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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七章 高估

作者:免不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锁上铁门之前,克洛诺斯忽然灵光一闪:就说哪里来的既视感,原来在邱小姐之前,他昨晚已经从另一个人的口中听到了相似的问题:


    “如果她要做的事不违背公序良俗呢?你又打算怎么办?”这是豆子的问题在敲打他晕晕乎乎的脑壳。


    “那不就更好了吗!”克洛诺斯还清楚地记得当时他是笑着回答的,仿佛刚才用脸色下冰雹的另有其人,“天无绝人之路,好吃好喝调理几年,养肥了就介绍给高富帅,过上幸福的生活,估计她就不会老往坏处想了——如果她不喜欢男人,我就把多年的显像技术研究成果倾囊相授,就算没有爱情,爱好的力量也足以移山填海你知道吗——”


    “你还想移山填海?”恍恍惚惚间,豆子好像给了他一头槌:“我问你,万一这位‘好玩的小朋友’是因为性犯罪进去的呢?”


    克洛诺斯一手扶头,哇哇乱叫了一通,竟成功把理智唤回了身体中:“她拿什么性犯罪啊我请问?”


    “不好说。”豆子咬着牙想了想,“比如囚禁未成年男性,一边让他当奴隶,一边让他在外面打黑工……”


    “哦?照你这么说,她既没有通敌,又没有妨害公务,她从一开始就不可能被关进塔尔塔洛斯。”


    豆子不擅雄辩,哼了声,另起话头:“所以我觉得,极刑之外还是恢复终身监禁制比较好,不光是塔尔塔洛斯,全境监狱都应该推广下去。”


    克洛诺斯本想还他延宕的一头槌,未果,大喇叭喳喳喳地喊破了天:“你认真的?快说你不是认真的!入职考试怎么通过的啊你?”


    豆子默默跟他拉开距离,却没能阻止他紧密保持相对距离不变。


    “心虚了?收起你那朴素正义观吧罗宾小队员,照你的想法,就算只有塔尔塔洛斯保留这项传统,想想那几百号囚犯的吃穿用度,他们不能参与社会生产,我请问生活物资谁来支援?咱们守法公民自己的矿力资源都不够用,还要分出一部分去为重犯提供终生免费的照明和暖气,哪有这种道理?东墙都没得拆,你拿什么补西墙?”


    豆子小声咕哝道:“行吧,反正出来了会自己寻死,跟极刑也没什么区别。”


    “不仅如此!换个角度看,塔尔塔洛斯的情况复杂着呢,你有空在这儿抱怨,还不如去读点历史——举个例子,你知道在王政时代,继承之战的输家通常是什么下场吗?算了,现在说这个你也听不明白,总之你记住一点,塔尔塔洛斯关押的囚犯不一定全是罪大恶极的人,我看邱小姐的事就没那么简单。”


    克洛诺斯习惯在教育后辈时拍拍他们的脑袋,由于醉酒,没能控制好力道,于是豆子脑浆四溢地拖长了语调:“是是,硬币有两面、真相都是双刃剑——”


    “你又剥夺我说谚语的机会!也罢,接下来就看我们的祭司能不能绕过恩格玛祭司打探到点什么了,要是情况跟我说的相符,咱们也不能错杀好人,对吧?”


    豆子没有回答。他在这时心里想的是,像克洛诺斯这样的人,对于上级指令总有自己的理解,不具备一星半点好兵的资质,连带着整个终止式的行事作风都是散漫不羁,完全对不起外界对他的忌惮。


    “不管怎么说,监狱的高墙隔开的又不是两种生物,都是人类,只是命运提供的选项不同、也并非人人都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太过高估人类,尤其是当他们集结成群时;人之所以遵守规则,唯一的原因是神明用惩罚划出了红线;再说了,你以为‘外面’的世界就不是另一座没有高墙的监狱吗?”


    明知道身上黏着视线,他还敢上纲上线,就连豆子也紧张起来:“你可少说两句吧。还有,现在已经没有你所谓的继承之战了,高墙后面的人大都是为了保护‘外面’的人才关进去的,搞不好就是魔族派来的奸细。”


    “你是刚想到这么反驳的吧!”自以为口头占了上风的克洛诺斯指着他道:“我再问你,如果真像你说的一样,为什么邱小姐不光能恢复自由身,希孚里亚还愿意给她批下黑卡?”


    “我哪知道,市政厅又不归獬先生管。”豆子烦躁地躲避着他的手指:“还有一种可能,你的小朋友是从小生长在塔尔塔洛斯的人,三观早已扭曲了,人格中藏了一大堆的暗雷,你不防备,随时会被她炸成碎片。”


    “偏见。”克洛诺斯直摇头:“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是猜测,具体情况谁都不清楚——那么,要想搞清楚,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她放在身边盯着!”


    “……”


    “而且你一点也不好奇戍卫队的弟兄们有什么计划吗?”


    “不好奇。”


    “不可能!我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哦,不!尊敬的克洛诺斯队长,鄙人以为,獬先生行事风格难以捉摸,为了不把自己卷入麻烦,最好的方法并不是死盯,而是放任那位小姐被戍卫队带走,接下来就是坐等弟兄们把情报送到眼前,这样既不会脏了自己的手,又能用全局视角观察事态,岂不美哉!你宽宥罪犯,就是在伤害‘外面’的公民;我好不容易上岸了这份工作,还指望靠这次行动为组织攒攒名声呢,这段时间你就老老实实待着、哪儿也别去,别辜负獬先生的期待好不好……’咴哟?!”


    克洛诺斯又一次被扔进了枯草堆里,脸上还残留着拙劣模仿下的故作天真。


    太恶心了,他该不会是醉汉的呕吐物成精吧?豆子堪堪忍住一脚踩到他脸上的冲动,骂道:“你丫还记得我们千里迢迢跑到瓦德密尔是来干什么的吗?獬先生原话怎么说的?”


    “在大赛期间,嗝,誓死捍卫公民的人身安全!”克洛诺斯举手作答。


    豆子翻着眼睛背过身去。要知道,异端已从威丝塔芬的边境线上岸了,神殿戍卫队在那儿布置了紧急防线,前方封锁敌人、后方封锁消息,北城祭司獬不知从哪里得到的情报,火速派遣变格进行秘密潜入正面战场,而克洛诺斯担心这是敌人声东击西的计谋,第一时间请缨奔赴东部的不冻港。


    獬就像珍惜烫伤痊愈后新长出来的皮一样珍惜新成立的终止式,然而思前想后还是应允了。克洛诺斯一时得意忘形,给这次行动取了个浮夸的代号,叫做“抢滩登陆”。


    无论他本人的初心是怎样的,仅从“为组织攒攒好名声”的目的出发,如果终止式也跟着去了西海岸,大概率会和变格进行一样被戍卫队其余支部抢走风头;东部看似风平浪静,可阿瑞斯杯的举办一定会让案件井喷式增长,运气好的话,真被他押中了异端的计划,“抢滩”者就能捡上大漏了,属实是便宜买卖。


    所以,豆子心情复杂地瞪着地上不断扭动的、两个瞳孔分别看向两边太阳穴的大只佬,一如既往地搞不明白他究竟是个大聪明还是个大傻帽。


    远远驶来了马尔科姆拦下的牛车。几个送货人一见大英雄悲惨地瘫在地上,连忙跳下车,七手八脚地扶他起来。


    他们经过豆子身旁时,带着醉意的教育仍未停歇:


    “罗宾小队员,加入了我的组织,你就是被选中的……世界的……公民的守护者啦!未雨绸缪也是好事,不过我要特别提醒你一句:请注意专业素养!像我们这样的人,可不能养成把受害者想象成大坏蛋的习惯……”


    豆子闪身躲过,任由他被扔到货物堆上,跳到前面坐好,不再理会这坨累赘。


    ————


    ————


    “小小年纪这么爱操心,肯定比别人老得快!”想起昨夜的事,克洛诺斯又是一阵长吁短叹,“鸫这孩子可千万别变成罗宾这样啊……”


    马尔科姆笑道:“得了吧,你俩谁也别嫌弃谁。”


    耽误了一些时候,开始巡逻时,太阳都快爬到中天了。


    克洛诺斯冲天呼出一口浊气:“至少我们有件事可以不用特别操心了。”


    阿邱小姐和豆子前脚刚走,后脚獬就拨来了密线通话——克洛诺斯的这位老友常年把自己关在希孚里亚远郊的格林匹克堡,却以无从得知的渠道严密监视着各地的风向。


    难受的事先不提,最起码,阿邱小姐的处置方案现在可以确定了,值得大松一口气。她曾犯下的罪行,从群体角度来看简直就是十恶不赦,可要单独问起克洛诺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地觉得,其实也不算违背他所理解的“公序良俗”。


    “……但这是我的个人观点,我不能代替幸存者做决定。”他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些,“跟你说件好玩的事,阿邱小姐大概也猜到我们的态度了,你看到她刚才的表现了吗?撒谎时满脸犹豫,特别挂相,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沉浸在自己的心眼子里,哈哈哈——这是不是能够说明她现在心态还算积极?神经可比我以为的粗多啦。”


    马尔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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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姆不懂他为什么总对“年轻人”的意象抱有极高的热情,不管身处什么境地,见到一个就要捞一个上岸——当然,都是以他一厢情愿的方式,往往被人讨厌了而不自知,比撒谎时挂相好笑多了。


    “总而言之,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邱小姐被戍卫队的弟兄们改造成某种秘密武器。”


    如果豆子在这,一定会老气横秋地评价他:都这么揣测人家了,还满口“弟兄们”呢?


    马尔科姆就比较务实了:“所以这是你最后的决定?”


    “还没到做决定的时候哪!如果你要问后续的行动方针,那我只能说随机应变吧,谁能预测到他们的行动呢。”


    “嗯。希望你别忘了,我们是以第三方身份介入的。”


    “介入?不不不,才没那么严重,目前还在个人私事的范畴内——因为阿邱小姐已经决定要帮我找阿鸫啦!你看,活下去的目标感这不就来了吗?”


    马尔科姆无奈道:“可你不是已经把人轰走了吗……”


    “这还不简单,再叫豆子把她劝回来呗。”


    马尔科姆替后辈感到不忿:“得罪人的事全扔给他,你还真不怕他撂挑子不干了呀。”


    克洛诺斯却忽然一拍脑门:“这么一说,等我找到了鸫,豆子可怎么办?我就认识那一个富婆——”


    在马尔科姆开口吐槽之前,他自行找到了解决方案:“那我只好努力多认识一些富婆了……哎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豆子的压力最近也挺大的?”


    马尔科姆睁大了眼:原来您老的感官没有全长在头顶上啊!


    “——我们也并没有丢给他太多工作呀!”


    “你要不要睁开眼睛再说话?”


    克洛诺斯只当没听到:“而且我一直觉得奇怪,他平时都不把工夫花在吃喝玩乐上吗?尤其是一个小男孩,居然对阿瑞斯杯半点兴趣都没有,说出来谁信?送他联名鞋他都压箱底!之前我看他能力不错就替他递了报名表,想借大赛给他升升评级,被他得知了,好家伙,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个子不高,脾气怪大,也不知道谁才是这里的头儿!”


    “还是压力太大了。”马尔科姆已经放弃和他讲道理了,“而且你们二位对压力的理解显然不在同一水平。”


    “是吗?真难懂。也好,叫阿邱小姐带他四处逛逛,说不定两个人的心情都能好起来……我也能少被他叨叨两句。”


    “别这么说嘛,他也是喜欢你才那样的。”


    “又来了!”克洛诺斯响亮地咂咂嘴,“心里喜欢,行动上又老爱拿我撒气,我那远东老爸也是这副德行,小时候我又不懂事,总跟他硬碰硬,我哪知道老头心里怎么想的,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给气病喽——你说这性格是不是害人害己?豆子将来要是当了家长,恐怕也是我爸那样嘴硬心软不讨小孩喜欢的,趁他现在还单身,我们得赶紧给他纠正过来——哎对了,豆子来终止式有多久啦?”


    马尔科姆差点又没跟上节奏:“这又扯到哪儿去了?终止式刚成立的时候他不就在了吗,还是獬先生引荐给你的呢。”


    “对,好像是这样的,时间太长我都记不清了……”


    路过广场,克洛诺斯放缓脚步,低声道:“好的,接下来咱们的任务,就是广泛而深入地调查称号为‘摩罗斯’——或者真名为摩罗斯的那位调律师了。刚才我跟獬报备过,一旦查到此人定位,马上就批保护令。”


    “你还是坚持认为邱小姐是为了这个人来到旧矿山镇的?”


    “暂时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马尔科姆有些不忍道:“如果她真的只是为了来看阿瑞斯杯……”


    克洛诺斯轻笑一声,不置可否。一路无话。马尔科姆抬头看看街道两旁五彩缤纷的圆形房顶,忽而道:“要不我们私底下还是叫她岳小姐吧?”


    “那怎么行,在队员面前会穿帮的!而且我们也得尊重别人专门给自己取的名字呀。”说着,克洛诺斯从怀中摸出通缉令举在眼前,快活地吹了声口哨:“自己给自己取名字,表示她急切地想要摆脱不愉快的过去——照她自己的说法,‘被人误解的经验’,这才是我们反派与反派之间最大的共情点,你说是吧,阿鸫!”


    马尔科姆扶额。如果连克洛诺斯都觉得自己是反派,那世界上就不该存在“正义”这两个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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