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明天起,我带着小当和槐花,搬到厂里分的集体宿舍去住!那里虽然小,虽然挤,但至少清净!”
“这个家,这间屋子,连同你那个瘫在床上,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亲奶奶,就都交给你了!”
“你自己一个人,当你的大少爷,守着你的顶梁柱,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她转身就想去拉两个女儿的手。
搬出去!
把奶奶这个瘫子留给他一个人!
这几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棒梗的天灵盖上。他彻底懵了,彻底慌了。
他可以不在乎秦淮茹,可以不在乎两个妹妹,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
让他一个人伺候一个瘫子?给她端屎端尿?他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一阵恶心和恐惧。
那他还怎么上学?他还怎么出去玩?他吃什么?喝什么?
没有了秦淮茹,他什么都不是!
“不……不!你不能走!”棒梗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他冲上去,一把死死地拉住了秦淮茹的胳膊,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妈!我错了!我干!我干还不行吗!”
秦淮茹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就在院子里陷入一片僵持的尴尬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大门口传了进来。
“胡闹!像什么样子!”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刘秘书陪着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干部,板着脸走了进来。
一大爷易中海赶紧迎了上去:“王主任,您怎么来了?”
来人是街道办的王主任,专门负责他们这片儿的。
王主任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院子里这乱糟糟的一幕,最后落在了哭着鼻子拉着秦淮茹的棒梗身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再不来,你们贾家就要闹翻天了!我们街道办的电话,都快被你们院里的人打爆了!”
他走到棒梗面前,语气严肃地说道:“你叫棒梗是吧?我问你,你奶奶是谁?你妈是谁?”
棒梗被这气势一吓,抽抽噎噎地答道:“是……是我奶奶,我妈……”
“既然是你奶奶,她现在病倒了,你作为长孙,是不是该尽一份孝心?既然是你妈,她一个女人,白天要去厂里挣钱养活你们三个孩子,晚上回来还要伺候病人,她容易吗?你不帮她分担,还在这里跟她又哭又闹,你还是个男子汉吗?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王主任这番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棒梗的脑门上。
什么家庭矛盾?
这他妈直接就是孝道!是责任!
是街道办亲自下场给他扣上的一顶天大的帽子!
棒梗脸上那点血色,“刷”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秦淮茹缓缓转过身来。
她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直直地杵在那,面无表情,整个人冷得像一块冰。
可这比打他骂他,更让他窒息!
院子里,邻居们的窃窃私语,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钻进他的耳朵里。
“啧啧,这下有好戏看了。”
“被主任当众点名,这孩子以后还怎么在院里抬头?”
“活该!自己亲妈亲奶奶都不认,就是个小白眼狼!”
四面八方的压力,像潮水一样涌来,要将他彻底淹没。
街道主任的威严。
亲妈的冷漠。
全院人看猴戏的嘲讽。
棒梗心里那点可怜的委屈和不甘,瞬间被无边无际的恐惧冲垮了。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他要是再敢说一个“不”字,明天他就是整个四合院,不,是整个片区的反面典型!
抓着秦淮茹胳膊的手,一点点地松开,最后无力地垂了下去。
他那颗一直高昂着的头,也终于耷拉了下来,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
喉咙里又干又涩,他张了张嘴,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几个蚊子哼哼一样的字。
“我……我干。”
这两个字,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秦淮茹听见了,她冷哼一声,猛地把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彻底抽了出来。
“现在知道干了?晚了!”
她往前一步,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遍了整个院子。
“光说不练假把式!奶奶在屋里躺半天了,便盆早就满了,你这个大孝子贤孙,现在就去给她倒了!”
棒梗那一声不情不愿的“我干”,像是一颗定心丸,总算是让这场几乎失控的闹剧,暂时落下了帷幕。
街道办的王主任又板着脸训斥了几句,强调了邻里和睦和家庭责任的重要性,这才背着手,跟着一大爷走了。
院子里看热闹的人群,也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只是他们看向秦淮茹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那里面,有敬畏,有忌惮,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这个秦淮茹,是真的不好惹了。不但腰杆硬了,心也硬了。对自己狠,对自己儿子,更狠!
秦淮茹没有理会那些复杂的目光,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那个充满了压抑气息的家里。
日子,就在这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中,一天天滑了过去。
贾家的生活,形成了一种新的,令人窒息的平衡。
秦淮茹像一个被拧紧了发条的铁人。白天,她要在技术科的实验室里,面对那些比天书还难懂的图纸和数据,大脑高速运转,不能有丝毫的松懈。何顾问对她的要求越来越高,她几乎要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进去,才能勉强跟上。
晚上一回到家,她就要立刻从一个技术科“数据管家”,切换成一个伺候瘫子的保姆。
给贾张氏喂饭,擦身,换洗,清理那些污秽的屎尿。
贾张氏虽然瘫了,嘴巴说不清话,但那只没歪的眼睛,却依然充满了怨毒。每次秦淮茹给她喂饭,她都会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含糊不清的咒骂,用那只唯一能动的左手,狠狠地掐她,抓她。
秦淮茹的手臂上,很快就布满了青紫的掐痕和一道道的血印子。
她不吭声,也不反抗,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而棒梗,则开始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劳动改造”。
他笨手笨脚地扫地,扫得尘土飞扬,呛得自己直咳嗽。
他满心不情愿地洗碗,不是把碗打了,就是洗不干净,上面还沾着油腻的饭粒,被秦淮茹冷着脸逼着重新洗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