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广场西的旧物市场时,同龄人间的沉默仍没有要打破的意思。
阿邱不肯轻言放弃,调整了心态,从豆子的右手边溜达到左手边,暗示她要换一种搭讪方式了。
“罗宾警官、罗宾警官,为了阿瑞斯杯的顺利举办,据我了解,森林戍卫队已增派了不少人手过来,请问你们终止式为什么还要从北边赶来蹚这趟浑……凑这个热……参、参与这场盛宴啊?”
她尽力在话里注入了很多的礼貌,还有刚从克洛诺斯那边学来的厚脸皮,以“咋俩谁跟谁”的话术:“你们小队人数不多,个个都是精英,说是要增派人手,但我觉得肯定不是帮忙维持大赛秩序那么简单吧!
“这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眼看豆子又有加快脚步的趋势,阿邱连忙小跑两步跟上:“好吧,我不打听,不如你来听听看我的猜测:旧矿山镇最近会有潜伏的魔族上岸,对吧?”
豆子偏头看向她,微眯起眼:“谁告诉你的?”
“不都说了是猜测嘛!”阿邱夸张地挥挥拳头:“要是我能成为你们的线人,你们暴打魔族狗头的时候我也能上去帮着干两拳,是的我会打架,而且长得不像会打架,就是这样才容易让敌人放松警惕!”
豆子打断她:“队长不会为这种无聊的理由雇佣线人;至于排查混入境内的异端和魔族,那是你们恰比镇长的职责——”
话说半截,两人路过一间布料店。阿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走了注意力,把豆子晾在一旁,蹭蹭蹭地跑了进去。
豆子站定深呼吸一下,跟上她。只听得邱小姐在跟老板讨价还价,老板刚说:“……这边倒是有些刚从凶宅……”她就顺杆子爬:“那正好给我打个折呗!”
就这样草率地买好了被单,她把花花绿绿的布料甩到肩上,跟豆子打个招呼,又钻进隔壁的日用品二手店里采购了一番,在资金极其有限的情况下,出来时还捎上了几只泡澡用的小鸭子。
她表示:“我在……我在‘那地方’就很想尝试一下这个啦。”
付款的时候,豆子走到邱小姐身后,摁了一下她架在耳朵上的眼镜腿,运用跷跷板的原理,使得眼镜在她鼻梁上蹦跶了一下。
邱小姐扶着眼镜回过头:“怎么了罗宾警官?”
“你管店家要只布袋。”
这个人……就不说随身行李了,行李袋都没准备一只,豆子观察了一阵才发现,她里里外外在衣物上缝满了用作收纳的荷包,不仅让大衣变得很沉,远远看去,简直跟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没两样。
对这位小姐来说,外在形象似乎根本不是个事儿,就比如说,她全身的色彩搭配都与和谐毫无关系,衣服是衣服裤子是裤子的,上半身与下半身几乎形成敌对关系——要是在希孚里亚,穿成这样去面试,前脚刚迈出面试间,后脚就会进入人才库的黑名单。
豆子才没那份闲心出言提醒,邱小姐倒特别珍惜同龄人的提议,听话地照办了,举着一个破旧的米袋跑到他面前征求意见:“这个可以吗?”
把买好的东西一股脑全塞进去,一路上,她又自顾自地高谈阔论起了棉花与气候的关系:什么“最适宜棉花的生长温度”为多少到多少,温度过低容易感染病虫害、过高则影响纤维品质啦;什么“瓦德密尔虽有精品棉花种植基地,但人们日常用到的棉花还是主要靠南城进口”啦,就比如这条床单,商标写了“弥赫迪斯制造”,很多情况下,大众对产量的依赖远远高于质量……也不知道谁问她了!
一直到走进广场东的街道,她才终于止住话头。橱窗里的人台穿着一条非常漂亮的礼服连衣裙,她停下脚步,又一次看痴了——原来也不是毫无审美能力啊。
但很快,邱小姐被立在一旁的标价牌吓清醒了。许是不想被豆子看出,她干笑两声,又指着隔壁礼品店的橱窗道:“那些该不会是美少年合唱团的周边吧?”
缩小版的仪仗枪也在枪托上镶了碎钻——当然,更可能是碎玻璃片。既然是出现在礼品店的,这些枪支多半没什么杀伤力,不需要收缴盘查……不,豆子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看都看到了,最好还是跟克洛诺斯提一嘴。
在洱鸾大陆,枪支的用途和古代的魔杖没什么区别,只要没有不良信用记录,任何公民都能合法持有。然而,一般人只能携带无法填弹的普通枪支,神殿戍卫队则为小队长以上级别统一配备制式枪支,都有编号、人在枪在;为了应对有可能入侵、也有可能不入侵的魔族与异端,银弹和火药都量大管饱。
而标准音就不一样了——就连豆子这个新兵,外套下都藏了填满弹药的□□手枪。
他不确定邱小姐对枪支有没有“在那地方就很想试试啦”的需求,即便以她的身份,顶多能接触到用来点火的枪形魔杖。不过,如果她的下一个动作是进入礼品店询价,豆子会迅速提出“不如攒攒钱买通讯设备”的建议,不是好心替陌生人省钱,这都是为了克洛诺斯的安全着想。
当然,如果这项提议也遭到否决——当邱小姐真的转身走向礼品店,豆子也把右手伸向衣领深处——他就有充分的理由制裁这位塔尔塔洛斯刑满释放的囚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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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夜。
在希孚里亚角斗士协会承办的篝火晚会上,克洛诺斯输出了成吨成吨闹耳朵的大笑。他的精力居然也是有限的,被搀出去时,只剩下打酒嗝的力气了。
由于这个酒嗝是冲着豆子的脸打的,下一秒,他被扔到了路旁的荒草地上。
“哎哟喂,轻点!”
酒鬼就地躺平,在草地上快活地舞动起了四肢,就像一只无忧无虑的大海星。
还有脸笑!豆子运着气看了他一会,转身就走。
克洛诺斯连忙蹦起来追上他:“不要生气嘛,罗宾小队员!”
挂回下属身上,这个半醉不醉的家伙还有一肚子抱怨要向他倾诉:“好烦啊!你知道我有多烦吗?早知道就不接这活了!女神啊,您在天有灵,当初签卖身契成立终止式的时候,神像就摆在庭院中央呢,您怎么就不当场显灵提醒我两句呢?豆子豆子,你快帮我搓搓胳膊,自打这个劳什子第三进行建立以来,我总觉得身上像是黏着一层视线似的——是吧,你也觉得吧!哈?你没有?是你太迟钝了!说真的,迟早有一天,我怕是要‘嗷’的一声猝死在这个岗位上了,呜哇啊——”
豆子的耳朵和鼻子都很不好受,要不是在意法律与人情,他都想给这坨又哭又笑的累赘来一记过肩摔,
面对一块不爱说话的岩石,克洛诺斯并不灰心,立即改换态度,腾出一只手捂上嘴,不仅降低了音量,还把第二个酒嗝给憋了回去。
“……毕竟你只是区区一个豆子小队员,当然感受不到了,我作为克洛诺斯大队长,偷偷跟你通个气,你不要告诉别人哦——上午咱们刚在镇门口碰上那位小姐,下午我就接到了老獬的通讯……本来还想好好跟她聊一下显像技术,现在么,只能遵照上头的指示来行动了。唉,一点自由都没有!”
豆子扯扯嘴角:“人家显然不是对你的小众爱好感兴趣。”
大喇叭的音量一下子又膨胀了回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不明白,像我们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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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是满天火、散是一团星……嗝儿,总能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相认!等着瞧吧,森林戍卫队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进了镇还会在她面前编排我们一大通,明天她就会找上门来,到时我自能证明给你看!”
豆子不置可否地抬了抬身子,把一边叨叨叨一边缓缓滑落的克洛诺斯扛稳了些。
“几个意思?又不说话?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前沿技术——”
“没有,我是瞧不起你作为一个角斗士的危机意识。”
“哎呀都不用参赛了,要那危机感有何用……不是,你还真瞧不起我?到底谁才是前辈?谁才是领导?啊?”
“是这样的,前辈,明知道那人出身自塔尔塔洛斯,你非但不防备,还当着戍卫队的面跟她交头接耳,别说是编排你了,就是他们把你当成重大囚犯的同伙处处排挤,我也只会觉得你活该。”
克洛诺斯直着眼睛想了一会,懊恼道:“确实是我的疏忽……可那又怎样,她都出狱了!手里还持有黑卡,跟普通公民有什么区别嘛?唉,这都什么事儿,本来接受老獬的邀请也是为了亲临保家卫国第一线,这下倒好,反倒跟公民的距离越拉越远了……早知如此,当初应该多送她两根棒棒糖!以后怕是都没这个机会了……”
豆子哼声:“就这么喜欢她?”
“对啊,就喜欢!”克洛诺斯像小孩一样闹脾气了——跟一个后辈闹脾气,可真行,充满了成熟男性的魅力,“我能共情到邱小姐,一眼就能看穿她脸上在笑,心里早就烂成蜂窝了,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这么好玩的一个小朋友,你一点都不感兴趣的吗?”
“你自己留着玩吧。”
“而且你发没发现,她……有点危险。不对,应该说相当危险。”
哟,危机意识突然回来了?
“不,我是说她的处境很危险。说起来,有个常识经常被大家忽略:塔尔塔洛斯虽然是全境最神秘、最黑暗的一所监狱,也时常对犯人处以极刑,但十字城邦的法律并没有终身监禁这一条。”
豆子蹙眉:“你想说什么?”
克洛诺斯用力指他的眉心:“愚钝!你以为从塔尔塔洛斯刑满释放的犯人最后都去了哪里?”
“回老家了呗。”
“哪还有老家可以回?我告诉你,咱们有内部人员统计过,在出狱后不到一年的时间里,犯人们都会走上自杀这条老路,几十年来无一例外——巧合的是,第三个月的月末是自杀高发期,可能说明我们人类忍耐的极限就是三个月。”
忍耐什么的极限?听不出他是在讽刺还是惋惜,不过豆子也想起了岗前培训有关囚犯回归社会生产的议题,由于不是重要考点,课上他没仔细听。
“但她的情况不太常见,出狱后还去读了几年大学院预科班——虽然根据玫瑰学派的情报,这不过是软禁的另一种形式罢了,但至少可以说明在一定时间内,她是可以靠自己控制住自杀倾向的……还一直忍到了取得黑卡、‘恢复自由身’。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有的人能逃脱三个月诅咒?”
“不,说明她憋了个大的。”克洛诺斯闭了闭眼,“大到需要她耗费三年的光阴来筹备,一旦办成,她的目标感就消失了,到时只怕和那些‘前辈’一样,最快不出三个月……”
再次睁开眼时,他难得换上了一副残酷面容,语调也裹上了卫城圣湖万年不化的冰雪:“可惜的是,我们身在密切保护公民的岗位,不能对此毫无作为。我是说,万一她的目标违背了公序良俗……那就只能在她动手前送她先走一步了。子弹穿膛总比放归大海来得利索,你说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