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满屋子的笑声炸开。
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棒梗,嘴角都咧开了。
就在这时——
“咳!咳咳咳……咳咳!”
里屋,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猛地传来,又急又重,一声紧着一声,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从嗓子眼里呕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傻柱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秦淮茹却没什么表情变化,她利落地放下手里的螺栓,转身从暖水瓶里倒了半碗温水,水汽氤氲。
她把碗递给大儿子。
“棒梗,去看看奶奶。”
棒梗接过碗,一言不发,推开那扇紧闭的门,走了进去。
门关上了,也隔绝了里面的动静。
屋里的气氛却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傻柱搓了搓手,想找句话说,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很快,棒梗端着空碗出来了,里屋的咳嗽声也停了。
他把碗往盆里一放,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人已经坐回了原位,重新捏起了铅笔,低头不语。
秦淮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指着桌上的图纸,声音平稳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所以,要车一个合格的螺丝,第一步,就是把它的‘步子’算准,一步都不能错。”
灯光下,只有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只是这声音里,好像掺了点别的东西,听得人心里发堵。
傻柱坐了一会儿,觉得浑身不自在,找了个由头就走了。
他一走,屋里那点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热闹劲儿,也跟着散得一干二净。
秦淮茹收拾了碗筷,又给小当和槐花掖好被角。
一回头,看见棒梗还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攥着那枚螺栓,正对着灯光发呆。
“想什么呢?”秦淮茹走过去,轻声问。
棒梗抬起头,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妈,厂里那台车床,真能做出这么细的螺纹?”
“能。”秦淮茹的回答干脆利落。
棒梗又问:“那……跟柱子叔锉的那个铁块比,哪个更难?”
秦淮茹想了想,打了个比方:“一个在地上爬,一个在天上飞。”
棒梗不说话了。
他低下头,用指尖一遍遍地摩挲着螺栓上冰冷坚硬的螺纹,那细密的纹路硌得他指腹生疼。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
棒梗推开里屋的门,一股酸腐和浓重药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贾张氏靠在床头,一夜的折腾让她整个人都脱了相,脸色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
棒梗把一碗温粥放在床头柜上,又倒了杯水。
“妈让我给您端来的,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他把水杯递过去。
贾张氏伸出干枯的手去接,指尖无意中碰到了棒梗的手指。
一边是少年的温热,一边是病人的冰冷。
贾张氏的手猛地一缩,收了回去,端着杯子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再没看他。
棒梗站在床边,看着她花白的头顶,喉咙里堵得难受。
轧钢厂。
傻柱要参加全厂技术大比武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每个车间,每个角落。
这事儿比厂里发了新劳保用品还热闹!
食堂里,午饭的队伍排得拐了好几个弯,不少人纯粹就是来看热闹的。
“嘿,哥们儿,听说了没?食堂的傻柱,要跟八级钳工掰手腕!”
“就他?一个掌勺的厨子?他那手是用来颠大勺的,还能拿得稳锉刀?别到时候把锉刀当擀面杖给使了,那可就出大糗了!”
“哈哈哈,我看悬!这不纯纯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屎)吗?”
“就是!厂长也不知道咋想的,这不是胡闹嘛!”
一时间,嘲笑声、议论声、看好戏的起哄声,在整个轧钢厂里此起彼伏。
何雨柱,这个轧钢厂无人不知的厨子,彻底成了全厂最大的笑话。
“嗨,你不知道,人家现在是秦主任的关门大弟子,天天中午在一车间开小灶呢。”
“那顶个屁用!钳工的活儿是靠手感喂出来的,他才练几天?纯纯去台上丢人现眼罢了。”
傻柱在后厨打菜,外面的风言风语跟苍蝇似的直往他耳朵里钻,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手里的铁勺子被他攥得咯吱作响,勺柄都快被他给捏弯了。
中午,他把食堂的活儿往旁边一扔,连饭都顾不上吃,憋着一肚子火,一溜烟跑进了一车间。
秦淮茹正趴在一张大铁案上画图,她没用纸,而是用划针,直接在涂了白漆的铁板上刻画。那一道道笔直的银色线条,看得傻柱眼晕。
“秦淮茹!”他冲过去,一张脸拉得老长,“全厂的人都等着看我笑话呢!这比武……我,我寻思着还是不去了吧?我这三脚猫的功夫,上去不是给你丢人吗?”
秦淮茹连头都没抬,手里的划针在铁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刺啦”长响,一道完美的弧线应声而出。
她吹掉铁屑,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人是我推荐的,厂长是点了头的。你现在打退堂鼓,你告诉告诉我,丢的是谁的人?”
一句话,把傻柱后面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脸直接憋成了猪肝色。
秦淮茹放下划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卷着的图纸,在他面前“哗啦”一下展开。
那是一张真正的零件图,上面画着一个奇形怪T状的铁疙瘩,密密麻麻标满了各种数字和符号。
“这……这画的什么玩意儿?跟天书似的。”傻柱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你比武要做的零件。”秦淮茹的手指点在图纸上的一个数字上,“限时两个小时,给你一块毛坯,只准用锉刀和手锯。看见这个尺寸没有?公差要求,正负五个丝。”
“五个丝?丝是啥玩意儿?”
“你自个儿薅根头发下来看看,大概七八个丝那么粗。”
傻柱的眼珠子瞬间瞪得溜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又低头看了看图纸上那个比他手掌还大的铁疙瘩,腿肚子当时就有点发软。
“我的亲娘嘞!这……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现在知道怕了?”秦淮茹把图纸卷起来,直接塞进他怀里,“拿回去看,晚上我给你讲。看不懂,就照着样子,先在纸上画,画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