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
又一寸。
她的手臂,抖得像筛糠。
汗水,湿透了她那身肮脏的棉袄。
终于!
她的指尖,碰到了尿盆冰冷的边缘。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猛地一勾!
“哐当——哗啦——”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尿盆摔在地上,骚臭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奶奶?!”
棒梗吓得一哆嗦,手里的铅笔都掉了。
他立刻冲进里屋。
只见贾张氏,正死死地,用那只唯一能动的眼睛,瞪着他,嘴里,发出“啊啊”的急促叫声。
她的手指,拼命地,指向窗外。
“许……许……”
她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字。
棒梗愣住了。
他顺着贾张氏手指的方向,看向窗外。
窗外,许大茂鬼鬼祟祟的身影,一闪而过。
再联想到奶奶这反常的举动,和嘴里那个“许”字。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蹿上了棒梗的脑海!
许大茂要害我妈!
“奶奶!你等着!”
棒梗的脸,瞬间就白了。
他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地上的污秽。
他转身,抓起炕上的棉袄,胡乱套在身上,趿拉上鞋,像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猛地,冲出了家门!
他要去找妈妈!
现在!立刻!马上!
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机修车间里,依旧灯火通明。
秦淮茹正和李建国,对着图纸,做着最后的校对。
虽然取得了突破,但她一点也不敢放松。
越是到最后关头,越要谨慎。
“妈!”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喊,猛地,从车间门口传来。
秦淮茹一回头,就看到棒梗,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了进来。
他的小脸,因为急促的奔跑,涨得通红。
额头上的汗,和眼里的泪,混在一起。
“棒梗?你怎么来了?!”
秦淮茹的心,咯噔一下。
这么晚了,孩子一个人跑来,肯定是家里出事了!
“妈!”棒梗跑到她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
“许……许大茂!他……他要害你!”
“他要用……用那个……酸……毁了你的钢!”
“是奶奶……奶奶听见的!”
断断续续的话,像一道道惊雷,在秦淮茹的脑子里炸开!
许大茂!
强酸!
毁掉钢材!
她的后背,瞬间,冒起一层冷汗。
好狠!
好毒的计策!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堆被工人们小心翼翼盖上帆布的铬钼钢。
如果,棒梗没有来。
如果,贾张氏没有偷听到。
那后果……
她不敢想!
“秦组长,怎么了?”
李建国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皱着眉,走了过来。
秦淮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是反击的时候!
她看着儿子那张惊恐未定的小脸,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
“好孩子,别怕。你告诉妈妈,你做得,非常对!”
她把棒梗,拉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然后,她转过身,看向李建-国,那张向来温和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李师傅,许大茂,想毁了我们的料。”
她用最简洁的语言,把棒梗带来的情报告诉了李建国。
“王八蛋!”
李建国听完,那张黝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一拳,狠狠地,砸在旁边的机床上!
“哐”的一声巨响,震得整个车间,都嗡嗡作响。
“这是要断我们所有人的活路啊!”
“老子现在就去扒了他的皮!”
李建国说着,就要往外冲。
“李师傅,等等!”
秦淮茹拦住了他。
“就这么去,我们没有证据。他可以死不认账。”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来搞破坏?”李建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秦淮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不是要来吗?”
“那我们就,请君入瓮!”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静。
“我们,要人赃并获!”
李建国愣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人,第一次,从心底,感到了一丝敬畏。
这份心智,这份胆魄,不像个女人。
像个将军!
“好!秦组长,你说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秦淮茹立刻开始布置。
她先是让李建国,找了几个最信得过的老师傅,把那批真正的铬钼钢,悄悄地,转移到了车间一个最不起眼的,堆放废旧零件的角落里,用破油布盖上。
然后,她又让工人们,找来几块尺寸差不多的,最普通的废钢,放在了原来存放铬钼钢的位置上。
做完这一切,她又亲自,跑了一趟厂保卫科。
值班的科长,一听是“7号机床项目组”的紧急情况,又听说是有人要蓄意破坏生产,当场就惊了。
这可是杨厂长亲自督办的军令状项目!
出了事,他这个保卫科长,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立刻,亲自带着两个最精干的保卫干事,跟着秦淮茹,悄悄地,回到了机修车间。
一场天罗地网,就此,悄然布下。
车间里,大部分的灯,都关了。
只留下几盏昏暗的,用作照明的小灯。
秦淮茹,李建国,还有保卫科的人,全都屏住呼吸,藏在了车间办公室的阴影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车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棒梗也被秦淮茹留下了,他小小的身子,紧紧地靠在母亲身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终于。
在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的时候。
车间那扇虚掩着的后门,被一只手,悄悄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黑影,像老鼠一样,溜了进来。
是许大茂!
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不明液体。
他做贼心虚地,四下张望了一番。
确认没人之后,他便猫着腰,径直,朝着那堆“假钢材”摸了过去。
办公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保卫科长,已经悄悄地,把手枪的保险,打开了。
许大茂走到了那堆废钢前。
他脸上,露出狰狞而又得意的笑容。
他拧开瓶盖。
一股刺鼻的酸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举起瓶子,就要往下倒!
就是现在!
“不许动!”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