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一道身影敏锐地翻过了丞相府的墙头,随即直奔丞相厢房而去。
崔肆归看见自己小心翼翼地从打开的窗子翻了进去。
沈原殷睡觉时不喜有人在,也不喜有刺眼的光亮,因此此时屋内只有微弱的光芒。
他漂浮在空中,像是在梦中,看着另一个自己的所有行为。
帷幔被他悄悄拉开,意料之外地对上了一双明亮狡黠的双眼。
他轻柔地问道:“怎么还没睡?”
沈原殷撑着手坐起身来,他抱住了沈原殷。
怀中人发丝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腰身很细,柔若无骨。
沈原殷悠悠道:“阿祝跟我说,某人脱离大部队快马加鞭回来了,是谁啊?”
他轻笑道:“是谁啊。”
沈原殷睨了他一眼,任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道:“这次出征有没有受伤?”
他道:“没有。”
沈原殷推开他,借着烛光上下打量着他。
崔肆归又抱回去,右手抚摸上沈原殷的后背,脑袋凑到他面前,温柔地亲上去,问道:“怎么了?”
沈原殷没回答他,只是扭过头不让他亲。
他缠上去,黏黏糊糊的讨亲,右手讨嫌地顺着宽松的中衣摸进了腰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发现不对劲。
他也扭头对上沈原殷的脸,只见沈原殷的脸色已经冷下去了,整个人都处于生气的状态。
他有自知之明地收回手,用脑袋去拱沈原殷的肩膀。
沈原殷寒声道:“崔肆归,你是觉得我很好糊弄么?”
紧接着沈原殷抓住他的左手,盯着他手臂道:“你把衣服撩开。”
他僵在原地,左手使点劲想要收回来,却无果。
他沉默半响后道:“只是小伤,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
虽然是夏季,但夜晚的风也带着凉意,晚风顺着窗子吹至床榻,将沈原殷的发丝微微带起。
沈原殷抓着他的左手不放,两人僵持着,直到沈原殷扭头开始咳嗽。
崔肆归有些着急:“怎么又开始咳嗽了,每天有按时吃药吗?”
沈原殷咳得停不下来,感觉到口中的铁锈味,松开崔肆归拿起手帕,捂着嘴咳。
崔肆归一看手帕,上面粘着血迹。
他一摸沈原殷的手,才发现沈原殷双手冰冷,他连忙将沈原殷用被褥裹上,转身去关上窗子,又要去屋外唤人,却被沈原殷叫住。
沈原殷声音虚弱:“回来。”
崔肆归闻言立刻回到床边,想要去抱沈原殷,却被他躲开。
崔肆归声音闷闷道:“我去叫宫中的太医。”
“你的手。”
沈原殷依然执着。
沈原殷蹙眉,有些不理解道:“上个月阿祝就传书说你左手手臂受了刀伤,你不好好养伤,还去战场上骑马射箭。”
“夏天天热,伤口不容易好,反反复复的发炎。”
他抬起头,语气急切又气愤:“本来伤就没好透,你还快马加鞭回京,你是铁人吗崔肆归,你知不知道你伤口发炎引起了发热,现在你浑身都是烫的!”
许是因为情绪起伏,沈原殷又止不住地咳。
崔肆归心疼地去拉沈原殷的手,又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崔肆归仍然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里委屈担心极了,因为发热,脸上泛起了红晕。
沈原殷轻轻叹了口气,俯身去抱住了崔肆归。
“去叫太医,先处理你的伤口和发热。”
崔肆归感受着怀里的人,轻叹道:“沈大人。”
他的沈大人,在乎他,所以心疼他。
他的沈大人,对他最好了。
……
崔肆归已经确定了自己在做梦,本以为即将醒来,但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又到了另一个场景。
这次他没有飘在空中,而是在一具身体里。
面前有一面铜镜,照出人像。
是他的脸,但又不像他。
镜中的人面目成熟,身上带着久经战场的杀伐感,褪去了原本有的少年感。
身着繁琐的黑色衣袍,上面绣着金色的五爪金龙。
“陛下,不好了!”这时有人闯进来,神色慌张。
是阿祝。
他听不清阿祝在说什么,只能看见阿祝的嘴一张一合,眼泪止不住流。
随即他便感受到一股从内散发的心慌和战栗,像是心被抽出了身躯。
他无法控制这具身体,意识只能跟随着身体奔跑。
他跑到了地牢里,昏暗的光线下,他看见了青衣染上了红色,人早已失去生机,脸色发白。
耳边耳鸣突起,让他忽略了旁边被镇压的人。
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最后手足无措的,跪在了青衣人旁边。
他小心翼翼抱起地上的人,寒冷传到他的身上。
他仓惶地将头放在沈原殷的肩上,迷茫地唤道:“沈大人?”
“沈大人,你理理我。”
但终究没有人可以回应他。
他眼前只剩下了红色,再也看不见其他。
一滴眼泪落在了地上。
那是他终成大业的一天,百官朝拜,八方来贺。
那天,他失去了他的爱人,此后余生数年,他再也无法得到一个拥抱。
……
崔肆归突然睁开眼,坐起身,呼吸急促,耳鸣依然不停。
外面天已有暗色,阿祝进来时刚好见到崔肆归醒来。
见崔肆归满头大汗,神色恍惚,阿祝递过去一张帕子,轻声唤道:“殿下,可是梦魇了?”
梦魇?
是梦吗?
崔肆归逐渐平静下来,想起晌午时刚到了行宫,用完午膳察觉困意,于是去睡了一会儿直到现在。
他开口问道:“沈大人呢?”
阿祝道:“应该在议事厅里。殿下,晚宴要开始了,您该换衣服过去了。”
崔肆归掀开被褥,起身迅速洗漱穿戴好,就要去议事厅。
但没成功进去。
他只是一个皇帝厌恶的皇子,在外人眼里,别说实权,手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他母妃留下来的忠心耿耿的太监。
就连舅舅狄将军,也因为种种原因与他生分,这么多年也未曾问过。
议事厅的守卫自然是不会放他进去。
他只是想要见沈原殷一面。
但他运气好,恰巧简然要进去送药,他抓住人,问道:“沈大人何时出来?”
自家大人对崔肆归的态度时好时坏,但综合来讲,应该是对崔肆归是特殊的,因此简然回复道:“里面各位大人在讨论与云常国谈判一事,已经许久了,或许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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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然道:“丞相议完事会直接回院子换装,四殿下若有事可以回去等着丞相。”
崔肆归点点头。
他垂眸在简然手上的托盘,药碗还冒着热气,散发着苦味。
他掏出糖,放在托盘上。
崔肆归看着简然进去,随后门被关上。
是梦吗,可是梦为何会如此真实?
真实到他就像是经历过这些事情,只是又忘记了。
从梦中醒来,那种失去所爱之人刻苦铭心的痛苦,和遭受重大打击的恍惚,直到此时此刻,都未曾消失。
他清楚记得那个拥抱,记得发丝的清香。
他也清楚记得惨白的脸色,记得满地的血液。
崔肆归搬了个小凳子守在院门口,直到看见沈原殷从远处走来,那股情绪才成功消失不见。
他站起身,急促地走到沈原殷面前。
可真到面前时,看着沈原殷那张有生气的脸颊,又不知道说什么。
阿祝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丞相大人能掐着点儿过去,可四殿下若掐着点儿去,怕是会被其他人冷嘲热讽得更厉害,本来宫中日子就不好过。
沈原殷没管崔肆归想干什么,暼了一眼就错过他。
崔肆归跟着沈原殷进了屋,下人正帮沈原殷换外衫。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桌上的一个木盒子。
木盒子是长方体形,没有盖子,里面放着数颗糖,是崔肆归给他的那种。
崔肆归问道:“你没吃过?”
沈原殷合拢大衣,接过简然新换的汤婆子。
沈原殷随口道:“怕你下毒。”
或许是才做的噩梦,崔肆归反应很大,反问道:“我怎么会给你下毒?”
等到他们一行人抵达宴会时,只剩下他们和皇帝的空位了。
丞相与四皇子的位置分开,中间隔了许多人,崔肆归不舍分开,但还是去了自己的位置。
不一会儿,皇帝就带着安贵人等人来了。
安贵人有一位年仅五岁的小皇子,被皇帝开恩由她自己抚养。
她是唱戏出身,在一次表演后被皇帝看中,进了宫一直宠幸到现在。
此次行程皇帝就只带了安贵人和庄妃两位。
庄妃落座在皇帝左下方,身旁跟着她的小女儿乐喜公主。
她还有一个大儿子,便是三皇子崔华温。
庄妃已经不年轻了,但依然保养的好,在宫中生活了数年,早已对皇帝不再爱慕,只一心想要帮自己儿子得到太子之位。
因此看见上位恩恩爱爱的皇帝和安贵人,也只是毫不在意。
众人行礼后,皇帝道:“老三在野外猎得了一匹鹿,今日邀各位一起尝尝。”
三皇子举杯道:“父皇喜欢这野鹿,儿臣便也觉得开心。”
三皇子此前春意楼之事在座不少人都知晓。
给出的说法是,那人根本不是三皇子,只是一个与他长得像的浪荡子而已。
有没有人真的信不说,但至少给出了解释。
但有几位言官还是都约好了将此事明日上报给皇帝,今日一看,倒是不好说得了。
官员纷纷迎合:“三皇子有孝心了。”
二皇子小声吐槽:“装模作样。”
从崔肆归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见二皇子冷笑了一声。
一场宴席,倒是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