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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0

作者:宋春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 21 章   Chapter21


    下楼?


    看到消息的第一瞬间,陈宥仪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还是林绛无意中瞥到她的屏幕,惊呼了一声:“我靠,梁知韫那货,不会跑到我家来了吧。”


    陈宥仪恍然回神,看着林绛放下奶茶,连拖鞋都没穿,小跑到阳台,往楼下看,又惊呼了声:“我靠!他还真来了!”


    “宥仪,你说他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儿的啊?”林绛百思不得其解,回头朝坐在沙发上的陈宥仪看去。


    陈宥仪也不清楚,神情有些茫然。


    两人面面相觑,林绛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声。


    职业本能让她以为是客户咨询,从阳台小跑回客厅,弯腰拿起手机去看,却倏地瞪大双眼。


    梁知韫:【别看了,让她下楼。】


    前几天,梁知韫普洱茶的茶瘾犯了。


    给香港宅邸打电话,让佣人从他的收藏柜中取一饼上等普洱茶,和泡茶的紫砂壶一起空运到赫尔辛基。


    昨儿上午他还在问江孝普洱茶寄到了没有,下午快递员就送货上门,立即让江孝泡上一壶给他杀杀茶瘾。


    今晨,江孝猜他泡完晨澡还会再想喝茶,便提前泡好一壶,端上别墅二楼。


    走动间,氤氲的白雾从古朴的茶壶嘴袅袅飘出,茶韵散发,气味清香绵长。


    江孝呼吸着茶香,弯起嘴角淡笑。


    不紧不慢地走进梁知韫的起居室,放下托盘,站在浴室门口敲一下门:“先生,我泡了壶普洱茶,你要不要喝?”


    虽然知道他会喝,不过还是要问一下。


    等了几秒,没听见里面男人的回应,江孝心下奇怪:音乐声音不大,他不应该没听见我的话。


    看看手表上的时间,高声再问:“先生,你泡好澡没有,需要我进去帮忙吗?”


    等了几秒,里面的男人依然没有回应。


    江孝大感不对劲,紧张地问:“先生,你没事吧?”“先生,你再不说话,我要直接进去了!”


    梁知韫眼盲之后,未免他独处时发生什么意外,他起居室的所有房门都不会上锁。


    而此时江孝对他不回应自己话的理解,就是眼睛看不见的他,在浴室发生意外晕了过去!


    赶紧打开浴室门,迅速扫视一圈浴室,没看到人。


    向落地玻璃窗前的圆形恒温浴缸走去,还没走到,他就看见沉在水底、生死不明的男人。


    三魂七魄被吓飞一半。


    奔过去,先将男人的头捞出水面,一臂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抱住,另一臂从水中抄起他的双腿腿弯,咬牙使劲将高大的男人从水中抱出浴缸,平放在地上。


    拍拍他的脸颊:“先生?!”


    再拍拍他的脸颊:“先生?!”


    慌慌张张地给他做心肺复苏,十指相握交叉放在他的胸间,一下一下地往下按压。


    按压五六下停住,捏住他的鼻子,掰开他的嘴,低头准备口对口做人工呼吸。


    当四片唇瓣的距离近到仅有一厘米,昏迷中的男人咳嗽两声,喷了他一脸水。


    江孝虚脱地跌坐在地:命,救回来了。


    即指梁知韫的命,也指他自己的命——他差点被吓死!


    梁知韫咳嗽着从地上慢腾腾坐起:没死成,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


    “Jimmy,把浴袍拿给我。”


    泡过水的声音听起来很润。


    江孝深呼吸,收拾一下仍有些惊惧的心情,伸手抓过放在浴缸边上的雪白浴袍,包住浑身湿淋淋的男人。


    梁知韫穿好浴袍,从地上站起,抬手随意往后扒了扒湿漉漉的黑发。


    脸孔清冷淡然,神情没有劫后余生的惊惧,身体也没有溺水苏醒后的虚弱,仿佛刚才那生死一线的险境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晨间小插曲。


    “Siri,暂停音乐。”


    “好的,音乐已暂停。”


    抓住江孝手腕,由他牵引着走出浴室,每一步都踏得轻而稳,显得如此自然,毫无一丝自己刚才溺过水的破绽。


    溺水苏醒后,他的一切已然恢复了平静与秩序。


    殊不知,若没有江孝提前为他泡好普洱茶端上来。


    此刻的他,已是一具泡在热水中的裸尸。


    “先生,你早餐后没有吃我放在你手边的药吧?”


    “药不小心被我扫落到地上。”


    不小心?


    是不小心扫落还是故意扫落?


    你之前也有不想吃抗抑郁焦虑的药,故意把药丢进垃圾桶的前科!


    江孝在心里如此有魄力地顶撞他,口头上当然是不敢。


    “那你应该叫我或其他人再准备一份。”


    “一天到晚吃那么多药,少吃一些又不会死。”


    又不会死!


    那刚刚沉在水底的裸男是谁!


    “你没死,我刚才快被你吓死了,那缸热水可是我给你放的。拜托你帮帮忙,不要拿自己的性命搞事,为难我们这些陪你到北极圈的打工仔!”


    “我以后每天都要亲自监督你把药吃下去,不然寸步不离!”


    江孝气不打一处来,到底顶撞了他两句。


    眼睛完全失明后,他失去了对世界的视觉感知,情绪时常陷入低谷,很快被诊断出患上中度抑郁焦虑症,每天早餐后都要服用抗抑郁和抗焦虑的药。


    早上自己把药放在他手边,然后跑去浴室放热水、准备他泡澡要用的东西,再然后下楼去做其他事。


    谁知道他会任性地不吃药!


    江孝猜测就是因为他没吃药,才会产生轻生的念头,并且付诸行动。


    可是他之前也有过几次不吃药,情绪好好的,并不会像今早这么消沉,不会是抑郁症加重了吧?


    “先生,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水有没有进到你的肺里吧。”


    他现在都有轻生的念头了,比起检查肺部,江孝更想让心理医生诊断一下他抑郁症是不是加重了。


    “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可是下个月就要做手术,万一肺积水,导致手术不能如期进行怎么办?”


    “不能如期进行那就不要做了。”


    梁知韫说得轻巧。


    江孝无语凝噎。


    刚才被他吓个半死,现在又被他气个半死。


    不想再跟他说话,去拿来抗抑郁焦虑的药,看着他服下,又去拿来吹风机为他吹干头发。


    “先生,你要不要上床小睡一下?”


    “不用。你下楼后把Jason(江彦)叫上来,我要跟他讨论夏季新品的事。”


    “我打电话叫他上来,我不会再让你独处了。”


    “我吃了药,已经不想寻死觅活了,至少今天之内不会。”梁知韫说完失声嗤笑,笑声中有几分对他的调侃,“我真是把你吓个不轻。”


    江孝倒杯茶放在他手心,用茶堵住他那张“置员工死活而不顾”的嘴,打工仔的命也是命啊!


    梁知韫呷一口温润的普洱茶,熟悉的、微微带着陈香的苦涩之后,回甘在喉咙深处绽放。


    享受地喟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低声调侃自己:“幸好没死成,否则再也喝不到这么好喝的茶了。”


    “先生,你应该为了董事长、老爷、夫人、大小姐活着,而不是为了一口茶活着。”


    “知道了,知道了。对了,我溺水的事不要汇报给香港那边。既然我没死成,那就不要徒惹他们担心。”


    江孝抿着嘴,没有马上答应。


    梁知韫压低声音威胁他:“Jimmy?”


    江孝不情不愿地:“OK。”


    梁知韫:“也不要跟Jason说,爷爷经常找他问话。我溺水的事,就当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江孝不情不愿地:“Fine,秘密!”


    下午一点多,梁知韫说别墅里好安静、好沉闷,让他喘不过来气,他想出去吹吹冷风。


    江孝、江彦兄弟俩谨遵他老大的圣旨。


    江孝帮他穿好厚实的御寒衣物。


    江彦去车库启动帕拉梅拉,先让车子预热一会儿,等车内变得温暖才开出车库,停在别墅前的空地上。


    梁知韫在江孝的搀扶下坐进车后座。


    江孝坐到前面副驾,扭头对开车的弟弟笑一下:“我们走吧。”


    帕拉梅拉发出低沉的轰鸣声,以很慢的稳健速度驶离别墅,坐在车内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芬兰是世界上森林覆盖率很高的国家,梁知韫居住的度假别墅坐落在赫尔辛基郊区。


    帕拉梅拉行驶在地广人稀的郊区公路上,就像在穿越一片大森林,公路两侧全是大片大片、被白雪覆盖的高耸云杉林。


    还有冻结的湖泊。


    芬兰素有“千湖之国”美誉,湖泊与森林相伴相生,无论走到哪里,湖泊总在森林附近。


    雪压枝头的云杉林、无垠的雪地、被厚厚冰层覆盖的湖泊,三者构成一个童话般的冰雪世界。


    梁知韫降下车窗,北欧清冽的寒风夹杂着几点雪沫扑在他的脸上,迅速钻入他的鼻腔和肺部,冷得让他发颤,却也驱散了一些他心头的沉闷与压抑,整个精神为之一振。


    去年年初,27岁的他发现视力在短短几周之内呈断崖式下降且眼睛阶陈性疼痛,去医院被诊断出患上脑肿瘤。


    更确切地说,是视神经胶质瘤三级。


    四级最严重,三级意味着肿瘤已经达到恶性程度。


    病情发展的速度之快超出他的预料,从确诊到双目完全失明,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


    肿瘤的位置紧贴着他的视神经,手术风险实在太大。


    他现在的失明只是暂时的,一旦手术过程中伤到视神经,那失明就是永久性的。


    香港的医生和他本人都不敢冒然动手术,他需要更有经验的专家、更先进的治疗方案和医疗设备。


    芬兰的医疗技术与设备在全球范围内享有盛誉。


    去年夏天,他从香港起飞,跨越半个地球,来到这个三分之一国土面积位于北极圈内的国度,在全球幸福感最高的海滨城市——赫尔辛基居住下来。


    遗憾的是,赫尔辛基并没有给患病的他带来多少幸福感。


    对抗疾病的过程不单单是身体上的挑战,更是一场对心灵的消耗战。


    化疗的副作用、手术的风险、病情的反反复复,这些或有形或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身体越来越虚弱,精神也越发消沉,不得不每天依靠药物来维持心灵上的平衡。


    那些小小的药片所带来的镇静效果,暂时抚平了他内心的焦虑与恐慌,成为他情绪稳定的最后屏障。


    这不你看,一天不吃,他就想去死了。


    江孝回头看后座上沉默的男人,忍不住开口:“先生,你冷风吹得够久了,再吹下去恐怕会感冒。”以防他不肯关窗,末了加上一句,“一感冒,你就要吃更多药。”


    梁知韫飘远的思绪被他的话拉回来。


    听到他说感冒了要吃更多药,这个难伺候的主儿果然乖乖关上车窗,真是打蛇打七寸。


    公路右侧的云杉林中,有个穿白色羽绒服的女人正举着一台GoPro(运动相机)在林间漫步,脚下的积雪被她踩出细碎的咯吱声,在身后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时不时停下,抬起镜头对准被积雪压弯的云杉枝条。


    她似乎在拍摄这片云杉雪林的冬日静谧之美。


    帕拉梅拉低沉的引擎声打破云杉雪林的静谧。


    她停下脚步扭头去看。


    上升中的车窗刚好完全闭合,以至于她只看到一面黑色玻璃从自己眼前掠过,而没有看到玻璃后面那张熟悉的男人脸庞。


    “哇塞,保时捷Panamera,刚到芬兰就偶遇到一只野生富豪。”


    她感叹一句便继续走起来,拍摄自己的雪地漫步vlog。


    江孝把脸从后座转回到前座时,从后视镜中瞥见了这个在林间漫步的女人。


    “先生,你那侧的窗外森林中,有个女人举着GoPro在拍东西,可能是YouTube上的博主。”


    “是吗?可惜我看不见。”


    如今多年过去,一样的话语,又从她口中而出。


    他那夜明明和她发过誓,再也不会欺负她,可如今,却又好像食言了。


    看着陈宥仪,梁知韫重重地沉了口气。


    认命,也认输。


    他缓缓摊开掌心,将她放了。


    陈宥仪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开一步,清凌凌的眼睛满是愤怒和委屈。


    她肤白细腻,就这么一会儿,纤细的手腕已落下一道扎眼的红痕。


    梁知韫低垂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心疼和自责瞬间弥漫上来。


    半晌,他声音喑哑道:“对不起。”


    第 22 章   Chapter22


    “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陈宥仪有些许错愕。


    她看着梁知韫,两人相对,却忽然无言。


    天边浮云缓缓飘动,时间一点点流逝,他们就这样缄默着,不知过去了多久。


    直到一通电话忽然响起,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来电人是梁知韫的助理。


    他瞥了眼手机,没接,摁了静音后,抬起眼帘看向陈宥仪。


    “还疼吗?”他轻声问,明知做错事,却又不知如何弥补,神情有几分别扭。


    “什么?”陈宥仪没听清。


    “手腕,疼吗?”他抬抬音量,又问了一遍。


    “不疼了。”陈宥仪摇摇头。


    闻言,梁知韫绷紧的心弦总算是松落了下来。


    只是时间有点来不及,他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要走了,下午有个采访。”他同她作别。


    陈宥仪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他却没离开,闪躲的目光往她身上偏了偏,欲言又止,最后说了句:“有时间多回家,他很想你。”


    “好。”陈宥仪一口答应,“梁叔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可以联系我。”


    梁知韫嗯了声,没再说话,摆摆手,转身上了车。


    面对哥哥的嘎嘎嘎,江彦永远淡定如山。


    “刚才我去先生房间,你猜我看到什么?”


    “他和陈小姐睡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自己的独家猛料变成普通新闻,充满干劲的江孝瞬间泄气,眼中燃烧的熊熊八卦火焰也熄灭了。


    江彦“嗯?”一声,跳下机器,拿起毛巾擦汗:“我开玩笑的,他们真睡在一起?”


    通常人们会拿那种自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来开玩笑,现在这件不可能发生的事居然发生了。


    世界上果然只有“一天变成25小时”这件事不可能发生,其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哼,当然。”得知弟弟刚才只是开玩笑,江孝又神气回来,骄傲地翘起下巴,紧接着又兴奋地说,“我看到先生这样抱着Arlene。”


    抱住弟弟流着汗、热气腾腾、男人味冲鼻的健美身躯,把脸埋在弟弟结实的胸肌上。


    江彦健身本来就热,被哥哥一抱更是感到一阵燥热,把哥哥的脸从自己胸肌上推开,再把哥哥整个人从自己身上推开。


    “我看老板从一开始就对这个中学师妹挺有好感的,料到他们迟早会睡到一起。”


    特别是当老板得知中学师妹不仅勤奋努力、学业优秀,还在他曾经倾注心血的白月光击剑社团待过三年,那种共鸣和认同感,让他对中学师妹好感倍增。


    “我只是想不到老板会这么没有耐心,这么早就对中学师妹下手。”


    “先生应该没对Arlene下手,我看到Arlene身上穿着睡衣呢。”


    “倒也是。”江彦一脸无所谓,“老板生着病,连食欲都不大,性.欲只会更小。生病以来,清心寡欲如一个和尚。”


    “先生以前不生病的时候,也是清心寡欲如一个和尚。想不到眼睛失明后,反而有破戒的迹象。”


    这叫什么,病树前头万木春?


    江彦不跟哥哥掰扯什么和尚不和尚的,提醒他:“今早的事你就当没看到,不要为了逞口舌之快,拿老板和陈小姐床上的事去明里暗里打趣他,小心他真的炒你鱿鱼。上午晚点再去他房间做事。”


    “知——道——了——啦——”


    江孝不甘不愿地拉长声调,身为哥哥的威严有,但不多。


    弟弟说的道理他何尝不懂?只是老被弟弟反向血脉压制、教做人,身为哥哥的他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儿。


    哼,牛津高材生了不起啊!


    江彦吊回到机器上做引体向上。


    江孝呸一声:“肌肉男。”


    江彦反击之:“细狗。”


    时间回到稍早之前。


    梁知韫一向睡眠浅,江孝走进卧房时他的眼睑就轻微动了一下,保持与怀中女人的亲密姿势将醒未醒,江孝前脚离开卧房,他后脚就睁开了眼。


    可能是换了“枕头”的缘故,这一夜的睡眠质量太好,让刚睡醒的他脑子云山雾罩,保持“环抱女人,脸埋胸器”的睡姿一动不动。


    上一秒难以理解自己怎么会在一个女人的胸器中醒来,下一秒恍然大悟——这个女人是陈师妹!


    与她午夜夜聊的记忆也在脑中缓冲完毕。


    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会更加敏锐。


    自己的口鼻与陈师妹馨香四溢、绵软Q弹的乳肌之间,只隔着一层又薄又滑、似乎是桑蚕丝质地的睡衣,让他可以清晰感受到陈师妹的体温。


    面对当前的香艳情况,梁知韫心情复杂,甚至生起自己的气。


    昨晚他们两个之中,居然是自己先耐不住寂寞、扑向她的怀抱,而不是崇拜自己的她先耐不住寂寞、扑向自己的怀抱!


    口口声声说要和她保持距离,结果她堪堪在别墅度过第一晚,和她的距离就近到她的胸器上去了!


    幸亏“和她保持距离”这个flag他立在心里,没对谁说过,不然这张脸早晚被自己打肿。


    要不是当前的情况有点尴尬和棘手,梁知韫真想持续耽溺在这份温暖之中。


    最后深呼吸一口她的乳香,动作小心地让自己的脸离开她的胸器,双臂轻轻地从她身上抽出,悄悄挪回到床的另一边,恢复与她的“楚河汉界”。


    此时的他还没意识到,与陈宥仪的“楚河汉界”只不过是表面距离,他们之间真正的界限已经模糊。


    摸摸下面,检查小裤裤还在否。


    腿心的山包因为晨间反应和她的缘故,变大了许多,所幸小裤裤还好好地穿着。


    梁知韫吁一口气,看来昨夜自己只是单纯抱着她睡觉,没干出“和她之间的距离变成负距离”这种糊涂事。


    话说回来,他昨晚真是脑抽了,竟然敢和一个香喷喷的娇软女人盖一张棉被睡觉,是对自己身上这把歇菜的“利刃”太没自信,还是对自己的自控力太自信?


    梁知韫抬臂压住额头,满脑子都在斤斤计较一个问题——凭什么昨晚是我先扑向她而不是她先扑向我!


    陈宥仪的眼球在眼睑下颤动,说明此刻的她正处在梦境中——梦到自己变成一块漂浮在油锅中、浑身裹满金灿灿面包糠的猪排。


    烈火烹油,陈猪排在滚烫的热油中扭来扭去、大喊大叫:“好热啊,好热啊,不要炸我,谁来救救我!”


    一只巨手拿着火筷伸进油锅夹住陈猪排,翻个面,等它炸一会儿,再翻个面……在床上连翻两个身的女人,华丽丽地掉到床下。


    梁知韫听到重物落地的闷响和“喔呜!”一声,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哄而散,连忙手臂撑着床铺欠起身,头往她那边伸过去:“你摔下去了吗?摔疼了吗?”想起她后脑勺的伤,担忧的声音中加入急切,“你后脑勺有没有再磕到?!”


    “我是脸着地,后脑勺没事。”陈宥仪从地板上坐起,揉揉被摔疼的鼻子,浓浓的尾音中夹带刚睡醒的娇憨与柔媚,“我昨晚不是说等你睡着就回房睡么,怎么睡在你这了?”


    “因为你没等到我睡着,自己先睡着了,我又没办法抱你回房,只能让你和我一起睡。”


    把自己说得很委屈,言外之意:我昨晚是“被迫”和你同床共枕的。


    “我昨晚和你……一起睡……”陈宥仪脑子卡壳一下便焦急地问,“那你有没有事?!”


    刚才掉下床的那一下真把她给摔傻了,后知后觉昨晚自己留宿在这里,他们肯定会同床共枕,不知道自己在睡梦中有没有欺负他?


    “你这叫什么问题,你应该检查自己有没有事。我一个成熟的大男人,只是眼睛瞎了,就被你这么瞧不起?”


    “你说的也对。”


    陈宥仪低头检查起自己,睡裙好端端地穿在身上,拉开睡裙领口往里看,一身冰肌雪肤,没有一丝被侵犯的可疑痕迹。


    “我检查过了,我没事。”


    这个女人居然真的检查了,把他当强.奸嫌疑犯么!


    梁知韫好一阵气结,似乎忘记自己刚才也一样担心会在睡梦中糊里糊涂地和她变成负距离。


    陈宥仪从地上站起,穿上棉拖:“师兄,不是,Vincent,那我就先回房了哈,回见。”


    身体一步一步往后退,眼睛在他光裸的身上乱爬,企图在退出他的卧房之前,尽量多看几眼他的裸体,给眼睛做个晨间高级SPA。


    昨晚房间没开灯,他的裸体是“犹抱琵琶半遮面”。


    此刻虽说天色不是很亮,但凭借她两只没有近视的眼睛,男人在自然光中薄厚适中的肌肉轮廓,包括他左胸乳晕上长着一颗芝麻大的黑痣,她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啊,那颗黑痣可真性感。


    陈宥仪感到嘴巴有点干,咽口口水,当走不走,必受其乱,毅然转身打开房门,飞窜出去。


    “对了,你的大衣有没有穿?”


    “咦,已经走了吗?”


    梁知韫不满她一睡醒就着急离开自己的举动,懊恼地倒回床上抱住棉被,深呼吸她残留在上面的女人香。


    “跑那么快干吗,赶早去投胎啊!”


    “我是瞎子,又不会把清醒的你怎么样!”


    陈宥仪完全像个刚偷完情、怕被人看到的隔壁老王,一路飞奔回房间,展开双臂飞扑到床上,抱住棉被一个劲儿地捶打:


    “陈宥仪,你这个禽兽!禽兽!禽兽!”


    “梁师兄会不会误会我昨晚是故意睡着,这样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留在他房间过夜?”


    “啊啊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要睡那么死,早点醒来就能看到梁师兄睡觉的样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错过一个亿!”


    “梁师兄乳晕上的那颗黑痣好性感啊啊啊啊啊啊!”


    上午八点刚过,洗完澡的她站在卫生间中歪着头吹头发,听见外面响起敲门声。


    放下吹风机,披散着半干不湿的长发走出卫生间。


    “谁啊?”


    “Arlene,是我。”


    是江孝,不是梁知韫,她便不修边幅地走去开门,笑着问候:“Jimmy,早安。”


    “Arlene,早安。”江孝笑容暧昧,拿下披在手臂上的针织大衣递给她,“先生叫我拿来还给你。”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晚自己的“恶行”终究是暴露了,而且还是“自爆”。


    陈宥仪低下头遮掩自己心虚又羞赧的面眸,接过被自己遗忘在梁知韫房中的大衣,声如蚊蝇:“谢谢。”


    江孝笑眯眯地看着她:“先生还叫我请你下去吃早餐。”


    陈宥仪依然低着头,????声如蚊蝇:“我知道了,我这就下去。”


    幸亏江孝没把清晨自己看到的香艳一幕转述给她听,否则知道真相的她羞也能羞死,以后只要一看到自己的咪咪,就会不受控制地想起师兄曾经拿它们当过枕头。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蒋铮的袖口被陈宥仪轻轻拽了下。


    他怔了一瞬,侧身朝她看去。


    陈宥仪柔柔一笑,轻声道:“既然这边被包场了,那我们今天就换一家吃吧。”


    “可是现在这个时间,哪能有订得到位置的店?”蒋铮皱着眉头,完全没想到自己和陈宥仪的两周年纪念日会因为别人的失误毁掉。


    蒋铮对吃食一向讲究,普通饭店别说进去尝试,看都不会看一眼。


    陈宥仪知道他这一点,但眼下确实也没其他的办法,只能继续宽慰蒋铮:“这附近是商圈,肯定还有其他符合你口味的餐厅。”


    蒋铮看着陈宥仪,正要开口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噙着笑的打趣声:“这么巧啊?”


    陈宥仪和蒋铮双双回头看去。


    目光和来人相撞的那一刹那,陈宥仪长睫微不可见地颤了下。


    “梁总?”蒋铮看着来人,讶异出声。


    第 23 章   Chapter23


    梁知韫站定脚步,目光略过蒋铮,偏向一旁的陈宥仪,意味深长地抬了抬眉梢:“你们,也来这儿吃饭?”


    他刻意的停顿和拖慢的语调,无一例外的在提醒陈宥仪,别忘记,这家店,曾经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于他们而言,意义非凡。


    陈宥仪没作声,垂在身侧的指尖隐隐有些发麻。


    与此同时,身旁的蒋铮温声搭上了梁知韫的话茬:“是啊,梁总,今天是我和宥仪的两周年纪念日。”


    “听别人说这家店菜品非凡,就过来庆祝一下。”


    两周年纪念日?


    闻言,梁知韫平直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抽动了下。


    陈宥仪心跳一滞,惊觉这种局面,按照梁知韫的性格,恐怕又要生出什么事端。


    不大学读双学位,干什么都是别人的两倍。


    平时要写两个专业加起来堆积如山的报告。


    考试月,两个专业的科目全挤在一起考,我复习都来不及,天天开夜车。


    现在临近毕业,毕业论文也要写两份。”


    陈宥仪苦逼哈哈地抱怨,内心补充一句:加上汤曼珍的毕业论文,是三份!三份!


    把蓝莓派当成使唤她的汤曼珍,用力叉下一块塞入口中使劲咬。


    学生党对读书苦不堪言的抱怨,总是真实中夹带着几分夸张,让梁知韫想起自己读书那些年的时光——忙碌但充实。


    不由微笑着打趣:“你要写两个专业的毕业论文,还敢整个寒假都在外面旅游?”


    陈宥仪一扬下巴,发表野马宣言:“像旅游这种头等大事怎么能被论文耽误?写论文的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是会有的。”


    轻快的语气中有几分得意,亦有几分无所谓的洒脱。


    梁知韫被她的活力感染,便也饶有兴致地开玩笑:“现在香港的大学生已经进化成这个样子了吗?我对大学生的认知还停留在:不能休息,时代在进步,国家在建设,人民要富强,宇宙在膨胀,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


    男人一本正经的开玩笑让毫无防备的陈宥仪愕然一下,随即掩口笑出了声,在冬日清冷的港口回荡着。


    普通男人逗自己笑和有好感的男人逗自己笑,所绽放的笑容可是大不相同,真该让陈师妹暗恋的中学男神看看她现在这副“眼波欲流,柔情似水”的喜鹊样儿。


    可惜这一切,梁知韫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她好听的笑声,自己脸上的笑容便也更加深邃。


    这对师兄妹似乎相谈甚欢,闲聊中的双江兄弟打住话头,撇头去看隔壁桌。


    梁知韫没有乌云覆盖的明媚笑脸让他们眼前一亮,堪称他生病以来的奇景。


    兄弟俩默契地看向对方,均在对方眼中看到:莫非这两个人有戏?


    好事不能说,一说就破。陈宥仪勉强接下这个似乎在试探她情感的超高速直球问题,忍住羞意和内心的骚动,斟酌着每个字眼说道:


    “你要问我是不是不喜欢不当击剑运动员的你,我的回答肯定是没有到不喜欢的程度,只是心理确实会有些落差。


    但这完全不是你的问题,对你而言,不管你当不当击剑运动员,你一直是你,从来没变过。


    对现实中的你会有心理落差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


    我在芬兰偶遇你之前,这么多年来只在中五那年见过一次现实中的你,而且那次没有和你讲过话。


    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一直是以一名优秀击剑运动员的形象存在于我的想象中。


    我还擅自将你想象得过于完美,完全脱离现实中的人。


    在芬兰认识现实中的你之后,心理上难免会有些落差。”


    梁知韫微微皱眉,自嘲地说:“你的意思是,我不当击剑运动员后,身上那些能让你喜欢的闪光点消失了,现在的我在你眼中就是一个普男。”


    “拜托,你要是普男,你让其他男人怎么活?!”陈宥仪忍不住高声说道,说完翻个受不了他的白眼,“我以为我跟你说得足够清楚,还把可能会得罪你的心里话说出来,结果你自动脑补出一些没有的事来扭曲我的话。你不当击剑运动员后,身上还是有很多让我喜欢,不对,说喜欢就肤浅了,应该是钦佩,身上还是有很多让我钦佩的闪光点。”


    梁知韫眉头舒展,却不懈追问:“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会对不当击剑运动员的我产生心理落差?”


    太难缠了这个男人!


    陈宥仪胸口堵着一团棉花,意识到自己今天要是不把这个问题跟他说清楚,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深呼吸一下,认真说道:


    “落差这两个字,不代表你在我心里的地位下降了,或者我对你的钦佩之情改变了。


    只不过在没有认识你之前,你一直是一个我没有真正接触过的人。


    我对你的认知更多是建立在想象和距离感上,你作为击剑运动员的形象在我脑海中被理想化了。


    认识你之后,你站在我面前,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形象,而是一个真实、有血有肉的人。


    我实话实说你听了别不高兴,认识你之后,你让我心理落差最大的一点就是你现实中的性格。


    跟我想象中的你的性格不能说一点都不像,只能说毫不相干,完全就是两个人。


    主要是性格这一点让我一时之间对你产生一些心理落差,其他的倒没什么。”


    想象中的纸片人温柔美好,现实中的本尊强势刁钻,唉,梦女之殇。


    梁知韫不客气地断言:“我听明白了,一定是我现实中的性格太完美,才让你产生心理落差。”


    陈宥仪被他自信过头的骄傲表情气笑了,简直了这个人,他明明听得懂自己说的是负数心理落差,偏要把意思反过来理解。


    你看,这就是纸片人和现充人的差距。


    这对师兄妹本来好好的相处氛围,就在此处急转直下。


    刚才陈宥仪将那只掉落的airpods放在桌上,这会儿梁知韫的大手在桌上摸向杯子时碰了它一下,它滚着滚着,从桌沿又掉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咚”一声。


    “哎呀,又掉了。”陈宥仪脱口而出,第二次弯腰把它捡起,递到男人面前,“你收起来吧,别等下又碰掉了。”


    “好。”


    梁知韫以为她跟第一次一样,直接把airpods放在桌上,于是大手在桌上摸来摸去。


    陈宥仪一愣,看看自己手上的airpods,再看看男人在桌上摸索的修长大手,最后目光投向男人脸上的那副墨镜。


    她的视线非常直白且强烈,眼明的人肯定会疑惑地回视她,问她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但梁知韫一点反应也没有。


    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他,看不见?


    他们刚才相处的一幕幕在脑中快速闪回,陈宥仪终于意识到他们交谈的这十多分钟以来,他好像一次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耳机在这里。”


    抓起男人在桌上摸索的大手翻开,把airpods放在他手心。


    “谢谢师妹,让你捡两次。”


    “不用,小事。”


    梁知韫听见她的声音微微打颤,有点困惑,但没有多想,从大衣口袋中拿出耳机盒打开盖子,摸着耳机孔把耳机插进去。


    这一幕看得陈宥仪鼻尖发酸、眼眶发热,忍不住喃喃地说:“师兄,你的眼睛……”


    原来他不是不想正眼看自己,他是不能,他的眼睛没办法准确对上自己眼睛的位置。


    原来他一直处在黑暗中,自己却毫无察觉,尽说些白痴的话,然后笑得没心没肺。


    “我的眼睛?咦,你不知道吗?”梁知韫扭头看向她在黑暗中的发声位置,“这么说,你一开始以为我能看见?”


    难怪她刚才的声音变得有点不对劲,应该是通过耳机,看出了原来他是瞎子。


    渐渐,蒋铮有了答案。


    “她很漂亮。”蒋铮认真道,以为真心实意总好过那些漂亮的,挑不出毛病的假言假语,“就像是一块浸在雪地,纯白无暇的玉。”


    “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有点俗气,但我对宥仪,确实是一见钟情。”说到这儿,蒋铮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往陈宥仪那边望了一眼。


    梁知韫看着蒋铮,等了等,没听他继续回答,缓缓挺直腰背,眼底的不屑顷刻满溢了出来:“这就没了?”


    “嗯?” 蒋铮没反应过来。


    “你就只喜欢她漂亮?”


    “不是,我……”蒋铮慢半拍地意识到不太对劲,连忙找补,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梁知韫打断,“那你知道,宥仪喜欢你什么吗?”


    梁知韫接二连三的问题,让蒋铮有些局促和尴尬。


    他努力扯着唇角,一边笑,一边答:“我和宥仪,没聊过这个话题。”


    “哦?”梁知韫若有所思,扣在桌面的指尖轻轻点了下,断眉上扬,“我还以为你会很好奇,她为什么会选择你。”


    蒋铮一瞬怔住,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看着他不知如何作答的模样,梁知韫很轻笑了声:“呵。”


    从鼻腔溢出来的哼笑,带着讥讽和轻蔑。


    忽然间,蒋铮从梁知韫直视着他的那双眼睛里察觉到一丝直白的厌恶。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在嘲他——你也不过如此。


    蒋铮眉头抽动,努力张了张唇:“我……”


    梁知韫却没听他说下去,收敛目光偏头朝着陈宥仪靠去。


    抬起眼帘的那一瞬,他又换成了另一副调笑打趣的模样:“妹妹,不如你现在说说看。”


    “为什么,偏偏选他?”


    第 24 章   Chapter24


    “为什么,偏偏选他?”


    “没有为什么。”陈宥仪看着梁知韫的眼睛,平静却有力量的一字一顿道,“选了,就是选了。”


    她的语速很慢,语气很轻,却偏偏显得异常的坚定。


    梁知韫望着她,眸光倏地一颤,却还在努力强撑,憋住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向她求证:“一点儿理由都没有?”


    “嗯,没有。”陈宥仪说。


    听到答案的这一刻,梁知韫微微弯起的唇角一点点下落,回归到平直的角度,面上再无一分笑意。


    他从未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把脸扭到一边,小声蛐蛐:“你硬要这么理解我的话,我没意见。”


    “我有意见!”梁知韫握她手的手劲猛然加大,跟逼供似的,“你给我说清楚,我现实中的性格怎么让你产生心理落差?现在像我性格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难找!”


    陈宥仪忍着手疼,沉默保平安。


    像梁知韫“性格这么好”的男人,怎么可能肯让她沉默保平安?


    见她不说话,啧一声,扯一下她的手臂:“快说,我现实中的性格怎么让你产生心理落差?”


    “你把我手捏疼了!”陈宥仪被他逼得终于从沉默中开口,扭扭被他紧紧攥在掌心的手,“像你性格这么好的男人,今天我这只手不是被你咬,就是被你捏!”


    梁知韫意识到自己下手有点重了,默默松了些手劲。


    陈宥仪手没那么疼了,哄小孩一样哄着他说:“我认识你的时间没几天,还来不及深入了解你,你不用太在意我刚才对你的评价。等我认识你的时间久了,说不定我就会发现你真的是一个性格很好的男人。”


    心里扑哧一笑:才怪,认识的时间一久,可能只会更加确定你真的是一个性格让人不敢恭维的男人。


    “认识的时间一久,你就会对我的性格改观,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梁半仙向她发出灵魂拷问。


    可以把他当小孩去哄,只是他可不像小孩那么好哄。


    陈宥仪昧着良心坚定地说:“当然是我的真心话!”


    面对这种难缠又锱铢必较的男人,不昧着良心能行嘛她。


    梁知韫不想拆穿她拙劣的假话,转而问道:“那我应该要怎么做,才能缩短你想象中的我和现实中的我之间的差距?”


    “啊这,你什么都不用做。性格这种东西三岁定终身,很难改的。”


    “我性格这么好,谁说我要为了你改变性格?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中学师妹,你算老几,敢要求我为了你改变性格。”


    梁知韫故意这样说来戳她的肺管子,报复她说自己性格不好。


    陈宥仪明明知道他的目的,还是被气得不轻,狠狠把脸撇到一边:“对啊,我就是一个认识没几天的中学师妹,那你这么在乎自己在我眼中的形象干吗?”


    “你看我这样做可不可以缩短差距?”


    “你哪样做?”


    陈宥仪好奇地看回他。


    梁知韫一言不发,抬手摸上她的脸,拇指放在她唇边定位,接着,低头,毫无预兆地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陈宥仪没反应过来,只感觉他的气息忽然逼近,然后唇上一紧。


    思维瞬间停滞,震惊到忘记呼吸。


    梁知韫用拇指指腹揉揉被自己亲过的柔软唇瓣,手上没有感受到她喷出的鼻息,对自己这个出其不意的吻所产生的效果很满意,善良地提醒:“呼吸,傻女仔。”


    陈宥仪如梦初醒,猛地打开气管大口大口呼吸:“你这才叫性骚扰!”


    吼完愤愤地一拳打在他身上,效果就好比给这个志得意满的男人挠痒痒。


    脸颊发烫,心脏像被按下加速键,抬手摸摸自己的嘴唇。


    户外零下十度的冷冽空气让她的嘴唇好干燥,他亲时感受到的触感一定很粗糙,这可是他们这辈子的初吻!


    气到在脑子里土拨鼠尖叫,同时又控制不住地春心荡漾。


    梁知韫得意地勾唇:“差距缩短了吧?你想象中的我可不会从你脑子里跳出来吻你。”


    这一吻是在向她宣告,现实中的他会比她想象中的他更加让她难以抗拒。


    这一吻也是在向自己确认,自己对她从第一次见面就产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好感,它确实存在,无比真实。


    陈宥仪气鼓鼓地瞪他,开口正要怼他两句,突然灵光乍现,怼他的话变成:“一个吻而已,你想象和现实中的差距,在我眼中也就缩短了一毫米吧。”


    梁知韫对她的小伎俩心知肚明,慢悠悠地说:“怎么才缩短一毫米?”脸庞凑近她一些,神情似笑非笑,“看来我必须多亲你几次,才能彻底消除差距。”


    成功了!梁知韫回忆片刻,恍然大悟地长长“哦——”一声:“是那次啊。后面我硕士毕业回港工作,人一直待在香港,道格有邀请我回去做演讲,我一般都不会拒绝,因此去道格做过好几次演讲,分不太清你说的具体是哪一次。”


    “原来你在我毕业后又去了好几次道格做演讲,太可惜了,我只在中五那年和你碰过一次面。”


    陈宥仪遗憾地轻叹一气。


    梁知韫现在知道她中五那年在击剑社团见过自己,干脆顺着话题,明知故问:“原来你在道格读书的三年期间,有加入过击剑社团?”


    陈宥仪想到自己那一团糟的剑术,不自在地嗯一声,祈祷他千万不要在击剑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


    击剑是她的短板,她不想让喜欢的男人听到自己支支吾吾、笨嘴拙舌的一面。


    “那就说得通了。”


    “什么事说得通?”


    “之前我还觉得奇怪,我们没有同校读书过,你却这么仰慕我这个不认识的师兄。现在看来,你应该是通过击剑社团知道了我很多事。这个社团我待了六年,里面留下我很多东西,比如我特地录制的《击剑初学者基础训练教程》,你肯定有拿这个作为教材练过击剑吧。”


    陈宥仪哼哧一笑:“何止看过,我是反反复复地看,把这套教程都盘包浆了!”


    甚至拿它当男主角是梁知韫的偶像剧来看。


    梁知韫哈哈大笑,话不经脑子就脱口而出:“既然看那么多遍,你的剑术怎么还那么烂?”


    陈宥仪一时没听出他这话有什么不对劲,见他笑得这么开心,便也跟着难为情地笑起来:“我肢体太笨拙了,就是学不会嘛……(脑中灵光一闪)嗯?不对,你刚刚才知道我中学进过击剑社团,你怎么会知道我剑术烂不烂?”


    梁知韫暗暗打个突:糟糕,千小心万小心,还是不小心说漏嘴了。


    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我是猜你剑术很烂。”


    解释太生硬,语气又带着心虚,连自己都骗不过,更别说她了。


    陈宥仪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被他蒙混过关,眼神锐利起来,食指戳戳他的胸口:“我信你才有鬼!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背后调查过我?!”


    疑问句用肯定的语气说出。


    突然得知他在背后调查过自己,她心里既慌乱又奇怪,他如果调查过她,怎么还会对她这么好?他没有查出她养父是谁吗?


    “什么调查,你言重了。”梁知韫更紧地搂住她,唇瓣贴着她的耳廓,用很蛊的声音说,“只是你那天突然出现在港口咖啡馆,我觉得有些蹊跷,就叫Jason向学校确认一下有没有你这个人,再翻一翻你的IG,这种程度怎么能算是调查呢。”


    陈宥仪没有被他的媚音蛊惑,出奇激动地说:“这种程度还不算调查?这就是调查!你把我当成接近你的坏女人吗?我们那天在港口咖啡馆真的是偶遇!”


    他还翻过她的IG!陈宥仪喝一口咖啡,也故意附庸风雅地咂咂嘴细细品味一下:“这不是挺好喝的么,你别太挑剔了。”放下马克杯,拿起鱼竿挂饵放线,干劲十足地说,“你等我给你多钓几条鱼上来,让别墅大厨煲几天鱼汤给你喝,鱼汤对眼睛特别好。”


    梁知韫不是得了“突发性急性烦她炎”么,听她说话的声音这么明媚,就想坏心眼地给她的好心情泼一泼冷水,懒懒地开口:“你别白费力气了,鱼汤对你的眼睛会有好处,我的眼睛可能一辈子也好不了了。”


    他这盆冷水泼成功了。


    陈宥仪的某根敏感神经被他这种破罐子破摔的摆烂态度狠狠触动,盯着浮漂的眼睛骤然一转,瞪向他:“我带你来冰钓,是为了让你坐在这么美丽的风景中散心放松、疗愈心情,不是为了让你自怨自艾、说这种丧气话!你知道我听了你这些话,心里有多难受吗?!”


    声调越说越高,生气的情绪也随着话语翻涌上来。


    她是真的在意梁知韫,所以梁知韫拿自己去刺激她,绝对百发百中。


    梁知韫的态度没有因为她突然爆炸的情绪而有所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语气从懒懒变成轻挑,轻挑地打趣她:“你还知道为眼瞎的师兄难受一下,师兄的别墅可算没让你白住。”


    “我在跟你很严肃地说话,你别给我吊儿郎当,把我的话当耳旁风!”陈宥仪气呼呼地发火,这时又钓上来一条河鲈,“哼,我钓上来的鱼不给你吃了!”


    梁知韫故作无辜:“我说我自己瞎一辈子,又不是说你,连这都要吃你一顿排头,真没天理。”


    陈宥仪又气呼呼地发火:“那你就不要乱说话!说那么多话,把我的鱼都吓跑了!”


    从盒子里抓一把红虫蚯蚓颗粒,重重撒进冰洞。


    梁知韫果真听话地不再开口和她斗嘴,沉默啜饮着咖啡。


    不是小师妹的生气把他震慑住了,而是他顾虑到自己再和她多斗嘴几句,难保她不会形成这样一种观念——和我斗嘴的这个男人有些孩子气。


    他自认为是一个“美貌与智慧并存,才华与气质兼备”的成熟男人,不想与“孩子气”这种形容词沾上一点点边。


    梁知韫深呼吸一下,轻松地说:“手术失败,我不会死,只是会终生失明,谢谢你这么关心我的安危。”


    陈宥仪能够听出他故作轻松的话语后面所掩盖的沉重。


    终生失明,对她来说只是四个汉字,对他来说则意味着他要在黑暗中度过余生。


    心隐隐作痛,想说点什么来安慰他,但所有安慰的言语在她的脑海中一一浮现后又被她一一否定。


    对一个已经失明的人来说,任何安慰的言语都会显得苍白无力,甚至会被当作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轻飘飘的关心。


    她明白,没有经历过他这种痛苦的人,永远无法真正理解他内心的沉重。


    她只能看着浮漂,默默在心中祈祷,祈祷他下个月的手术能够顺利成功,祈祷命运不要对他太过残酷。


    寒风依旧在云杉雪林间穿梭,沉默再次回到两人之间。


    “怎么不说话,又在心疼我了?”


    梁知韫忽然开口,声音温和随意。


    陈宥仪一闭眼一撇头,傲娇地否认:“我才没有,你少自恋!”


    为不让他听出自己确实是在心疼他,她说话时故意加快了语速。


    梁知韫淡淡一笑,顺着她的脾气,假装没有听出她的口是心非。


    口袋中的手机震动起来,响起语音播报:“越北杰来电,越北杰来电……”


    听到这个名字,陈宥仪一怔:越北杰?那不就是他姐姐的儿子。


    梁知韫的姐夫越文雄,是北京大越集团总裁。


    他姐姐、姐夫这两年闹离婚闹得天翻地覆,大陆媒体和香港媒体三天两头报道他姐姐、姐夫的这起天价离婚案,以致于两岸三地人尽皆知他们梁家糟心的家务事,然后他自己又因为患上脑肿瘤而眼睛失明。


    梁家真应了那句老话:一事不顺,百事哀。


    梁知韫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接听:“喂,阿杰。”


    越北杰:“舅舅,你眼睛怎么样了?”


    梁知韫:“老样子。”


    越北杰:“我学校放寒假了,想飞去芬兰陪陪你。”


    梁知韫:“月底就过年了,你放寒假不在家多陪陪你爸爸?”


    越北杰语带嘲讽:“老头子早就飞去新加坡,陪他的小家庭过年去了。”


    梁知韫默了默才说:“不然你飞去香港陪你妈咪,和梁家的亲戚们一起过年,下个月再和他们一起飞来芬兰看望我。”


    平常疼爱自己的舅舅少见地连续两次让他不要飞去芬兰,越北杰觉察出事有蹊跷,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舅舅,芬兰那边不会已经有人陪你了吧?”


    本以为梁知韫会轻描淡写地敷云过去,岂料他居然承认了:“对,芬兰这边已经有人陪我了。”


    “已经有人陪我了”像一块石子,突兀地投进陈宥仪最柔软的心湖,在她心中掀起千层波澜。


    注意力被彻底吸引,更加认真地倾听他和外甥的对话,连浮漂在她眼前抖动了几下都视而不见。


    越北杰追问:“不会是女人吧?”


    梁知韫居然又承认了:“对,是女人,所以你下个月再来芬兰找舅舅。”


    这句话说得更直白,完全没有含糊其辞,表面上是说给外甥听的,实际上就像是说给她听的——我身边有人陪了,这个人,就是你。


    陈宥仪笑起来,是那种受到他的偏爱而自然流露出的羞怯笑容,拿出手机查看农历新年具体是哪一天。


    梁知韫结束通话,心中对刚才自己说给她听的话同样感到一丝丝羞涩,后悔自己刚才的举动属实有些刻意了。


    这么说,他早就知道了她抵达芬兰的真正时间!


    陈宥仪羞耻到无地自容,原来自己在他面前当了小丑而不自知。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会在背后调查她!


    他这次是调查得不够彻底,万一哪天他再叫Jason去详细调查她,查出她养父是谁,会不会马上对她心生厌恶,甚至跟她反目成仇?


    陈宥仪眉开眼笑,赶紧抿好蠢蠢欲动的唇瓣,迎接与他的再一次亲密接触。


    刚才被他偷袭的那次不算,这次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她一定好好表现。


    瞥男人一眼,见他头动了,急忙闭上眼屏住呼吸,心里紧张得像有一团火在烧。


    梁知韫低头的动作做到一半就停住了,手摸到她的额头,在上面弹一下——轻轻的,带几分宠溺的力道。


    “啊!”陈宥仪睁眼捂住额头,满眼诧异,“你打我干吗?!”


    “打你耍滑头,骗我多亲你几次。那么嫌弃我现实中的性格,也不耽误你馋我的嘴。”


    陈宥仪心虚,舌头打结,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反击,只能不服气地说:“师兄就是师兄,被你识破了我认栽。”


    内心狂叫:可恶,差一点就二亲成功了!


    “换做我是你,我可不会这么快就认栽。一个运动员站在竞技比赛的赛场上,这么快认栽怎么能行?”


    他话音未落,忽然低头吻上她的唇。


    陈宥仪愣一下,但很快,将所有紧张和期待化为一股柔情,仰首轻柔地回吻,所有感官都在此刻被无限放大,集中在四片唇瓣的交缠上。


    梁知韫心中有股欲望,想在她口中更加深入地探索,但他压抑住了这股急切的欲望。


    他不想刚开始和她有亲密接触就表现出猴急的一面,好像恨不得把她一口吞下去。


    唇瓣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吻得舒缓缠绵,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去适应、去感受自己。


    片刻后,舌尖滑过她被自己吻到发热的唇瓣,作为结束这个吻的句点。


    陈宥仪眼波迷离地喘息着,唇边残留着与他的唇瓣亲密接触后的微微颤动,沉浸在他给予的甜蜜和悸动中,一时没能完全回神。


    梁知韫单手捧住她的脸,指腹划过肌肤,温柔地说:“刚才是我不对,不该那么粗鲁地叫你过来亲我。亲你这种事,应该由我主动。你以后不要再偷偷用手指头吻我,两张嘴碰在一起的吻才叫接吻。”


    陈宥仪被他的话从迷离拉回到现实中,炯炯的双眸对上他没有焦距的眼睛:“你眼睛恢复后看到我的样子,要是不喜欢,与我无关,是你自己主动亲上来的,风险自负。”


    梁知韫扬起一抹灿笑,轻松地说:“对,我是自己主动亲你的,不管你长成哪一种我不喜欢的样子,风险都由我自行承担。”


    凑过去再亲她一下。


    这次亲歪了,亲在她的嘴角上。


    陈宥仪暗笑,不可否认他这个缩短想象和现实差距的做法太奏效了。


    还是真人好,真人可以吃肉!


    梁知韫拍拍自己大腿:“你坐上来,让我抱抱你。”


    陈宥仪跟早上一样,再次隔壁老王附身,鬼鬼祟祟地左右扫视空无一人的冰湖湖面和围绕着冰湖的云杉雪林。


    “啧,你快一点,别磨磨蹭蹭的。昨晚我们都睡一张床上了,你还害羞什么?”


    梁知韫此刻的脑子被多巴胺控制,全无耐心,只想尽快重温早上从她怀中苏醒的那种舒服感觉。


    “昨晚那是意外,你少拿这个来要挟我。”


    陈宥仪表面上假装矜持,动作上已经顺从本心,犹犹豫豫地从小板凳上抬起屁股,再犹犹豫豫地坐在暗恋的中学男神大腿上,羞涩但也暗爽。——梦女上位记


    梁知韫搂住她的腰,将她环抱在怀中,扬起脸说:“师妹,主动亲我一下。”


    他们关系升温后,这声“师妹”听在陈宥仪耳中格外酥麻,只矜持了一秒钟便对准他的唇瓣亲上去,心中盛满柔情。


    这对解锁啵啵新乐趣的师兄妹,有谁还记得旁边冰洞里的第八条鱼呢?


    看来今天不仅是陈宥仪的幸运日,也是第八条鱼的幸运日,因为有陈宥仪代替它“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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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刚才说你中五那年见过我,在哪里见的?是不是因为太喜欢我,跑到梁鸿福集团总部蹲守上下班的我?也不对呀,你读中五那年,我人还在美国读研呢。”


    梁知韫一脸困惑,显然对这陈记忆毫无印象。


    岌岌可危的理智稍稍回归,盯着不断闪烁倒计时的红灯,蒋铮眸光一黯再黯。


    片刻,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陆肇的电话。


    听筒里滴声响到第三下,陆肇的声音传了过来:“喂?铮哥。”


    蒋铮:“陆肇,你上次说,你有个朋友认识私家侦探?”


    陆肇:“是啊,铮哥,怎么了?”


    蒋铮:“我想让你帮我查个人。”


    陆肇:“谁啊?”


    “陈宥仪。”蒋铮声色俱冷,“帮我查查,她和梁家……”


    “和梁知韫。”深呼吸,蒋铮继续道,“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 25 章   Chapter25


    陈宥仪上楼时,林绛刚下班回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吃饭,正拿着在楼下便利店买的饭团坐在餐桌前一边追综艺,一边大口啃。


    听见锁芯扭动的声音,她抬头,朝门口看去。


    瞧见陈宥仪,林绛粲然笑起:“还以为你今天会和蒋铮甜蜜蜜去,忘记我这个孤家寡人呢。”


    “怎么会呢。”陈宥仪笑答,随手将蒋铮送的礼物放到玄关柜的台面上,弯腰换鞋,神情和语气都有几分疲倦。


    林绛捕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暂停了综艺节目:“宥仪,怎么了?今天纪念日过得不开心吗?”


    “没。”陈宥仪踩着拖鞋往她这边走来,眼底倦意难掩,“就是有点累。”


    “那今天早点休息。”林绛说。


    陈宥仪嗯了声,拉开椅子在林绛对面坐下,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


    她今夜一直处于高度紧绷状态,此刻突然安静下来,有些还未来得及深思的事,如同野草般疯狂攀了上来。


    垂着眼睫,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玻璃杯里清透的水面。


    眼前,又浮现出梁知韫那双狭长锋利,要将她灵魂都刺穿的眼——“为什么选他?”


    还有蒋铮,那带着试探地温柔叮咛:“希望以后,还是我陪在你身边。


    陈宥仪是大陆孤儿,七岁那年被汤家领养,从大陆来到香港生活至今。


    汤家没有让她改姓汤,而是继续使用自己原本的姓氏。


    那陈时间,汤夫人对刘宥仪的影视剧特别痴迷,便开玩笑似地给她取名陈宥仪。


    陈宥仪比汤曼珍大两岁,被收养之前都没上过学,陪汤曼珍读了一年幼儿园,八岁才读小一,比正常学龄整整晚了两年。


    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从小一到中三(初三),都在九龙尖梁咀的圣玛利亚女子书院读书。


    要不是汤曼珍这个不安分的主儿,中学三年在圣玛利亚闹出不少幺蛾子,打乱陈宥仪原本固定好的上学轨迹,她会一直读女校读到中六毕业。①


    汤曼珍从小学升入中学后进入作天作地的青春叛逆期,一天到晚旷课追星、和外校男生拍拖、去夜店蹦迪、抽烟纹身……玩得又疯又花。


    汤夫人于是变成学校常客,一天到晚被叫去学校听训,一边听训一边在老师面前陪着笑脸给汤曼珍说好话。


    回到家就拿陈宥仪当出气筒,把在学校受的气撒到她身上,骂她只知道读书,在学校里没有照顾好汤曼珍。


    天地良心,陈宥仪在学校里还没照顾好汤曼珍?


    她不仅要读好书保持优异成绩,让养父母脸上有光,还要分出精力去收拾汤曼珍在校内校外惹出的各种烂摊子。


    她就差没在学校食堂一勺一勺地喂汤曼珍吃饭!


    汤曼珍中学小打小闹两年,中三那年憋了个大的。


    为了追星大陆男演员,让汤父找人安排她进男演员所在的大陆剧组当跑龙套,一个月没去学校上课。


    圣玛利亚作为香港排名最高的传统资优女子中学,对学生的学业成绩和品行要求一向严格。


    汤曼珍的种种行为早已让校方对她失去耐心,尤其她成绩还很差,继续留她在学校读到中六参加DSE考试(香港中学文凭考试),只会拉低学校的整体形象和DSE平均成绩。


    趁她这次大旷课,校方说什么都要让她退学。


    给她父母下达最后通牒:要么她自己主动退学,要么学校发布公告表明她是因为严重违反校规被开除的。


    被圣玛利亚开除的学生,未来再想转入香港任何好一点的学校就读,恐怕会比较困难。


    于是汤曼珍读完中三,自己主动申请退学了。


    陈宥仪这个陪读的书童也必须跟她一起退学,中四转入另一所私立贵族学校——道格书院。


    圣玛利亚也是私立贵族学校,但不要误会香港的私立贵族学校像超市里的大白菜一样多,全港拢共也就十所。


    道格书院是男女混校,校址在香港岛中西区,毗邻香港大学,一年学费二十几万港币。


    不是说交了天价学费就能入读,需要参加语数英三门科目的入学考试、校委会面试、提交之前学校的成绩单,经校委会综合评定之后才决定是否接收转学生。


    陈宥仪的入学考试,数学满分、中文和英文接近满分,面试时全程用流畅的英文与面试官对话,在圣玛利亚中学三年的成绩单更是漂亮得不得了,一看就是未来DSE状元的苗子。


    道格书院不但同意让她入学,还给她奖学金,减免了一部分学费。


    汤曼珍呢,跟陈宥仪根本是两个极端。


    不但过往成绩平平,道格校方做背调时还发现她是因为在校期间品行不端,被圣玛利亚要求主动退学的。


    不过汤曼珍最终也顺利进入道格书院读书,原因很简单——汤夫人买了道格书院很多债券,让她拥有入学优先权。


    所以说,读书好不如出身好。


    论投胎技术哪家强,必须是团宠小公主汤曼珍。


    道格书院是运动强校,香港许多著名运动员都在此读中学。


    校方很重视学生的体育发展,鼓励他们在课后积极参加体育运动增强体质、培养团队合作精神,因此校内设有许多运动社团。


    人家说“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汤曼珍就是如此。


    她身体素质很好,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运动神经发达,什么球类一学就会;跑步速度很快,成绩最好的科目就是体育。


    她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升学,只要肯好好培养一个运动项目当体育特长生,也不至于被这家学校嫌、被那家学校嫌,千金小姐却又吃不了练体育的苦。


    转入新学校,还是一所运动强校,学校里的运动氛围正好契合她的口味和擅长的方面。


    听说学校最厉害的社团是击剑社团,好几个香港著名击剑运动员都待过这个社团,便兴冲冲拉着陈宥仪去报名参加击剑社团。


    陈宥仪运动天赋一般般,别说击剑,对什么运动项目都兴趣缺缺。


    在圣玛利亚时,她一直是校辩论社的正式选手,经常代表学校参加国内外的辩论赛,许多辩论赛需要全英文进行,所以她英文口语才会那么好。


    做运动流一身臭汗,远不如辩论场上的逻辑对决对她有吸引力。


    转入道格书院后,她想继续待在校辩论社发光发热。


    汤曼珍又拉着她参加击剑社,她只好两个社团一起参加,课余时间全在这两个社团之间疲于奔波。


    结果时间花了,直到中六毕业,她击剑都没怎么学会,倒是把一颗情窦初开的少女心丢在了击剑社团——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不感兴趣的运动领域,如此迷恋一个运动员。


    没错,梁知韫以前是香港击剑佩剑项目的职业运动员。②


    5岁开始接触击剑,18岁便早早退役。


    在十几年的职业运动生涯中,代表香港参加过许多国内外的大型击剑比赛,拿过击剑佩剑项目的香港冠军、亚洲冠军、全国冠军、国际冠军,16岁获得全运会击剑佩剑项目金牌,最高世界排名排到第八(佩剑项目),是香港备受瞩目的击剑运动员。


    之所以会那么早退役,主要是因为他17岁进入牛津大学读书,课业繁忙,无法兼顾职业运动员长期的训练和比赛。


    再者几年后,他读完研究生就要回港进入家族集团工作,没办法一直当职业运动员,权衡再三后决定提前退役。


    职业运动生涯唯一的遗憾就是没参加过一次奥运会。③


    不然凭他的击剑天赋,只要再晚十年退役,拿块奥运金牌问题不大。


    不当奥运冠军就要回家继承千亿珠宝帝国,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梁知韫在道格书院读书的六年期间,一直是学校击剑社团的明星成员。


    那六年是他击剑运动生涯的辉煌六年,一路拿下多个击剑佩剑项目的大型赛事冠军,加上是千亿珠宝集团继承人,又帅得像吴彦祖和金城武的合体,buff直接叠满了。


    中学六年都是整个学校的骄傲,在校内被当成学习榜样,推崇备至,即便是在他中学毕业之后。


    前文的陈宥仪才会对他说“你的人虽然退出江湖,但江湖一直有你的传说”。


    梁、陈年龄相差四岁。


    陈宥仪晚读书,8岁读小一,17岁读中四,20岁才上大学。


    梁知韫又早读书,5岁读小一,14岁读中四,17岁读大学,21岁读研,23岁就硕士毕业进入家族集团工作。


    人生仿佛被按下快进键,一路快进快进快进。


    陈宥仪17岁转到道格书院读中四,进入学校击剑社团,得知他这个人的存在,彼时22岁的他已经在麻省理工读研。


    击剑社团内部有太多太多梁知韫的照片和影像记录,他还专门为社团录制了一套《击剑初学者基础训练教程》,通用于花剑、佩剑、重剑3个剑种,作为社团的内部训练教材沿用至今。


    陈宥仪中学三年不知道把这套击剑初学者教材反复看了多少遍,耳濡目染+慕强心理+外貌协会终生会员,逐渐被视频中的男人吸引,成为他的万千梦女之一。


    在她读中五那年,梁知韫作为杰出校友,被学校请回来做演讲。


    演讲结束后,他回击剑社团短暂停留,和社团里的师弟师妹们切磋剑术。


    那是陈宥仪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梁知韫本尊。


    她剑术那么烂,当然轮不到她上去和男神师兄切磋剑术,只是坐在低下的众多社员中当气氛组NPC。


    这个NPC精神暗恋他好多年,大四这年中了七星彩,居然能在北极圈和他连上wifi。


    眼睛失明的男神师兄,此时正处在最脆弱的人生低谷期。


    陈宥仪能不能趁他病,一举攻下他的心,脱掉无名NPC的马甲上位,那就要看她能不能从这一跤中醒过来了。


    阿门。


    哈利路亚。


    阿弥陀佛。


    唇微微翕动,她稍稍转回视线,伸出手去:“你要的衣服。”


    “放那儿吧。”梁知韫下巴懒懒一抬,眼睛往沙发前的茶几瞥去。


    陈宥仪顺他的意思,弯腰将东西放下。


    她没想在这儿逗留太久,起身便轻声作别:“没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一下。”梁知韫叫住她。


    她不解看她,清凌凌的眼睛在问,怎么了?


    梁知韫不疾不徐地朝她走去:“还需要帮个忙。”


    陈宥仪望着他那双漆黑幽深的眼睛,隐隐不安,呼吸收紧:“什么?”


    梁知韫站定脚步,低眸看她:“帮我换一下衣服,妹妹。”


    第 26 章   Chapter26


    换衣服?


    陈宥仪瞠目,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看她一副惊诧的模样,梁知韫扬了扬眉:“没看到吗?我衬衣脏了。”


    她当然看到了,在他第一次转身让她不要说话时,她就看到了他身上那一大片的咖啡渍。


    只是,这人未免也太无理取闹。


    陈宥仪想趁暗恋的中学男神睡觉,调戏一下他,为自己谋点小福利,她有贼心也有贼胆,就是没想到会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脑子当场死机,整个人僵在那里,连心猿意马的痴汉笑也尴尬地凝固在脸上,表情混合着震惊、紧张、不可思议,怎么看怎么滑稽。


    梁知韫嘴唇微张,直接咬着她的手指头说话:“你趁我睡觉,拿手指头碰我嘴唇干吗?你在性骚扰我吗?”


    “我没有性骚扰你!”


    陈宥仪急忙反驳,声音因慌乱显得有些尖锐。


    男人口腔中湿热的气流在她的手指头上打转,说话时她的手指头还能感觉到男人舌头软滑的触感,弄得她全身发麻,脑子更是一团乱麻,简直要窒息了!


    总之,哪里有老鼠洞,在线等,挺急的!


    可现实是,老鼠洞没有,梁知韫也没有打算轻易放过她这只采花贼。


    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光听她混乱的呼吸声和慌张的说话声就能笃定她此刻的狼狈,并且,他很享受她此刻的狼狈。


    咬着她侵犯自己的手指头就是不放,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进一步逼问:“没有性骚扰我,那你拿手指头碰我嘴唇干吗?零下十度帮我打蚊子吗?”


    “哎哟,我真的没有性骚扰你啦!”


    他说话时湿热的气流与舌头若有若无的碰触,这些都让陈宥仪手指头上的感官变得极其敏感,也极具挑逗意味,双颊熊熊燃烧,心脏狂跳不止,内心翻涌着羞涩、窘迫、还有一点点甜蜜的悸动。


    此等艳福,她真的不能再享受下去,她真的怕自己会把这个冰湖当成寒冰床,扑倒失明的男人,强迫他在冰面上和自己一起修炼《玉女心经》。


    试着从男人的两排金齿银牙间抽出手指头。


    梁知韫的金齿银牙一使劲,更紧地咬住她的手指头,半点不给她脱身的机会。


    “啊,你把我咬疼了!”


    “你松口!”


    “你不嫌我手脏啊!”


    陈宥仪的手指头受到来自他牙齿的999+物理暴击,脑中的《玉女心经》一哄而散,脸蛋疼到拧巴成一团,上面一片凄风苦雨。


    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就像刚才那些被她钓起来的鱼——手指头被男人的牙齿牢牢“钳住”,任凭她如何使劲扑腾,始终无法挣脱他的挟制。


    梁知韫咬她手咬得正开心,听到她说手脏,这才想起她的手今天干了很多活,虽然一直戴着手套。


    谢天谢地,总算不再捉弄她,松开两排金齿银牙放她一条生路。


    陈宥仪飞快抽回手指头,逃命似地坐回到小板凳上,低头查看受伤的手指头,上面赫然有他留下的浅浅牙痕,瘪着嘴捂住手指头,像个受了天大委屈、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小媳妇儿。


    梁知韫的身体从椅背上坐直一些,摘下墨镜收起来,神态轻松写意。


    发现自己被小师妹性骚扰后,他貌似还挺享受。


    陈宥仪幽怨地斜睨他,忍气吞声地问:“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梁知韫轻轻挑眉,慵懒高贵地说:“我压根就没睡着,一直醒着。咖啡喝多了,睡不着。”


    陈宥仪听完简直要气炸了,悲愤地怒瞪他:“那我叫了你两声,你怎么都不应我!”


    合着自己刚才被他“钓鱼执法”,像傻子一样一头栽进他的渔网,被他反调戏了!


    谁说他只是干坐着没有冰钓?


    她冰钓钓的是鱼,他冰钓钓的是她!


    不同于某人的悲愤,梁知韫悠然自得地勾起嘴角说:“我好不容易酝酿出一点睡意,不想应你的话,省得又要从头开始酝酿睡意。呵,幸好我没有应你的话,后面才能抓到你趁我睡着,偷偷对我干坏事。”


    “我没有对你干坏事。”


    陈宥仪嘴上死撑着,她对于自己偷香窃玉被抓到后的自救策略就是——咬死不承认。


    梁知韫听着她倔强又心虚的声音,心里好笑极了,挑拨她的神经说:“不然你拿手指头碰我嘴唇干吗?偷偷碰男人嘴唇是你羞于启齿的癖好吗?”


    陈宥仪对他的冷嘲热讽不予理会,默默拿起鱼竿,挂上鱼饵,专心钓自己的鱼,以无招胜有招。


    “不说话?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点都不解释,想就这样蒙混过去?”


    陈宥仪闭紧嘴巴,内心大声耍赖:我就是想这样蒙混过去,你能拿我怎么样!


    “还是不说话也不解释?”


    陈宥仪闭紧嘴巴,内心叫苦不迭:他这样穷追猛打,肯定是在报复我前头生气、让他少说话这件事。我不该色迷心窍用手指头玩什么间接接吻,这下好了,被他抓到把柄,好丢脸又不能承认。


    她这边苦逼哈哈地暗骂自己,梁知韫那边突然说:“你想亲我就……”


    “我没有想亲你!”陈宥仪挺直腰杆大吼一声。


    师兄就是师兄,一个“亲”字就让小师妹破功,让她主动打开蚌壳一样紧闭的嘴。


    因为太激动,反倒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


    梁知韫故作惊讶:“原来你会说话,我以为你成哑巴了呢。”


    陈宥仪挺直的腰杆弯回去,窝窝囊囊地缩起脖子当缩头乌龟。


    “你想亲我就直说,凭咱们师兄妹的交情,我怎么会不让你亲?过来,亲我。”


    梁知韫无意间知晓她对自己的“欲望”,姿态变得极为骄傲,用“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的语气说出一句特别低情商的话。


    他说这句话的本意只是调侃外加一点点挑逗,不想一下子就把陈宥仪激怒了。


    “你对女人真粗鲁无礼!怪我对当击剑运动员时期的你滤镜开太大,通过这两天和你的短暂相处,发现你身上也有一堆男人的劣根性,果然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对你当击剑运动员的滤镜全裂了!”


    什么“过来,亲我”,跟谁耍霸道呢他。


    快三十岁的人,不懂女人心还这么低幼。


    “这么说,你要是早点认清现实中的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个完美的击剑远动员师兄,你的手指头今天就不会放在我嘴唇上了?”


    “哎呀你烦不烦,手指头来手指头去的,我用手指头碰你的唇,你不也把我的手指头咬伤了,我有说你什么吗!”


    “你还贼喊抓贼?”


    “我没有贼喊抓贼。反正我碰了你,你也咬了我,我们有来有往两清了,你不要再拿手指头攻击我了。”


    “我身为被你性骚扰的受害者,连提都不能提一下,还要被迫被你捂嘴?”


    “我说了我没有性骚扰你!”陈宥仪咬牙切齿地嘴硬,感觉乳腺结节都要被他气出来了,“我再碰你,我就是狗!”


    “不要乱给自己立flag,尤其是当着别人的面立flag,这是师兄的经验之谈。好了,这个flag师兄给你撤回,你后面不用当狗了,不谢。”


    梁知韫自己在心里立过“和她保持距离”的flag,这个flag倒旗后没人发现,他就自鸣得意地指导起小师妹来了。


    这对师兄妹这么吵闹,居然还会有鱼上钩。


    “有鱼上钩了,我们暂时休战,我先去弄鱼。”


    陈宥仪认真弄着鱼,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


    梁知韫听着她弄鱼的声音,心里不禁在意起她说手指头被自己咬伤了,可他嘴里并没有尝到血腥味,难道自己真的有咬那么重?


    陈宥仪数了数桶里钓到的、已经冻成冰棒的鱼:“哇,我钓到七条呢。”在鱼钩上挂着鱼饵絮絮地说,“等我再钓一条凑个吉利数字出来,我们就收拾东西结束今天的冰钓之行。不知道Jason和向导他们的雪地摩托车骑得怎么样了?”


    我的“布拉德·皮特”,就跟他相处了一会儿,真亏,等下次再到旅行社翻他的牌。


    “Jason肯定已经学会了。”甚至早就学会了。


    “倒也是。我昨晚才知道Jason原来是牛津高材生,真是失敬。”


    梁知韫还是很在意她受伤的手指头,忍不住问:“你手指头……”


    陈宥仪被他戳中敏感点,凶巴巴地“嘶”一声:“你还说!”


    “你嘶什么嘶,我是想问你手指头有没有被我咬出血?”


    陈宥仪尴尬一下,收起凶巴巴的表情:“你自己咬的,你问我有没有咬出血?”


    “我认为我没有咬出血,但你又说受伤了。”


    他话中带有关心之意,陈宥仪心里一暖:原来他在因为我的夸大其词而良心不安,毒舌我之后还知道关心一下我的伤势,给你抵消掉一个劣根性吧。


    “我手指头没有被你咬出血,只是咬出一层浅浅的牙痕,是我故意把话说重了。”


    “你坐过来,把手指头伸给我摸摸。”


    梁知韫脱下手套,摊开掌心,等待她把小手放在上面。


    “哈哈哈,牙痕哪里摸得到,你在逗我吗?哈哈哈……”


    梁知韫沉沉地“嗯?”一声。


    陈宥仪悻悻地收起哈哈哈,把小板凳搬到他身边坐,脱下手套,呈上小手。


    梁知韫却没有细细抚摸她被自己咬的手指头,而是收拢掌心包住她的小手,突兀地问:“你就这么喜欢从前那个当击剑运动员的我?”


    陈宥仪一愣,意识到他不是龟毛到要摸她手指头上的牙痕,只是作为一个由头,引她坐到自己身边。


    手被他的掌心包裹着,微微发烫,这股微烫蔓延到她的脸颊,她垂下眼帘,用轻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嗯,我读中学的时候就是觉得……你很厉害。”


    “是指我剑术很厉害吗?”


    “剑术厉害是一方面,更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很厉害就对了。”


    “反正就是你很喜欢我就对了。”


    “我是很喜欢当击剑远动员的你。”


    “那现在的我呢?跟当击剑运动员的我相比,退役后不当击剑远动员的我,你就不喜欢了吗?”


    梁知韫的直球以时速800公里的超高速度砸向她的心房,快准狠。


    年上直球的威力就在于——不鸣则已,一鸣要命。


    万分气恼,万分气恼。


    可她知道再怎么生气,都是于事无补。


    半晌,陈宥仪无可奈何,选择了认输。


    拍打他肩膀的手挪到了他的衣领口,带着怨气地抓住了那条她亲自为他挑选的领带。


    梁知韫垂着眼眸看她。


    那双纤长白皙的手将他挂在颈间的领带交叠在一起,一层一层,缠缠绕绕,不知不觉的将他那颗心也系起。


    这样的画面,多么熟悉。


    他曾在无数个梦里,见过无数回。


    “陈宥仪。”梁知韫轻声唤她,眼底渐渐蔓出难以掩藏的柔情,可很快,又变成了足以淹没一切的嫉妒,“你也为他,这样系过领带吗?


    第 27 章   Chapter27


    “你也为他,这样系过领带吗?”


    梁知韫的声音,是那样的轻,轻到像柳絮,漂浮在空中,盘旋在她头顶,迟迟都不肯落下。


    可又是那样重,重到缓缓落下的那一瞬间,陈宥仪整颗心都跟着往情绪的漩涡中坠去。


    陈宥仪低垂的长睫如蝉翼般微不可见地颤动,明明领带早已系好收紧,可她的指尖依旧轻轻点在上面,而紧贴着她腰后的宽大滚烫的手掌,也未曾挪动半分。


    偌大的空间,忽然就这样静了下来。


    静到窗外的风声呼啸都显得额外隆重,静到陈宥仪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逐渐和他的融为一体。


    静到不能再静的这一刻,她微微张唇,轻声将答案抛了出来:“没有。”


    可惜声若蚊蝇,轻不可闻,梁知韫有些没听清:“什么?”


    陈宥仪捏着他的领带,掌心溢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黏腻的难受。


    “太好了。LV出了新一季度的水桶包,猴靓哦,你在芬兰当地帮我买,然后寄给我。记住哦,我要的是小水桶,不是大水桶,不要买错了,三种颜色各买一个……”


    汤曼珍语速很快地自说自话,话未说完,被陈宥仪打断。


    “你等等!你买LV在国内不能买?你那么多水桶包,还要买水桶包?”


    “我的包包柜子里永远缺一个水桶包。LV新季度这一款水桶包,欧洲要比国内早上市,你去帮我买,我要比剧组里的女演员都早用上。”


    “你有没有搞错,我出来毕业旅行,你把我当国际代购!叫别人帮你买!”


    “哎哟,反正你旅游也是要逛街的嘛,顺路帮我买一下下喽。听说芬兰首都那家LV门店,是全世界最便宜的LV门店!”


    平常谷歌地图都看不明白的女人,全世界的奢侈品门店她猴精!


    自己都跑到北极圈了,还要给她当“拎包小妹”!


    唉,罢了罢了。“嗯,因为你刚才看上去很正常。”陈宥仪难过地轻声说道,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不是,我不是暗指你现在不正常!”


    “你不用着急解释,也不用紧张,我没有过度解读你的话。”


    原来一开始,她是把他这个师兄当成一个正常人去表达偶遇到他的喜悦之情。


    原来他只有是一个正常人,他才是那个中学时期她所崇拜的厉害师兄。


    当她看到自己这个她曾经崇拜的厉害师兄,非常没用地在桌上摸来摸去一颗耳机时,她心里该是何等的意外、错愕和难以置信。


    梁知韫浅笑依旧,难得的好心情却在一点点消退,因为他能感觉到她知道自己失明后所流露出的不自在与尴尬。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眼睛失明这件事,早在去年就被港媒线上线下、传播得全香港无人不知,我从一开始就以为你知道这件事。”


    “我去年是有看过你眼睛失明的相关报道。可是港媒,你也知道的,喜欢胡编乱造一些名人明星的绯闻八卦来博眼球,而且那些报道上都没有一张证明你眼睛失明的照片,只是文字报道。我当时看到报道根本不相信,学校里功课又很忙,我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慢慢就忘记这件事了。对不起……”


    陈宥仪低垂着眼眸,目光怯怯地盯着桌面,完全不敢去看梁知韫的脸,内心对刚才的自己非常生气。


    她被“在北极圈偶遇中学时期暗恋的男人”这种泼天喜悦冲晕了头,像个五百年没见过男人的花痴,对着他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却一点都没发现他眼睛看不见。


    可是他戴着墨镜,从谈吐到笑容,一切都那么自然得体,甚至带着冬日里慵懒的优雅,完全不像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啊!


    “你跟我对不起什么?我眼睛又不是你戳瞎的。”


    梁知韫有点冷地说道。


    陈宥仪被他声音中的冷意惊到,抬起头来,目光撞上他墨镜后面“看”向自己的眼睛,隐约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她手足无措地抿了抿唇瓣,说:“我……只是觉得自己刚才太冒失了,没注意到你的情况。”


    梁知韫失明后,只能靠听觉、触觉去感知这个世界,听觉不知不觉间被训练得格外敏锐。


    此刻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的一举一动、急促而轻微的呼吸变化、不自觉吞咽口水的声音,都能清晰落入他耳中。


    她已经没有了刚才和自己随性.交流时的活跃劲头,取而代之的是紧张不安和小心翼翼,看来自己这个瞎子把她吓到变成一只“惊弓之鸟”。


    若是这样,那再交流下去就没什么意思了。


    “陈师妹。”梁知韫礼貌的声音中有一份淡淡的疏离,“我很高兴能在异国他乡偶遇到同读道格书院的你,希望你在芬兰这样一个美丽的国度旅游,期间能够玩得开心,收获一陈难忘的记忆。那么,再见。”


    他轻点一下头,然后起身。


    陈宥仪赶紧也跟着起身:“梁师兄,我……”她“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说,“谢谢你请我吃东西。”


    梁知韫淡淡地说:“你客气了。”


    江孝走过来碰碰他的手:“先生,这里。”


    梁知韫心里泛起一阵烦躁,却也只能抓住他的手腕,让背后的女人看到中学时期崇拜的师兄现在只能被人牵引着走路。


    说她难以置信,其实真正难以置信的人是他才对。


    刚才,他居然会因为从她身上感受到的崇拜感而感到心满意足和洋洋得意。


    从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崇拜他、仰慕他,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好吧我的大小姐,等我游完赫尔辛基,再去买包寄给你。”


    “啊~~~不要嘛,你现在就出门帮我买。”


    “要么你叫别人帮你买,要么等我游尽兴了再给你买。”


    陈宥仪语气强硬。


    汤曼珍不复刚才的猴急,很爽快地说:“那好吧。”


    看,陈宥仪就知道汤大小姐没那么猴急想要包包。


    从小就这样,什么事都催她赶紧去做,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等她紧赶慢赶地做完,又跟她说其实自己也不是那么着急。


    “我转十万给你。”


    “三个小包花不了这么多钱吧。”


    “剩下的钱,你给自己也买一个。你快去公司上班了,不要整天拎我不用的二手包,包包是女人的脸面。”


    汤曼珍虽然喜欢使唤她做事,却也深谙人情世故之道,不会让她白做事。


    “脑子才是女人的脸面,而且像奢侈品包包这种东西,多少人连真假都看不出来,用一手还是二手又有什么所谓。不过谢谢你的赞助,剩下的钱我就拿去当旅游经费了。”


    “随便你喽。啊对了,毕业论文你帮我写了没有?”


    “亏你还记得有个东西叫‘毕业论文’,我已经开始写啦。”


    “嘻嘻嘻,爱你哟。我要开拍了,拜~”今天赫尔辛基的气温零下几度,又有呼呼吹拂的海风,照理说陈宥仪应该感到冷才对,她却犹如坐在火炉上被炭烤一样浑身燥热,脸颊更是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


    为什么?


    心虚呗。


    明明决定了今天要离开赫尔辛基,开车前往芬兰北部开启下一个游玩行程。


    可是看到中学时期暗恋的男人如此鲜活地坐在自己面前,优雅地喝着蓝莓汁,她的脚就走不动道了。


    她会魔法的话,简直想把自己变成拇指姑娘然后纵身一跃,垂直坠入他的蓝莓汁中游泳!


    陈宥仪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蓝莓派,眼神时不时飘向旁坐的男人,目光快速掠过又快速移开,生怕被他从自己心虚的脸色上“看”出自己刚才说的话是谎话。


    梁知韫坐姿端庄,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冬日柔弱的阳光照在他的墨镜镜片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从与陈宥仪交谈的那一刻起,他的言行举止都很流畅,以至于陈宥仪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发现他眼睛看不见这一点。


    “师妹,你在中文大读什么专业?”


    “我被录取的专业是翻译,第二专业是艺术。”


    “猴赛雷,读双学位。”


    “唉,猴赛雷什么。


    汤曼珍像一场夏日雷阵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两人结束通话没几分钟,陈宥仪的手机就收到银行卡入账十万港币的短信。


    虽说喜欢叫她干这干那的,连毕业论文也丢给她写,好歹汤大小姐在钞票上从来没有吝啬过。


    仅这一点,她便足以称得上是一个可爱的女人,一个偶尔能把人逼疯到想掐死她的可爱女人。


    赫尔辛基这座海滨城市面积不大,市区内的教堂、博物馆和其他名胜古迹大多集中在一起,citywalk一天就能逛完,连开车都用不上。


    前面说过陈宥仪不喜欢当旅游特种兵,她在赫尔辛基的大街小巷citywalk了三天,细细欣赏了这座城市的历史与文化后才感到心满意足,决定第四天开车北上。


    芬兰北部才是她这趟芬兰之旅的游玩重点,她要在芬兰北部滑雪、骑雪地摩托车、坐哈士奇拉雪橇……


    第四天上午,她先开车到赫尔辛基市中心的Stockmann百货大楼给汤曼珍买LV水桶包,接着开车到快递公司,用最快的寄件方式把包包寄到汤曼珍的横店公寓。


    快递公司面朝赫尔辛基港口,港口外面就是辽阔的波罗的海。


    附近有家咖啡馆,门前空地上整齐摆放着两排露天桌椅,供客人欣赏海景。


    陈宥仪想到自己今天离开赫尔辛基,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心里难免有些不舍。


    走进咖啡馆,点了一杯热茶,准备坐在户外面朝波罗的海,花上一杯热茶的时间,静静地与这座城市道别。


    柜台后的服务员将做好的热茶递给她。


    陈宥仪接过杯子转身。


    站在她身后排队的双江兄弟往旁边挪一步,为她让道。


    陈宥仪用英文道声谢,端着杯子走出咖啡馆。


    怕杯子里的热茶摇荡出来,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热茶走得小心翼翼。


    走动间,一颗白色airpods突然滚到她的鞋前,停在她的鞋边。


    陈宥仪看看地上的airpods,再看看坐在前面、背对自己的男人。


    弯腰捡起airpods,走到男人身边,用英文说:“先生,你的airpods掉到地上了。”


    梁知韫扭头朝旁边说话的女人抬起脸,扬起一抹彬彬有礼的微笑:“Thanks,请你把东西放在我桌上。”


    尽管男人脸上有墨镜遮挡,陈宥仪一眼便认出眼前这张熟悉的好看轮廓,竟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梁师兄……”


    原来北极圈不止有浪漫的极光,还有她中学时代暗恋的男人。


    抿抿唇,陈宥仪敲击屏幕,回复蒋铮:【好。】


    蒋铮告诉她,大概还有十分钟的路程就到。


    陈宥仪回完消息,去卧室换掉睡衣,套了件纯白色的高龄羊毛衫,又拿了件灰黑色的羊绒大衣出来。


    坐在梳妆台前,她低头收拢垂落的长发,十分随意地扎了个有些凌乱的低丸子头。


    简单收拾过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陈宥仪拿上大衣走出卧室准备出门,刚在玄关换好靴子,攥在掌心的手机又忽然嗡地震了声。


    陈宥仪垂眸去看,原本沉静的面庞刹那间显露出一丝慌乱。


    梁知韫:【我到了】


    第 28 章   Chapter28


    怎么会……


    梁知韫怎么也会来……


    她昨日不是告诉过梁知韫,今日她没办法回梁家吗?


    攥着手机,陈宥仪呆愣在原地。


    与此同时,蒋铮的对话框也跳出来新消息:【宥仪,我进小区了,你可以准备下来了。】


    心中警铃顷刻作响,可此时此刻,陈宥仪大脑飞速运转,却也想不到一个能将这事儿糊弄过去的办法。


    梁知韫的满面笑容登时消了一半:才在心里夸她诚实,转眼就被我查出有瑕疵,真是不禁夸。


    “什么事?”


    “上周她遇到我们的那天,她说那天凌晨刚到赫尔辛基。但根据她IG更新的动态来看,其实她五天前的凌晨就已经到达赫尔辛基。寒假也不是只在一个芬兰旅游,实际上,她寒假准备游历北欧五国作为自己的毕业旅行,不知道为什么要骗你说寒假只在芬兰旅游?”


    梁知韫听完心中一动,根据那天她见到自己时表现出来的高兴劲儿,她那样说可能是因为他——因为突然知道他这个自己中学时期崇拜的师兄在芬兰。


    “原来她现在正在进行毕业旅行。大学读双学位那么辛苦,如今利用寒假进行毕业旅行还要被我耽误这么多天。我不知道她的这些事还好,现在知道了,心里对她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老板,我查的这些都是陈小姐学校里头的情况,你需要我再去调查她家里的情况吗?”


    “我要跟她结婚……”


    江彦惊悚地屏住呼吸。


    “吗?”


    江彦虚惊地放开呼吸。


    梁知韫皮一下,有成功吓到他,满意地勾起嘴角,这才肯好好说话:“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中学师妹,我要跟她结婚吗?调查人家家庭背景干吗?被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我在背后调查她,把我当成坏男人,对我在她心中的优秀师兄形象多么减分呀。”


    江彦嘴上不说,心里说:少查一点,多查一点,有区别吗?反正都查了。中学师妹不会因为你少查一点她的背景就感动得感谢你。


    梁知韫仿佛将他看穿,冷不丁说:“刚才你说的那些东西,网上都找得到,不算调查她。”


    心里话被他回答了,江彦老脸一红:老板失明后,洞察力不仅没有因此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敏锐,像个会读心的半仙。


    “帮我在IG和YouTube上关注她一下。”


    “哦。”


    “我现在是她的十几万粉丝之一啦~”


    江彦嘴上不说,心里说:我看你是治病期间闲得慌。


    拿着老板的手机操作,这时屏幕上跳出WhatsApp语音来电。


    他一看来电人的名字:


    铁、铁头师妹?!


    这又是老板的哪个师妹?!


    老板怎么把人家备注成这种名字?!


    “老板,你的铁头师妹来电。”


    江彦把手机放进他手心。


    “啊,她肯定是到了!”


    梁知韫立马接听。


    “嗯,嗯,好,我叫Jason出去接应你。”


    挂断语音电话。


    “Jason,陈师妹来了,你出去给她指一下停车位。”


    “你说谁来了?!”


    破案了,陈师妹就是铁头师妹!


    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现在的重点是,他下午也就比他们早一些些离开医院,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板怎么把中学师妹叫来家里住?!


    自从老板失明后,整个人就癫癫的,上周玩自杀未遂,这周把不熟的中学师妹捡回家里住。冬天之前的他明明很正常,难道他的发疯季是冬天吗?


    梁知韫在赫尔辛基郊区的这处住宅其实是一座度假庄园——莱利庄园,以设计师的名字命名。


    庄园占地面积超过两万平米(相当于3个标准足球场大小),坐落于半山坡上,四周被赫尔辛基的自然风光环抱。


    庄园的核心建筑是一座简约风格的现代化别墅,站在别墅宽阔的月牙形露台上,可以俯瞰远处茂密的云杉林和山坡下那片开阔的私人湖泊。


    现在是冬天,湖泊不再碧波荡漾,水面已经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银白色的冰面与周围挂满雪的云杉林相得益彰。


    去年梁知韫确定自己要在赫尔辛基大学医院接受脑肿瘤治疗后,便果断出手,花费1.2亿港币买下这座世外桃源一般的度假庄园,作为自己在赫尔辛基的疗养住宅。


    这个面积,这个环境,这个价格根本是“捡漏”!


    经江彦指引,陈宥仪将大众Polo开进庄园的户外停车场。


    熄火后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弯腰准备拉出大行李箱。


    “我来吧。”


    “谢谢。”


    陈宥仪笑着道谢,站到一旁。


    江彦帮她把大行李箱拉出来,放在地上,然后推着行李箱和她一起并肩走在庄园内。


    陈宥仪边走边新奇地打量这座冬夜下的静谧庄园。


    草坪、泳池、网球场……豪宅该有的基配都有,主要是这座豪宅建在森林中,周围树木多,像一座天然大氧吧。


    梁师兄这哪里是买下一座豪宅,他是买下一整片森林啊!


    “我之前开车来过这附近拍视频,都不知道杉树林中藏了这样一座与世隔绝的庄园。”


    “这里清静,适合给老板养病。”


    走进别墅,江彦直接带陈宥仪上二楼。


    他已经给哥哥打过电话,知道了下午自己离开医院后所发生的剧情,也知道了他们家老板那个可笑的“鼻孔验身法”。


    老板叫他去调查中学师妹的真身,老板自己用“鼻孔”也能验出中学师妹的真身。


    从结果来看,他的作用不就等同于“鼻孔”的作用!


    那当下,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直到此时,他心里对老板的怨气依然很大,一边提着行李箱上楼梯,一边在心里对老板碎碎念。


    走进陈宥仪住的套房,江彦放下行李箱。


    “陈小姐,你稍作休整后可以去一楼餐厅吃晚餐。”


    “好,我知道了。你不用叫我陈小姐啦,叫我Arlene就好。”(读音同“阿仪”)


    “行。老板的房间就在这一层最左边,那我不打扰你了。”


    江彦转身离开,去一楼餐厅向老板复命去了。


    陈宥仪关上门的瞬间,立刻撕掉淑女画皮,原形毕露,兴奋地一屁股坐在大床上,身体往上颠了颠。


    眼睛扫一圈宽敞舒适的房间,地暖开了,房间很暖和,一定是梁师兄提前叫人整理好房间,等着她入住。


    想到这里,陈宥仪心中甜蜜,脸上笑开花。


    向后一躺,甜蜜暴击,身体瞬间虾子一般弹起,捂住后脑勺被压疼的小山包,疼得龇牙咧嘴,脸蛋拧巴成一团。


    “换身衣服,下楼觅食吧。”


    一天之内刷了这么多跌宕起伏的剧情,跟坐过山车似的,她累坏也饿坏了。


    蹲下,打开行李箱一通翻找衣物,边翻边嘀咕:


    “梁师兄现在在房间里吗?我换好衣服要不要先去跟他道声谢?他好心邀请我来家里养伤,我总得表示一下。”


    “哎哟,我怎么都没带漂亮的冬衣出来旅行!”


    “我带这么多双保暖袜子出来干吗啦!”


    “我又不是蜈蚣精!”


    你穿得像仙女下凡有咩用,你师兄又看不见。


    说师兄,师兄到。


    梁知韫站在门外,轻轻敲两下房门:“师妹,是我。”


    陈宥仪呼吸一窒,迅速起立,拉拉有些皱褶的羽绒服,扒拉扒拉有些毛躁的黑发,咳两声清清喉咙。


    五秒之内干完这一系列动作,面带微笑地去开门,甜甜地叫:“梁师兄。”


    门一开,浓郁的女人气息扑面而来,包裹住梁知韫,让他的心湖轻轻一漾。


    但这一漾的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在他的心湖消散,仿佛从未到来过。


    “房间喜欢吗?”


    “喜欢,谢谢师兄!”


    她的声音神采奕奕,一团火似的。


    梁知韫感受到她的能量从门内传到门外的自己身上,声音不觉柔了几分:“你不用一直叫我师兄,可以叫我Vincent。”


    “好,那你以后也叫我Arlene。”


    梁知韫又感受到她热烈又专注的目光千丝万缠、无处不在一般,将门外的他整个缠绕起来,让他生出一股拘束、不自在的劲儿。


    此处不宜久留!


    “你住在这里随意一点,有什么需要就找Jimmy,别墅里里外外都是他在管理。我先走了,明天见。”


    嘎,这就走了?


    陈宥仪失落地嘟一下脸,马上恢复元气:“师兄晚安。”


    梁知韫板着脸“嗯?”一声。


    陈宥仪秒懂,重叫:“Vincent晚安。”


    “嗯,晚安。”


    梁知韫转身,用手摸索着墙壁慢慢向前走去。


    陈宥仪不假思索地从门内跨出一步,打算追上去,像他身边的人那样去牵着他走路。


    动作顿一下,把跨出去的脚默默收回来,打消了去牵着他走路的念头。


    一来,这里是他家,他肯定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行走自如;


    二来,他运动员时期那么强大、自信和骄傲,像他这样的男人,失明后一定不喜欢被人当成弱者去怜悯和照顾。


    算了,她还是不要做这种自我感动的“好人好事”,梁师兄才能自在地与她相处,不会觉得有负担。


    最好的相处之道,是让失明的他保持他应有的骄傲,而不是在他面前表现出多余的同情。


    “?”陈宥仪一瞬怔住。


    “这么惊讶做什么?”梁知韫笑问,“哥哥给妹妹过生日不是理所应当?”


    “更何况,从前你生日,不都是我给你过的。”


    梁知韫说的没错,她在梁家的那几年,梁邵言正是事业中天的时候,不怎么回梁家,她的吃穿用度,生活起居,基本上都是梁邵言吩咐赵姨来照顾的,每天见的最多的人,是梁知韫。


    而那几年的生日,也都是梁知韫陪她过的。


    搁在腿上的手指轻轻蜷了下,陈宥仪抿抿唇,继续问:“那现在,你是要带我去哪儿?”


    “椿岛。”


    第 29 章   Chapter29


    椿岛。


    四年前,高考结束后,陈宥仪跟梁知韫来过这里。


    只是那时候,从京州去椿岛,高铁外加轮渡,算下来紧赶慢赶也要大半天的时间,一路波折,特别折腾人。


    四年过去,椿岛被开发成了旅游景点,被标榜为了海岛度假小众胜地。如今京州各大车站、景区都有不少可以直达椿岛的巴士,也在两年前,就新通了一条高速,方便游客自驾。


    虽然整体时间缩短了不少,但要想上岛游玩,依旧需要坐船。


    陈宥仪跟着梁知韫抵达码头时,是傍晚六点二十五分,距离从林绛家离开,已过去三个小时。


    “先生,你站在这里,我和Jason过去看一下那边地上的陈小姐。”


    “你们快去!”不久,梁知韫的帕拉梅拉便从她的余光中优雅驶过。


    “哇塞,保时捷Panamera,刚到芬兰就偶遇到一只野生富豪。”


    陈宥仪在郊区自驾游到傍晚,在市区餐厅吃过晚餐回到酒店,把下午拍的vlog简单剪辑一下,发到IG上。


    然后在笔电上查资料,规划一下明天的游玩行程。


    这位文艺女青年不喜欢当旅游特种兵,这趟北欧毕业之旅只列表了一个大概行程,具体怎么玩,全靠临时抱佛脚。


    手机来电,是大小姐汤曼珍。


    陈宥仪看一下时间,赫尔辛基晚上七点多,香港那边应该是午夜十二点多。


    “喂,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现在在横店剧组拍夜戏呢。”


    陈宥仪听她的通话背景音确实挺嘈杂的。


    她最近两个月都在内地拍一部大IP宫斗剧,饰演女主角的丫鬟。虽然没有出彩的剧情,胜在是女主角的丫鬟,整天跟在女主角身边,露脸镜头很多。


    大四的课也不去上了,花钱叫人替她上。


    由她胡闹去吧,反正快毕业了。


    “哎,我看到你发的IG,你人到芬兰了?”


    “嗯,今天凌晨到的。”


    梁知韫听着两道跑动的脚步声快速离自己远去,而失明的自己只能站在黑暗中等待结果。


    双江兄弟蹲在陈宥仪左右。


    江孝推推她的手臂:“陈小姐?(抬头看弟弟)没反应。”


    伸出食指去探她的鼻息。


    这是他这个月第二次检查人有没有死,不是法医胜似法医。


    “她没有死。只是摔了一跤,哪这么容易死,人晕过去了而已。”


    江彦淡定地说,轻轻抬起陈宥仪的脑袋,手伸进后脑勺摸一下,确认后脑勺没有磕破流血。


    “人有没有事啊?”


    梁知韫倾听他们那边的动静,终于按捺不住地喊一嗓子,担忧的音色在空旷的停车场内回荡。


    “她后脑勺磕肿了,人晕过去了。”江彦抬头回道,然后跟哥哥说,“你开车送老板先回去,我抱她去看医生。”


    兄弟俩分头行动。


    江彦轻手轻脚地打横抱起昏迷中的女人,快步向停车场外走去。


    陈宥仪身体腾空而起的瞬间似有所感,发出一道微弱的吟哦,眯开一条眼缝,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头顶的天花板在移动,随即再次陷入昏迷。


    与此同时,江孝走到梁知韫身边:“先生,Jason抱着陈小姐去看医生。我扶你上车,我们先回去。”


    去扶他的手臂,准备带他离开这个有点混乱的场面。


    梁知韫反握住他的手腕:“我不回去,我要跟过去看看她的伤势。”


    “那……好吧。”


    牵着梁知韫慢慢追赶前面抱人的弟弟。


    江彦听见身后响起的两道脚步声,停住,等他们赶上来了再一起走。


    最后,陈宥仪被安置在急诊室的病床上。


    双江兄弟去为她的伤势跑前跑后。


    梁知韫坐在病床边上,伸出手,先摸到她的手臂,顺着手臂往上缓缓滑动摸到她的脸蛋,小小的,软软的,轻轻摩挲一下便收回手。


    对于她滑倒昏迷的这场事故,心生自责。


    在停车场那会儿,他明明感觉得出她还有话想对自己说。


    自己却因为还在介意他们上周在港口咖啡馆的那场不欢而散,故意不给她时间把话说完,急急忙忙地走。


    自己如果多留几分钟,耐心听她把话说完,她后面也就不会在湿滑的停车场内跑步而滑倒受伤。


    医生过来为患者做初步检查,确认她的后脑勺没有严重受伤,昏迷的原因只是短暂的脑震荡,过一会儿就会苏醒。如果不放心,可以在患者苏醒后去拍个片子,检查有没有颅骨折。


    梁知韫沉沉的脸色明朗了一些,然后想到陈宥仪今天来医院的目的:“Jimmy,陈小姐的手指生冻疮,一并让医生给看看。”


    江孝脱下陈宥仪两只手的手套,十根春葱似的雪白手指露出来,纤细漂亮,毫无红肿痕迹,他看着不像是有生冻疮的样子。


    医生翻看她的双手后也说她的手很好,没有生冻疮,离开去处理其他病人去了。


    梁知韫明朗的脸色又放沉下去,当即想到“生冻疮”是她给自己会出现在医院停车场编造的借口。


    也就是说,今天他们在停车场的相遇并非偶然,是她专程在停车场等他出现而制造的一场假偶遇。


    甚至于,上周在港口咖啡馆他们的相遇,也可能是她制造出来的假偶遇。


    梁知韫“敏感肌”发作,怀疑乃至恶意地怀疑陈宥仪一而再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是别有居心。


    想到这个师妹对自己的崇拜可能是伪装出来的,自己上周却因为这些伪装的崇拜而洋洋得意,这种被愚弄的感觉……他放在大腿上的手紧握成拳,心中的不快甚嚣尘上。


    “老板,你觉不觉得陈小姐没有生冻疮却骗你说生冻疮的行为有点奇怪?”


    江彦和他老板想到一块儿去了。


    梁知韫直接交代他说:“Jason,你打电话给香港的道格书院和中文大,问一下有没有陈宥仪这个人?记得要看她在学校的照片,以免她套用真实存在的人的名字。再去一趟港口咖啡馆,问一下她有没有向服务员打听我的事?”


    “好。”


    江彦转身离开。


    “先生,你是觉得陈小姐是故意接近你的吗?我看着不像。”


    江孝为人比较简单,不会因为一点可疑的地方就去过度揣测别人的言行举止。


    “为谨慎起见,先去确认一下她到底是不是我的中学师妹,毕竟网上太容易查到我的个人信息。


    打从一开始就是她单方面说自己是我在道格书院的师妹,而我查也没查就相信了。


    在北极圈突然遇到一个自己的中学师妹,还是一个没有跟自己同校读书过的师妹,这种情节我怎么想怎么像是诈骗剧本。


    如果是香港那边的媒体查到我在芬兰治病,派个女人飞过来和我套近乎、挖独家新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当然希望她真是我的中学师妹,对我说谎是另有隐情,但我也不能明知她有可疑而不去调查。”


    梁知韫说完摘下墨镜,手覆住双眼轻轻揉搓。


    江孝见状,关切地问:“先生,你眼睛是不是又疼了?刚化疗完,本来你的身体就难受。”


    脑中胶质瘤的压迫让他的眼睛会阶陈性疼痛,眼睛瞎都瞎了,还要遭这份罪,实在让人心疼。


    “我眼睛不痛,只是有些疲乏。”


    不止身体上的疲乏,头绪也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师妹”搞得乱糟糟的,像一面被打乱的棋盘。


    “那你躺到边上的空病床上休息一会儿,陈小姐有我看着呢。”


    “好吧。”


    江孝去扶他起身。


    昏迷中的陈宥仪终于恢复意识,转动歪向一边的脑袋,压到后脑勺肿起的小山包,立刻传来一阵剧痛,痛得她闷哼一声睁开了眼。


    梁知韫听见病床上女人发出的声响,抬起的屁股又坐回去,看着黑暗中的发声处,心情复杂地说:“你醒了。”


    内心期待她接下来能给自己一个为什么要骗自己的解释。


    刚苏醒的陈宥仪还未发现在她昏迷的片刻时间内,世界已经变天,自己在男神师兄心中的形象已经由中学师妹变成港媒派到芬兰色.诱他然后挖独家的女特务。


    她直勾勾盯着梁知韫没有被墨镜遮挡的4K盛世美颜,心中好一阵陶醉:


    啊~好伟大的一张脸啊!


    咦,他眼睛看上去不是好好的吗?


    不,还是跟正常眼睛有点区别的——他的眼神没有焦距。


    梁知韫急着要听她的解释,跟她说话,她却半晌不应,有点烦躁地再说一遍:“你醒了。”


    这个人是真摔傻了,还是发现自己生冻疮的谎话已经被识破,现在在装傻充愣?


    陈宥仪状况外地“啊?”一声,猛抖一激灵:“啊,我醒了,我醒了……”说着话从病床上坐起,摸摸后脑勺肿起的小山包,疼得嘶嘶吸气,“摔一跤居然把我摔晕了,说明芬兰的土地真硬。”


    内心OS:假偶遇变成真事故,这是对我撒谎骗盲人的天惩吗?不对,应该是“地”惩。


    “芬兰的土地这么硬都没把你的头摔出血,说明你的头真铁,对吧,铁头师妹。”


    芬兰的天气已经够冷了,梁知韫还要冷不丁地讲冷笑话。


    陈宥仪和江孝双双一愣。


    陈宥仪没听出梁师兄这个冷笑话中暗藏的杀机,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铁头师妹……哈哈哈哈哈哈……铁头师妹……师兄,你太幽默了……哈哈哈哈哈哈……铁头师妹……”


    梁知韫冷哼一声:“师妹,你更幽默。”


    好笑吗?


    好笑吗!


    江孝一点都笑不出来,他太了解自己家的老大,老大会突然讲冷笑话,其实是生气的表现,所谓的“被气笑了”。


    这个中学师妹没有悟性,还没有眼色么?


    江孝恨铁不成钢,推一下还在笑个不停的女人:别笑了喂!


    陈宥仪笑盈盈地翻起眼皮看他。


    江孝朝她没有戴手套的手努一下嘴:中学师妹,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陈宥仪的目光从他的脸慢慢移向自己的双手,不笑了,不敢笑了:“我……手上的手套怎么没了?”


    梁师兄不会已经把她识破了吧?


    “手套在这里。”


    江孝把手套还给她。


    “把手套戴上吧。室外那么冷,室内这么暖,忽冷忽热的,手容易生冻疮。”


    梁知韫的语气又冷淡又阴阳怪气。


    陈宥仪现在的体温就是忽冷忽热犹如洗三温暖,脸上发烧:


    梁师兄果然已经把我识破了!


    刚才听梁师兄讲笑话,我还笑那么大声,原来我才是个笑话!


    低声认错:“梁师兄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手没生冻疮。”


    她没有拆东墙补西墙地为自己的谎言狡辩,而是直接认错,梁知韫冷淡的脸色暖回来一些:“你手既然没生冻疮,你今天来医院干什么?”


    陈宥仪沉默了一瞬,决定坦白从宽:“我……今天来医院是为了见你。”


    梁知韫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医院?那家港口咖啡馆的服务员告诉你的?”


    “不是他们说的。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医院,我只是这几天都在医院停车场等你,一直等到你今天出现。”


    “你说每天都在医院停车场等我,是我们上周分开之后的每天吗?”


    “嗯。”


    梁知韫心头微微震动,此时的他特别想看她的表情,想通过她的表情判断她说的是不是实话,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家医院治病?”


    既然都坦白到这个份儿上了,陈宥仪索性把自己上周对他的“算计”都跟他说了,被当成心机girl就被当成心机girl吧。


    她的“坦白局”委实把梁知韫听笑了,不是被气笑了,这次是真被她的小聪明给逗笑了:“铁头师妹,你可真有意思。”


    陈宥仪臊得慌,小小声地:“对不起,我只是想再见你一次,问你……你的眼睛还能不能治好?”


    “你大费周章地每天守在医院停车场等我出现,只是为了想问我我的眼睛能不能治好?”


    “嗯。”


    梁知韫承认她对自己病情的关心有让自己感动那么一点点,但对她是不是自己的中学师妹依然存有疑虑。


    既然都读过道格书院,其实要验证也不难。


    男人的沉默有点久,正当陈宥仪以为他在考虑是否要把自己的病情告诉给一个陌生人时,他开口了。


    “道格以前有个外教叫Peter,他还在道格教书吗?”


    陈宥仪被他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问糊涂了:不是在“拷问”她吗?怎么问起中学老师了?


    “呃,还在教,他中六还教过我们班。”


    “Peter老师有个绰号,你知道叫什么吗?”


    陈宥仪马上想起Peter老师的绰号,扑哧一声,捂着嘴笑说:“尔康,因为他鼻孔很大。”


    “原来Peter老师的绰号有一届一届地传承下来。”


    钻石恒久远,尔康永流传。


    梁知韫也忍不住无声地笑起来。


    江孝抽抽嘴角,对这对年纪加起来超过五十岁的师兄妹表示无语,同时不得不佩服他们家老大测试人的办法简单粗暴却很奏效。


    “我的眼睛……”


    梁知韫犹豫着开口。


    陈宥仪马上不笑了,紧张地听他说下去。


    “下个月月中会动手术,但手术不一定会成功,只能希望手术会成功。”


    “原来有治好的希望,你不会一辈子失明,太好了!”


    相信他找的医生一定是最顶尖的医生,手术一定会成功!


    她在医院停车场苦等一周,得到的是好消息,值了!


    自己再见他一次的目的已经达成,陈宥仪心里合计着她没有理由再逗留在赫尔辛基了,明天就退掉酒店房间,开车北上。


    “你把酒店房间退了吧。”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嗯?梁师兄怎么知道我要退房?”


    “你后脑勺会受伤,我也有一部分责任。你把酒店房间退了,去我郊外的别墅住几天,养养后脑勺的伤。医生说你摔出轻微脑震荡,我实在不放心大冬天的,让你一个人在陌生国度跑来跑去。芬兰的冬天三天两头下大雪,全国到处冰天雪地,行人又少,万一你头晕倒在路边,没摔死,冻也能把你给冻死。”


    “我……”


    “你不想去我的别墅住吗?”


    是要一个人北上玩狗拉雪橇?


    还是和暗恋的中学男神同居?


    这是一道送分题啊!


    “我想!”


    得嘞,去芬兰北部游玩的计划再次宣告破产。


    摔一跤摔出在大别墅里和男神师兄同居的机会,后脑勺肿起的小山包原来是福包。


    “别愣着了,吹吧。”梁知韫往后一靠,又恢复懒散的坐姿,漆黑的眼底映出跳动的烛火,混着意味深长地笑,“免得过了时效,我这愿望就不灵验了。”


    目光灼灼,烧的人心慌意乱。


    陈宥仪半晌没回过神,还是梁知韫又说了句,妹妹,不吹吗?她才半梦半醒地敛低眉眼,微微俯身,将眼前那忽明忽暗,随风摇摆的一小簇火光,彻底吹灭。


    顷刻间,跃动的光只留下身旁的篝火。


    帐篷内,光线又沉了几分。


    梁知韫帮她将蜡烛从蛋糕上拿了下来,搁到一旁的空盘。


    望着这一幕,陈宥仪莫名有些好奇,没忍住开口询问:“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梁知韫掀眸对上她探究的目光,薄唇扬起狡黠的弧度,一字一顿道:“陈宥仪和蒋铮,早日分手。”


    第 30 章   Chapter30


    “陈宥仪和蒋铮,早日分手。”


    闻言,陈宥仪心脏一紧。


    她看着梁知韫,一时之间竟无法分辨,他是在故意逗弄她,还是闭上眼的那几秒,他真的许下了这个愿望。


    梁知韫点到为止,没继续往下说这个话题,只不慌不忙地拿起刀叉帮她切好蛋糕,推到她面前:“吃吧。”


    陈宥仪顿了下,轻嗯了声,端起蛋糕盘,拿叉子挖了一块,送进了嘴里。


    绵密的奶油在口腔中融化,味道要比想象中更好。


    房内没有开灯,只有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夜灯光亮,将房间分隔成一半微明、一半漆黑的两个空间。


    “梁师兄?”亲眼看到一个独家猛料,江孝打鸡血似地一路飞奔到别墅一楼的健身房找弟弟,准备跟弟弟大啖特啖,憋着不说只会让他原地爆炸!


    健身房中,打赤膊的江彦抓着引体向上机一上一下地锻炼,汗水顺着背肌、胸肌、腹肌流淌,每一块凹凸有致的肌肉都在灯光下闪烁,养眼极了。


    这要是让他在基佬酒吧的舞台上做引体向上,绝对会引爆全场,引得群鸭争鸣。


    “Jason!”


    江彦吊在机器上转头看一眼莫名兴奋的哥哥,当他这个人没有出现,转回头继续做自己的引体向上。


    “Jason!Jason!Jason!”


    江孝飞奔到锻炼的弟弟身边,一叠声地叫唤,一个江孝等于五百只鸭子实锤。


    “说。”


    陈宥仪心里担忧梁知韫是否出了意外,忘记梁知韫叫她不要再叫自己梁师兄。


    她循着低沉、痛苦的吟哦声,从套房外间走进内间,看到倒在地上的椅子,心猛然一沉,快步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也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夜灯透进来的微微光亮。


    微光恰好整个笼罩住瘫坐在地上的男人,让他看上去那么朦胧、不真实。


    梁知韫抱着马桶呕吐不止,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破碎感和性感并存。


    陈宥仪眼下只担心他的身体状况,顾不上什么害羞和男女之间的分寸感,毫不犹豫地抓起壁挂架子上的毛巾,蹲到他身边。


    男人难受的呕吐声听得她心脏揪成一团,一边轻轻拍打他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你慢慢吐,吐完就会好些了。”


    梁知韫终于把肚子里的晚餐残渣全吐干净了,喘着粗气,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


    “梁师兄,擦擦嘴。”陈宥仪把毛巾递给他,起身去接一杯水,蹲回他身边,递给他水杯,“梁师兄,漱漱口。”


    梁知韫脸上带着难受的神情,肌肉微微抽搐,漱完口又喝了两口水,慢慢调整呼吸节奏,让紊乱粗重的呼吸回归到平稳舒缓。


    突然向右扭头,唇瓣不经意间擦到她的脸颊。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把头后退一些,与她拉开距离:“这么晚,你怎么跑进我房间?”


    陈宥仪抿着唇瓣,面如桃花,迟疑半拍才忍着羞意解释:“外面刮暴风雪,我被吵醒了,想起你这边走廊有扇通风的小窗户没关,我担心雪会飘进来,起床出来关窗,然后听到你房里有东西倒地的声音,我不放心你,才进来看看。”顿一下,有些不安地说,“但是我进来之前有敲门,你没回应,我很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就擅自闯进来了,对不起。”


    梁知韫叹息一声,声音柔和:“你好像很习惯跟人说对不起。见面至今,你一直不停跟我说对不起。现在,应该是我要谢谢你能够进来查看我的安危才对。”


    一米八五的身高慢慢从地上站起,窗外夜灯幽亮的光线从笼罩他全身变成只能笼罩他的下半身,上半身隐没在黑暗中,造成一种半明半暗的强烈对比。


    陈宥仪心神乱飞,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偷瞄他被紧绷小裤裤包裹的生命起源之物,感到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从他体内释放出来,向她聚拢压迫而来,把她压得喘不过来气。


    闭眼使劲甩了甩头:陈宥仪,你这个禽兽,用不干不净的眼神凝视梁师兄,他可是个盲人!走出去不要说你是中文大校友!


    陈宥仪对自己龌龊的思想羞愧万分,一边唾骂自己是禽兽,一边心跳仍然很剧烈。


    男人已经慢慢挪着步子向外走去,她赶紧追上去搀扶他的手臂,想帮他走得更顺一些。


    梁知韫抽走手臂,有点倔强地说:“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陈宥仪理解并尊重他失明后敏感的自尊心,不再强行搀扶他,只陪着他龟速挪步子。


    对他的浓浓保护欲,让她将他当成一只长着两条大长腿的乾隆御用陶瓷在走路,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呵护他,生怕这只珍贵的“亿万陶瓷”在前行过程中给磕着碰着。


    “梁师兄……”


    “嗯?”


    陈宥仪立刻反应过来,重喊:“Vincent,你刚才吐得那么厉害,不要紧吧?要不要打电话叫人过来?”


    “你不用紧张,我偶尔夜里会反胃呕吐,这是脑肿瘤化疗的副作用,我只能忍着。”


    他语气平静,陈宥仪心里却好一阵酸楚,看他的眼神变得怜惜,心里明白他化疗带来的痛苦绝不仅仅是呕吐这么简单。


    要知道他曾经可是代表着健康、力量和无畏的职业击剑运动员,如今却要承受疾病的折磨,不仅身体疲惫,精神也饱受摧残。


    虐身又虐心,太可怜了。


    泪水漫上眼眶,她眨眨眼,热泪滚下,忍着不发出一点抽泣声。


    梁知韫缓步向那只倒在地上的椅子走过去。


    陈宥仪快走几步去把椅子搬起,靠在墙边放好。


    听到她搬椅子的声响,梁知韫解释:“我刚才急着跑进卫生间吐,不小心绊倒椅子。”


    陈宥仪不敢让他听到自己的哭腔,没有开口说话,只发出闷闷的一声“嗯”。


    梁知韫敏锐地捕捉到她声音中的异样,心头一动,已经知道了。


    当小腿碰到床边,他弯下腰摸到棉被,翻开,上床躺进去。


    陈宥仪也弯下腰帮他整理棉被。


    房内开着地暖,很暖和,她仍是一丝不苟地将棉被边角掖好,不让一丝她想象中的冷风灌进去。


    梁知韫忍不住从棉被中伸出手,先碰到她的手臂。


    陈宥仪停住整理棉被的动作,保持弯腰的姿势不动,心里微微紧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Vincent?”


    梁知韫不响,顺着她的手臂摸到她的下颌,摸上她的脸颊,果然碰到还未干涸的泪水:“哭了?”


    陈宥仪慌忙扭开脸,抬起袖子匆匆抹掉脸上的泪水:“这个是……”


    “是为我哭的?”


    陈宥仪紧急调动所有脑细胞来编造一个自己哭的理由,可是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除了为他哭,她空白的脑子根本想不出其他哭的理由。


    她回答得稍微迟一些,梁知韫便知道她肚子里正在打什么算盘,声音一沉:“不要再像白天那样骗我。”


    师兄凶一下,师妹便放老实乖乖低头,羞羞答答地说:“嗯,是为你哭的。”


    “因为可怜我?”


    陈宥仪讶异于他竟然会这么认为,马上否认:“当然不是,是心疼你!”


    语气急切,生怕他误解自己为他哭的初衷。


    梁知韫听见心底有一朵花在悄然绽放的声音,往大床另一边挪过去,然后拍拍自己躺过的地方:“你先别走,坐到床上,陪师兄说会儿话。外面暴风雪的声音太吵,师兄一时半会儿睡不着。”


    陈宥仪坐上留有他体温的床铺,盘起双腿,挖苦他说:“你不用师兄长、师兄短地提醒我你的‘长辈’身份,我会陪师兄夜聊的。真是的,还拿师兄的身份压我,仗势欺人。”


    梁知韫抿唇笑,佯装恶霸:“我就是要拿师兄的身份压你,你不服?不服咬我啊!”


    “你看看你,生着病都这么跋扈。我都不敢想象以前身体健康的你,是怎样的唯我独尊。”


    梁知韫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你晚上来找我有什么事?”


    陈宥仪意外:“你怎么知道我来找过你?你听到我脚步声了吗?”


    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真的会变得这么灵敏吗?


    梁半仙的读心术再次发功:“不是我眼睛看不见,听力就变好了,是Jason看到你投在地上的影子,然后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Jason眼睛真利。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想问你。”


    “问。”


    “我晚餐后在庄园散步,发现别墅背面竟然有一间玻璃穹顶屋,你可以借给我看极光吗?我来芬兰之前就想预订那种可以看极光的玻璃屋酒店,但这种玻璃屋酒店太热门了,早早就被抢订一空。我本来很失望来芬兰旅游少一个体验项目,没想到在你这里柳暗花明。”


    玻璃穹顶屋,简单来说就是屋顶是透明玻璃的小屋,躺在小屋里的床上可以仰望极光,没有极光的夜晚也可以仰望满天繁星,是北欧游的网红体验之一。


    因为太热门了,在每年11月到次年2月的极光旅游季期间往往一房难求,想要订到一间需要提前几个月预约,否则根本抢不到。


    “可以是可以,不过赫尔辛基位于芬兰南部,在这里看到极光的概率比较低。”梁知韫说话间灵机一动,半真半假、试试探探地说,“你想要在赫尔辛基看到极光,可能要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增加看到极光的机会。”


    孝孝啊,你前文说什么来着?


    你真是太了解你们家老大了,你看他马上拿极光当诱饵,勾引陈师妹在别墅多住几天。


    襄王有意,神女似乎也有意。


    陈宥仪没有马上答应他的提议,先故作犹豫地“emmm……”一下,再装模作样地假客气:“我可以多住几天等极光出现,就是怕打扰到梁师兄。再说我这个闲人住在庄园里白吃白喝,我也怪不好意思的。给你住宿费,你肯定不会要。”


    “谁说我不要你的住宿费?不要给我贴上‘大方’的标签。”


    陈宥仪被他的话逗笑,气氛轻松不少。


    梁知韫嗓音温柔:“那就这样说定了?”


    陈宥仪的柔情也像潮水一样从心底卷上来,看着他在昏暗光线中的模糊容颜,甜甜地笑:“好。”


    从盘腿坐变成抱着双腿坐,想到可以在这里多陪他几天,开心到摸jio jio。


    “啊,房里没开灯吧!还有刚才卫生间里也没开灯!该死,我才想起来,一定很黑吧!因为有没有开灯对我来说都没差,我平常独处时习惯不开灯,结果把你给忽略了。遥控器在我床头,你去拿来开灯。”


    “哈哈哈,不用不用,夜聊嘛,就是要黑灯瞎火才有夜聊的感觉。其实也不是很黑啦,有外面夜灯透进来的光。”


    让陈宥仪选,她宁愿不开灯,让黑暗成为一层面具,遮住梁师兄那张可以向她发射百万伏特超高电压的母胎圣颜,自己和他夜聊才能这么自在,不会手足无措。


    “你冷不冷?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躺进来。”


    梁知韫翻开棉被,邀请陈师妹一起盖棉被纯聊天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纯洁无害,但他似乎忘记自己此刻只穿着一条性感的三角小裤裤。


    陈宥仪在内心呐喊:梁师兄,你不要再试探我的道德底线了!


    干笑着把棉被盖回去:“不,我不冷,我穿着针织大衣呢。”


    梁知韫知道她不躺进来是在顾虑什么,但自己怎么能够对她说:你别怕,我现在身体状态很差,就是一只病猫,完全没有性.欲,对你不存在任何威胁。


    直接跟她说这种无礼的话,搞不好天一亮她就会收拾行李走人。


    “Arlene。”


    “嗯?”


    陈宥仪第一次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低沉中带点迷离的音调把她的心神撞得一荡。


    “你住在我这里,会不会耽误你寒假在芬兰的旅行?”


    梁知韫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毕业旅行”“北欧游”这些他不应该知道的词汇,以免让她察觉到自己偷偷调查过她,降低自己在她心中的观感。


    一个夜聊,陈师妹是坦诚相待,他是三句话使一个心眼子,真嘞是。


    “没关系,这里这么漂亮,有树有湖有靓仔,可以当成我寒假旅行的其中一站。”因为这里有你,我一定会没齿难忘这一站!


    心里被幸福感填满,陈宥仪开心到摸jio jio。


    “说到湖,山坡下的那个大湖里面有鱼吗?我天亮后想去湖上冰钓。”


    “有鱼,我和你一起去。”


    管它有没有鱼,反正他要跟她一起冰钓。


    陈宥仪捂嘴小小打一个哈欠。


    “你困了吗?”


    “还行,我还剩两格电量,等剩一格电量,我再回房睡觉。”


    “那我们不聊了,我要赶在你回房前睡着,这样你就可以陪着我入睡。”


    梁知韫带几分孩子气地说道。


    陈宥仪听得扑哧一笑:击剑全国冠军原来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那你快闭眼睡觉,我在这里陪到你睡着。”


    伸手整理一下盖在他身上的棉被。


    见他有乖乖闭上眼,陈宥仪又捂嘴小小打一个哈欠,把脸埋在双膝上静静陪着他。


    没坚持多久,自己先在膝盖上睡着了。


    头一歪,身体跟着一歪,砸在他身上。


    梁知韫还在酝酿睡意,突然被她一砸,在黑暗中睁开眼,从棉被中伸出手轻轻推一下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陈宥仪这个女猎人睡得像死猪一样,完全不怕猎物会趁她睡着,把她给OOXX了。


    梁知韫起身轻轻搬动她的身体,让她枕着另一个枕头睡。


    随后自己也躺下,拉起棉被盖住她和自己。


    鸟鸣山更幽,外面暴风雪的呼啸声衬得房间安静极了,梁知韫面对她侧躺起来,感受着她的存在。


    刚才在卫生间,他们离得很近,但当时他正忍受着剧烈的呕吐,根本无心他顾。


    现在,虽然看不见她,当他能闻到从她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女人馨香,它是那样真实和温柔,像雌兽的麝香味会唤醒雄兽的本能反应,她身上的气味也在撩动着他的原始本能。


    这种惬意感如同涟漪,在他体内一圈圈扩散。


    此时此刻的他如果拥有一具健康体魄,早该对这种情境勃勃欲发了。


    但他没有。


    她让他很惬意,但他的身体毫无反应。


    今天白天刚做过化疗,再加上刚才的剧烈呕吐,现在他的身体状态很差,腿心的东西蔫头耷脑,无法完全振作起来。


    梁知韫轻叹一气,闭上眼,不知不觉间安然入睡。


    这一夜,他睡得很甜。


    江孝一大早便踏上别墅二楼,准备去给他们家老大请个早安。


    老大生病后睡眠质量总是不好,昨夜刮暴风雪,吵得很,他这会儿肯定醒了。


    打开门走进去,再拐进卧房。


    目睹床上搂在一起睡觉的男女,他瞪大眼倒抽一口冷气,捂住口鼻,蹑手蹑脚地退安。


    梁知韫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向陈宥仪。


    唇一张一翕,半晌,沉闷的声音一点点从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陈宥仪。”


    “你的手机密码,为什么会是0610。”


    陈宥仪心脏骤然一紧。


    垂落的指尖隐隐发麻,丧失知觉的那刻,她努力张唇,竭力平静地回答:“我随便设置的。”


    “随便?”梁知韫没想到答案会是如此的荒唐。


    “嗯,随便。”陈宥仪依旧坚定,仿佛他问她一百遍,她的回答都是如此,她也从未说谎。


    梁知韫气极反笑,鼻腔里溢出一声嘲弄的轻呵:“你随便设置的密码,会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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