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礼品店的橱窗,阿邱看清楚了“周边”长什么样子,比起“很想试试”,最先流露出的情绪竟是忧虑。
“枪——枪支是随便能在路边买到的吗?甚至还不是装饰品!”她回头看向豆子,“你看,尺寸都是配齐的,最小那款是不是意味着它对小朋友也是开放售卖的?要是小朋友走火伤到自己了可怎么办?管控条令是摆设吗?有关部门到底在干什么啊?”
刚好身边就是“有关部门”,她站直了身子问责:“警官,你们得想想办法啊!”
豆子假意整理整理衣领:“我会通报上去,但我还是那句话,终止式在这边做不了决定。”
无法判断邱小姐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察觉到敌意后的故意卖乖,豆子暂且放下戒心,也不想跟她多费口舌,快走几步到前面去带路。
“戏梦人生”旅店前台。
想不到黑卡还有增压的功效,穿过僵直的指尖、暴筋的手臂与粗短的脖颈,直把颜色渗透到了老板的脸皮下。
“不好意思小姐,我们找不到你的预订记录。”
他说“你的预订”,送佛送到西的恰克镇长并没有在这里出场。
阿邱却觉得,比起老板老眼昏花,更有可能是她低估了人们对二等通行证的戒备心。
可以依靠的人脉在开场节目就被摁死了,此时再提已无意义,她放软态度道:“老板,通融通融吧,我也是刚到这里,实在找不到别的住处了……”
老板要是想拒绝,有的是名正言顺的理由。首先,他用看流浪汉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了阿邱一遍,抬起下巴道:“本店住宿费用最低按三日提前交付,不能赊账。”
只想尽快解决问题的豆子挺身而出:“总共多少?我先垫付。”
“等等!”学东西稍慢些、但从没挂过科,为此觉得自己脑袋还算好使的阿邱嗅到一丝不对劲:“旅店住宿一般是日结制,按洱鸾大陆的法律,三日以上就该走租房合同了,我现在还没找到正式工作,签不了这种合同。”
被她戳穿,老板也懒得演下去了,驱赶苍蝇般挥挥手:“是这样没错,所以你赶紧去找别的旅店吧。”
“‘赶紧’也没用啊!阿瑞斯杯开幕在即,是个旅店都满员了……”很简单的道理,老板不可能不明白,不然郊外那些露营地是干什么用的?
豆子认为这样谈话效率太低,胳膊一抱,摆出了执法人员的姿态:“贵店有租赁资质证明吗?请出示一下。”
抱歉,黑卡已无法再提供更多压力了,因为老板的脸色远远黑过了它。从那截大号咸鱼罐头一般的脖子里,蓦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呼啸,旋即,五六个壮汉从厨房、浴室、门房、杂物间等各种背阴处钻出来,组成一堵大黑墙,仅用体格就把没反应过来的阿邱和豆子搡出了门外。
老板领着他们的尾出来,急急忙忙反锁了旅店大门,仿佛再晚一步,钥匙就会在他的手指上烫出个泡似的。
阿邱木然地跟着倒退,对现状没太大反应。一旦感觉有点不痛快,她就会适时抽离出来,这是屡试不爽的健康小妙招,对保护血管能起到良好的作用。
算一算,自打下了山,这是她第几次遭到拒绝了?
2。
事已至此,先念两句圣诗换换脑子吧。
……四年没接触了,圣诗怎么念的来着?
不会吧,一句都不记得了!不愧是魔族的脑袋,也不知道魔的是左脑还是右脑……
罢了,不如先问问自己数到3会怎样。
不清楚,等真的到了3再说吧——说不定还会到4呢。
对了,用刚从克洛诺斯身上学到的不良话题闪躲术就可以拖延这个问题,到那时,相信高贵的人类血脉一定会帮她做出恰当的决定。
忙着想东想西,就可以假装没听到这句侮辱了:“……的异邦人,谁知道你怎么混上岸的,通行证别是偷来的吧!”
许是觉得阿邱太过呆若木鸡,没有侮辱的价值,领头的壮汉转移火力,又冲着豆子开炮了:“还有你,看胸口的徽章,你是希孚里亚人?你们那老王八祭司至今没被换届,是因为希孚里亚人都是跟他一样的疯子吗?怪不得人人都管你们叫‘北城猴子’呢!”
——刀刀见血。为了备战今天的冲突,他们不会私底下还特意排练过吧?
题外话,部分支持城邦壁垒的激进者也会管瓦德密尔人叫“东城壳子”,这些外号具体怎么来的,阿邱以前出门少,自然无从得知。
不过,种种原因下,希孚里亚人不像瓦德密尔人那般崇敬自家祭司,壮汉的这句话,对豆子来说杀伤力还不够看。
——作为一个被侮辱被推搡的炸药桶,豆子蹙着眉,向点火者微微抬起下巴,话里竟听不出半点情绪,在阿邱看来,态度上已经赢了:“夏尔玛镇长说他替邱小姐提前打点过,你们现在又是这幅态度,所以到底是你们在撒谎,还是镇长在撒谎?”
就像掏不出从业资格证,阿邱也掏不出口头约定之外的证据了。她怕豆子再顺着说下去,这堵人墙就要压着他们浩浩荡荡开进镇长办公室去对质了,耽误了终止式的时间不说,还不一定能解决问题,于是拉住他的袖子晃了晃。
躲在人墙背后,老板摇晃着脑袋,可以听到咸鱼在脖子罐头里叮咣作响:“哎哟喂,是夏尔玛镇长亲——自——来打点的啊?那我还说我是恩格玛大人的亲侄儿呢,你信不信?”
看见没,堂堂黑曜石图书馆馆长可比北城祭司这个家里蹲要受欢迎多了,就连远在旧矿山镇的小生意人都想跟他攀亲戚。
豆子没接老板的话,继续向那壮汉发问:“这位先生,你刚才的意思是,由各城邦市政厅严格审查、当场签发的通行证是极容易偷到手的——换句话说,你是在怀疑神殿戍卫队的治安管理水平,对吗?”
代入旁观者视角,阿邱隐隐觉得豆子的话不能只听个表面,细思之下,他好像想从问话中搜集些别的什么……
所以她决定听听再说,反正一提到通行证,她自己也觉得很心虚。
双方代表僵持不下,闲着也是闲着,她抬头望天,思考起了被拒之门外的深层原因。
如果按身份论……不应该呀,情报保密等级决定了生意人不该知道阿邱的出身,难不成他们真是恩格玛祭司的亲戚?不然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小子,少在这里信口攀扯。”老板人还怪好,下一秒就替她解除了疑惑,“昨天上午,这人是被一整个小队的人员押进镇的,我们都亲眼看到了!”
原来如此,宇宙的起源仍然是斗争的嗅觉!阿邱稍稍回神,深吸着气反省了自己——除了戒备心,也不该低估他们的观察能力才是。
既然如此,打晕这帮人并做掉、三两下拆了这家旅馆,躲着戍卫队的追捕逃到荒郊野外苟两年再回来……也没什么难度!她连塔尔塔洛斯都蹲过,还有什么好怕的?
阿邱想起娜塔莎最后的“遗言”,缩写一下就是:“只要你想,啥都能干。”
比如说,只要她想,就可以在娜塔莎烂成一堆白骨之前无数次地叫醒她——实话说,连这个条件限制都是她强加给自己的,只要她想,抛弃了人类的美德,她连化石都能叫醒!
只可惜,娜塔莎是自己决定要投海的,濒死时她就停止了思考,这一点阿邱在“灌入”时就确认过了。所以反反复复叫醒她又能如何?到头来也只是捏着鼻子哄眼睛,没什么大意义。
针对这种状况,一半人类血统朝她发出了讥笑:嗨呀,魔族就是这样啦,很难独立行走的,爱吃干醋的原因也是如此,你下次可得好好忍住了。
说到这里,仅仅看到她被“护送”进来就吓成这样,万一这帮人知道了她的血统、甚至知道了她犯的是什么罪,罐头里的咸鱼岂不是要一个咸鱼翻身、刺穿那颗皱皮核桃一样的喉结啦?原来咸鱼……是金枪鱼做成的!会卖很贵吧……
又扯远了。之前么,阿邱还对隐瞒动荡不安的魔族血脉混进人群感到抱歉,还好老板和金枪鱼及时出现,就在今天,她身上的枷锁豁然裂开了一道缝——感谢人们大肆宣扬偏见,摆在明面上的偏见总比看不透的客气要好,虚伪的沉默使人淤堵,开诚布公才使人身心舒畅!
阿邱早就想好了,一旦她控制不好,在人类的地盘不慎魔化了……虽说这比让她死了还难受,可她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发生的概率,而且还不低……生活还得继续,她是说,人类的生活还得继续。真到了那一天,她一定会主动将自己流放到境外,死在外头也不回来,绝不给人类社会添麻烦——这才是预备救世主该有的觉悟!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就由阿邱来开这个先河:未来的救世主,理应享有“敢于败走”这种限度的容错率。
无需操之过急,少了玫瑰学者的监视,目前她尚能自我控制,未来的事想那么远干嘛?何况她还往前看到了第二步,她要抢走克洛诺斯的后鼻音!如果克洛诺斯舍不下他弟弟,没关系,毒苹果殉情也是魔族血统擅自决定的,真到她杀身成仁的那一天,无论有没有换血成功,人类血统一定会夺得身体控制权,她只管身心舒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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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理性地释放流星的主人就好啦!
就这样用空气拳头从四面八方捶了自己一通,虚弱的自信慢慢在沙砾上重建了起来。
哦?现实中的大家都聊到哪儿了?聊到了服装。靠地皮和不动产吃饭的人也不爱出门,因而老板从没见过这身浅灰的制服,向豆子倨傲道:“你是冰川戍卫队的新兵吧?不好意思,我们旧矿山镇有森林戍卫队就够了,就算他们大赛期间受点累,你们这些北城猴子也别想来抢功。”
抢功又是从何论起啊……倒是这个老板,也就仗着小镇的封闭对外来者出言不逊了,换到大点的地方,他敢在公开场合发表涉嫌地域歧视的言论,不出一周,这块地皮就会被推平,并种满美丽的鲜花,还轮得到他在这拿壮汉种人墙?书上都是这么写的!怪只怪阿瑞斯杯时间间隔太短,选址早把郡以上的行政区划用完了,不得已才在交通稍便利些的小镇里挑挑拣拣、矮子里面拔高个儿,拔到了他门口。
被人反复打到脸上,豆子却依然没有正面回击,可刚才阿邱明明没惹他,他还对她那样不友善……如果不是欺软怕硬,那就只能是他的脾气难以捉摸,但愿是后者、必定是后者。
大概是情报搜集工作进入了尾声,豆子沉吟片刻,忽然道:“是有选手把空房间抢走了吧。”
老板哽住,嚣张的气焰眼看着消下去一大截。
什么,这就猜中了?正在心里帮忙组织脏话、准备一想到好点子就写在纸条上偷偷递给豆子的阿邱回过神,用非常钦佩的目光看向他。
她在报纸上看过类似案例,也是涉及赛场选址问题,区域级别限制一解除,参赛选手的明星效应会为不知名小镇带来诸多好处,因此在大赛期间,一切产业都会优先为他们服务——这也可以理解,名声越大的角斗士越是行走的铸币机,围着他们转,就是围着金币转。
至于豆子嘛,他避开了邱小姐的视线,不愿再多看这个遇到困难只会灵魂出窍的废物一眼,默默顶到前头,进一步盘问道:“方便告知一下选手姓名吗?”
他有种感觉,克洛诺斯早就料到这个情况了,所以才推他出来跟邱小姐走这一趟——不愧是当队长的,尽会把烫手山芋丢给小队员。
人不在身边挨不上骂,豆子干脆盗取了他的腔调:“根据规定,神殿戍卫队的职责都是在比赛期间维护公民安全与生活秩序,抢走房间的选手与这位女士同为公民,而这位女士还享有镇长担保过的优先入住权,如果你执意动用暴力包庇参赛选手违反条例、侵犯公民权利,我们也有权依法予以惩处,手段从罚款到拘留不等,并要求选手公开道歉、引咎退赛。”
老板一点也没被吓住。像是从他强调“公民”的语言习惯中悟到了什么,忽而抚掌笑道:“哦——我明白了,原来是你们啊,第三进行终止式。”
阿邱跟着鼻腔发干,因为她嗅到了斗争的气息登时变得极为浓烈。
“老王八祭司啃着税收拱出来的野鸡部门,也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撒野?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们队长克洛诺斯,我也不是没听过他的来历,不过是贱民的后代、威丝塔芬港口妓女和水手生下的孽种,谁知道他跟他那义父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个有权有势的远东遗民,居然重金捧红了一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我看他的实力也不像你们说得——”
他的实力怎样啊?请细说。阿邱竖起了耳朵,老板却没机会再说下去了。
“稍等一下,我刚才没听清。”豆子打断他,语调没有变化,但阿邱看到他始终半眯着的眼睁大了一些,“你是想强调什么?旧矿山镇是你们旅店老板的地盘?终止式是野鸡部门?还是说——”
咔哒哒。
“你在对我们队长公开表示不敬?”
从本该是枪套的装备上,豆子抽出一杆剑柄。剑柄缺口处在他手心里微微发光,“咔哒哒”正是从那里快速弹出十数条骨节的声音。
弹指之间,整件兵器舒展开来,六棱无刃、似剑似鞭,阿邱曾在图鉴上见过,这是一种叫做“锏”的冷兵器。
和一般的锏不一样,豆子的这位老伙计超乎认知地长,“歘”的一声插在地上,足有三分之二个他那么高。
“哪一个,你选吧。”
越过壮汉们的肩头,他直直看向老板,周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
阿邱曾见过三天没吃饱的食人花,就跟现在的豆子一模一样。
……这时候还想什么食人花啊!她的心脏突突突地跳个不住——豆子的暴躁指数,也被她严重地低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