时了然,眼前这位,恐怕就是那位传闻中的人物,虽得大人宠爱,却并非明媒正娶的夫人。


    外间皆传此女奢靡无度,尤善蛊惑人心,堪称祸水。然而此刻朱幼宜亲见孟清辞通身清华澹泊、仪态出尘,竟是这般超凡人物,心下不免为她欷歔惋惜。


    两人年纪相仿,不多时便攀谈起来。孟清辞才知朱幼宜是朱家的大小姐。


    闽州盛产靛蓝染料,此物亦是海贸中极受追捧的紧俏货,而闽州诸多染料商中,又以朱家为首。


    昔日孟清辞尚在闽州时,曾帮傅静妤协送往老侯府的各方节礼,因而虽未一一亲见,她对闽州世家豪族却也心中有数。


    只孟清辞从前养在侯府的园子里,平日只随傅静妤在女眷间往来走动。她在京畿这两年,容貌较之从前长开了不少,模样已大不相同。况且她不过一个奴婢,谁也未料想她还会回来,故而一时之间,并未有人认出她的身份。


    待到了大雄宝寺,两人已颇有一见如故之感。于清静禅房中,孟清辞细听朱幼宜道尽眼下处境,沉吟片刻,方缓声道:“你如今上无父母怙恃,下无兄弟扶持。依宗族礼法,女子本无继承家业之权。眼下朱家的产业楔书及银钱握在你手里,此时为了脸面,你那些叔伯尚未撕破脸皮。待你出了孝期,他们耐心耗尽,便不只是商量,而是明夺强取了。”


    她语气转沉,目光清冽:“若到那时你仍不肯低头,他们只须使些银钱打点官府,重立文书也非难事。律例纲常,从来偏向族中男丁,纵使你心有不甘,仅凭一人也难守住你父亲毕生心血。这一切,不知你可曾想过,日后作何打算?


    朱幼宜唇线微抿,低声道:“我祖父当年宠妾灭妻,如今几位叔伯皆由继祖母所出。朱家上下早已没有我的亲人,亦无半分可留恋之处。我父生前便防着他们,账本除了我,再无人见过,我早已暗中将现银转走。只是名下产业与铺面数目颇丰,一时难以转手。”


    她轻轻一叹,复又道:“城中世家关系盘根错节,无人愿开这个先例,接这烫手的山芋、落下不尊族规,坏规矩的话柄,又平白得罪朱氏全族。可我,更不愿就此便宜了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之辈,方才拖延至今。”


    孟清辞见朱幼宜虽孤身于世,却是个主意大的,并不似寻常闺阁女子软弱,更有几分反骨,敢于对抗宗族礼法。


    不觉生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她略一沉吟,便倾身靠近,在朱幼宜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幼宜原本苦无出路的难题,叫孟清辞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的解开。甚是惊诧孟清辞一个外室女,竟如此得巡抚大人的宠爱,这般动辄数十万两银子的大事,她无需请示,片刻间便能做主。


    然而经由这番交谈,她已信服孟清辞并非虚言托大,想她萍水相逢却愿倾力相助,朱幼宜不由心生触动,感激不已,遂并不迟疑,郑重颔首应下。


    就在孟清辞靠近的那一刻,朱幼宜忽从她衣间萦绕的香粉气息中辨出一丝异样,她眸光倏而一闪,有一丝的不确定,她迟疑问道:“你被人‘种香’了?”


    孟清辞的身子骤然一僵,猛地握住朱幼宜的手。她指尖微颤,一双美眸急切地在对方脸上来回巡睃,既激动难抑,又深怕是自己太想解开‘种香’,而产生了幻听。


    孟清辞紧张的向禅房外望一眼,确定霞光并未靠近,才问:“你怎么知道?”


    朱幼宜:“其实我”


    正在此刻,霞光在门外回禀道:“姑娘,宋泊简,宋东家求见。”


    孟清辞对朱幼宜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只觉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对朱幼宜道:“你暂且回去等我的帖子,晾朱家不敢在闽广巡抚面前撒野。”


    朱幼宜见她神情隐忍的模样,顿时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心想:回去后,她还是要好好翻一翻娘亲留下的手札,确认一番才好。


    别过朱幼宜,孟清辞在大雄宝寺后的假山凉亭里见了宋泊简。


    宋泊简见孟清辞身高抽条,如盛开的牡丹,却是一副妇人装扮,眸中大慟:“怎么会变成这样?”


    孟清辞却有些生气的质问他:“我不是叫霞光给你带话了,你怎么还是寻来了?他是巡抚,你不过无权无势的商贾,你不要命了吗?”


    宋泊简声音低沉,却字字清晰:“我明白你的顾虑。可我宋泊简,绝非无情无义之徒。总叫我寻到机会见你一面,若能助你,纵使赔上性命也无妨。”


    他目光灼灼,语气愈发坚定:“若非当年你出手相救,我早已命丧黄泉,我这条命是你的。”


    这些时日,宋泊简始终放心不下孟清辞,一直派人暗中留意巡抚府的动静。得知她今日出城前往大雄宝寺,他觉得这是个难得的相见之机,便立即快马加鞭赶来。便是想问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难处,纵然自己人微力薄,却也愿为她出一份力。


    “我救你本也不为这个,你我已经两清,此后不必再见,日后听闻我如何,亦是与你不相干,你速速走罢。”孟清辞叹一口气,转过身再不看宋泊简。


    孟清辞当年便是看中宋泊简赤子之心,只她清楚傅珩那狗东西多疑的脾性,若叫她知道自己与别的男子在外约见,尤其这人与自己还有过婚盟,只怕会要了宋泊简的命,所以她才一回来便立时与宋泊简做切割,便是不想害了他。


    宋泊简见她双肩纤细,明显是清减了,她背对着自己绝情的模样,让他胸口一阵滞闷,踟蹰一瞬,仍是问一句:“你如今可还好?”


    孟清辞嗓音清冷:“你不是都看见了,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日日可一掷千金,没有再好的,不要再来寻我,你已不欠我什么,日后若是遇见了,也当做从不认识。”


    宋泊简轻声说:“若你那日需要,尽管派人给我递个信儿,我许诺你的,永远都作数。”


    “你我再无楔约,你走罢。”孟清辞脊背笔直,为他赤诚之心鼻间一酸,她想,她怎么会将两兄弟认错,宋泊简和宋闻璟两兄弟的性情明明南辕北辙。


    待宋泊简离去,霞光踏入凉亭,见孟清辞正站在风口处,温声劝道:“姑娘,您如今身子正弱,这风口上实在不宜久留,还是随我下去罢。”


    孟清辞见霞光寻来,收敛心神,先行步下假山。见墨松垂首静立在下,寸步不离地守着,神色间却略有怪异。


    她不由冷笑一声:“今日之事,本不值一提。叫你手下的人都把嘴闭紧些。若有人节外生枝,非借此标榜忠义、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她语声微顿,眸光清冽:“我也不介意叫他尝尝穿小鞋的滋味。”


    她瞥向墨松,毫不掩饰地威胁道:“过刚易折。太不知变通的忠仆,往往没什么好下场,通常死得最惨。”


    墨松被她幽森的嗓音激得脊背一凉,没想到这位竟当面赤裸|裸的威胁自己。


    他们四个墨对傅珩是绝对的忠诚,但此时却也被孟清辞拿住了七寸。


    以主子如今待她的稀罕劲儿,墨松完全不怀疑,若这位祖宗真吹一吹枕边风,只怕他小命休矣。


    墨松转念一想,她的话不无道理。觉得本来并没什么事,可他若将今日之事禀报主子,以主子的性子,定是要多生事端,到时候他们两人发生龃龉,吃瓜落的还是他们这些奴才,到底捞不着好。


    墨松思忖数息,忙躬身赔笑:“姑娘放心,属下必定约束众人,守口如瓶。今日,什么也不曾发生。”


    孟清辞轻哼一声,不再多言,转身径直离去。


    墨松见霞光随后走下,忍不住低声埋怨:“都是你出的主意,如今我倒落得个进退两难!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放你去通禀。”


    霞光瞪了他一眼,将声音压得更低:“这么些时日了,你竟还没摸清姑娘的性子?若是日后叫她知晓你拦下了,欺瞒了,你以为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她觑一眼孟清辞渐行渐远的背影,劝道:“姑娘眼里从来揉不进沙子,更不是什么软性子的人。我劝你早早看清才是。”说完便脚步匆匆的跟了上去。


    墨松只得在后头暗自叫苦,叫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今日还有更倒霉的事情等着他。


    暮色四合,夕阳的余晖将天边染作一片暖金,全洒在了大雄宝寺的殿脊。


    孟清辞却执意在大雄宝寺留宿下来,更向寺中讨了一处清静院落安置。


    她竟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出这般安排,墨松事先却浑然未觉。他心头蓦地一跳,骤然想起今日“偶遇”的朱家大小姐。心中瞬间明了,暗骂自己疏忽大意,姑娘定然是托付了朱家大小姐办的。


    墨松只觉得眼前一黑,可他不敢用强,只能提醒道:“姑娘,咱们还是赶紧回去的好,主子有交代,晚了必要回府,若是在外久待,与您身子总是有碍的。”


    孟清辞似笑非笑问他:“是么?我怎么不知道?不如你仔细说与我听听?”


    墨松不过是听命行事,又哪里说得清楚?急得冷汗涔涔,只得低声恳求:“姑娘,您就可怜可怜咱们这些底下人吧!趁天色还未黑透,启程回府罢。”


    孟清辞却不再搭理他,转身径自踏入禅房,“砰”地一声将房门紧闭,只留墨松僵立门外,满面惶然,求助的看霞光。


    霞光回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目光,转身去大雄宝寺的后厨房,为孟清辞安排寻斋饭去了。


    墨松面色骤变,急忙召来仆婢,厉声喝道:“快!速回府中禀报主子!若有半分延误,你我谁都担待不起!”


    一名仆婢应声而出,当即转身疾奔下山。至山脚翻身上马,一刻不敢耽搁,扬鞭策马朝着府邸方向疾驰而去。


    是夜,孟清辞用过寺中素斋,便将霞光等人尽数屏退。房门下了栓,烛火也早早熄灭。她独自躺在禅房那略显坚硬的床榻上,初时心中很是忐忑,辗转难眠。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白日里奔波劳顿,孟清辞终于感到眼皮渐渐沉重如坠,再顾不得许多,渐渐沉入睡梦中。


    梦中唯见一片浓墨般的黑暗,无边无际,吞噬万物。她独自踽踽而行,却渐觉周身沉重,似有无形之物层层压覆,脚步愈发滞涩,呼吸也艰难起来。


    她欲张口喘|息、奋力呼喊,却不知被什么堵住咽喉,半点声响也发不出。惶然四顾,天地间只余她一人,呼天不应,唤地不灵,彻骨寒意自心底蔓延开来。


    胸口如同被千钧巨石死死压住,孟清辞骤然惊醒,猛地睁开双眼,惊惶中,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幽深细长的黑眸之中。


    不是傅珩,又是谁。


    孟清辞伸手抵在他胸前,试图挣出些许喘息的空间,气急败坏问:“你来做什么?”


    “不太不乖了。”傅珩一把将她仍在挣动的双手牢牢压在枕侧:“你不肯听话,自然要我这个做干爹的亲自来罚你。”


    孟清辞听他这般不知羞耻的混账话,不由微愠,又气又恼地瞪他:“你骗人,什么‘种香’,根本就没有什么。”


    傅珩的气息贴着她的耳畔掠过,轻哂一声:“好姑娘,别问,你不会想知道的。”


    孟清辞察觉他动作越发逾矩,惊得嗓音都变了调:“你疯了不成?这可是佛门净地!”


    傅珩却嗤笑一声,指尖掠过她微颤的唇,声音低沉而危险::“你如此调皮不听话,自然是叫漫天神佛看着我怎么罚你。”


    孟清辞猛地抬腿欲踹向他,却又不敢高声,只得压着嗓子急斥:“你这混蛋!你自己不做人,我还要做人,还不快点起来。”


    傅珩此时也冷了脸色,眸光幽沉如夜,声音里透出不容转圜的寒意:“此时才后悔,晚了。”


    傅珩轻易便制住了她胡乱踢蹬的双腿,随即利落地抽下她的腰带,将那双不断挣扎的手腕捆住,拴在了床头的栏上。


    孟清辞青丝散乱,如墨般铺陈枕上,几缕散乱发丝遮住了她半张脸,剪水秋瞳中盈满了惊惧之色,不敢相信他如此癫狂,赶忙服软的认错:“我错了,你饶过我这一次。”


    傅珩慢条斯理的,将手指按在自己玉腰扣上,嗓音依旧是独对她时才有的低沉温润:“别怕,今日我轻些。”


    这话听在孟清辞耳中,却只叫她汗毛倒竖。她急得声音里漫上哭腔,手腕不住地挣动:“你放开我,求你了!我错了,真的,别在这儿,别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今日很多了[比心]


    预收文《锁金枝》爆好看


    王元贞救萧衍一命,萧衍却恩将仇报,强取豪夺


    萧衍身受重伤弥留之时,看见一女子,韵在光影里,头戴青玉莲花观,垂下两条飘带,眉心一点观音痣,恍若神仙妃子下凡


    本应报救命之恩,他却做尽卑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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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古早狗血,1v2,男全洁,女主娇弱 美人×枭雄


    2、杜撰架空乱炖,群雄割据


    3、强取豪夺梗


    第33章 第 33 章 轻挑慢拢


    傅珩来得极急。一路快马疾驰, 披着满身未化的山间夜霜,衣袂间挟着凛冽寒气。此时见了孟清辞,反倒不疾不徐起来。


    ‘啪嗒’一声轻响, 傅珩腰间的玉扣应声松开。


    孟清辞下意识地挣动被缚的双手, 一段纤细楚腰在月光下不自觉轻扭,如风中颤动的柔枝。


    月华泠泠, 映亮傅珩凛冽的轮廓,脸色深冷阴鸷, 叫孟清辞蓦地生出几分惧意。她下意识想向后缩去,却被他结结实实压在原地,分毫动弹不得。


    傅珩抬手掐住她的下颌, 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他声音低缓,字字清晰:“你要叫干爹, 我认了;你不想困在府里,我依你;你日日一掷千金,我也从未说过一个不字。”他指节微微收紧, 俯身逼近,气息冷冽:“唯有一个,你不该动想要摆脱我的念头。”


    床榻上渐渐染上傅珩身上的松柏木香, 是孟清辞如今在熟悉不过的气息, 像是刻入了她的骨髓。


    她这段时间像是对傅珩产生了生理喜欢, 久不见他便会想, 想念他身上的味道, 想念他怀抱的温度,想他指腹的触感。只想靠近,贴紧, 温存厮磨。


    这感觉并不汹涌,只如暗潮潜生、丝缕缠绕,却偏偏因此更叫孟清辞心惊胆寒。


    她眼底的惧意如薄冰般清晰易碎,傅珩凝视着那双几乎能将人溺毙的美眸,轻易便读懂了其中无声的惊惶。


    傅珩修长的食指依恋的描摹她的眉眼,仿佛在抚慰一件弥足珍贵的珍宝。细长的眼眸渐渐有了温度,嗓音轻柔,循循善诱:“别怕,你不过是喜欢我。”


    他指尖划过她的鼻翼,朱唇,下颌,细颈,轻点在她心口处,眉眼舒展,心情愉悦的说:“你这里亦有我。”


    一阵剧烈的战栗毫无预兆地窜过孟清辞的脊椎,如一股阴寒的蛇流,倏然窜遍全身,让她几近窒息。


    孟清辞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视的癫狂之色,她很识时务的立刻放软了姿态,眼波流转间漾起一层氤氲的水光,声音又轻又糯,带着恰到好处的娇怯:“我没有,我不过不过是和你撒娇撒痴,你这样疼我,怎会真同我计较呢?”


    傅珩轻笑一声:“知你想我,这便疼你。”


    她像是傅珩少时得的那把名琴,总是抚不够。


    往日抚琴,总是轻.挑.慢.捻,琴音骤起,如惊雷破空,弦身剧颤,几欲断裂,发出痛苦的哀鸣。


    孟清辞美眸涣散的望着头顶的一处放空,她的胸口不住的起伏,朱唇微张,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她每每不容他,他便直到要害,毫无节制的肆意征战。只今日,今日似乎没有


    然而,她从不知道傅珩能做到这个地步,他竟然竟然


    屋内散开一股异样的气息,令她熟悉有陌生,有什么让她心里绷着的弦断了,令他羞愤欲死。


    傅珩下榻来倒一杯清茶一仰而尽,口中还残留一丝她的味道:“想知道,若是我今夜我来,你会如何?”他叹息一声:“你不会想知道的。”


    孟清辞此刻哪里还听得进他半分言语?她的双手早已被松开,猛地掩住了脸。指缝间先是漏出几声破碎的呜咽,随即那单薄的肩膀便止不住地轻颤起来,泪水竟比话语更先决堤。


    傅珩见她吓成这副模样,折回榻上,将人搂在怀里哄:“好了,你只是太喜欢我了,别怕。”他顿了下,勾唇道:“我很喜欢。”


    孟清辞今日仿佛被人彻底击碎了那层坚硬的壳,终于露出了里头最柔软的芯子。她破防的哀泣起来,身子一抽一抽地发着抖,任傅珩如何低哄劝慰皆无济于事。


    最终,她竟是哭得力竭,昏昏沉沉地在他怀中睡了过去。


    傅珩抱她在怀里,如璋如玉的面容如渊如海,深不可测,良久,将混了自己心头血的一杯水全数唯给了孟清辞。


    次日,天光方才破晓,大雄宝寺内便响起隆隆钟声。沙弥们早课的梵音如潮水般阵阵传来,涤荡着山间的晨雾。


    孟清辞被傅珩用厚重的披风裹紧,一路抱下山去,香车宝马绝尘而去。


    自大雄宝寺归来后,孟清辞便终日恹恹,眉间凝着一缕挥之不去的倦意。她似乎不再抗拒傅珩,却也淡得像一潭静水,整个人透着一股疏离的懒散。


    只夜里,烛影摇红,待傅珩多了几分亲近依赖。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只在黑暗中生长的情愫。


    傅珩想她年纪小,从不识情滋味,又性情刚直倔强,动了情,一时心绪南平,遂并不挑破。


    这日,孟清辞便独自倚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她眸光迟滞地望向半阖的窗牖,反复想着前两日与朱幼宜所言。


    到最后,她手中紧紧攥着一柄绣了“海棠春醉”的团扇,指节微微泛白。


    霞光端着一碗冰镇酸梅汤轻步进来,碗外已凝了一层细密的水珠。见她仍是独自倚坐,神情疏懒地望着窗外,不由在心底暗叹一声。


    她走近,将沁凉的瓷碗轻轻搁在案上,柔声劝道::“姑娘,用些酸梅汤吧,消消暑,人也精神些。”


    孟清辞听霞光唤,回过身来,执起瓷碗,用了小半碗酸梅汤,那沁凉的酸甜似将胸中的郁结稍稍驱散了些许。


    她将碗轻轻放下,眼底已恢复了几分清明,对霞光淡声道:“去将墨松唤来。”


    霞光近日瞧着孟清辞越发沉默寡言,心下担忧,却也不便多问。见她吩咐,便低声应了退出去。不多时,便领着墨松轻轻步入室内。


    墨松上前一步,恭敬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孟清辞眉目间凝着一片疏淡,从袖中抽出一张纸笺递过去:“去请衙门里办楔书的书吏过来。你将这上头的账目再仔细核算一遍,”她语气平静无波,“这单子上所列的田产、铺面、房产,所有产业都过户到三爷名下,一手过户,一手过银票,叫长房提前备好。”


    墨松闻言一怔。毕竟这些时日,孟姑娘只喜欢置办些华服美饰,若说她爱慕虚荣、贪图享受,偏又从未见她穿戴,只命人收入库中便再无问津。


    倒更像只是借此由头出府闲逛。似今日这般直接要买产业,确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心下诧异,双手接过单子粗略一扫,饶是他经手傅珩名下无数庞大家资,也不由暗吸一口凉气,暗自咋舌:好家伙,这位姑娘果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手笔之大,旁人所不能及万一。


    墨松凝神又细看了一遍清单,心中有数:若他所料不差,这纸上罗列的,怕是朱氏一族全副家底,竟连族田也赫然在列!


    他思忖片刻,正待抬头回话,却撞上孟清辞冷冷瞥来的目光。那眼神淡得像初化的雪,却没来由叫他脊背一寒。


    墨松言辞愈发谨慎,试探着开口:“那……是否要请朱家的主事人及族长一同前来?毕竟……这些产业……”他话未说尽,意有所指。


    孟清辞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中的团扇,扇面漾起细微的风声。她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讥诮,冷声道:“这就不必你费心了,自然是楔书上写了谁的名字,我便与谁交割。”


    在闽州,风吹草动皆难逃巡抚府的耳目,朱家那点事,墨松自然心如明镜。


    朱家纵是位居染料商会之首,说穿了也不过一介白衣商贾。上任家主没有儿子继承家业,如今各房挣得厉害,只要不影响每年缴纳税银,他们关起门来撕扯那点家私,巡抚府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多加理会。


    这位孟姑娘可不是什么菩萨烂好心肠,向来对闲事漠不关心。


    墨松万万没想到,不过与那朱家大姑娘见了一两面,竟会陡然插手朱家这滩浑水,这分明是要替那势单力薄的孤女撑腰做主了。


    虽说朱家资产颇丰,可在巡抚府眼中终究算不得什么。然而此事牵动朱氏全族生计,并非寻常买卖。


    置产事小,倾覆朱氏事大,墨松并不敢擅专。


    他恭谨应下孟清辞的吩咐,拿着单子,一转身,便径直朝着傅珩的书房疾步而去。


    傅珩书房内,墨松垂首敛目,将孟清辞与朱家大小姐如何在大雄宝寺相识、往来细枝末节一一禀明。


    傅珩静默听着,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食指,在那张朱家全部产业的清单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发出极轻微的声响。


    “单子留在我这儿,”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你先下去吧。”


    墨松不敢多言,恭声应了一句“是”,便悄然退出了书房。


    孟清辞听霞光来报,说傅珩将那张单子扣下了,她冷嗤了一声。


    随即,她身姿袅娜优雅,漫步精神的起身坐在了梳妆台前,执起牙梳,不紧不慢地将散乱的鬓发一一理顺,动作间自带一段风流态度。随后搁下梳子,拣了支点翠蝉鸣钗斜斜簪入云鬓,又戴上一对水头极足的翠绿葫芦耳坠。那翡翠色泽莹澈,随着她细微的动作于耳畔轻荡,漾开一点流光。


    最后,她指尖蘸了胭脂膏,对着菱花镜,徐徐晕染唇瓣。不过片刻,镜中人便褪去了方才的慵懒,眉目间重新缀上了明丽鲜妍的颜色。


    手中扔拿着那把绣海棠春醉的团扇,跨进了傅珩的书房。


    只见美人轻执团扇半遮玉容,更衬得螓首低垂,蛾眉宛转。眼波流转间似含情凝睇,风华清靡,仪态万方。她腰细如柳,不堪一握,行步时裙袂轻扬,一双玉腿修长匀称,于轻纱之下隐约可见其形,步履姗姗,恍若春云映月,秋水涵星——


    作者有话说:一直是个生物钟在变的人,昨天临时出去办事儿,又赶上姨妈来前难受,就这样了。


    日更可以保证,时间,目测不是半夜了。感谢小可爱们理解。


    推文《天命》


    王元贞救萧衍一命,萧衍却恩将仇报,强取豪夺


    萧衍身受重伤弥留之时,看见一女子,韵在光影里,头戴青玉莲花观,垂下两条飘带,眉心一点观音痣,恍若神仙妃子下凡


    本应报救命之恩,他却做尽卑劣事


    排雷:


    1、古早狗血,1v2,男全洁,女主娇弱 美人×枭雄


    2、杜撰架空乱炖,群雄割据


    3、强取豪夺梗


    第34章 第 34 章 皆如珍宝


    傅珩于书案间抬首, 细长的眼尾微扬,冷肃的黑眸中倏地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讶异。故作不知问她:“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孟清辞一双含情目嗔他一眼,笑眼弯弯:“不欢迎我?”


    傅珩:“怎会!”


    他从前只觉她清艳脱俗、不染尘媚, 宛如冰雪塑成的莲, 骨子里透着不容侵犯的神性之美。叫他想要攀折,拉她于自己一同进世俗的泥潭里。


    何曾见过她此刻模样, 似暗夜初绽的妖魅,又似林间倏忽现形的精灵。


    那双清凌凌的眸子盈盈漾水, 眼波流转间仿佛藏了无声的钩,只那么轻轻一瞥,便似能将他整颗心都攫了去。她目光中缱绻的情意几乎要溢出来, 甜如蜜,软如云,才一眼, 就叫他心口发烫、呼吸微滞。


    可下一刻,念头陡转:她便是以这般情态穿庭而过,柳腰轻摇、莲步生姿。不知落入多少下人眼中。傅珩眸色一沉, 戾气顿生,几乎想要将那些窥见的眼睛一一剜去。


    他甚至生出卑劣的念头他想将她藏起来,锁进深楼高阁, 唯他可见、唯他可触。她的娇、她的媚、她这一身招摇的风情, 合该只属于他一人。


    却又怕她因此更厌恶自己, 勉强压下心底的龌龊, 一时间心绪翻涌, 五味杂陈。


    他自然为她难得的主动与用心而欢喜。可这欣喜之下,却泛起一层晦涩的苦意,她这般示好, 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即便他用了种香,她仍旧抗拒于他,自从大雄宝寺回来后,她看似温顺,实则郁郁寡欢。


    她如今主动前来讨好,不过是有求于他,为的也不过是他的权势财富,而非他这个人?


    思及此,傅珩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笔管,指节微微发白,可他仍旧移不开眼,目光贪恋地锁在她身上,清醒地沉溺于她的艳光之中,心甘情愿地栽进她似有还无的温柔乡里。


    不过数息之间,孟清辞已踱步至他宽大的桌案前,半个身子慵懒地压在那堆公文上。绣着海棠春醉的团扇轻巧一抬,便勾住了傅珩的下颌。她语带几分娇嗔质问:“是么?我怎么觉得,你是心疼我花你的银子了?怎么,这么快就腻了我?”


    微微散开的衣襟因她前倾的姿势,泄出一段月中聚雪般的肌肤,翠碧色肚兜边缘若隐若现。傅珩眸色倏然转深,呼吸不着痕迹地重了几分。


    他一把扣住她执扇的手腕,声音里掺了些许吃味的哑:“呵,爷的心都掏给你了,还差区区银两。”指腹摩挲着她细嫩的腕间皮肤,语气却强横,“一个朱家,我几时放在眼里?”


    孟清辞眼尾轻挑,含嗔带媚地睨他一眼,手腕灵巧一转,团扇不轻不重地点在他心口:“你们男人说的总比唱的好听。眼下倒也罢了,日后你总要明媒正娶个正室夫人。你是知道我的脾性的——”她声音拖得绵长,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威胁,“脏了的男人,休想再上我的榻。”


    自跟随傅珩以来,她从未过问这些,今日主动提起,反倒让傅珩心口发热。他目光灼灼,语气笃定:“我从来只有你一个,何来别人?”


    他稍顿,声音放软,“委屈你再稍等等,我已派人去寻你家人。若实在不成,也必给你一个风光的身份。”他指尖用力,一字一句道:“我傅珩的女人,绝不会叫你受委屈。”


    他伸手欲揽她入怀,却被孟清辞娇笑着旋身躲开。她斜倚在对面的桌案边,似笑非笑地睨着他:“确实委屈。无媒无聘地跟了你,可知外面那些人说得有多难听?”


    孟清辞心下却暗忖,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若换个寻常姑娘,怕是早被他这番“深情”打动了。


    “此事是我不周。”傅珩理亏的讷讷一句,对外唤墨简进来,交代道:“去查。本官倒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敢嚼巡抚府的舌根”


    墨简躬身叉手,恭声应道:“是。”自始至终未敢抬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掩上门扉。


    傅珩抿紧薄唇,耳根罕见地泛起薄红,却仍强辩道:“你只当疼我一回。世上哪个男人见了你,还能做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孟清辞冷哼一声,团扇轻点案上那张明晃晃的单子,正是朱家产业的明细:“说的好听,那何时派人把事儿给我办了?”


    傅珩向后靠进圈椅,目光幽沉地盯着她:“你竟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来与我说情,值得吗?”


    团扇不轻不重地落在他肩头,她嗔怪道:“我乐意日行一善。吝啬便直于我说。”


    “自来到闽州,我何曾对你小气过?”傅珩轻叹,眼底浮起一丝暗光:“我替你办成这事,你也该日行一善,予我些甜头才好。”


    孟清辞轻盈一跃,坐在他桌案边缘,裙裾如花绽开。俯身朝他轻笑,嗓音娇得能滴出水来:“老男人果真狡猾,净会拿好话哄人。你想怎样?说来听听。”


    傅珩眸色幽深,声音低沉:“我听老宅的人说,你从前最爱舞技,连太子都为你的舞姿倾倒。自你跟了我之后,却从未见你舞过一回。”


    “娱人之技,不过尔尔。”孟清辞嗤笑一声,美眸妖冶地斜睨他:“这般陈年旧醋也吃,也罢,今日便便宜你了。”


    说着,孟清辞便轻巧地跃下他的桌案。足尖微点,翩然起舞,身姿宛若春风中拂动的细柳,柔韧相济,刚柔并蓄。


    傅珩不由得想起那日在长公主府,远远于桥上,见孟清辞翩跹起舞,便知她腰肢极软。后来在罗帐之间,那一握纤软更令他如痴如狂。却不知她能腰肢款摆间冶姿摇曳,风流诱惑。


    却又截然不同。那日她的舞大气磅礴,刚柔并济,似出征的将军涤荡人心,叫人心潮澎湃;而今她一颦一笑、一转一瞥,却皆化作无声的蛊惑,如暗夜幽兰悄然吐芳。眼波流转间似诉情、似邀约,无声无息,却烧得他血脉沸燃。


    傅珩只觉得膝上的指尖无端一酥,他不自觉地五指收拢,悄然握紧成拳。


    叫她撩拨的心猿意马,再按耐不住,猛地起身,圈椅随之哗啦一声向后倒去,他却浑然不顾。


    一步跨前,手臂环住她纤细腰肢,将她牢牢锁入怀中,低头便吻上了那两瓣娇艳朱唇。


    她的回应让傅珩激烈忘情,险些失控,在沉沦前猛然抽身,黑眸里翻搅着情念欲.海。


    孟清辞早已扣开他的玉带,软弱无骨的手在他结实虬结的腰腹上徘徊,叫傅珩倒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她作乱的小手。


    他复杂难辨的望着怀里面色绯红,美眸迷离的美人,这朵他用心血浇.灌的娇花,此时因情意,绽放的愈加艳丽。


    孟清辞添了朱唇,似是甘美回韵,娇软取笑他:“怎么了?如今改了主意,要做柳下惠了?”


    傅珩心中挣扎翻涌,分明是她主动求欢,并非他用强,此刻教他如何舍得放手?


    只是,倘若她事后翻脸怪罪,亦或是要避子汤,又不知要费多少工夫才能将这小祖宗哄回来。他喉结滚动,艰难地低声道:“我今日……尚未备避子汤。”


    孟清辞却伸出一只纤臂勾住他的脖颈,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心口,垂眸轻语:“往日不过自惭身为奴婢,生怕生了孩子也要低人一等,自然不愿。可你既已许我正妻之位,又何须再避子。”


    “当真?”傅珩心头猛地一震,忍不住攥紧她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意:“你当真愿意……为我生儿育女?”


    孟清辞嗤笑一声,眼波斜睨:“谁能保证必是儿子?”


    傅珩急忙道:“不……不是非要儿子。只要是你生的,不论儿女,皆如珍宝。”


    闽州外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车上婢女劝道:“小姐何必如此着急,只要有王爷在,傅大人还能另娶她人?”——


    作者有话说:傅珩:功夫不负有心人


    孟清辞:呵,叫你乐一会儿。


    这是1号的,这章掉落20个红包给全订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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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元贞救萧衍一命,萧衍却恩将仇报,强取豪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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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强取豪夺梗


    第35章 第 35 章 新婚燕尔


    云消雨歇, 孟清辞趴在榻上,露出一节惑人堕落的香肩。


    “你那舞姿,怎么也不像是安义侯府请的女先生能教出来的。”傅珩为她擦去额角的细汗, 撩开似绸缎般顺滑的乌发, 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打破一室旖旎:“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日渐相处中, 傅珩愈发觉得她的谈吐眼界与气度心性,绝非一个寻常奴婢所能及。他不由疑窦丛生, 莫非想起了自己的身世?然则,究竟是何等门第,才能养出这般离经叛道、甚至敢于口出狂言的女子?


    孟清辞有气无力的哼哼:“嗓音里带着一丝虚软的嘲弄:“记起什么?记起如何扭动腰肢、跳舞取悦男人么?”她转过头, 眼风如刀,鄙夷地瞥向他:“你又当我是什么出身?勾栏瓦肆出来的?”


    傅珩眸色一沉,捏住她雪白肩头的手略带惩罚地用了几分力, 引得她轻颤了一下。“莫要胡言。”他冷声警告,声音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哑。


    孟清辞痛得抽了口气,反手“啪”地一声打在他的手背上, 一双美目含着薄怒瞪向他:“分明是你先提起的,倒来怪我?你满脑子里何曾有过半点正经东西!”


    傅珩方才得了她几分好颜色,见她霎时又要恼了, 赶忙缓了神色, 连声赔不是, 温言软语地哄了起来。


    可傅珩本就生性多疑, 餍足后, 脑子清醒了些,他将温香暖玉搂在怀中,下颌轻蹭着她的颈窝, 看似温存无限,出口的话却仍是试探:“你怎么忽然便想开了?可是那朱家大姑娘劝你了?”


    孟清辞毫不客气的手肘怼傅珩的肋下:“你好没意思,少拿疑心来猜我,你若是不愿意,大不了,立时出去叫人端一碗避子汤来,我喝下去,就干净了。”


    傅珩忍者疼,将人搂的更紧些,忙告饶:“是我的不是,惹你不痛快,你且绕我。”


    “你不是的还少吗?”孟清辞讥讽:“就没见过哪个男人榻都没下去,便要疑神疑鬼起来。”


    傅珩心知她指的是安义侯府那日,他冷眼旁观傅鸿轩设计陷害她之事,一时语塞,只讪讪别开视线。


    孟清辞径自起身拢好亵衣,伸脚不轻不重地在他小腿上一踹:“莫要拖延,还不快起来,叫人出去把事儿办了。”


    “你的事情,我又何时不上心,书吏和账房早就在门上候着了。”傅珩一把抓住她作乱的脚,爱不释手的摩挲,尤稀罕不够,抵在薄唇上。


    她如珠圆润的脚趾忽感湿热,她‘嘶’的一声,抽回腿,捡起地上褶皱又裂开下摆的衣裙,又埋怨的嗔怪他:“斯文败类。”


    傅珩被气笑了,却拿她没有办法,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词,总能不重样的骂他。


    孟清辞草草穿戴整齐,将一头青丝松松挽起,随手扯过傅珩的一件玄色披风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她旋身踏出内室,方才的种种情态顷刻消散,面上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疏离。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似的红痕。


    她不知道还要于傅珩周旋多久,说不怕是假的,她怕自己愈陷愈深,怕她自己对他日渐产生习惯,更怕这具年轻的身体经不住生育之苦。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想到傅珩在安义侯府的冷眼旁观,想到那些逼迫,她无论如何都意难平,宁愿冒险一试,也要博得个快活自在。


    孟清辞匆匆理好衣妆,便命人请来了朱幼宜。


    凭着朱大老爷生前亲笔手书,以及他的私印,书吏和账房又都是傅珩打过招呼的,朱家的产业易主交割,办的出奇的顺利。


    待一切落定,朱幼宜站起身,竟郑重其事地向孟清辞行跪谢大礼。


    孟清辞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托住:“这是何意?”


    朱幼宜眼眶泛红,手指紧紧攥着那只盛满银票的木匣,颤声道:“大人和姑娘的大恩,幼宜此生无以为报。”


    旁的书吏与账房皆垂首侧立,佯作未见。两人的算盘珠子刚都打出火星子,二人虽对此番结果早有预料,心下仍不免骇然。


    账房倒还镇定些,毕竟孟清辞每日支取的银钱皆经他手拨出,他对巡抚大人宠爱这位姑娘的程度,早已习以为常。


    那书吏却是头一回见到这位孟姑娘。如今闽州城内皆传,她是巡抚大人放在心尖上的人。今日得以亲见却是惊为天人,只叫他更为震惊是这位主儿的手段。


    他万万想不到,一向清冷自持、无欲则刚的巡抚大人,为讨这位孟姑娘欢心,竟弹指之间令朱家倾覆。


    他甚至不敢想象,今日之后,整个朱家乃至闽州豪绅世家将因此事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这位孟姑娘竟是一寸族田都没留给朱氏,这与掘人祖坟、毁人宗祠又何异?


    “哎~”孟清辞长叹一声:“我与大人不过是怜惜你,与我一样都是身如浮萍的孤女罢了,你还要登船,莫要误了时辰。”


    她转身唤来墨松,郑重吩咐道:“你亲自替我送朱姑娘上船,务必稳妥。”


    墨松躬身领命,肃然应下。


    朱幼宜与孟清辞辞行,语气恳切而不舍:“此去一别,山高水远,再见不知何期。唯愿姑娘与大人珍重万千,琴瑟和鸣,终成眷属,早日得续麟儿之喜。”


    孟清辞像是听进去了,一副欣然领受的模样,抬手与她作别。


    待送走朱幼宜,孟清辞命人重新为账房与书吏奉上新茶,又取了两个红封递予二人。


    二人入手一摸,便知其中竟是银票,顿时受宠若惊,忙不迭地起身,恭恭敬敬向她行了大礼。


    他们心中澄明:连墨松管事那般身份的人都任这位孟姑娘随意差遣,自己又岂敢有半分怠慢?


    此后,孟清辞便不再如往常那般日日出府游逛,反倒愈发频繁地前往傅珩处。每每傅珩伏案批阅公文,她便静坐一旁,为他缝制亵衣、腰带、荷包等贴身之物。两人之间一种无声的缱绻悄然流动,竟好似一对新婚燕尔、如胶似漆的眷侣,颇有一番伉俪情深的景象。


    直至一个多月后,孟清辞被诊出了喜脉。


    傅珩闻讯,竟欣喜若狂,当下厚赏全府下人两个月月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日傍晚两人温存过后,傅珩将孟清辞拢在怀里,大掌覆在孟清辞的小腹上,来回摩挲。


    傅珩心中本不愿她过早有孕。她昔日所言,他字字记在心底,总担忧她年纪尚轻,身骨未完全长开,恐难承受生育之苦。


    然而另一方面,他又难以按捺地渴求一个孩子。


    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将这缥缈不定的关系握实几分,证明她真真切切,是属于他的。


    “明日我需往水军营巡查,约莫要去几日。你若是闷了,想出门散心,务必多带些人手。我将墨松与墨白都留给你,凡事有他们照应,我亦安心些。”傅珩语声温存,低低道:“只你如今有孕在身,完事都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孟清辞听闻此言,心脏难以抑制的狂跳起来,却克制自己不去看傅珩,而是嗓音轻柔问:“要去几日?”


    傅珩最是受用她这副全然依赖他的模样,故意笑问:“怎么,我还没走,你便不舍得了?”


    孟清辞叹一口气:“你不在我会怕,你不是说,我离不得你。”说完还往他怀里靠了几分,似乎很是舍不得。


    傅珩含糊其辞道:“放心,几日而已,不会叫你如何的。”——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开学顺利,本来昨天是不发1号的,然后脑子每天产量就这些,结果今天又迟到半小时,先欠着,看哪天爆发一次,本周已经更新超过两万字了哦,谢谢大家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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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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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元贞救萧衍一命,萧衍却恩将仇报,强取豪夺


    萧衍身受重伤弥留之时,看见一女子,韵在光影里,头戴青玉莲花观,垂下两条飘带,眉心一点观音痣,恍若神仙妃子下凡


    本应报救命之恩,他却做尽卑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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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雷:


    1、古早狗血,SC,男主狗,女主娇弱,体型差,年龄差


    2、杜撰架空乱炖,群雄割据


    3、强取豪夺梗


    第36章 第 36 章 动用私刑【已修】


    傅珩甫一离城, 朱家便似暗中窥伺的鬣狗,率众围堵于巡抚府邸之外鼓噪闹事。


    孟清辞近来嗜睡,正沉溺梦乡。骤然被一阵苍老凄厉的嘶嚎声骤然扰醒。


    她身上发沉, 眼皮发重, 纤指挑开墨蓝色的帐幔,声音里带着未醒的倦, 与被打扰不快,问:“什么声音?外面发生何事?”


    外间做绣活儿的霞光听了孟清辞发问, 心下暗怪,墨松在外院办事不力,叫在巡抚府外吵闹不休, 惊扰了姑娘的清梦。


    霞光赶忙撂下手中的活计,掀开珠帘,走进罩门, ,一面利落地为孟清辞挽起床帐,一面温声回话:“是朱家那些人寻上门来了。墨松已经前去打发了, 想必一会儿就平息了。”


    孟清辞讥讽道:“早不来,晚不来,专挑这时候来, 真是有意思。”


    说完便起身下榻, 坐在梳妆台前梳整一翻, 手执团扇, 朝着外面去。


    霞光跟在后面劝:“姑娘若是去了, 岂不是给了他们脸面,由着墨松将人打发了便是。”


    孟清辞冷笑一声:“打发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借了谁的胆子, 敢来巡抚府门前闹事。”


    霞光担心的提醒:“姑娘,您还怀着孩子呢,别让他们这些不长眼的冲撞了您。”


    孟清辞:“今日打发了,还有明日,不如料理了干净。”


    霞光扶着她仍旧劝:“做不过几日,等大人回来了,自然饶不了他们。”


    孟清辞呵笑一声:“他们不就是趁着你们大人不在,才来发难,真以为你们大人不在,我奈何不了他们。”


    墨松在巡抚府大门外,见着孟清辞从里面出来,额头瞬间冒了汗,赶忙迎上来:“姑娘怎么出来了,可别让这些没长眼的冲撞了您。”


    霞光怨怪的怼他:“还不是你办事不利索,吵醒了姑娘午睡。”


    孟清辞叫人抬来一把椅子,放在门口,她慢条斯理的坐下,还闲适的喝了口茶。


    朱家人见她一副蔑然姿态,简直气得跳脚。正坐在地上哭嚎的朱老夫人顿时瞪起一双浑浊老眼,嘶声嚎叫道:“就是你这个骚狐狸精,蛊惑了巡抚大人,强夺我朱家家产!枉顾王法,逼我们朱家上下上千条人命去死!你年纪轻轻,心肠怎就如此歹毒?”


    朱老夫人的声音陡然尖利,几乎撕裂空气:“生得这副狐媚模样,就是来祸害我们闽州风水的!按族规,合该把你这种妖孽活活烧死!”


    霞光叫气得当下忍不住上前一步,呵斥:“老东西满嘴湖沁,什么东西,也敢在巡抚府门前撒野。”


    “呸,小娼妇,也敢在老身面前张狂,想必和那骚狐狸一路货色。”朱老夫人张牙舞爪的想要上前。


    巡抚府门前,带刀侍卫闻言“唰”地一声凛然出鞘,横挡在朱家众人面前,刀光泛寒,逼得人不由倒退几步。朱家二爷和三爷见状,慌忙将自家老娘往回拉扯,假意低声劝阻。


    孟清辞这才缓缓抬眼,朝门前扫去,乌泱泱一片,朱家老老少少竟来了百来号人,竟还有持棍的家丁。


    墨松俯身贴近,在她耳边低语:“姑娘放心,墨白已赶往府衙调兵。”


    孟清辞却不恼,只嗤笑一声,声音清冽:“嚷得再凶,又有什么用?不如你现在就绑了我,就在这巡抚府门口点一把火,烧给整个闽州百姓看看。看我究竟会不会现出原形,又到底是什么妖精。”


    朱老夫人一听,像是捉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立刻扬声道:“大家都听见了!她自己认了!今日我们朱家就学一学清君侧,为闽州除了这祸害!”


    朱老夫人猛地扭头,朝两个儿子急使眼色。朱老二会意,转头看向朱氏老族长,压低声音劝道:“族长,我娘这话……虽不中听,却也有几分道理。不如我们就……”


    老族长闻言,抬眼看向孟清辞那张年轻淡漠的脸,心中一股压不住的恨意翻涌而上,恨她夺了朱氏的家产和族田,叫他们朱氏危在旦夕,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动摇。他嘴唇嗫嚅,刚要开口,却被墨松一声厉喝骤然打断。


    “我看谁敢动!”墨松横跨一步,目光如刀,声音掷地有声:“今日谁敢上前一步,定叫他血溅当场!”


    就在此时,远处脚步纷沓,墨白已率府兵疾步赶来,顷刻间将朱家众人团团围住。


    朱老族长被这一嗓子喝得猛然醒过神来,他们此刻是站在巡抚府门前,可不是在朱氏祠堂里任他们说了算。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不甘,上前一步,朝孟清辞勉强拱手道:“姑娘,我们朱氏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不知姑娘为何非要紧逼,要将我整个朱氏置于死地?”


    孟清辞将他方才的神色变幻尽收眼底,闻言只玩味地一笑,反问道:“证据呢?”


    朱老族长一怔,几乎没反应过来:“……什么?”


    孟清辞目光再次扫向人群,除了朱氏百十来号族人,四周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


    这其中想必,更夹杂了不少来自其他世家豪族的眼线,都在观望这一出,巡抚府门前的大戏。


    她不急不缓地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搁在一旁的小几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口口声声说我置你们于死地。”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可你们不都还好好站在这儿么?青天白日、巡抚府前,尊法之地,想要给我泼脏水,定我罪,说我逼迫朱家,要么你们现在死一死,要么就拿证据出来。”


    她唇角微扬,语带讥诮:“至于那些妖魔鬼怪、狐媚祸水的荒唐说辞,还是收回朱氏祠堂,关起门来耍罢。”


    朱老族长不想这女子年轻不大,却不是面皮薄的,被她一番犀利言辞,堵得老脸羞红。


    再看四周森然肃立的府兵,以及这位自始至终从容不迫的年轻女子,心知这小女人是个硬茬子,根本不吃撒泼吓唬那一套。


    朱老族长心中暗恼:也不知朱老大那闺女是如何攀上这等人物,竟如此棘手难缠!眼看今日硬碰绝讨不了好,他只得强压怒火,勉强端着一族之长的体面,朝前拱了拱手,试图仍以理服人,缓声道:“姑娘明鉴,先前您收走了朱家全部产业,甚至有我朱氏全族赖以生存的族田。没了产业和族田,叫我们朱氏一族如何生存,等同置朱氏一族于死地。何况此事未经我朱氏一族同意,岂不与强抢无异?巡抚大人一向爱民如子、清誉在外,想来姑娘也不愿因一时之举,损了大人的清名罢?”


    孟清辞像是极为赞同般微微颔首,问道:“既然如此,便将契书拿来。若你所言属实,我即刻当着众人的面,将产业如数奉还。”


    朱老族长又是一怔,茫然反问:“什么……契书?”


    孟清辞语带讥诮,声调扬高几分:“你说产业是你的,便是你的?口口声声说我强夺,总该拿出朱氏产业与族田的白纸黑字、官府红印来当众作证才是。”


    她目光扫过众人,言辞陡然转厉:“难不成你空口白话,说什么属朱家,什么就属朱家?今日你说我强夺朱氏产业,我便成了强夺之人;来日你若说陛下的龙椅原本也该属你朱家,是不是也要陛下,把龙椅给你坐一坐?”


    “你……!”朱老族长被她这一番放肆之言气得浑身发颤,惊怒交加,再也绷不住那张苍老的脸面,怒声道:“休要信口雌黄,给我朱家泼脏水,你果真歹毒,三两句便要我们朱家扣上诛九族的大罪!”


    孟清辞抬起团扇打断朱老族长:“行了,少要插科打诨,把楔书拿出来,咱们对峙。”她美眸熠熠生辉:“话说在前头:污蔑栽赃,依《昭德律》亦是重罪。以朱家产业的作价,这量刑最轻也是流徙三千里。”


    朱老族长见根本糊弄不过去,只得道:“朱家老大去世后,族里还来不及去衙门交割此事,但是按照族规,我那大侄子,他没有子嗣,产业自然是要传给他的兄弟子侄。”


    孟清辞悠闲的晃着团扇,认真的听着,眉头都没有蹙一下:“这是你们族里自己的事情,你们来不及去交割也不是我逼的,毕竟那时候我还不在闽州。”


    朱老族长被她一番软中带刺的话堵得心口发闷,却也只能强压怒火,沉声道:“不知姑娘是如何得到的产业,无论如何,还请您高抬贵手,物归原主。”


    孟清辞却轻轻一笑,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刚刚赶到的书吏杨伦身上,招手道:“你来得正好,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一说,我买卖朱氏产业,到底合不合规矩?”


    书吏杨伦应声上前,朝朱氏众人正色道:“孟姑娘购置朱氏产业时手续齐备,契书上明明白白有朱家大爷的亲笔签名、私人印信,更有他的手书为证。一切流程皆符合律例,绝非强夺。”


    朱家二爷忍不住厉声打断:“不可能!我大哥早已过世,怎么可能亲自交割?他的产业,自然该由我们朱家子弟继承!”


    书吏杨伦将带来的文书徐徐展开,在朱氏众人面前一一呈示。朱家人个个面色如土,惨淡无声。几个站得近、识得字的百姓也伸头望去,一看之下,不由得哗然!


    那契书上白纸黑字、朱印鲜红,确确实实是朱家大老爷亲手画押,将朱家全部产业尽数卖出。


    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议论纷纷:“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让朱家大老爷做出这等决绝之事?”


    有人欷歔:“我听说,朱大老爷和两个兄弟不是一母同胞,肯的是防着被吃绝户呢呗。”


    亦有人附和:“你别说,还真有那意思,据说朱氏的产业几乎都是朱大老爷挣来的,不想叫人夺走也是人之常情。”


    听着众人人云亦云,越说越难听,朱氏族老也面色阴沉,不再遮掩,直言道:“姑娘,您这是被大姑娘骗了。她一个女儿家,根本没有处置朱家产业的权利。朱家的产业,从来只传男不传女,理应由族中男子共同议决。”


    “那是你们朱家关起门来的事情,我只认楔书不认人。”孟清辞闻言轻笑一声,语气却陡然转厉:“且先不提你们污蔑我一事。我只问一句:你们口口声声朱氏的规矩,难道朱氏的规矩还能草菅人命?大得过王法?大得过国规么?”


    朱老族长顿时神色惶然,连忙躬身道:“朱氏不敢,朱氏万万没有这个意思!今日前来,也只是想恳请姑娘归还本属于朱氏的产业。”


    孟清辞神色清冷,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听不懂人话?我只认契书,衙门也只认契书。我真金白银买的,朱家就算告到京城,律法如山,依然如此。”


    “你……”朱老族长气得胡须直颤,“你这是要打破世家豪族的百年规矩!今日你对朱家趁虚而入,来日就能如此对其他世家豪族,就不怕惹怒整个闽州的世家豪族,群起而攻之吗?”


    孟清辞团扇半掩,轻笑一声,目光扫向人群:“在哪儿呢?你叫他们站出来,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群起而攻之’法?”


    围观的百姓被她这番话逗得哄然大笑。


    朱老族长怒道:“你以为你动的只是朱家?你动摇的是所有世家大族的根基!他们岂会善罢甘休!”


    孟清辞却淡淡道:“那他们最好活得久一点,别死了之后,还要惨的叫族人吃了绝户。”


    百姓中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大笑。朱家众人脸色愈发难看。


    朱老夫人再忍不住,嘶声吼道:“你这小骚蹄子嚣张什么!不就是仗着一身细皮嫩肉爬床的浪荡货色,真当自己能耐了?我倒要看看你能张狂到几时,将来哪个主母容得下你?进门第一个就弄死你!”


    孟清辞似笑非笑,瞥她一眼,扬声道:“来人。辱我,便是辱巡抚大人,给她掌嘴。”


    知府跟着巡抚大人一同去巡水军营,只留了他这么个书吏,杨伦立即向衙役递了个眼色,两人应声出列,利落地将朱老夫人押跪在地,抬手左右开弓,便是几个耳光。


    朱老夫人是故意一照面就羞辱孟清辞的,她想年轻小姑娘到底面嫩,叫她吓唬一通,自然乱了心神,惧怕万分,还不是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只朱老夫人万万没想,面对她的羞辱,孟清辞全无后宅女子在外的矜持,今日面对朱家百十来号人,这女人八风不动,面皮都没红一下,丝毫怯懦之色。


    此刻竟然还要在大庭广众对她动手。她尚未回神,已被一掌扇得口齿溢血,哀嚎一声,竟生生落下一颗牙来。


    朱二爷、朱三爷急喊:“住手!快住手!你们这是动用私刑!”


    —————————


    书吏杨伦横眉冷目的站出来,仰着下颚,摆足了衙门派头:“少要在此信口雌黄,颠倒黑白,你们朱家公然持械在巡抚府门前聚众闹事,朱老老太太更是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傅大人家眷,叫衙役罚她几个嘴巴,已是轻的,何来私刑一说?”


    朱老族长到底人老精明,见朱家尚未真正闹起事端,巡抚府竟已调集了上百名府兵前来镇守。书吏杨伦更是对孟清辞卑躬屈膝,极尽讨好,连衙役的两个皂班都带了过来。


    再瞧端坐在巡抚府门前的孟清辞,绝非寻常闺中女子,年岁虽轻,手段却果决狠厉。朱家今日之举不仅威吓不住这小女子,到时候朱家拿不回产业,恐还要成为闽州的笑柄,怕要鸡飞蛋打,到头来一场空,仅存的颜面也丢尽了。


    想到那些个后果,朱老族长忙上前赔礼:“姑娘恕罪!她老糊涂了,口不择言,您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她这把年纪,再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孟清辞却丝毫不为所动,字字如刀:“她藐视公堂、辱及朝廷命官,按照律法,今日便是当场打死,也是咎由自取。”


    她不再看瘫软在地的朱老夫人,对她的哀嚎声更是恍若未闻。将墨白唤来,吩咐道:“朱家聚众闹事、污蔑官员,猖狂至极。所有参与闹事者一律拿下,主犯、从犯全部按《昭德律》处置。”


    墨白凛然应声,当即率府兵与衙役,将朱家众人并一众仆役尽数拘押带走。他事利落,朱家众人的哀嚎声,求情声,很快便消失殆尽。


    府衙的书吏杨伦眼珠儿一转,觉得此时正是他大显身手,讨好孟清辞的好机会,心生一计。


    他朝前两步,面向围观的百姓,高声讲起买卖产业的规矩门道来。不少百姓原本不识字,又素来畏惧衙门威势,今日难得有书吏亲自现身说法,虽见府兵抓人心中发怵,却仍留在原地,却仍屏息凝神站在原地细听。


    杨伦有意不用官话,也不咬那些文绉绉的字眼,反倒拣出些日常市井间的例子。他深入浅出,条理分明,不过寥寥数语,便将道理掰开揉碎。


    不过片刻,人群中便有人频频点头,甚至高声击掌、叫起好来。


    有人猛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哎呀!敢情是朱家这两兄弟,原本算计着吞吃自家大哥的绝户财,哪想到朱大老爷早有防备!朱大小姐又遇见巡抚府的贵人,朱家吃不成绝户,反倒人财两空,现如今恼羞成怒,便故意来巡抚府门前生事,欺侮巡抚大人的家眷!这般猖狂,简直无法无天!”


    一个身材臃肿的婆子说:“哎呀,我听我那七大姑的八大姨说,自从朱大老爷过世,朱家打着给大老爷守孝的名义没少难为朱家大小姐。幸亏遇见巡抚大人的内眷,真是老天开眼呐。”


    旁边一个拎菜篮的妇人撇了撇嘴,低声道:“又不是一个肚皮爬出来的,自然恨不得把肉啃干净、血喝也干凈!”


    又有人迟疑地插嘴:“可听说……那朱大小姐连一块族田都没给朱家留,一个女子,是不是也太狠了些?”


    他身旁的媳妇立刻怼了他一下,低喝道:“你瞧瞧朱家这阵仗!若不是被逼到绝处,一个姑娘家能这般狠心?依着我看,只怕是被磋磨狠了,才恨毒了!”


    此时,不知谁在人群里幽幽叹了一句:“看朱家这嚣张气焰,连巡抚衙门都敢围,当年朱家大老爷可是去的突然,算是暴毙而亡。别不是里头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吧?”


    书吏杨伦闻言眉头一蹙,悄悄回头瞥向孟清辞。


    只见她眸光微敛,几不可察地一点头。


    杨伦当即会意,转身高声宣道:“诸位乡亲!若对朱大老爷之死存疑、或有线索可提供者,皆可来衙门申报。经查属实者,衙门自有赏银酬谢!”


    一时围观百姓纷纷交头接耳,心思异动起来,有的还和书吏杨伦攀谈起来。


    若是往日,这等市井小民,杨伦自然是不予理会,但此时,若是查出朱家大老爷之死另有隐情,岂不是能讨得巡抚大人和孟姑娘的欢心,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杨伦的笑容更真挚亲和了几分,不厌其烦的听着百姓零零碎碎的‘线索’。


    远处拐角巷子里,停着一辆青帷马车。车窗帘掀起一角,恰好将巡抚府门前这场风波尽收眼底。


    车外,婢女金秀倾身,低声轻语:“小姐,这朱家也太不中用,枉费您一番筹谋,只怕到了牢里,经不住拷问,再给咱们倒出来。”


    马车里,沈云夕扶正发钗,神色未动,眼底却掠过一丝冷诮:“无妨,不是在被准了一处戏,也该上场了。”


    她本就不指望朱家能成什么事,不过借此试探那女子虚实罢了。却没料到,傅珩所钟意的,竟是这般不识体统、当街与人争执的庸俗之辈。


    她漠然收回目光,素手轻摆。


    金秀会意,转身匆匆而去。


    巡抚府门前,孟清辞见这场闹剧已近尾声,正欲起身回府。


    恰在此时,一声凄惶的年轻妇人高呼骤然响起:“姑娘且慢!求姑娘发发慈悲,救我一命!”


    霞光见状,连忙唤来两个粗使婆子上前拦住那妇人。见她不顾体统横冲直撞,不由语气带上了几分斥责:“看你衣着打扮,也该是个体面人家出身,怎的如此不知礼数,在此喧哗冲撞!”


    那年轻妇人被拦下后再无法上前,竟“扑通”一声径直跪倒在地,眼中含泪哀声道:“姑娘……不,夫人……求您行行好,救我一命吧,我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


    原本正与衙门书吏说得热闹的百姓,被这一身绫罗、形容凄惶的年轻妇人,乍然一声吸引了目光,纷纷转头望来。


    人群中几个心软的大娘,见她泪如雨下,好不凄惨,,忍不住扬声劝道:“这位夫人快别哭了,咱们眼前这位小夫人最是慈悲心肠,你有什么冤屈苦难,不如细细说来!”


    孟清辞只觉今日之事一桩接着一桩,倒像是早有安排似的。她目光轻扫,见周遭百姓个个神情殷切,一副“我们都指望您了”的模样,不由心中暗觉好笑。


    再看那年轻妇人,一时称呼她“姑娘”、一时又称呼她“夫人”,孟清辞更觉有意思。


    府中知根知底的都称她一声“姑娘”,而外人见她梳着妇人髻,不论年岁几何,自是唤作“夫人”。一个衣着体面的女子,岂会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


    孟清辞唇角微扬,索性又安然坐回圈椅中,轻摇团扇,好整以暇地将那妇人从头到脚细细端详了一遍。


    她美眸含笑,很是不扫兴的问道:“起来罢,你要求我什么事?且说来听听。”


    那妇人依旧跪地不起,还欲膝行向前,却被巡抚府的仆妇牢牢拦住。她唇瓣嗫嚅,未语泪先流,哀哀哭泣起来。


    倒是她身后搀扶着的婢女口齿清晰,代为上前一步,恭敬回道:“启禀夫人,我家夫人是城中程家的五奶奶。自前年五爷纳了一房妾室,便愈发宠妾灭妻,竟将我们奶奶的嫁妆都挥霍尽了。


    这还不算,平日里五爷但凡喝了酒,便总要拿我们五奶奶撒气,非打即骂,从没个好脸色。


    更令人心寒的是,去年冬天,小公子染病,那小妾竟故意拦着不让请大夫,活活拖得小公子没能熬过去。那么小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到头来,全家反倒怪罪我们奶奶照顾不周,叫她日子越发难熬。


    如今那小妾生了庶子,自觉五奶奶碍了她的路,三天两头挑唆五爷动手,打得我们奶奶浑身是伤、旧痕叠新痕。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听闻夫人慈悲,帮了朱家大小姐,求夫人也为我们奶奶做主,允她与五爷和离,求一条活路罢!”


    那婢女这番话,咬字清晰,声情茂,悲悲切切。


    待她说倾诉声毕,如冷水入沸油,在围观的百姓中瞬间炸开。众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即皆是目露骇然,唏嘘声、怒骂声渐起。


    “不想深宅大院还有这等龌龊。”


    “你晓得什么,深宅大院才藏污纳垢,尽做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


    “竟然害死自己的嫡子,磋磨自己的妻子,只为了抬举一个小妾和庶子。”


    “那程家五爷瞧着人模人样,想不到,背地里竟干得出这等宠妾灭妻、逼死亲儿的勾当!”


    程家五奶奶仍旧跪在那里,听婢女说起伤心事,尤其提及幼子惨死,只觉得了她的摧断心肝,单薄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跪在那里埋头低声垂泪,压抑的低泣声碎在风里。


    一时间,人群议论纷纷,皆是为五奶奶抱不平,对程家所为不齿。


    “你倒是个嘴巴利索的。”孟清辞一双美眸含着讶异,将那小婢上下一打量,见她一气说完这许多话,面上纹丝不乱,不由轻笑道:“只一点,我可没有帮谁,不过是顺手方便才买了朱家的产业。”


    那婢女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夫人说的是,夫人明鉴,奴婢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作假,便叫奴婢死后魂魄无依,永堕地狱,受那拔舌碎身、万劫不复之苦!”


    昭德民风,百姓多敬鬼神,这婢女用自己魂魄轮回赌咒发誓,已经是很重的诅咒了。


    甭管孟清辞信不信,周遭众人无不动容,目光在孟清辞与那主仆之间来回逡巡,一时群情戚戚,竟皆屏息凝神,眼巴巴地望着孟清辞,俨然将她当作了能断是非、主持公道的青天。


    孟清辞心中越发觉得可笑,她不过一个后宅女子,傅珩离开不过一两日,她反成了闽州的‘青天大老爷’了。


    墨松早换来小厮去给程家送信儿,此时退回孟清辞身侧,微微倾身,低声禀道:“夫人,程家是闽州一带的制糖大户,家业深厚,与咱们大人,素有往来,关系匪浅。”


    孟清辞闻言,意味深长地侧眸瞥了墨松一眼,手中团扇轻抬,点指书吏杨伦:“杨书吏,你过来。”


    杨伦立刻应声,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巡抚门前的石阶,迅捷地来到孟清辞面前,将身一躬,拱手道:“小的但凭夫人差遣。”


    一旁的墨松素日打理傅珩的产业,与这杨伦打交道不在少数,对他上算恭敬,却从未见他殷勤谄媚至斯,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他眼角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简直有些没眼看。


    孟清辞眼波微转,手中团扇轻摇,对杨伦含笑道:“今日也是赶巧了,便辛苦杨书吏一趟。你将这位程五奶奶好生请去府衙,仔细同她分说分说:若夫家不慈,妻子可否状告?该如何状告?若怀疑家中妾室蓄意谋害嫡子,又该如何报官立案?”


    她语声温和,目光却掠过阶下满含期待的百姓,继续吩咐道:“此事既涉及伦常纲纪,众人又皆关切,你便公开受理,容百姓旁听。也叫大伙儿日后若遇难处,都晓得该如何寻官府求个公道。”


    杨伦听罢,面上顿时掠过一丝尴尬,这分明是个烫手的山芋。可他眼珠一转,旋即躬身应道:“小的明白,定将此事办得妥当。”这位主子不愿意管,便是随便他和稀泥了。


    孟清辞微微颔首,起身便迈过门槛,径自向府内走去。


    才步入影壁,忽闻身后那婢女凄声喊道:“夫人留步!求夫人发发慈悲,他们都惧程家势大,无人肯救我们奶奶!我们奶奶唯有您了,您看在同病相怜的份儿上……”


    孟清辞脚步未顿,只侧首对霞光冷冷一嗤:“去告诉墨松,派人盯着。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怂恿挑事。真当我是好糊弄的?”


    她才用《昭德律》处置了朱家,转头就有这么个“苦主”上门求她帮忙和离。


    呵~~若和离真有那么容易,还用求到她面前嘛,不过是有人见她援手朱家小姐,便以为她是个心软好欺、怜贫惜弱的,不知走了什么门路,找来个与傅珩牵扯甚深的程家五奶奶上门来。


    叫她认了《昭德律》,再破了《昭德律》?是要逼她当众自打嘴巴,毁诺失信?真是好手段。


    还是想离间她与傅珩?还是竟欲借她之手,找傅珩的麻烦?


    不过,管他呢!不论打的什么注意,那人都打错了算盘。她从来不是什么烂好心之人。


    金秀站在人群外的角落看着,目光一路追着孟清辞的身影直至消失在巡抚府朱门之内。她旋即转身,疾步隐入一旁狭窄的巷弄,登上巷内的青篷马车。


    她对着端坐其中的沈云夕轻轻摇了摇头,禀道“小姐,没成。”


    沈云夕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卷,默然片刻,终是化作一声轻叹:“罢了。”


    她抬眼,见金秀欲言又止,问道:“还有何事?”


    金秀仔细斟酌着,终是回禀道:“奴婢观那女子,眉眼神态之间,有点像王妃。”她顿了顿,语气愈发肯定,“不,细看之下,竟是很有些像王妃。”——


    作者有话说:补齐了


    傅珩:我不在的时候莫怕。


    孟清辞:果然还是权利让人快活


    傅珩:夫人能干


    作者:除了男主苟,这是个爽文,脑子存一下,爽就行了


    第37章 第 37 章 奴大欺主


    孟清辞在府门口待了半晌, 回去后人便懒懒的,像被抽了筋骨似的歪在湘妃榻上。晚膳时对着精致菜肴只动了几筷,便推说燥热难耐, 让丫鬟撤了下去。


    “早说了不叫姑娘出去偏不听, 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主子又不在府里, 真有个闪失,叫奴婢们如何交代?”霞光一面使唤小丫头撤桌子, 一面埋怨碎碎念:“奴婢这便去唤张合过来给您瞧瞧。”


    孟清辞只觉得热的很,因着身孕不敢多用冰,只叫人在三尺外摆了铜鉴冰盆, 那点凉意还没到榻前就化成了暖风。她懒懒地摇着缂丝团扇,扇面上并蒂莲忽开忽合,心口燥热, 属实难熬的厉害。


    她也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颔首笑道:“若是不依你,怕不是要一直念叨我。”


    霞光负气转身出去, 不过半盏茶工夫,便领着张合掀帘子进来。


    这位张合着实有些书呆子气,他将药箱搁下。便一板一眼地为孟清辞请脉, 左右手皆凝神细诊过后, 他双眉紧蹙, 良久沉吟不语, 周遭空气也仿佛随之凝重起来。


    霞光紧张地攥紧了帕子, 急声催问:“到底如何了?你倒是说话呀,莫要吓人!”


    张合憋了半晌,没好气的抱怨:“姑娘的身子早前本就元气大伤, 好容易将养出些起色,怀上这胎已是万分勉强!如今再中了暑气,这、这……哎!”


    孟清辞收回手,听了张合的话,半阖着双眸,将所有情绪敛于其下,竟是一言未发。只兀自起身,裙裾轻摆,便径直进了里间,歪倒在软榻之上。


    霞光在一旁给张合打了好几个眼色,眉梢眼角俱是催促与暗示。偏那张合是个十足的书呆子,全然沉浸在自己的医理脉案之中。


    张合提着一支笔,嘴里絮絮叨叨地斟酌着药味与分量:“我开一剂竹叶石膏汤,用竹叶、石膏、麦冬、半夏、人参、甘草、粳米,外加白术、黄芩安胎,切记石膏要按照我给的量抓,万万不能错了。”(出自《伤寒论》)


    霞光忍着气,耐着性子等张合总算交代清楚了,她手脚利落地帮着收拾好医箱,几乎是半推着将这位书呆子大夫送出了门。


    她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在廊下守着,自己转身便一刻不敢耽搁,径直奔向小厨房,守着红泥小炉,仔细地将那帖安胎祛暑的药煎煮起来。


    孟清辞歪在软榻上,指尖抵着团扇的竹骨,却泄出几分无力轻颤。那细微的抖动藏不住她此刻翻涌的心绪。


    她本就畏惧生育之苦,尤其是在这种医疗没有保障的条件下,若不是为了离开傅珩这个老变|态搏一搏,她怎甘愿怀上这个孩子,越想,便越对傅珩生出蚀骨的恨意。


    孟清辞正自郁郁之时,霞光端着药进来:“姑娘,药煎好了,您且趁热喝了吧。”


    见孟清辞坐起身来,接过药碗,试了试温度,蹙着眉,小口小口的喝了。霞光又劝道:“您如今胎像尚未安稳,万事都得仔细些,可不能再像今日这样了。”


    孟清辞默默将药饮尽,空碗搁在一旁,又接过蜜水细细漱了口,缓过一口气。她倚回软枕,声调悠悠道:““今日若我不出面,凭朱家颠倒黑白的本事,这风波还不知要掀得多高。正好借此事一次了结,也叫那些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魑魅魍魉,好好掂量掂量轻重。”


    霞光闻言也不由蹙起眉:“可不说呢,今日程家五奶奶来得也忒巧合了些,倒像是掐准了时辰似的,也不知安的什么心,专来找咱们的不痛快。”


    孟清辞唇角一勾,露出个冷淡又不屑的笑:“左不过是奔着你们三爷去的,等你们主子回来了,叫他自个儿打发去。只要不闹到我眼前来,我才懒得理会这些伎俩。”


    霞光嘴上应着,心下却暗自思忖:那程五奶奶方才字字句句,分明是冲着姑娘来的。可这话她不敢贸然说穿,姑娘和主子才生出几分情分,她只怕多嘴惹出更多风波,到头来自己反倒要吃瓜落、落不是。


    且说程五奶奶跟着书吏去了衙门,和离之事自然未能如愿。


    最后仍是程五爷铁青着脸将人接回程府,方一关上房门,里头便爆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厮打之声,最后程五爷拂袖摔门而去。


    婢女战战兢兢地进屋,将半瘫在地上的程五奶奶搀起,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忍不住落泪:“您这又是何苦,如今闹成这样,您往后的日子只怕更难了。”


    程五奶奶唇角破裂,渗着血丝,半边脸颊也红肿起来,形容狼狈,眼神却冷得像一口枯井,不见半分波澜。她推开婢女的手,自己踉跄着站起身,歪倒在软榻上,忽地低低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得骇人:“我本来也没指望一个丫头片子能成什么事。”


    程五奶奶拽过婢女,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你去告诉那人,我改主意了。我要他和那个贱人一家三口的命,我的孩子不能白死……”


    婢女心惊胆战的颤抖起来:“主子,您这又是何必,不如拿了和离书,离开程家这个魔窟,若是事发,杀杀可是大罪。”婢女最终也不敢说出‘杀夫’二字。


    程五奶奶目光空洞:唇角扯起一个惨淡的弧度:“离开?天下之大,何处容我?得罪了程家,我娘家又岂敢再认我这个女儿?”


    婢女仍旧劝一句:“奶奶,那人若是不愿呢?”


    程五奶奶诡异一笑:“由不得她不愿,那丫头一看便是巡抚心尖儿上的人,巡抚大人不在城中,府衙府兵任她调遣,若是叫巡抚大人知道,她趁着自己不在,给他心尖儿上的女人暗地里使绊子,呵呵~~”


    晌午刚过,孟清辞的院外便响起一阵喧嚷吵杂之声。


    霞光放下手中的活计,急急向外走去,心下不免生出几分埋怨,低声嘀咕道:“墨松真是越发不像话,姑娘先前吩咐的事不见回禀便也罢了,如今连府里的日常差事也敢这般怠慢,竟由着人闹到姑娘面前来。”


    孟清辞用过早膳,见晨间天气尚还清爽,便步至园中散了会儿心。归来时,正与两个小丫鬟说着话,手里还拈了几支刚摘的鲜花。


    远远望见自己院门前竟围了三五个婢女并婆子,簇拥着一位衣饰精致的年轻姑娘。那姑娘身形纤秀,翠蓝金枝撒花拽地裙在阳光下隐隐流转动人,瞧着很富贵逼人。


    孟清辞抬手止住了身后两名婢女的脚步,主仆三人悄然停在廊角,颇有兴致地瞧着院门前的这场热闹。


    “怎么,你们巡抚府便是这般待客的?”金秀柳眉倒竖,很是不满的道:“咱们王府的侍卫被你们拦在外头也就罢了,如今连我们小姐也要拦外面?”


    “沈小姐恕罪。此院中有主子书房重地,素来严禁外人近前。如今主子离府未归,未有主子亲令,卑职万万不敢放行,还请您见谅。”墨松纹丝不动的拦在院门外,态度恭敬却不容逾越:“前厅早已为您备好了上等的茶点,陈设雅致,且清静宜人。不如请沈小姐移步稍坐,品鉴一番?”


    “旁人自是旁人,我家小姐岂能与旁人相提并论?”金秀不买账的扬起下颌,质问:“莫非你们主子不在,你们这些底下人,就敢奴大欺主了不成?”


    孟清辞在角落听得真切,唇角不由弯起一丝讥诮的弧度,暗想“奴大欺主”四个字,用得可真真是妙极了。


    墨松眼角的余光瞥见,廊下好整以暇观战的孟清辞,见她唇边那抹冰冷的笑意,只觉得后背发凉,冷汗几乎浸湿了中衣,暗道一句:要遭——


    作者有话说:感谢等待[比心][猫爪]


    傅珩:家里没我不行


    孟清辞:呵,回来要你好看


    第38章 第 38 章 更添风致


    孟清辞那双清凌凌的美眸中却凝着一层冰霜, 不见一分温度。却尽是轻蔑,仿佛眼前不过是一场与她无关的闹剧,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墨松伺候孟清辞已有段日子, 多少摸清了她的性子。若说她对主子存有几分情意、因见其他女子而心生醋意, 他是一万个不信的。


    这位孟姑娘,气性可大得很。先前姚大人的夫人不过多嘴议多言两句妻妾之言, 便惹得她在船上与主子大发雷霆。


    虽说孟姑娘与主子每次吵嘴,都屏退了左右, 可总有几句零碎言语漏出来,哪个都够惊世骇俗,偏主子和改了性似的, 一概不以为意。


    这位主儿全然没有女子的容人贤德,很是离经叛道,最厌恶男子朝三暮□□流浪荡, 处处留情。因此,他万万不能让孟姑娘误会了主子与别的女子有个什么牵扯。


    否则待主子回来,两人再因沈姑娘发作起来, 他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墨松隧神色端肃,断然拒绝:“小的职责所在,如今即便是老夫人亲至, 没有我家主子的示下, 也休想踏入这院门半步。”


    言下之意再清楚不过:亲娘尚且如此, 你在金贵, 还能越过亲娘?你总不好再挑理了吧?。


    金秀确实叫墨松这话堵着了, 一时气闷,深深吸了一口气,竟不知如何反驳。


    霞光和孟清辞自幼都在老安义侯府里, 傅珩彼时正赴任广州,霞光自是不认得此时堵在院门外的沈云夕,更对什么王府一无所知。她只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这般不管不顾要往男子院中闯,实在有些不知礼数。


    可瞧对方前呼后拥的架势,再见墨松虽阻拦却仍恭敬的态度,也心知这姑娘身份不凡。她遂停在院门内,并未现身,只静观其变。


    听到金秀那番话,霞光心头不由得一紧:莫非这沈姑娘与三爷有什么牵扯?若真如此,以沈姑娘出身王府的显赫身份,与自家姑娘实是云泥之别。姑娘性子又刚烈,万一将来受了委屈,该如何自处?


    霞光不由得轻轻摇头,暗骂自己真是糊涂了。旁人或许不知,她可是听的真真的,三爷曾亲口许诺,只要姑娘一个的。


    想到此,她眉头不自觉地蹙紧。看来这位沈姑娘,怕是来者不善。霞光心头不由咚咚擂起鼓来,算算时辰,姑娘逛园子也该回来了,姑娘还怀着身孕,一会儿莫要冲撞了才好。


    沈云夕向来心思细腻,见墨松神色间隐有异样,便已察觉出几分不对。待墨松又一次不自觉地将余光瞥向一隅时,她心下一动,倏然转身,朝那方向望去。


    孟清辞发髻上簪着一朵鹅黄色的月季花,那是小丫头刚在园子里摘来的,娇嫩欲滴,衬得孟清辞愈显清雅鲜妍。她怀中还捧着几枝荷花,一枝绽得正盛,另两枝尚是含苞,似羞似怯地偎在她臂弯间,更添风致。


    沈云夕一眼看见孟清辞,心头猛地一紧,几乎喘不过气来。袖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这个距离,比金秀那日在巡抚府门外远远一瞥要清晰得多,金秀只觉得孟清辞像极了王妃娘娘。


    很快,金秀察觉到自家主子情绪有异,眼神当即凌厉起来,上前一步,厉声喝道:“你是何人?见了我家姑娘还不行礼?傅大人不在,这府里的下人越发没了体统。来人!去教教她什么叫规矩!”


    身后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应声而动,当即就要冲上前去拉扯孟清辞。


    墨松霎时变了脸色,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臂一展便将两个婆子一把推开。那两个婆子猝不及防,踉跄着跌坐在地上,发出一阵惊呼。


    金秀脸色更难看了,不想墨松竟会亲自出手,她冷声道:“墨管事,我们姑娘千里迢迢而来,这就是你们巡抚府的待客之道?莫非是趁着傅大人不在,有人狐假虎威起来?若是让傅大人知道你这般对待我们小姐,到时候怕是剥了你一层皮都不够!”


    霞光只认自家姑娘,见门外动起手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府的哪门子小姐,即招呼院里的几个粗使婆子冲出来。不过眨眼功夫,便将对方带来的两个婆子死死按在地上。


    “你们巡抚府的奴婢反了天了。”金秀疾声厉色呵斥,转身对沈云夕福身行礼:“小姐,奴婢这就去门前唤王府的侍卫来。免得这些不长眼的奴才以为咱们势单力薄,好欺负。若是叫王妃娘娘知道,您在外面受了这样的委屈,还不知道要心疼什么样子,今儿定要和他们讨个说法。”


    “误会,都是误会。”墨松急忙解释:“这位姑娘是我家大人的内眷,并非府上的下人。”心想,幸亏墨白在前门守着,不叫王府的侍卫进府。


    心里则是更加焦灼,生怕孟清辞的脾气上来,到时候,两个祖宗‘硝烟四起’一发不可收拾。


    孟王爷毕竟与主子交情匪浅,墨松实在不愿将人得罪得太狠。可他实在想不明白,一向温婉大方的沈小姐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她在主子面前从来都是娴雅得体,今日这般不依不饶,摆王府的派头还是头一遭。


    “你胡说。”金秀气愤道:“谁不知道傅大人向来不近女色?再说,我们家姑娘和傅大人明明……”


    沈云夕见火候已到,这才缓缓开口:“金秀,住口。”她的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仪,“莫要胡言乱语。”


    孟清辞在安义侯府中磨砺了整整十年,早已练就了一双识人辨事的利眼。看了这样一场戏,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原来是傅珩的桃花寻上门了。


    想来也是,傅珩那样的家世、那样的权势,又年纪轻轻手握权势,这样的男子,又怎会缺少倾慕之人?她目光淡淡扫过那位姑娘,见她与自己年岁相仿,唇角不由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还真有喜欢爹系男人的。


    沈云夕手中团扇轻摇,强作镇定。眼见孟清辞面对这般阵仗,竟自站在原地,八风不动,一语不发,这般沉稳心性反叫她心下越发焦灼,一时竟更加吃不准对方的深浅。


    她原本听闻傅珩自京城归来,竟破例带回一个极受宠幸的女子,这才急忙赶来探个虚实。原想着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毫无根基的寻常女子,并未真正放在眼中。


    反倒是,傅珩既然肯接纳女色,那自己便总算有了嫁给傅珩的指望,否则她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不料她刚到,便得知傅珩因巡视水军营务已出城,本欲待他归来再行拜访,不想听说傅珩养的女子很有几分脾性。


    她不过是暗中唆使朱家与程五奶奶前去试探,怎料这女子竟这怎么能不叫她胆战心惊?


    霞光快步到孟清辞身边扶着她,关切问道:“姑娘游园子累了罢,张大夫可是说了,您不可过于劳累,热头都毒了,咱们还是快回去歇着罢。”


    孟清辞越过沈云夕一众人,往院子里走。


    金秀猛然窜到两人面前,将人拦下,质问墨松:“你不是说,除了您们大人,旁人入不得这院子?怎么我们小姐入不得?她一个没名没分的玩意却入得?”


    墨松忙挡在金秀面前,生怕金秀冲撞了孟清辞。不过瞬息,他额角都冒汗了,孟清辞怀着主子的孩子,这可是主子的第一个孩子,要是在他手里有个闪失,他万死难以谢罪。


    眼见孟清辞理也不理,径直要进院子,沈云夕再难沉住气,对着孟清辞说了一句:“Do you remember me?”


    第39章 第 39 章 做个玩意


    孟清辞从傅珩书房里的游记里, 以及她偷偷拓印的那张海图上,所见多是葡语与马来语,英文确实极少见。


    这位沈小姐的口音虽然有些怪异, 却也叫孟清辞吃惊不小。尤其是这句话里的意思, 心里泛起嘀咕:难道这位沈小姐认识她的原身?


    不过,对于原身的亲人, 孟清辞并不感兴趣。她依稀记得,自己刚穿越来时, 身上所穿的衣料细腻讲究,按规制,绝非是仅仅有钱的商户可享用的锦缎, 原身的家世至少是有些身份底蕴的权贵世族。


    那时她约莫五岁,论规矩,不论她去到哪里, 婆婆子丫鬟必是寸步不离,仆婢们决绝不会叫小主子落单。


    就这,原身竟就这样丢了。更蹊跷的是, 多年来竟未曾寻到一丝线索、一点风声。要说其中没有猫腻都难呐!


    孟清辞不是原身,对原身的恩怨没兴趣,更不想让人知道她通晓外文, 只装作鄙夷的冷声对墨松吩咐:“什么人都敢放进来撒野?还称什么小姐, 连官话都说不利索。”


    “回姑娘, 这是英圭黎语, 连小的也不会。”墨松打圆场道:“沈小姐素有才名, 精通好几门番邦语言。”


    墨松随傅珩在广州多年,协理市舶司事务,常出入怀远驿, 与番商打交道久了,也通晓好几门番邦语言。他早闻这位沈小姐素有才名,精通数种番语,却不想她还会极少用的英圭黎语。


    虽未完全听懂她所言何意,但墨松心思缜密,当下不动声色,只默默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孟清辞秀眉微蹙,极不耐烦:“管什么圭,什么黎的,和我有何干系?好好的心情,倒叫人败了个干净。”她嫌弃的摆手打发道:“还不将你们爷的‘贵客’请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真是晦气。”


    从头至尾,她再未瞧沈云夕一眼,径自转身踏入院中,毫不避讳地朝霞光吩咐:“去把院门关上,别什么野猫野狗都放进来乱吠,叽里咕噜,尽说些听不懂的鸟语。”


    霞光连忙应下,转命婆子闭门。


    院里的婆子素知孟清辞在巡抚府中的地位,巡抚大人规矩多大的主儿,这院子还不是随便孟姑娘出入。也不管墨松管事还在门外,忙不迭应声,“砰”地一声便将院门重重合上。


    饶是霞光早已习惯孟清辞言辞锋利,此刻也不禁为门外那位沈小姐暗自难堪。外头霎时一片死寂,她回头望了一眼紧闭的院门,终是无声一叹,随即掀帘跟进屋内。


    金秀被孟清辞一番指桑骂槐,气得脸色铁青。她们姑娘是孟王妃的亲侄女,自小被金尊玉贵地养在王妃身边,虽无郡主之名,却有如亲生,在蜀地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金秀当即指向那紧闭的院门,对墨松疾言厉色道:“你们巡抚府欺人太甚!竟敢如此轻慢我们姑娘,便是看不起孟王府!此事王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墨松素来长袖善舞,世故圆滑,此刻却只觉得脑中一片嗡鸣,思绪乱作一团。孟姑娘的嘴皮子真叫厉害;再看沈姑娘一副身形微颤、摇摇欲坠的模样,他简直自己也恨不得眼前一黑、当场晕厥过去才好。


    这局面,他实在圆不回来了。


    墨松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勉强开口,胡诌道:“还请沈姑娘千万海涵,我家姑娘素来是这个脾性。前些日子刚与主子闹了些不快,如今见了主子的客人,自然没什么好声气。绝非特意针对沈姑娘,万万请您勿要放在心上。”


    沈云夕心砰砰的的跳个不停,心想:实在是太像了,不论是长相还是言谈举止,实在是太像了,如果不是这姑娘眼里的陌生疏淡不似作假,她都要以为青天白日里活见鬼了。


    金秀见自家主子紧盯着紧闭的院门,像是被魇着了,上前扶住沈云夕的手臂,暗暗用了三分力道,给自家姑娘打眼色。


    “原是我来得匆忙,偏又不巧,不知府上另有贵客,以致唐突,惹出这番误会。待傅大人回府,云夕再备礼登门,亲自向他致歉才是。”沈云夕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抹清淡的笑意,又道:“今日便不再多扰了”


    沈云夕说完,便步履匆匆地向府外走去。


    金秀不明所以,来时明明说好了,定要给那个勾引傅大人的“狐狸精”一点颜色瞧瞧,怎的姑娘突然就改了主意?金秀饶是心中腹诽不解,也只能扶着自家姑娘往外走,却发觉姑娘的手竟抖得厉害。


    墨松见沈姑娘并未深究,虽觉意外,却也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赔笑道:“沈姑娘言重了,您能大驾光临,是巡抚府的荣幸,真是蓬荜生辉。”


    他嘴上说着客套话,却丝毫不敢出言挽留,心中暗忖:当真是一山难容二虎。沈姑娘今日这一出,恐怕绝非偶然。


    墨松只佯作不知,面上仍是一派关切,问道:“不知沈姑娘打算在闽州停留多久?眼下住在哪处馆驿?小的也好派人打点周全,让我家大人略尽地主之谊。”


    金秀见沈云夕神思不属、默然不语,便揣度着她的心意,代自家姑娘与墨松周旋了几句。


    墨松一路将人送至门外,直到眼见沈云夕的马车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长街尽头。他独自立于府门前,双眼微眯,神色渐凝。


    墨白瞧见墨松神色肃穆郑重,好奇上前,低声询道:“出了何事?”


    墨松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长长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只怕是要出大事了。如今只盼主子能早日回府。”


    马车内,沈云夕紧握着团扇的指节不住地轻颤。天知道,就在方才看见那女子的第一眼,她便已动了杀心。无论缘由为何,这个女人,她绝不能留。


    但心思又百转千回,自到闽州,她连日试探,她深知傅珩对那女子极为看重。不仅允她调动府兵,整个巡抚府更是外松内紧、戒备森严、固若金汤。


    沈云夕想在傅珩的地盘上,想要动他心尖上的人,简直难如登天。


    沈云夕眼前挥之不去的,尽是那女子方才轻蔑倨傲的神态。那举止、那性情,实在太像了。她百思难解:怎么可能呢?当年她明明确认过的,她头上流了那么多血,还怎么可能活?


    沈云夕又想:可若是她真的活了,己又该如何自处?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还是……根本在伪装?


    她很快又摇了摇头,兀自否定。以她的骄傲,如果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是绝不可能容忍自己无名无分、委身于人做个玩意的。


    马车内,沈云夕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若她……果真忘了?可这遗忘,能持续一辈子吗?


    倘若有一天她忽然想起一切……那自己必将万劫不复。


    她这些年博览群书,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方讨得王妃欢心,王爷些许看重,才在孟王府站稳脚跟,她能的,她如今一样可以,不,她比她做的更好。


    她既然已经死了,怎么能回来?沈云夕缓缓闭上双眼,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她绝对不允许她还能回来,她绝不能坐以待毙,决不能让自己沦入任人宰割的境地。


    一旁的金秀从未见过自家姑娘如此失态慌乱,只敢缩坐在靠近车门的位置,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她隐约觉得,姑娘这般模样,必定与巡抚府中那位神似王妃的女子有关。直觉遏住了她所有疑问,令她一个字也不敢多问。


    巡抚府内,霞光趁着孟清辞午歇,悄悄寻到墨松,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你这差事是怎么当的?朱家那桩事已经惹得姑娘动了胎气,今日竟还由着人在院门前撒野。你是真嫌自己命太长不成?”


    墨松愁眉不展,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这位沈姑娘来自蜀地孟王府。主子一向看重与王府的情面,实在不好轻易开罪。”


    “沈姑娘平日最是端庄得体,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一反常态。”墨松抱怨道,观霞光神色,问:“姑娘那边可还安好?千万别为这事气坏了身子。”


    墨松想到孟清辞在浙江知州府里,只因几句闲话便气得昏厥的旧事,后颈顿时沁出一层冷汗,仍心有余悸。


    霞光撇嘴,不屑道:“什么大家闺秀,说得倒好听,背地里不还是行些后宅的下作手段,打量着,谁瞧不出来她今日存的是什么心思似的。”


    似是瞧出来墨松怕什么,霞光也不卖关子吊着他,语气稍缓,宽慰道:“你放宽心吧。没瞧见咱们姑娘连正眼都懒得给她一个吗?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否则你还能好好在这里?”


    墨松听她这么一说,犹如吞了颗定心丸,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回实处,长长舒出一口气。当即深深一揖到底,语气诚恳:“小的在此谢过姑娘大恩!”


    霞光侧身避开,以袖掩面,轻啐一声道:“呸,少在这儿油嘴滑舌的!”


    仿佛是听见了墨松的心声,傍晚时分,傅珩果然提前回来了。他一身风尘,步履未停,径直便朝着孟清辞的房中走去。


    墨松闻声急忙追了出去,却只在府门前看到墨简正指挥着小厮忙碌的身影。他快步上前,急声问道:“怎么今日就回来了?主子人呢?”


    墨简一边吩咐下人将傅珩的行李搬进府中,一边耸肩答道:“这还用问?主子归心似箭,自然是去见孟姑娘了。”


    墨松听罢重重一拍大腿,脱口道:“坏了!”


    墨简一脸不解,忙问:“出什么事了?”


    却见墨松哎哟一声,再顾不上多说,转身便朝着府内疾步奔去,却也是来不及了。


    屋内并未点灯,孟清辞扶着软枕,懒散的歪在软塌上,心中焦灼如焚,正反复盘算着脱身之计。


    未怀孕之前,她虽可出府,傅珩也从不阻拦,却每次皆是前呼后拥、护卫随行,难有半分机会。


    此番傅珩巡查水军营,离开的时间并不算长。她并无十足把握。傅珩此人心思深沉难测,若这分明是一次试探,自己一旦失手,往后只怕再难有机会。时机稍纵即逝,她必须慎之又慎。


    可今日见了那姓沈的女子之后,她越发只想尽快离开这处处隐伏的是非之地。


    孟清辞胸|脯起伏,正烦躁的摆动着团扇,却听外面有人推门进来。


    那脚步声沉沉,步子稳健,不像是霞光。她不由得直起身子,朝着门外轻声问道:“是谁呀?”——


    作者有话说:上一章没空间说这个语言的问题,这章交代了下,大家看的认真我很开心呀。[比心][猫爪]


    预收文《天命》


    王元贞救萧衍一命,萧衍却恩将仇报,强取豪夺


    萧衍身受重伤弥留之时,看见一女子,韵在光影里,头戴青玉莲花观,垂下两条飘带,眉心一点观音痣,恍若神仙妃子下凡


    本应报救命之恩,他却做尽卑劣事


    排雷:


    1、古早狗血,1v2,男全洁,女主娇弱 美人×枭雄


    2、杜撰架空乱炖,群雄割据


    3、强取豪夺梗


    第40章 第 40 章 娇纵蛮横


    傅珩连夜赶路, 衣摆处沾染了尘土,一路风尘仆仆回来,, 想见她的念头如野草疯长, 缠绕心间。


    好像被种香的那个人是他,而非她。事实是他确实陷入了她的温柔乡, 想到临别前她的眷恋与不舍,即便知道她是受到种香的影响, 真心掺着几分虚幻。他仍旧处理了公务后,急匆匆一刻不停息,披星戴月, 疾驰而归。


    推开正房的房门,长腿跨步迈进屋内,那熟悉的嗓音叫他心尖发软。熟悉的淡香裹着暖意袭来, 一瞬间熨帖了他所有焦躁与疲惫。


    他目力极好,即便屋内昏暗,仍旧看清了榻上的娇人儿。


    小姑娘斜倚在软枕间, 云鬓半散,青丝如墨流淌肩头,一身素色亵衣外只松松披了件外衫。


    她闻声撑起身子, 抬眼望来, 眉目疏懒, 可能因为怀孕的缘故, 疏淡冷傲的眉眼间多了抹柔和光辉。


    傅珩脚步顿在原地, 近乡情怯,竟是一时无言。


    孟清辞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山似的压来,严严实实掩去了门边最后一缕微弱的月光, 心头不由猛地一紧。


    待那轮廓在昏暗中清晰——竟是傅珩!


    她愣怔了下,下一瞬,美眸倏然骤冷,仿佛凝了一层寒霜。二话不说,伸手就抄起小几上茶盏,看也不看便朝傅珩劈头盖脸地砸去!


    傅珩全然没料到她这般反应,下意识抬手要挡,又恐力道反震伤了她。迟疑间被茶水混着茶叶泼了一脸,幸好那茶水早凉了,未伤了面皮。


    茶盏坠地,闷声滚落毯上。


    孟清辞赤着脚便跃下榻来,径直扑到傅珩身前,又推又搡地将人往外赶。声音又冷又厉,字字如冰珠砸地:“你还有脸到我面前来?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若在平日,傅珩单只手便能轻易制住她。可如今她怀着身孕,气性又这般大,他半分不敢用强,只得步步后退,眼睁睁瞧着房门“砰”的一声在他面前重重合上。


    他伫立门外,一身狼藉,脸上茶叶滴水未干。阴鸷之色渐渐覆上眉宇,怒意压得声音又沉又冷,:“你这是为何?”


    孟清辞的声音自门缝里透出:“滚。”


    心想:狗男人,叫女人堵着门欺负她,还想自己给好脸色不成?她半真半假的将傅珩打发了,自己则早早去榻上歇了。


    傅珩满腔风尘仆仆的炽热,顷刻间被这盆冷水浇得彻底冰凉。他额角青筋微跳,怒意翻涌,几乎立刻就要抬手破门而入,想叫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恰在此时——


    “主子!主子!”墨松狂奔而来,也顾不得礼数,一把拉住傅珩的胳膊,急声道:“有要事禀报!”


    傅珩被他这么一拽,理智勉强回笼。他阴沉着脸,最后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终是转身,随墨松大步走向书房。


    一进书房,他沉身坐入圈椅,周身气压仍低得骇人。他细长的眼眸半阖,掩住其中翻腾的暗色,声音听不出情绪::“什么事,说罢。”


    墨松喉头一滚,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只余目光闪烁,竟一时语塞。


    傅珩指节叩响桌面,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冷硬。他掀起眼皮,眼底那点未尽的怒意混合着不耐,几乎化为实质::“磨蹭什么?”


    墨松被呵斥得浑身一颤,再不敢犹豫,只得硬着头皮,将朱家的事、程家五奶奶的蹊跷,连同沈小姐不寻常的举动一一道来。


    他每说一句,傅珩的脸色便沉下一分,直至最后,书房中的空气几乎凝滞,只余灯芯噼啪轻爆的微响。


    墨松顶着那道几乎要将他刺穿的阴鸷目光,继续回禀:“关于程五奶奶之事,姑娘觉得内有隐情,命属下暗中详查。最终发现,程五奶奶的贴身婢女曾私下与沈姑娘的丫鬟金秀会面,二人交谈许久,期间还有拉扯推搡之状。此外……此外……”


    傅珩向后靠入圈椅,面容隐在阴影里,瞧不出情绪,只声音听来平淡莫测:“还有什么?”


    墨松深知这平静之下压着怎样的不耐与怒意,连忙俯首:“府衙给奴婢传话,审讯朱家人的时候,朱家人招供,朱家二爷事先见过沈姑娘。今日沈姑娘来府上的行止也很是蹊跷,堵着姑娘发难,姑娘不曾理会,沈姑娘自己反倒莫名慌张起来,最后还对姑娘说了句英圭黎语。


    属下觉其有异,去问了懂行的通事,沈姑娘那句话的意思竟是‘你还记得我吗?’。


    属下觉得很是蹊跷,姑娘是在祖宅大小姐身边长大的,怎么会认识蜀地的沈姑娘?”


    傅珩沉默良久,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插几根羽毛,就真当自己是凤凰了。”


    墨松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暗想:主子和孟姑娘果真天生一对,连骂人都这般如出一辙的刻薄。


    傅珩指节轻敲桌面:“朱家的人,不用留了。”


    墨松颔首应是。


    傅珩沉吟片刻,方沉声问道:“她听了那英圭黎语,是何反应?”


    墨松垂首,将孟清辞当时的言行仔细复述了一遍。


    傅珩听罢,抬手按了按突突跳动的额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这脾气……还真是半点不肯吃亏。


    他就丝毫没担心,她这般不管不顾,将孟王爷给得罪了,会向自己发难?这姑娘真是薄情的很。


    “孟王爷,早年曾丢过一女,苦寻多年未果。听闻那位小姐天资非凡,幼时便能说番邦语,孟王爷视若珍宝。”傅珩眸色深沉似夜,声线微冷,吩咐道:“明日你寻个由头,将沈云夕逐出闽州。另派一队精明人手暗中跟随,她一举一动,事无巨细,皆需回禀。”


    墨松神色一凛,当即躬身:“是,属下遵命。”


    傅珩又将霞光唤至跟前,细细询问这几日孟清辞的饮食起居。听闻她因朱家之事动了胎气,他面色倏地沉了下去,眸底隐有寒霜凝结。


    默然片刻,他喉结微动,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这几日……她可曾提起过我?”


    霞光干咽了一下,垂眼不敢直视,暗中一咬牙,终是违心回道:“主子不在的时候,姑娘嘴上虽不曾多说,但总是问着日子,婢子瞧着,心里是盼着您早些回来的。也因此,这几日用饭都不太香。”


    傅珩听得她心中有惦念,眉眼间冷厉稍霁,可又闻她未曾好好吃饭,眉头再度蹙起,:“她不用,你们也不知多劝着些?竟就由着她任性。”


    霞光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真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她声音愈发低微,几乎嗫嚅道:“奴婢们自是苦苦劝了的,只……只是……”


    “好好伺候着,下去罢。”傅珩见霞光舌头都打结了,便不再多问,只挥了挥手叫她下去。


    傅珩心知孟清辞正在气头上,此时前去无异于火上浇油,索性先埋首处理起积压的公务。待他再度抬首,窗外已是夜深。他起身简单洗漱,换下一身风尘,仍旧回正房休息。


    呵,一道门,又如何真能拦得住他?


    孟清辞自将傅珩撵走后,便无力地倒在床榻上,一颗心犹自砰砰急跳,难以平复。她下意识地以双手护住依旧平坦的小腹。


    朱幼宜明明说了,只要怀了孩子,她便不再日日离不得傅珩,并且只要生下孩子,这种香便算是解了。


    她怀孕后,与傅珩分开多日,果然如朱静怡所说安然无恙。


    不过,就在刚才见到傅珩,与傅珩共处一室,那熟悉的柏木松香像是浸入了她的骨髓,叫她自然而然的产生依恋之情,就好像,就好像她真的对他


    孟清辞心绪烦乱,在锦衾间辗转难眠。正当时,忽闻房门轻响,一道略沉的脚步声踏破内室的寂静——不必细辨,她也知是傅珩。


    果然,未几时分,床幔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微凉的夜气漫入之间,傅珩已然径自踏上了榻。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寂静的内室,悄然映亮彼此的眼眸。两人的视线不偏不倚,刚好对了个正着。


    傅珩手臂轻环,将她揽近,温声低问:“怎么还不睡?可是热了?”


    孟清辞被他揽入怀中,那熟悉的温暖与气息几乎让她舒适得喟叹出声,可理智却叫她难以接受这般轻易的沉溺。她蹙起眉头,用手推搡着他胸口,仰怒道:“少来招我!自有你那猫儿小姐、狗儿小姐的惦记你去。”


    饶是傅珩博览群书,也从未听过这般别致又泼辣的骂法。他怔了一瞬,不由低低一叹。手臂却将她环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无奈的纵容:“此番是我思虑不周,让你受了委屈。我保证,日后绝不再有此类事情。”


    孟清辞冷笑一声:“人家出自王府,一次便险些将你儿子吓没了,傅大人倒是心胸宽广,还来和我说以后?”


    她心里不舒坦,总想刺他几句,好叫她自己痛快些。


    傅珩凝视着她此刻眉眼含嗔、语带讥讽的情态,心中竟觉爱极这般鲜活气性,可偏又实在招架不住她那两片利如刀刃、不肯饶人的朱唇。


    傅珩握着她的手,细长眼眸中情绪幽深难测。他忽地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你当真……不认得那位沈姑娘?”


    “沈姑娘、沈姑娘,叫得倒亲热!”孟清辞霎时竖起了浑身尖刺,抬起腿便不轻不重地踹他一下,恨声道:“你既这般放不下,寻你的沈姑娘去便是,何必在我这儿旁敲侧击!”


    心知傅珩是疑心了什么,又来试探她是不是恢复了幼时的记忆。


    她深知,此刻无论怎样应答,他都未必尽信,只怕早已暗中派人详查。既如此,索性娇纵蛮横的敷衍过去。


    傅珩却擒住她细白的足踝,不容她退却。他抬眸深深望进她眼里,薄唇倏然印上一抹温烫,竟轻轻吻在她微凉的脚尖。


    孟清辞浑身一颤,似有细密的电流自那相接之处窜遍全身。她足底下意识发力,不轻不重地踩在他心口,细眉轻蹙,声音里染上一缕轻颤:“你……休要不正经,我还怀着你孩子呢。”


    傅珩在她鬓边印下一吻,他敏锐地察觉到她细微的颤栗,那并非表面的无动于衷,他悬了一夜的心才仿佛真正落到实处


    她是谁都不要紧,她如今只能在他身边,只能做他傅珩的女人。小姑娘自己怕是还不知道呢,她这颗心也很快便能有他。


    王氏说的不对,他和他们夫妻并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孟清辞:赶紧找机会离开是非之地


    傅珩:功夫不负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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