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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敢不敢上台,是自己的事

作者:土大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傻柱抱着那卷“天书”,跟抱着个烫手的山芋似的,哭丧着脸挪出了车间。


    晚上,秦淮茹家的饭桌上,气氛格外严肃。


    傻柱哪还有心思吃饭,把那张图纸在桌上铺得平平整整,整个人都快趴上去了,眼珠子都快钻进去了。


    棒梗也凑了过来,他能看懂一点,但那些复杂的标注和公差符号,也让他一头雾水。


    “妈,这个圈里一个叉,是什么意思?”棒梗指着一个符号问。


    “表面粗糙度。”秦淮茹一边给槐花夹菜,一边解释,“就是说这个面要磨得多光。你摸摸咱们吃饭的碗,是光滑的。你再摸摸门口的砖头,是粗糙的。这个符号,就是告诉工人,这个面最后要磨得跟碗一样光。”


    傻柱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桌子,傻乎乎地问:“那我这张脸,算个什么粗糙度?”


    “噗——”


    小当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没忍住,全喷了出来。


    槐花更是笑得在椅子上打滚,指着他大叫:“柱子叔的脸是月球表面!坑坑洼洼!”


    屋里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被这童言无忌给冲散了。


    傻柱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瞪了槐花一眼,却没真生气。他拿起铅笔,在废报纸上,开始笨拙地模仿着图纸上的零件形状。


    棒梗也在自己的本子上画,他画得比傻柱标准多了,还知道用尺子和圆规。


    一大一小,一个画得像模像样,一个画得跟被狗啃过似的,却都憋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夜渐渐深了,孩子们都睡了。


    傻柱还在画,他面前的废报纸已经堆了小山高。


    秦淮茹打了个哈欠,走过去,拿起他刚画完的一张图,只瞥了一眼。


    “手腕还是太死,你看你这圆角,转得跟个方的似的。”


    她拿起铅笔,手掌盖在傻柱的手背上,带着他在纸上画了一个流畅的圆弧。


    “用心去感觉,把它当成你颠勺时的那个锅边儿,手腕要活,要顺着那股劲儿走。”


    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和那股子轻柔又坚定的力道,让傻柱的耳根子莫名其妙地就红了。他低下头,看着铅笔在纸上走出的痕迹,心里那点对技术比武的恐惧,好像也没那么强烈了。


    他忽然觉得,就算最后上去丢了人,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风卷着不知谁家院里的落叶,发出呜呜的声响。屋里,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傻柱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死死盯着纸上那道在秦淮茹手把手教导下画出的圆弧,大气都不敢喘。手背上那点温润的触感已经消失了,可他总觉得那股子力道还在,牵引着他,让他不敢乱动。


    “会了吗?”秦淮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倦意。


    “会……会了。”傻柱的嗓子有点干,他清了清嗓子,拿起笔,自己试着画了一下。那条线抖抖索索,转弯的地方还是僵硬,拐得生硬又别扭。


    “嘿!”他懊恼地把铅笔往桌上一扔,“我这手,天生就是跟大铁勺拜把子的命,它不认识这细巧玩意儿!”


    “勺子颠得好,靠的是腕子上的巧劲。这东西也一样。”秦淮茹把散落在桌上的废报纸叠起来,“道理是通的,你那手腕子连滚烫的铁锅都能耍得团团转,还怕这根小铅笔?睡吧,明天别把盐当糖撒了。”


    傻柱看着她收拾东西的背影,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在灯下显得格外单薄。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把那张宝贝图纸小心翼翼地卷好,揣进怀里,跟揣了个娃似的。


    “那我……走了。”


    “嗯。”


    傻柱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又“咔嗒”一声落了栓。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棒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秦淮茹身后。


    “妈。”


    “怎么还不睡?”秦淮茹回过头。


    “何师傅……他能行吗?”棒梗看着桌上那枚在灯下闪着冷光的螺栓,“那个比武,听着就吓人。”


    “行不行,得上台比划了才知道。”秦淮茹把桌上的铅笔屑扫进簸箕里,“你柱子叔那个人,看着傻,其实心里有杆秤。你把他往绝路上一逼,他自己就能给自己搭个梯子爬上来。”


    棒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拿起那枚螺栓,学着秦淮茹的样子,试着把它和螺母拧在一起。螺纹对上螺纹,轻轻一转,严丝合缝。他忽然觉得,这冰冷的铁疙瘩里,确实藏着一些很有意思的道理。


    第二天一早,棒梗端着碗走进里屋。


    屋里的气味比昨天更重了。贾张氏靠在床头,双眼无神地望着窗户的方向,那里的窗纸破了个洞,透进一丝灰白的天光。她的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轻微的“嗬嗬”声。


    棒梗没先递粥,而是把一杯温水递了过去。


    “先喝水。”


    贾张氏的眼珠子动了动,落在他手里的水杯上。她伸出手,那只手抖得厉害,试了好几次才握住杯子。水洒了不少在被子上,她却毫不在意,仰着头,将温水一口气灌了下去。


    一杯水下肚,她喉咙里的干涩似乎缓解了些,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口浓痰。


    棒梗默默地把痰盂挪到她手边,等她咳完了,才把那碗温热的粥递过去。


    今天的粥比平时稠一些,里面还放了点昨天剩的肉臊子。贾张氏闻到了肉香,眼睛里终于透出一点活气。她接过碗,一勺一勺地,自己吃了起来。动作依旧笨拙,洒得到处都是,但她吃得很专心,连掉在被子上的米粒,都用手指捻起来,塞进嘴里。


    棒梗站在一旁,看着她吃完,然后接过空碗。


    “大……孙子……”贾张氏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


    棒梗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那个……比武……”贾张氏的目光躲闪着,落在墙角的霉斑上,“让那个傻子……别去丢人了……咱家……丢不起那个人……”


    棒梗看着她,看了很久。


    “妈说,敢不敢上台,是自己的事。笑话不笑话,是别人的事。”


    说完,他转身走了出去,再也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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