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以后可怎么办啊……
一想到他将自己当作那蠢逼的替身,心中便一阵泛酸,不想再同他说话。
可心里又总是有一个声音在不停的劝说自己,为他说话,这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根本就不明白什么叫做穿书,也不明白什么叫做顶替身份,在他眼里,自己一直都是那个在他无助时拉过他一把的李春碧罢了。
“在想什么?”原本走在前面的白日隐,不知什么时候放慢了脚步,缓缓走在他的身边。
魏思暝思绪被打断,明显有些慌乱,道:“没…没什么。”
他听到身旁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你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的,最近…”
白日隐没再继续说下去。
或许,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为何昨晚还与自己亲密无间的人,第二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又或许…他记得,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魏思暝失神地看着前方关子书围在林衔青身旁一脸笑容的模样,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道:“没有,阿隐,你想多了。”
身旁的人声音低了下去:“那我们…”
魏思暝艰难张口:“我们还是与从前一样。”
他心如刀绞,每一个字都像尖刺一般,一根一根的刺入他的胸膛,喉头像被压了千斤重担,痛不能言。
他能想象到白日隐现在是何心境,可他没有办法,他不能通过李春碧的身份对他表明心迹,现在尚且不知完成任务后自己何去何从,是否能够长留在此,就算能够日夜陪在他身旁,难道要一辈子顶着李春碧这个身份吗?
若自己完成任务离开,李春碧不认账该怎么办?那他岂不是伤心欲绝。
况且,这肯定不是白日隐想要的。
白日隐失去血色的指尖在这一瞬间放松下来,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不知是不是错觉,魏思暝听到他嗤笑一声,而后便是淡淡的一声:“好。”
魏思暝觉得那些刺更深了几分,直直的插入他的心脏,更加痛了。
他觉得一阵晕眩,无力地咽了口唾沫,想要将呼之欲出的泪水咽下。
他很想现在就抱紧他,告诉他一切真相,告诉他原来的李春碧是一个会听信华阳泽的谗言佞语,会背叛他,会将他当作为害世间的魔道,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他诛之的人。
可他不能。
这一路上人来人往,白日里营业的商铺现在也准备关门回家,许多路边的商摊小贩取而代之,将自己的商品都摆了出来,一阵阵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关子书在前面唤道:“阿隐,狗东西,我们去夜市逛逛吧。”
魏思暝现在只想,也只能静静地自己呆着,他声音沙哑道:“我累了,你们去吧。”
“就你事多。”关子书嫌弃的撇撇嘴,“阿隐,你来吗?”
白日隐遥遥看向远处热闹的人群,摇摇头道:“子书师兄,你们去吧。”
关子书的表情有些不满,快步走向二人,道:“走嘛阿隐,前面那么多人,肯定有不少新鲜玩意儿。”
他语气带着点撒娇,白日隐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魏思暝看他表情便知,他也是想去的。
“去吧。”
白日隐瞧瞧关子书,又瞅瞅魏思暝,有些迟疑,道:“我不去了。”
关子书却不放弃:“阿隐,来嘛!来吧!”
魏思暝则是直接将随身带着的荷包递给他,里面装着不少灵石,道:“去吧,我回客栈等你们。”
憋了半晌,白日隐接过荷包,看向魏思暝的眼神里带着不放心,却也没有再拒绝:“好吧,那我们很快回去。”
从客栈离开时魏思暝并没有特意去记路,与三人分别后,他走了许久也没见熟悉的标志,这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道转到了什么地方。
只好凭着直觉继续向前走。
没过一会儿,便见一座三层小楼出现在不远处,灯火辉煌,外层仿佛笼罩着一层金光,朦朦胧胧,却十分惹眼,许多人围在一处,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他不由得好奇,又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人群聚集处熙熙攘攘,隐约露出“上上居”三字。
魏思暝心中一喜,今天在外面找了一天的上上居竟然就这样出现在眼前。
他快步走到门前,突然想到小二说过的话,况且现在不知这上上居里面究竟有什么名堂,自己独自一人,实在不是莽撞进入的时机,若出了事,平白添乱。
这样想着,便环顾四周,心里默默记下了周边惹眼的铺子,准备明日同三人一起再来一趟。
又走了许久的路才回到客栈,刚进门便看到白日隐坐在桌旁喝茶。
见到魏思暝回来,身形明显一沉。
“你去哪了?”白日隐将手中茶杯放下,言语中难掩焦急。
“走的时候没记路,所以绕的久了些。”魏思暝稍作解释,也坐在桌旁,“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好玩吗?”
白日隐给他倒了杯茶,道:“不好玩。”
“对了,你猜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什么?”魏思暝故作神秘。
“什么?”
“上上居。”魏思暝喝了口茶水,“但是我没进去。”
白日隐有些惊讶:“有何异样?”
“并未看出有何异样,看起来像寻常的小馆一样,只是更亮些,也更大些。”魏思暝想了想,“只是有一点有些奇怪。”
“什么?”
“上上居外部像罩了一层光晕,而且有许多人都在门前围着并没有进去也没有人迎接,这实在不像是这种小馆的待客之道。”
“哦?”白日隐自动忽略了他说的前半句,手指摩挲着杯沿,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质问,“你很熟悉这些馆子的待客之道?”
魏思暝下意识的辩驳:“不是,不是,你想哪里去了?”
“是这样吗?可我明明记得你说自己去过博物馆。”
听到这个现代化的词冷不丁从他嘴里说了出来,魏思暝明显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日隐脸色冷淡,静静地看着他,道:“有何好笑?”
魏思暝捂着嘴巴,不叫他看到自己翘起的嘴角,闷声道:“你还记得呢?”
白日隐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撇过头去不再看他,轻念道:“我记性很好。”
魏思暝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去拽他的袖角,道:“博物馆不是小馆。”
白日隐转过头来,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什么?”
魏思暝不知道该怎么与他解释,寻思了一会儿,道:“是一种收藏稀奇物件的地方,只是名字叫博物馆罢了。”
白日隐一脸懵懂:“那就与日月重光的明永阁一样吗?”
魏思暝想了许久,才想起明永阁便是日月重光藏宝的地方,重重点头道:“对对对,与明永阁差不多,只是博物馆里的东西是用来看的,不可以随便动也不可以拿走使用。”
魏思暝不知道与他解释的这么详细做什么,想到他以后也用不上,便一阵阵的难过涌了上来。
白日隐倒是高兴了不少:“明日我们一同去上上居看看。”
“好。”魏思暝收起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这段日子,自己就做好李春碧的替身便是。
两人各自回房休息,魏思暝将自己随身携带的衣物归拢了一下,一件一件叠放在房间的衣柜中,此番怕是要在十二镇逗留不少时日,将东西收拾整齐,这样若是阿隐进来自己的房间,看了也舒心些。
一枚藤紫色箫穗被包裹在衣裳中间,这是那日将柳墨投于山下后小于给的奖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可现在也没法再送给他了。
魏思暝拾起,如珍宝般放在手心中细看,这箫穗虽是寻常之物,却有着别致的巧思,也不知是不是小于故意为之,平日里常见的箫穗多缀着流苏或是珠宝,可偏偏这枚,缀着一枚同心结。
若送给谁当作礼物,那这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无处可藏了。
他叹了口气,将那箫穗小心翼翼地用那块绣着玉兰的方巾包好,放到了暗柜里。
许是赶路太过疲累,第二日四人似是心有灵犀般的一觉睡到了晌午。
魏思暝朦朦胧胧看到窗外高高挂起的明日,从床上腾一下坐了起来,顾不得酸涩难睁的双眼,立刻穿衣梳洗,他飞速收拾好自己出门时,正好碰到也刚刚从房中走出的林衔青。
“魏公子,早啊。”林衔青见到他,微笑着打招呼。
林衔青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也总是毫无怨言的跟随在关子书周围,坚定温柔。
这些日子魏思暝也常常对着他二人出神,可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脑子里仿佛存着一团浆糊,怎么搅也搅不明白。
“早…”见到林衔青,魏思暝焦急的心情才放松下来。
林衔青在,关子书肯定就在,关子书在,白日隐就肯定没有自己出门。
林衔青看到他焦急万分的模样,浅笑道:“子书和隐师弟还在房中,也才刚刚睡醒。”
魏思暝被他看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还以为我起晚了。”
“没有。”林衔青与魏思暝一同下楼,找了张桌子坐着等,他整理着衣衫,突然道,“最近…惹隐师弟不高兴了吗?”——
作者有话说:[托腮]
第62章
魏思暝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手上一颤,茶杯中的水险些撒了出来,他放下茶杯,故作冷静道:“林公子何出此言?我们一直是这样的,何来高不高兴一说…”
欲盖弥彰。
林衔青并不戳破,只是继续整理着袖口,静静听着他解释,抿唇笑道:“从前子书与我比现在要亲密许多,可我那时年少,害怕很多事情,后来想明白了,但他与我…也疏远了。”
魏思暝不知道他现在同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也惊讶自己与白日隐之间的变化竟然如此明显,叫他一个注意力日日在关子书身上的人都能察觉出来……
林衔青继续自顾自说道:“魏公子,也许我没有资格来同你说这些,可若是瞻前顾后,哪日真的失去了,追悔莫及。”
魏思暝不语,心道:你哪会知道我与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旁的都好说,什么问题他都能试着去解决,可他的心不在自己身上,这叫他如何去努力?
魏思暝心里憋着一口气,如同一根鱼刺卡在喉头,无法消化也发泄不出,总在他快要忘记它存在时出来叫他难受。
白日隐对自己展现的每一个笑颜每一句关心每一次示好,他都会想到李春碧。
若我不是李春碧呢?
若我与李春碧一同出现在他面前呢?
他对我大抵是像对每一个陌生人一样,冷眼相待吧。
这边魏思暝还在胡思乱想着,白日隐却已经从楼上走了下来,见他心神不宁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昨天夜里没睡好吗?”
听见他声音,魏思暝这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喝了口水,道:“没有,你呢?”
白日隐道:“还好。”
关子书也下来了,四人在客栈一同简单吃了些午饭,便准备出门打探一下美人争霸的消息。
刚走出门外,白日隐却又不声不响地转身回去。
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自然而然便跟了上去。
柜台中正在执笔记账的妇人哼着小曲,见有人来,忙放下笔招呼道:“公子,需要些什么?”
白日隐从怀中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缓缓展开后递了过去。
妇人张手接过,定睛一看,霎时间变了脸色,还没等白日隐说些什么,原本笑意嫣然的脸上便爬满惧色,顾不得什么礼仪举止,像扔掉什么烫手山芋一般将那张纸扔了过来。
薄薄的纸打在白日隐胸前,落在柜台上。
魏思暝不知这妇人为何反应如此激动,蹙着眉头伸手拿过纸张查看。
原来是昨日在告示上揭下来的委托。
妇人后退几步,顺手抄起挂在一旁的鸡毛掸子,远远的反复扫着柜台,口中念念有词道:“呸呸呸,无意冒犯无意冒犯,与我们这小店无关啊。”
关子书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看到老板娘如此不善,忍不住上前,猛地拍了一下桌面,笔架上的毛笔瞬间被震掉,厉声道:“你这掌柜!我们又不是什么害人的鬼东西,你为何如此做派?!”
妇人意识到自己失态,收了鸡毛掸子,但身子仍是离得远远的,赔笑道:“呵呵,客官别生气,您四位有所不知,这东西是西街那疯老头贴在告示栏上的。”
魏思暝不由得眼神一亮,看来这疯老头在十二镇人尽皆知,这任务兴许简单。
白日隐并不生气,见关子书仍要继续发作,伸手一拦,问道:“我知道,这是我揭下来的。”
妇人脸色又是一变,看向白日隐明显写着两个字:疯子。
白日隐装作没看见般,继续问道:“莫非掌柜的对这委托有些了解?”
妇人摇摇头,并不说话。
白日隐见问不出什么,无奈道:“走吧,我们去街上看看。”
魏思暝却拿着那张纸挤上前去,展示了一个又大又甜的笑容,他的牙齿非常白净整齐,所以笑起来也格外好看。
“姐姐,我们不是怪人,也没有恶意,既然你如此害怕,更应该告诉我们关于这疯老头的消息。”
妇人脸色明显好转许多,脸上也蒙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魏思暝拿出自己对付三姐那一套:“你悄悄告诉我,我去帮你收拾了这邪祟,不再叫你害怕,好不好?”
妇人的嘴角这下是真的压不住了,通红着脸凑了过来,全然没有刚才惊魂落魄的模样,道:“哎呦,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老头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先是闺女一家,再是儿子儿媳,十年前全都死光了,就剩下他一个。”
见妇人肯开口,魏思暝继续夹着嗓子问道:“那姐姐知道是因为什么吗?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纸上所写的邪祟?”
妇人左顾右盼,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凑上前来,压低了声音道:“什么啊,我听说,是因为他闺女作风不正!”
“哦?此话怎么说?”魏思暝也低声道。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妇人的手摸起魏思暝一缕散落在桌上的发丝,把玩道,“可是啊,好像也真的与邪祟有关,不然这官府为何不管不顾?”
关子书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对魏思暝那一副谄媚做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魏思暝还要再问,却被白日隐一把拽了起来,只见他神情严肃,咬牙切齿道:“走了。”
“诶诶,我还没问完呢。”
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肯说几句的人,魏思暝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可白日隐手上用了力气,自然不可能叫他挣脱。
罢了,得了些消息,也总算不是两眼一抹黑。
关子书忍不住打趣道:“狗东西,还真是没看出你有这份才情啊,你看连阿隐都受不了你这副狗模样了,若以后吃不上饭了,凭你的样貌,去上上居做个俊公子也未尝不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魏思暝并不生气,只当这是夸奖,道:“你懂什么,姐姐们就喜欢嘴甜的。”
从客栈出来便一语不发的白日隐撇了他一眼:“看来你很懂得此种相处之道。”
不知怎的,关子书莫名打了个寒颤:“怎么突然这么冷?”
魏思暝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慌张道:“没有,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在现世的经纪人是个同客栈掌柜年岁差不多的姐姐?
可转念一想,他这是为了李春碧在吃醋呢。
想到这个,便什么都不想说了。
“不必解释。”见他迟迟说不出个什么,白日隐干脆不听。
“公子,来看看这簪子,给家中娘子带一只,定会开心的。”
“上好的阿胶酒啊~补气养身,正月十五正好做宴嘞~”
今日初九,年味已经消散不少,十二镇的人们都已经开始各归其位,街上叫卖声此起彼伏。
路过一家胭脂铺时,一位膀大腰圆的年轻女子正站在门口揽客。她生的丰腴饱满,却透着一股子憨态可掬,十分可爱,脸蛋像珍珠一般又圆又白,泛着淡淡的光泽。
见四人从门前经过,她甩着绢帕招呼道:“诶诶公子,我们家的胭脂可是上上居的美娇娘们都在用的,买了送给心仪的女子啊。”
“阿香,别与他们说话啊!”一声低沉的警告突然出现。
他声音很小,可架不住魏思暝耳朵尖。
扭头看去,只见一身着灰色布衣的青年男子正伏在女子身旁低声嘀咕着什么,时不时瞥向自己一行的方向,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与防备。
他此刻正一腔郁闷无处发泄,见男子此状,回身便向两人走了过去。
男子的嘴巴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突然看到当事人向自己走来,忙直起身来装作无意般地拾起门口摊上摆着的胭脂道:“阿香,你看这门口的样品是不是该换换了。”
魏思暝来到摊前,皮笑肉不笑道:“这位公子,方才看你与这位妹妹说悄悄话,在下实在好奇,不知能否也说与我听一听?”
“啊?…额,没有啊。”男子转身向身旁那位胖得十分乖巧可爱的行商,挑挑眉头要她替自己作证,“是不是啊阿香?”
阿香被魏思暝那架势吓了一跳,现在倒是全然没了刚才吆喝叫卖的样子,呆呆点头,又摇了摇头,插在发间的银钗丁零当啷直响,道:“我不知道。”
白日隐三人此时也跟了过来。
关子书见小摊上摆着的胭脂水粉颜色艳丽,伸手随意拿了一个,笑道:“呦,胭脂啊。”
“啧,你别在这里胡说八道。”听他阴阳怪气的语调,魏思暝就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忍不住白他一眼。
这话中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了。
白日隐沉默不语,但眸子明显冷了下来,转身离开。
那青年趁几人说话的功夫悄悄溜走,魏思暝不知该去追那青年,还是追白日隐。
“你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去把那人追回来啊!他刚才在说这疯老头的事!”
愣在原地须臾,最终还是对着一脸无辜的关子书扔下这么句话,小跑着向白日隐离开的方向追去。
关子书喃喃道:“阿隐这是怎么了?”
林衔青摇了摇头:“子书哥哥,我也不知道。”
白日隐走的并不快,魏思暝没费什么力气便追上他,道:“那男子,好像是昨日碰到的那个。”
第63章
“嗯。”
“刚才我路过时听见他对那卖胭脂的姑娘说离咱们远一些,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好像知道些什么,所以才去的那胭脂铺。”
“嗯,所以呢?”
“什么所以呢?”
“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你刚才不是生气了吗?”
“我为何要生气?”
“……”
沉默片刻,魏思暝道:“我叫关子书去追了,不知道能不能追上。”
“嗯。”
魏思暝无言以对,明明该生气的是自己,可看白日隐这模样,虽然憋闷,却也不敢再说话。
这该死的李春碧!!
两人各自生着各自的气走了一阵,一行泛着微弱光芒的字凭空而现。
“阿隐,没追到,上上居见。”
魏思暝知道是关子书传来的信,但不敢凑上前去看,问道:“他说什么了?追到了吗?”
“没有,走吧,带我去上上居。”
魏思暝仍惦记着那男子,兴许能通过他知道更多消息,问道:“那没追到怎么办?”
“无妨。”
魏思暝不再追问,按照昨晚的记忆,带着他向上上居的方向走去。
“关子书好像在前面。”
走了约摸半柱香时间,魏思暝隔老远便看到一个手持纸扇摇晃摆弄的俏丽男子,再走近看,果然是他。
一见面,便见他皱着眉头道:“那人跑的真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我看他叫那姑娘阿香,你没有问问阿香知不知道吗?”
关子书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这点,但不想承认自己蠢,大声道:“你怎么不早说?”
魏思暝无奈道:“算了,那疯老头看来十分出名,这十二镇知道的人应该不少。”
来到上上居门前,关子书一个劲儿地感叹着“气派”、“阔气”之类的。
别说他了,就连魏思暝在现世阅会所无数,也难以找见如此奢华的场所。
整座上上居不知是因何缘由,仿佛总是笼罩在淡淡的光晕之下,门楣由上等的金丝楠木雕花刻成,缠枝莲纹,莲心明珠柔和白润。
上悬匾额书“上上居”三字,嵌在大门一旁的铃铛也不简单,整个都是金灿灿的,一看便知是黄金所制,花纹繁复,定是下了不少功夫。
现在离傍晚还有一段时间,上上居并未亮起烛火,紧闭着大门,看起来一切都静静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白日隐却突然道:“怨气深重。”
林衔青点点头道:“嗯。”
关子书扭头看他,有些不可思议,道:“你又没有灵力,也能看出来?”
林衔青道:“子书哥哥,不用灵力,单看这些成片成片的黑曜石,便知晓了。”
魏思暝这才细看,发现果然不假,拢着的这层光晕,竟是这上上居外墙掺杂着的细碎曜石,层层叠叠,触目皆是。
“既然他已经将这黑曜石凿碎入墙,为何还会怨气深重?”魏思暝有些不理解。
林衔青解释道:“黑曜石辟邪,只是一种风水上的说法,大多图个吉利,若是真的用在何处便不会有邪祟近身,那日月重光便不会存在了。”
关子书上前拉响了门楣处的金铃,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
过了许久,这扇木门才被打开,随之而出的还有一阵上好的脂粉香气,花香与香料气味混在一起,复杂缠绵,叫人心驰神往。
一身着锦衣的男子挡在门前,他眉眼宽阔,脸大四方,却生了张樱桃小嘴,虽然十分不协调,可莫名其妙地竟有些凛然之色。
他粗略地将四人从上到下打量了几眼,开口道:“找谁?”
“什么叫找谁?”见这男子言语不善,关子书也不客气,“你们这不是小馆吗?贵客光临,就如此待客?”
男子没被唬住,嗤笑一声,眼神满是不屑,道:“你算哪门子的贵客?”
说罢便要将大门关上。
魏思暝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将门挡住,手上用力,青筋微微凸起。
男子有些惊讶,双手用力把着两扇门,却迟迟合不上。
“别急啊,听说你们上上居近日举办美人争霸,你看我们四人够资格吗?”魏思暝笑道。
“够不够资格,不是我说了算的,你…”男子不知看到什么,突然脸色一变,将手松开,但仍旧没有退让半步,“若四位想报名,请天黑后再来。”
说罢便趁魏思暝一个不注意,将大门猛地合上。
魏思暝摸摸差点被撞到的鼻尖,回身道:“他说天黑后再来。”
关子书气愤不已:“什么东西!”
“你生这气做什么?”魏思暝瞥他一眼,“有本事你打进去就是了。”
关子书不禁激,说着便要冲进去。
魏思暝连忙将他拦住,道:“你傻啊?!”
“为何不能直接冲进去?”关子书还没吃过闭门羹,气得不轻。
“现在上上居里面是何名堂,还尚且不知。”白日隐道,“若我们不管不顾冲进去,万一那场火焰只是意外,该如何收场?”
“他都心虚成那样了,糊墙的都恨不得把那黑曜石打成粉掺上,怎么可能是意外?”
来往的路人时不时向这里看过来,魏思暝低声道:“若是闹大,日月重光必会听到消息,到时三时与宁文过来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林衔青在旁道:“子书哥哥,别气了,回去等等,等太阳下山后再过来。”
关子书其实也并不是非要现在闯进去,只是刚才那人嘴脸着实可恶,他还从未吃过这等闭门羹。
四人在附近找了个茶社点了壶茶水和几叠茶点,便坐在楼上等着天黑。
这里与上上居遥遥相望,几人大眼瞪小眼,静静等着太阳一点点落下。
魏思暝百无聊赖的躺倒在竹席之上,还惦记着那个支线任务。
这次的奖励是“秘密”?究竟是多好的奖励,竟然还是秘密。
这任务不任务的还是其次,主要是这个秘密叫他好奇不已,若小于直接说明是什么东西,他倒是还不会如此上心。
“阿隐,疯老头的事,便不管了吗?”
白日隐低头看他一眼,淡淡道:“管。”
魏思暝一下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起身道:“那咱们现在再去街上看看,寻一下在胭脂摊上那人,这次我看得真切,若是再见了他,肯定能认出来。”
关子书也呆得无聊,一听要出去,连忙道:“我也去!”
“天快黑了。”白日隐望了一眼天边粉紫色的晚霞,喃喃道。
四人又等待了许久,直至太阳完全落下,远处的天空变成暗沉的深蓝,这才起身前往上上居。
夜晚的上上居与白日里有些不同,压抑沉郁的气氛被门前吵闹叫嚷的往来宾客打散,与昨夜魏思暝看到的一样,许多人围在门口,神色痴痴,在侧门等待着进入。
只有少数身着绫罗锦缎的男女畅通无阻,从正门进入,虽然每一个面上都以礼相待带着喜色,可细细看去,眼里都盛满了冷漠,心事重重。
关子书见门口迎来送往的人群,有些奇怪,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侧门进的人跟正门进的人好像有些不一样?”
魏思暝深谙这里面的道理,浅笑道:“人分三六九等,有的是单纯来享乐的,有的不是。”
关子书自小便在日月重光,对于这种事情自然不清楚不明白,问道:“进小馆不享乐,还能做什么?”
林衔青倒是耳濡目染,看惯了自己父亲在名利场上的种种,冷眼看待着进进出出的人群,道:“以利换利。”
“嗯。”魏思暝感慨道,“不管这小馆掌柜与谢三诗这事有无关联,他能将上上居经营成如此,都是个有本事的,我们万万不可小觑。”
白日隐听着这些话,眉头微微蹙起,可并未说什么,只是道:“走吧。”
四人刚走近门口便被一珠圆玉润的貌美女子拦下。
女子浅浅欠身,不卑不亢迎上前来,柔声道:“四位公子,可否有上通?”
“上通?”关子书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所说何物。
女子又问道:“那中通呢?”
关子书摇摇头。
问到这里,女子明显脸色舒缓几分,身形也轻松不少,继续问道:“下通呢?”
四人不语,不说有,也不说没有。
白日隐道:“我们听说这里有美人争霸,所以特来报名参加。”
女子那双疲惫的鹿眼悄无声色地缓缓扫过四人脸庞,并不让身,宛然一笑道:“公子,美人争霸的报名时间已经截止。”
林衔青忙道:“我们已经报完了,今日特意过来看看,需要准备些什么。”
女子道:“我们给每一个参赛者都发放了下通玉牌,不知……”
“有!”魏思暝突然提高声音,信口胡诌道:“妹妹,我们有!”
女子又一欠身,眼神中带着了然,却并未戳穿,笑道:“劳烦公子示与娇娇。”
魏思暝当然拿不出这个什么上通下通的,可现在只能装模作样地摸遍全身,又掏了掏怀中,空着手满脸不好意思道:“娇娇,我忘记带了,在家里,不如你先让我们进去。”
“公子……”
娇娇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远远便听到一声呼喊:“娇娇,把他们带过来吧。”
第64章
魏思暝闻声抬头望去,只见二楼连廊处有一身影,可他看的并不完整,只能看到半身衣袍。
可听这声音,倒像是白日里将他们拦在门外的男子。
娇娇话语间没什么感情,脸上的笑容虽然好看,可也死板,道:“四位公子,请随我来吧。”
四人跟着娇娇的身影越过一扇玉璧玄关,来到上上居内部。
一进门,魏思暝便被中央立着的一座白玉圆台吸引了目光,这台面流转温润光晕,仿佛被月光浸透般,连接着一条幽深的廊道,不知通往何处,八名舞姬正身着金线绣制的蝉翼纱衣赤足踏在台上蹁跹起舞,柔若无骨。
圆台周围零散地围着十几张桌子,皆是座无虚席,宾客们喝酒调笑,并未在意刚刚进入的几人,偶有男子会扔上台几朵鲜花,以示满意。
再向里面走,便见四壁嵌着整块黑曜石雕琢的壁画,千万朵菊花在幽暗中绽放,花瓣脉络栩栩如生,仿佛真的踏入了菊花园般,一株接一株,在眼前缓缓绽开。
有骨朵,有半开,有盛放,也有枯萎。
一层叠着一层,数不胜数。
在数千盏琉璃灯下摇曳,整间厅堂恍若浮在光晕之中。
娇娇见几人未跟上,回身几步,虽然还是礼貌可亲,可语气间明显有几分催促,道:“四位公子,韩管事在里面等。”
关子书也没见过这种架势,看呆了眼。
白日隐不语,林衔青许是见得多了,面色如常。
几人回过神来,继续跟着娇娇顺着圆台后方,进了那条幽深的廊道。
廊道中,一扇接一扇的木门出现在两侧。
每扇门上面的画想表达的意思一样——孩童剪花。
可若是停下观察,就能发现每朵花都有细微差别,有的花瓣大一些,有的花枝粗一些,还有是枯萎的。
魏思暝想停下来细看,可娇娇却一直在前面不停催促着。
廊道中烛火通明,娇娇带着四人走到最深处那间,拉响了门侧的金铃。
“进来吧。”
这声音确实熟悉,魏思暝可以确认,房中这人便是近日在门口阻拦他们的男子。
白日隐将房门推开,先行进入,其余几人紧随其后。
这房间并无甚特别,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书房。
韩管事跪坐在中央桌后,埋头写着什么,见几人进入,并未起身,只抬头看了一眼,直截了当道:“美人争霸赛的名额,已经满了。”
白日隐浅笑一声,也不废话,道:“韩管事想要我们做什么?”
韩管事执笔的手明显停滞,但也只是一瞬,而后便继续书写。
他并不拐弯抹角,笑道:“李公子的朋友,果然聪慧。”
魏思暝眼中划过一丝防备,悄无声息的上前一步,试图将白日隐护在身后,试探道:“你是何人?”
“我是韩管事。”韩管事的语气里带着些调笑,他放下笔,将玉牌小心翼翼拿起,吹了吹上面还未干涸的墨迹,“放心,我不是坏人。”
坏人哪有说自己是坏人的?
魏思暝仍旧戒备,道:“你想做什么?”
玉牌上的墨痕似乎已经干了,韩管事站起身来,从身后的木柜中又取出三枚,同桌上这枚摞在了一起,迈着大步走向四人。
“李公子此时到十二镇,应该身负重担吧,在下愿助一臂之力。”他不由分说地将玉牌分发给四人,“只望李公子能得偿所愿。”
魏思暝迟疑着伸手接过玉牌,这是璞玉制成的,干干净净,什么花纹都没有,只写着两个字:黄尧。
虽然这字迹潇洒豪迈,可这名字却是胡编乱造的,其余三人的更不必看,想也便知同自己一样,非本人姓名。
魏思暝心中不由得多了几分疑虑,面前这人从未在原书中出现过,现在这世界处处出现纰漏,他此刻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
更何况此人来路不明。
魏思暝收了玉牌,直勾勾地盯着韩管事双眼,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
韩管事并没有因为魏思暝的质疑而感到丝毫不快,反而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他眼神并没有躲闪,道:“李公子现在除了相信我,还有其他办法吗?”
他装模作样地仰头思索,那张违和的樱桃小嘴微微撅着,道:“若是不通过我来报名这美人争霸,李公子还能怎样以身入局呢?”
魏思暝有些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道:“我的办法有很多。”
上上居果然有猫腻,可现在四面楚歌,若无法以身入局,想别的法子便是,无非困难了些,多逗留些时日罢了。
正当魏思暝想要离开之际,韩管事却低头示弱道:“若我对四位有不轨之心,李公子大可一剑将我斩之。”
他面色真诚,眼神真挚,丝毫没有哄骗之色。
魏思暝还在犹豫,白日隐却道:“既然如此,那边多谢了。”
话已至此,魏思暝只能暂时收了疑虑。
几人收下下通玉牌,白日隐道:“韩管事可否同我们说一说这上上居?”
“正有此意。”韩管事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四位公子请随我到雅间小坐。”
四人跟随韩管事来到刚才经过的某个房门前,这门上的孩童剪花,剪的是一朵骨朵。
刚进入房中,便听到幽幽之曲,只见房中挂满了浅粉色的半透帷幔,四角搁置着圆形矮台,看身形,应是站着四名女子在吹拉弹唱,门被关闭,带起的风将帷幔吹散,这才看到她们身上穿着的衣物只能勉强遮挡住躯体,可一个个都面带微笑,眼神妩媚。
房间中央一张圆桌,上面摆着早已备好的酒菜,圆桌外围还有一圈环形白玉矮台,只到脚踝,将圆桌围在中间,不知作何用途。
几人在韩管事引领下跨过环形台入座。
才刚刚坐好,便听韩管事双手一合,突然拍了几下。
帷幔由远到近微微晃动,魏思暝不知发生何事,但莫名有些紧张,不由得握紧剑柄。
可预想的杀手并未出现,而是几位浑身赤裸不着一物的窈窕女子从帷幔处走了出来。
一眨眼的功夫,便踩上了几人身后的环形矮台。
除了韩管事,剩下几人皆面色难看,不敢抬眼。
魏思暝身旁突然伸出一细嫩白净的手臂,拾起他面前的酒壶开始向杯中倒酒。
他不敢回头看,只是呆呆傻傻的一直紧握着手中剑柄。
酒杯被递到嘴边,魏思暝张嘴也不是,不张嘴也不是。
旁边的白日隐也是一样的情形,他向来没去过这种场合,此时只能紧紧闭着双眼,不敢乱看。
魏思暝身后传来娇柔的声音:“公子~来嘛~喝啊~”
他不经常与女孩子靠得如此近,从前在现世时倒是有不少粉丝会给他送信,也在酒吧里碰到过搭讪的,可向来都是敬而远之,况且都穿着衣裳,哪有如此直白,竟竟
眼见白日隐身后女子与他贴的更近,胸前两点春色即将碰到他的后背,魏思暝终于按捺不住,猛地起身。
这一下将韩管事吓了一大跳,脸上笑容停滞,问道:“额李公子这是不满意?”
魏思暝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眼睛落到该落到的地方,他深吸一口气,却只闻到满满的脂粉香味。
“韩管事,这些女子”
话还没有说完,韩管事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抬手拍了拍额头,道:“嗨,明白了,明白了。”
说着便摆摆手,身后女子立刻退了下去。
魏思暝刚松口气坐下,想要谈论正事。
却见两旁仍在微微晃动的帷幔中又显现出几个高大健硕的身影。
眨眼间,几位赤身裸体的男人便来到身后,继续搔首弄姿。
韩管事挑挑眉,仿佛对自己这个安排颇为满意,道:“不知诸位喜欢否?”
魏思暝身后那双大手抚上了他的胸膛,将他惊得一个抖擞。
“韩管事!”
身旁的白日隐突然开口,像是忍耐了许久一般,虽然又气又急,可仍旧压抑着情绪,颤抖着声音道:“韩管事请叫这些公子们都下去吧。”
说着,那如利剑般的眼神射向魏思暝身后的男子,那男子光滑的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将仍放在魏思暝肩头的手抽走,无辜地站在身后,管事没下命令,他退也不是,进更不敢。
见白日隐脸色不对,韩管事忙摆摆手,几位男子便立刻退下。
“额李公子”韩管事终于看出自己的安排有失妥当,解释道,“我原是想叫四位公子体验一下这上上居“下”的氛围,没成想倒是叫这”
韩管事不晓得除了魏思暝之外几位的姓名,顿了顿等着他介绍。
“韩管事叫我玉牌之名便好。”白日隐言语间仍带着些气,淡淡道,“韩管事良苦用心我们心领了,只是这般实在不妥。”
这话说得韩管事羞愧难当,只能举起面前酒杯道:“周公子,是我考虑不周了,也怪我,在上上居呆了半年,倒是忘了从前潇洒畅意的日子,只想着用上上居这套。”——
作者有话说:突然出现!!哈哈!!![化了]想必也没有人在追更吧……
第65章
魏思暝心中了然,人在这里呆久了,难免沾染些恶习,今夜韩管事许是好意,也不该抹了他的面子,举起酒杯道:“无妨,韩管事,是我们该谢你招待才对。”
白日隐也举起酒杯,关子书与林衔青也同饮,这才叫气氛缓和几分。
魏思暝咽下喉间清酒,问道:“韩管事,刚才听你说起”下”的氛围?不知这“下”所指为何?”
韩管事将角落女子打发了出去,又去检查了一遍房门,确认关的紧紧的,这才回来道:“上上居共三层,分别对应“上”、“中”、“下”,要想进入对应的层级,必须出示通行证。”
关子书将怀中玉牌拿了出来,问道:“就是这个?”
韩管事点点头,继续道:“这位公子所言极是,你手中拿着的,便是我管理的下层通行证——下通玉牌。”
魏思暝也将怀中那个写着黄玄的玉牌拿在手中细看,道:“可这玉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连花纹都没有,街头贩子那里一抓一大把,就不会有人自己仿造吗?”
韩管事笑道:“先不论是否有人敢做这事,李公子”
他改口道:“黄公子请用手覆盖在背面片刻。”
魏思暝照做,没一会儿,玉牌背面便出现三个淡淡的红色字——上上居。
“原来是这样。”
关子书离得远,看不到魏思暝手中玉牌有何变化,也用手捂了玉牌背面,想看看有何稀奇。
韩管事解释道:“单看这玉牌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这玉牌用特殊工艺制成,旁人无法复制。”
关子书也明白其中缘由,将玉牌甩在桌上,一脸不屑道:“一个小馆罢了,弄这些稀奇古怪的做什么?最终不还是得开门迎客?”
魏思暝知道他还在为今日被拦一事气闷,也不劝解,静静地看着韩管事该如何应对。
若今夜能打探出韩管事身份,那是再好不过,不然被这样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帮着,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些什么回报,总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韩管事面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关子书的举动感到丝毫不快,道:“开门迎客也有开门迎客的迎法,上上居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就是因为善用人心。”
白日隐道:“肆无忌惮?”
韩管事摆弄着面前的筷子,并不回答白日隐发出的疑问,继续道:“段年将上上居分为三层,便是要将人分为三六九等,我所管理的‘下’,是最普通最好进的一层,这里除了色欲,什么都没有,在这里流连之人,皆是些浪荡子,有几个钱,却没什么大用。”
林衔青道:“韩管事所说段年,是否就是上上居掌柜?”
“嗯,十二年前,便是他将上上居开在这里。”
关子书却更好奇别的,问道:“‘下’都这样,将身上不着一物的男男女女用来迎客,那‘中’‘上’岂不是更加过分?”
“哈哈哈!这可就想错了,中上皆是才女才男,不屑做这卖肉的事情。”想了想,又改口道,“只是不在明面罢了。”
魏思暝眼神放空,若有所思道:“他们卖的是关系,卖的是人脉,卖的是权利。”
来到上上居,他才觉得这里与现世没什么不同,曾经为了自己的成名之路,也被三姐逼着参加各种应酬,这些地方全都是乌烟瘴气,拿权利金钱□□做交易,想必这上上居也是如此。
韩管事眼神里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点点头道:“确实如此,黄公子心无旁骛为民除害,竟也懂这些?”
“猜的罢了。”
白日隐一直不语,视线停留在韩管事拿着筷子的手上,突然道:“韩管事不也是一样,与我们是同道之人。”
魏思暝从刚才便有这个猜测,只是没有经验,无法证实,经白日隐直白道出,心中便放心不少。
韩管事在此,起码与自己目标相同,目标相同的人,便暂时不会有什么威胁。
韩管事一愣,道:“日隐公子果然心思缜密。”
众人皆吃了一惊。
魏思暝与白日隐偷取日月重光神器一事,华阳泽竟敢公之于众?
白日隐眼神一冷,道:“你认识我?”
“各位别急,别急。”见几人神色严肃,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韩管事连忙安抚,“日月重光的消息捂得好,只是李公子的双剑着实瞩目,只要听过你的名号,认出来并不难。”
魏思暝道:“那你怎么知道日隐?你与日月重光有什么关系?”
“罢了,既然咱们已经坐到了一张桌上,也不必再遮遮掩掩,原想着我能全身而退,大抵也是奢望了。”韩管事放下筷子,深深叹了口气,“段年吩咐上中下三层管事,若听说过或见过你们二人,便上报于他。”
魏思暝转头看向关子书,眼神不解。
关子书出来时明明说过此事华阳泽并未宣扬,日月重光之中也鲜少有人知晓,段年怎么会吩咐这事?
关子书知道他什么意思,微微摇了摇头,面色担忧。
魏思暝直接道:“段年没说为什么?”
韩管事道:“他没说,只是我偷偷潜入他房中看过,只有一封书信,叫他寻人,可不知是何人所寄。”
白日隐若有所思道:“韩管事可还记得信中都写了什么?”
“一箫双剑。”
这可不妙。
魏思暝低头看了一眼腰间,这双剑确实太过显眼,不然在江宁也不会叫连婉认出。
韩管事见气氛凝重,道:“不过不必太过担心,中上层两个管事近几日都不在,对这些剑啊箫啊什么的没什么太大研究,这事段年也说过不可张扬,想必无妨。”
魏思暝脸色这才缓和几分。
白日隐问道:“韩管事识得我们,也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过,我识出李公子并不是因为段年,而是因为早就听闻过李公子大名。”
没等众人说话,韩管事继续说道:“各位有所不知,我在此已蛰伏半年之久,因我童年玩伴在大火中丧了性命,这才到此处来想要探个究竟。”
魏思暝大概猜到他所说的大火是什么,犹豫着该不该与他说自己遇到谢三诗的事情。
“李公子,我知道你们到此来报名美人争霸定是也听闻了此处诡异,所以想助你们一臂之力。”
魏思暝想再探探,问道:“你在这里做了半年管事,就没听说过什么?”
韩管事道:“你们也看到了,下层乌烟瘴气,段年又戒心极重,别说我了,就连中上两层管事一年到头都无法见他几次面,我只知道上上居所办活动总会出事,这才呆到现在,想要看看美人争霸里的名堂。”
魏思暝觉得韩管事是个好人,既然此时与自己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那自然要信息互通。
“我们途径一山林时”
话还未说完,便被白日隐打断:“韩管事,美人争霸什么时候开始?不知我们四人参赛需要做什么准备?”
韩管事不知是不是看出些什么,原本留在魏思暝身上的眼神不动声色的移开,也不追问,淡淡笑道:“正月十五酉时,无需什么准备,这比赛如其名,便是要选出最美的那一个。”
酒过三巡,众人也聊得差不多了。
韩管事举着酒杯站起身来,深深鞠了一躬,道:“这次大赛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以我一人之力定是无法抗衡,但韩谊在此保证,与四位公子同进退,若有需要,请尽管提,我定尽自己微薄之力。”
魏思暝明白,他在此刻将自己真实姓名道出,便没有想过全身而退。
四人也站起身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回去的路上,关子书还在没心没肺的回味刚才在上上居所见所闻,砸吧着嘴道:“阿隐,上上居的饭菜确实好吃,但还是比不上我们昨日吃的那家龙虾。”
林衔青道:“那明日再带你去吃。”
“吃什么?上上居还是小龙虾?”关子书摆摆手,“那上上居我可不去了,你看那里面的公子姑娘,连件衣裳都不能穿,可把我吓坏了!”
林衔青附和道:“是啊,也不知是不是他们自愿的。”
白日隐似乎还在因为刚才赤裸男子的事情不快,冷冰冰道:“他们是否自愿,与我们无关。”
魏思暝道:“阿隐,为何不同韩管事说谢三诗的事情?”
“我们尚且不知谢三诗所说的烧灼之感是什么,怎能胡乱猜测?”白日隐瞥他一眼,“况且,我不信他。”
关子书手扶着林衔青肩膀,倒着走路,皱着眉头不解道:“可是他给了我们下通玉牌,还帮我们报名了美人争霸赛,还告知了我们他为何在此处,就连他真实姓名,我们也都知晓,阿隐,为何不信?”
白日隐不语,闷头走了片刻才道:“我与思暝的身份他已知晓,子书师兄,你与林公子的身份,莫要暴露,这些日子,唤玉牌之名便是。”
关子书茫然地点头,掏出玉牌来看:“我叫小蝶,林衔青你那个叫什么?”——
作者有话说:蟹蟹宝宝们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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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林衔青也将玉牌拿出来,看了一眼道:“我叫林井。”
“啊?凭什么?”关子书又叫魏思暝与白日隐将玉牌拿出来,“黄玄,昌岚。”
关子书噘着嘴,哀嚎道:“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叫小蝶?!”
林衔青忙将手中玉牌递了过去,道:“子书哥哥,你别喊了,我跟你换,我叫小蝶。”
魏思暝一边拦他一边笑:“别,你别跟他换,就让他叫小蝶哈哈哈哈哈哈。”
吵闹一阵,关子书也想得开,收了自己的玉牌,道:“罢了,小蝶也挺好听的,代号而已。”
魏思暝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秘密奖励,道:“离比赛开始还有些时日,这几日估摸着也打探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不如将那疯老头的事处理了。”
白日隐点点头道:“原本想着今夜去上上居问问,没成想也忘记了。”
魏思暝道:“反正我们已经有了下通玉牌,不如明晚再去一趟,我看下层坐了不少人,说不定能问到什么。”
关子书听罢,脸色发红,支支吾吾道:“啊?还去啊?”
魏思暝见他羞羞答答的模样,忍不住调侃他:“怎么?看到男人光着屁股,你不好意思啊?”
光说还不够,竟在这人来人往的街上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关子书看见光屁股男人害羞咯~害羞咯~”
听着他怪异的调子,关子书霎时间涨红了脸,柳眉倒竖道:“你个狗东西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试试?”
说着便撸了袖子上前要打。
魏思暝一个闪身躲到白日隐身后。
林衔青笑着将关子书拦腰阻止:“子书哥哥,别跟他闹了,他故意气你的。”
魏思暝探出头来做了个鬼脸,调笑道:“打不着~打不着~”
原本心事重重的白日隐此时见两人打闹,也禁不住笑出声来,挡在两人中间,道:“别逗他了。”
魏思暝这才从背后钻出来,将手伸了过去,道:“好了好了,我不唱了,你打我吧。”
关子书也不客气,抽出腰间的扇子来对着他的手掌用力挥了下去,“啪”一声发出闷响。
魏思暝捂着手龇牙咧嘴:“你真打啊?!”
关子书不回答他,脸上红潮退去,满是得意。
三人都没注意到白日隐略带心疼的眼神。
一路吵吵闹闹回到客栈,大家心情都好了许多,暂时忘记了麻烦事。
这客栈算是十二镇首屈一指的,林衔青替他们开的客房也是最好的,不仅宽敞,而且设施齐全,甚至还配了一个独立的浴房。
魏思暝在外呆了一天,又被上上居那浓郁的香气浸染,坐在桌旁喝水时总是能闻道一阵阵腻人香气。
他唤了小二,叫他打些水来,想着好好泡一个澡,把上上居那一身腻死人的浊气洗下去。
小二很快给他置办好一切,安神的檀香、沐浴用的澡豆、擦身的丝绸、舒坦的软枕、还有一旁矮桌上的米酒点心。
魏思暝躺在浴桶中,拨弄着飘散在水面上的栀子花瓣,一阵感慨。
他长吁一口气,喃喃道:“这他妈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正在一片雾气之中享受着微烫的水,却听到飘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
魏思暝好不容易泡个澡,自然不想再起身,心中盘算着:阿隐累了一天,此刻应该正在房中梳洗,不会来找我,林衔青更不会,那就只能是小二或者关子书了。
这两人不管是谁,都可以置之不理,敲一会儿知道无人应答,肯定就走掉了。
这样想着,敲门声又响了几下,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低声呼唤。
魏思暝听不清是谁,可那人仿佛敲不开便不会放弃似的,敲得更急了些。
无奈,只能从温暖的浴桶中起身。
他浑身滴答着从桶中带出来的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搭在屏风上的外袍与丝绸,毫不犹豫的将丝绸布子拾起,围在腰间,赤着双足前去开门。
门被打开,魏思暝傻了眼,站在门外的不是旁人,正是他觉得此时正在房中梳洗的白日隐。
只见他手心里握着一只小小的罐子,局促地站在门外,眼睛紧紧盯着魏思暝身体中间微微凸起的地方。
要怪只能怪这客栈,非要拿如此丝滑轻薄舒适的丝绸用来做擦拭身体的浴巾。
白日隐别过眼,喉结上下微动,尴尬的咳了一声,道:“我我来给你送药。”
说着便伸出手来,好像要做个什么证明似的。
“啊?啊进来吧。”魏思暝让出身来,关上房门。
“你你”白日隐只是垂着眼,不停摆弄着手中的小药罐,想要说些什么。
魏思暝道:“我去穿件衣裳。”
“嗯”
魏思暝手忙脚乱地走到屏风边缘,想要去里面将身上的丝绸浴巾换下。
地上水渍未干,魏思暝赤着双足,一个重心不稳眼看要跌倒。
他暗道不妙,双手在空中扑腾着,想要抓住什么。
一阵熟悉的香气忽然出现。
白日隐反应极快,慌乱之中,他如闪现般快步跑到屏风处,右手护住魏思暝的后脑,左手紧紧钳住他的腰身。
他试图稳住身体,可惯性叫他无法支撑柱两人重量,一个趔趄,双双跌进浴桶,水花四溅。
在落水的一瞬间,魏思暝几乎是本能般地将白日隐牢牢抱在怀里。
口鼻被水灌满,他挣扎着将脸探出水面,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水珠,低头看去,好在怀中的人没有被水呛到,可也是浑身湿透,他的睫毛被水浸湿,几簇几簇地贴在一起,眨巴着那双狐狸眼,脸上藏不住的惊惧。
魏思暝稳住身躯,忍不住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他揉进身体里。
浴桶里的水还是热的,雾气一缕缕地升腾着,暧昧又缱绻。
魏思暝抬手抹去了白日隐脸上的水珠,将他扑在脸上的湿发顺在耳后,声音潮湿又黏腻:“阿隐,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知是被这热气熏得还是别的什么,白日隐面色微红,撇过头去,硬生生道:“没有。”
见他没有松手的意思,白日隐扭动着身躯,低声道:“让我出去。”
魏思暝手上一松,将他放开。
趴在身上的人挣扎起身间,魏思暝突然觉得某处覆上了一只手,触感微凉,在这温热的水中十分突兀。
好死不死的,身体立刻便起了反应。
白日隐仿佛也感受到什么,双眼立刻睁大,脸庞带着耳根,瞬间爬上一层绯红。
魏思暝见他这模样,忍不住去逗他,明知故问道:“阿隐,你怎么了?”
反应过来后,白日隐飞快将手抽走,扑腾着身子想要逃离。
可浴桶空间有限,内壁滑腻,白日隐尝试几次都稳不住身形,气急败坏道:“魏思暝!”
魏思暝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可在此情形,他不仅不怕,反而生出些别的感觉来,在他的世界里,他称之为——情趣。
他看着眼前如此狼狈的人,他朝思暮想却不能得的人,有股冲动冲上他的脑袋。
魏思暝向后挪动几分,紧紧贴着浴桶内壁。
白日隐趁这空档再次起身尝试,可魏思暝却突然抓住他双手,将他按住。
他本就站不稳,如此一来,更是直接坐在了魏思暝腰间,似是感受到什么,眼睛蓦地睁大。
魏思暝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他忍得太久了,忍得太痛苦了,他无法回想近日来故意与他疏远的每时每刻,他一直在告诫自己,一直在麻痹自己,一直在劝解自己。
可他看向自己的每一眼,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每一次触碰,都在试图击溃他心中的那道防线。
他忍不住蹭他,他知道他也是喜欢自己的,他知道的,他明明喜欢自己。
他的呼吸逐渐加重,眼神开始失焦,他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每一寸,他想清醒的沉沦。
白日隐只是淡淡地问道:“魏思暝,你想好了吗?”
这话不重,他甚至没有挣扎。
可魏思暝却停了,理智重新回到脑海,双眼也逐渐清明。
他泄了气,额头轻轻抵在白日隐肩头。
他只恨。
恨他为什么将自己当做李春碧。
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在现世同他遇到。
恨自己要求太多,不想他透过李春碧这个身份来爱自己。
魏思暝喃喃道:“阿隐,对不起。”
他听到白日隐轻叹了一声,片刻后道:“穿上衣裳,出来擦药。”
白日隐拖着一身湿透的衣裳走了出去,魏思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披了外袍走出去。
白日隐坐在桌旁,身上衣衫已经干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来。”他招呼道。
魏思暝老老实实地过去坐下,也想同他一样,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看了看药罐,问道:“阿隐,这药用来做什么?”
白日隐没有说话,只是摊开魏思暝左手。
关子书刚才在路上用扇子打出的伤痕赫然可见,形成一道同扇柄相同形状的紫红色。
第67章
魏思暝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事,现在看到竟生出瘀血,也是吃了一惊。
只是被关子书用扇子打了一下而已,怎么会这样严重,他忍不住用指尖刮了几下,暗沉的紫红色随着压迫浅淡几分,随后又立刻显现。
还真不是刚才被浴桶边缘压到的。
魏思暝喃喃道:“怎么会?”
白日隐手指沾了药膏,低头细细抹在伤痕上,轻柔地吹着气,道:“子书师兄毕竟有修为,你灵力被封存,现下与普通人没有区别,自然受不住这一下。”
他的手指还是微微带着凉意,气息却是温暖的,魏思暝莫名其妙地颤了一下。
白日隐立刻停了抹药的手,抬眼问道:“疼么?”
他蹙着眉,像是他自己受伤了一般。
魏思暝心中某处地方被触动,可很快便又想明白,他这般疼惜之色,只是因为自己是李春碧罢了。
“不疼。”魏思暝眸光暗淡,笑容苦涩又僵硬,“我不疼。”
白日隐这才再沾了药膏,动作却比刚才更轻柔些。
魏思暝久久凝视着他,心中犹如压着千斤重担。
他对自己越好,他便越跃不过李春碧这个坎。
“好了。”白日隐将小药罐盖紧,收回怀中,“若是明早淤青未消,再来找我。”
“嗯。”
将白日隐送出门,魏思暝也没了再沐浴的心思,他躺在床上,侧着脑袋呆呆地看着屏风出神。
脑子里乱得很,犹如一团理不清楚的棉线,越扯越乱,越扯越紧,偶尔耐着性子想要理开,却又会缠上一条新。
要不跟他说实话?
魏思暝突然冒出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说什么实话啊?说我穿书?说他是我创造的纸片人?说他这么惨全都拜我所赐?
我靠,他会杀了我吧??
魏思暝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猛地摇摇头,直接否定。
如此胡思乱想着,还是睡着了。
第二日,魏思暝起来时几人都还未起,干脆在柜台留了字条,自己上街。
因着昨日从韩谊那里得知了段年正寻自己与白日隐的事,所以今日出门时特意将鹤羽花明留在了房中。
腰间顿时少了不少重量,魏思暝摸着空荡荡的腰带,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早饭,便在街上闲逛。
走了不久,鬼使神差地又来到昨日那胭脂铺。
那个胖胖的姑娘仍旧站在门前招揽着客人,正大着嗓门左呼右唤,见魏思暝向这边走来,仿佛见了瘟神一般,十分慌张,想要进屋躲藏。
可已经晚了,魏思暝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摊前,随手拾起一个胭脂,道:“姑娘,这胭脂怎么卖?”
“这这胭脂”
魏思暝见她这窘迫的模样,玩心大起,扬起手将胭脂向半空中抛了抛,笑道:“怎么了?见到我连话都不会说了?”
阿香的眼睛随魏思暝手中的胭脂一上一下,急道:“公子你别把我的胭脂摔了。”
“阿香,是吗?”魏思暝手上动作不停,“若摔坏了你的胭脂,我买了便是,你急什么?”
见躲不过,阿香放弃挣扎,小嘴撇着,闷闷道:“大成今日不在店里。”
魏思暝愣了一下,很快便意识过来她口中所说的大成是昨日跑掉的青年。
他将手中胭脂放下,又拾起另一个,装模作样的打开看了看,道:“我不是来找他的,我就是来买胭脂。”
听到这话,阿香身形明显放松几分,原本蜷曲的手指也舒展开来,上前一步给魏思暝介绍起胭脂。
“公子想要什么样的?你手上拿着的这个更适合年岁大一些的姐姐。”阿香熟稔的拿起摊子中间摆着的胭脂,打开展示给魏思暝看,“看公子年岁不大,送的姐姐应该也是妙龄女子,我手上的这个更加适合。”
魏思暝眼睛一撇,装模作样的瞧了瞧,瘪着嘴很不满意的样子,道:“那人应该不是个妙龄女子。”
阿香将手中胭脂放下,询问道:“那公子想送的女子约莫在什么年岁呢?”
“我也不太清楚。”魏思暝煞有介事地想了片刻,“嗯大概与那疯老头家的闺女死时差不多大吧。”
“啊,原来与大董姐”阿香嘴快,直到说出了一个名字才意识到不对,立刻止住,眼里皆是惊惧,“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谁。”
魏思暝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阿香嘴里说出了三个字:大董姐。
他眯着眼睛,隔着窄窄的摊子俯身上前,轻声道:“阿香,你说的没错,我要送的人,便是与你口中的大董姐差不多大,不知你是否有什么胭脂可以推荐啊?”
阿香被吓了一跳,转身想跑,两条腿却不听使唤的僵在原地。
呆了半晌,才知道伸手将魏思暝推开。
魏思暝没有任何不快,眨了眨眼睛,茫然无措道:“阿香,你突然推我干嘛?我只是想买些胭脂啊。”
“胡说!”阿香声音渐高,“你不是要买胭脂。”
一旁经过的人皆听见动静,纷纷将视线聚过来。
“嘘!低声些。”魏思暝伸手从腰间荷包里摸了块灵石出来放在绒布上,努嘴示意,“喏,你怎么知道我不买?”
见到灵石,阿香的眼里明显动摇,将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道:“那你要哪几个?”
魏思暝笑道:“我不是说了吗?我要大董姐那个年岁适合用的。”
阿香将灵石收了起来,装作没有听到,可眉头还是紧紧皱着,随意地挑出几个,道:“这几个就行,我给你包起来。”
“好啊!”
阿香显然没想到他如此痛快,一时愣住,为自己刚才的恶劣态度有些抱歉,语气缓和了很多,柔声道:“那公子在这里稍候片刻,我进去替你包起来。”
“诶诶,我同你一起。”魏思暝将阿香叫住,脸上依然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阿香面色犹豫,怀里抱着替他挑选的胭脂,总感觉有些地方不对,随意找了个理由搪塞道:“里面太乱,就不麻烦公子了,我一定给你包的精致些。”
魏思暝却不理会,直接从侧面走了进去,道:“无妨,我这是要送给顶顶重要的人,须得用心挑选盒子。”
见阿香愣在原地不向里走,回头道:“走啊,阿香姑娘,等什么呢。”
无奈,阿香只能带着他向铺子里面走去。
阿香将胭脂们依次摆在桌上,指着身后柜子上摆放的精美锦盒,道:“公子挑一挑,想要哪几种?”
“嗯”魏思暝扫了一眼,伸手随意指了几个颜色艳丽些的,“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阿香踮脚将他选的几个拿了下来,看了眼桌上摆放的胭脂,道:“不够。”
魏思暝干脆道:“剩下的你帮我挑吧。”
阿香眼神迟疑,直直地盯着他的脸,道:“公子不是要用心挑选盒子吗?”
“对啊。”魏思暝脸不红心不跳,张嘴就来,“我用心,叫你帮我挑选。”
阿香无奈,只能回身又挑了几个清丽些的,坐在桌前准备开始包装。
魏思暝也找了个凳子,坐在她对面,假模假式地看了一会儿,便开始了他的真正目的。
“你跟大董姐很熟悉吗?”
阿香正拿着干净的帕子擦拭胭脂罐,听他提起这名字,抬眼看他,满脸写着四个字——我就知道。
魏思暝双手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阿香摆弄这些他并不需要的玩意儿,道:“你不用看我,我也没有恶意。”
“公子知道这些做什么?”阿香声音很低,仿佛害怕旁人听到。
魏思暝不答反问:“你昨天见到同我一起的那个人了没有?”
阿香想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是白白瘦瘦,仙气飘飘的那位公子?”
魏思暝点点头:“他特别厉害,若你能告诉我你大董姐的事情,他肯定能替你们解决你们害怕的事。”
“有没有那么玄乎?日月重光可是来了好几个大师,都不管用呢。”阿香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屑。
看来猜得没错,这疯老头的事确实是叫整个十二镇都闻风丧胆,所以才无人敢提及。
“日月重光都是一群草包,你看那个拿扇子的没?他就是日月重光的,现在跟着他拜师学艺呢。”魏思暝跟说书一样,胡说八道满嘴放炮。
阿香见他神色认真,竟也相信,犹豫片刻,还是放下手中的帕子与胭脂,起身将胭脂铺的前门后门都关上,又回到桌前坐好。
她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支支吾吾道:“我今日与公子说的,切莫叫旁人知晓是我告诉你的。”
魏思暝连连点头,手指一捏,从唇上划过,保证道:“你放心!阿香!绝对守口如瓶!”
“这大董姐确实是疯老头的女儿不假,只是我对她也不甚了解。”
“不甚了解还叫的这么亲密,还大董姐?”魏思暝表示怀疑。
“做生意嘛,嘴得甜一些,大董姐还在世时,常到我这里买胭脂,一买便是许多,我自然要与她搞好关系。”——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明天还更3000
第68章
魏思暝若有所思道:“这么说,她家境不错?”
阿香点点头:“嗯,她的夫君是我们十二镇有名的古董商。”
“他们俩关系好吗?”
“从前很好可是”阿香声音更低了些,“自从大董姐的夫君有了外室,两人关系便不如从前了。”
魏思暝神色一变:“她夫君有外室??”
这与那客栈掌柜说的完全不同。
“是的。”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说辞叫魏思暝不知道该信谁的好。
“你怎么知道?也是听说的?”
“那阵子大董姐很长时间没有过来,再过来时,气色很差,而且选的胭脂也与从前不同。”
“这你就能确定?”
“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确定,我就问她了,我说大董姐,你怎么这么久没来?”阿香捏着嗓子,试图将当时的情形重现,“她当时脸色特别不好,说家中有事。我还以为她身子不爽利,就找了个凳子叫她坐下,可谁知道她就哭哭啼啼的说她夫君背着她在外面偷偷找了个小的。”
魏思暝眉头蹙起,眼睛紧紧地盯着阿香,生怕漏了点什么,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阿香继续道:“那会儿店里没有人,只有她一个客人,人家遇到了这种事,我肯定是要安慰她的,便顺着她的话说,我问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勾引有妇之夫,谁知道她就不说了,就只是哭了几声,便拿了胭脂走了。”
“之后呢?”
“没有了,从那次以后大董姐就再也没来过,又过了”阿香回想片刻,似是记不清了,干脆摆摆手,“我也忘记过了多久,她家里就出了事,都死了。”
“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
“不知道,就听说衙门里的人只收了尸,之后的事刚才我也跟你说了,日月重光的人过来了几趟,但具体什么结果我也不清楚。”阿香继续包装胭脂。
“可我听说是大董姐在外面有人啊。”
“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我看大董姐不像那种人。”
“那你能告诉我她家在哪吗?”
阿香手上一顿,抬眼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魏思暝道:“当然是去看看了,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
“公子,这话你说说就得了,我也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嘿,这是什么意思?”魏思暝不懂了,“你不想将这事解决掉?”
“公子,不是我不说,那宅子太邪门,我实在是不想掺和进去,今日同你说这些,也是想着以后你别再来烦我,我本本分分卖我的胭脂,你呢”阿香已经将胭脂打包好,用绸布一包,系了一个漂亮的结,递给魏思暝,“拿着你买的胭脂,该送哪位便送哪位去罢。”
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也罢,今日打听到的也算不少,要不是小于将这任务的奖励弄得如此神秘,他倒真是不想掺和这事。
无奈,魏思暝只能抱着礼袋回了客栈。
白日隐三人正坐在厅堂喝茶。
见他抱着一袋子东西回来,关子书两眼放光,迎上前问道:“买的什么?”
魏思暝将东西塞到他怀里,坐下喝了口茶,道:“打开看看,送给你的。”
关子书忙抱着东西坐下,迫不及待的打开,道:“怎么回事啊?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还能特意给我买东西带回来?”
嘴上虽是这样说着,可嘴角咧得比谁都弯。
“这什么啊?胭脂啊?!”关子书知道又被骗,气得五官皱在一起,“你个狗东西你给我买胭脂干什么?!故意羞辱我是吧??”
白日隐看到这小小的胭脂罐,便知道他去了哪里,道:“子书师兄,思暝是去了昨日的那个胭脂铺。”
“你去那干什么?”关子书不明所以,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喔~你是不是去找昨日那个男的了?找到了吗?”
魏思暝摇摇头,道:“没找到。”
“那你还买这么多胭脂回来做什么??”
“你急个屁,不得等我喝口水啊?”
白日隐提壶在他茶杯中又添了水,魏思暝自然拿起仰头而尽,这才解渴,将刚才问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个明白。
关子书低声道:“这大董姐外面有了男人,说不定是空穴来风罢了,毕竟阿香与她真的相识,说的话应该可信。”
白日隐却道:“我们还是先不要妄下定论,今夜去上上居再打探一番,说不定会有新的收获。”
魏思暝也是这样想的,与疯老头相关之人相关之事目前来看扑朔迷离,确实不可只听一人之词。
林衔青道:“最好能打听出大董姐的宅院在何处,或者疯老头住在何处,这样便可以少走些弯路。”
关子书看他一眼,言语间带着些警告意味,道:“你什么时候也对这些事情如此上心?我警告你啊林衔青,少管这些事,老老实实地跟着我们就行。”
林衔青听着这话,竟生出一脸满足之意,笑着答应道:“我知道啦子书哥哥。”
冬日的夜来的很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魏思暝拿回来的那些胭脂几人压根用不到,临出门时,关子书干脆将它们送给了客栈老板娘,原本见到几人便躲起来的人立即喜笑颜开,知道他们要去上上居,道:“公子们稍候片刻。”
说着便转身向后厨方向走去,不过片刻后走了出来,手上提着几包用油纸包着的糕点,上面印着一个小小的红色方章,笑吟吟道:“上上居的娘子公子们都喜欢吃我们家做的点心,只是平日里做的不多,所以难买,你们带上,兴许能多打听到些什么。”
几人皆愣在原地,无人伸手去接,显然没想到老板娘会如此和善,只因为送了几个胭脂便行这样大的方便。
白日隐最先反应过来,伸出双手接过,道:“谢谢。”
老板娘满脸不好意思道:“公子无需如此客气,我也只能做这些小事了。”
走在路上,关子书忍不住将那几包糕点提至眼前,感慨道:“没想到几盒胭脂便能换这些,就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这不是胭脂的事。”
关子书眼中大大的疑惑,道:“那是什么?难不成看你长得好看啊?”
林衔青语气宠溺道:“子书哥哥,你就当是因为胭脂。”
“什么叫我当是,这就是胭脂的事好不好?”关子书见几人打哑谜般,白了一眼,“若不是我将胭脂给了老板娘,这糕点才不会给你们呢。”
今夜街上的人仍旧不少,上上居门前更是围了个水泄不通。
几人凭着韩谊发放的下通玉牌顺利进入,前来迎接的今日换了个姑娘,还是一样的貌美温柔。
她浅浅一笑,脸上便出现两个好看的酒窝,柔声道:“四位公子想要坐在哪里?”
白日隐道:“不知姑娘可否替我们寻一个僻静的雅座?”
“当然可以,公子们请随我来。”
几人跟着一路向里面走,又看到那副壮观的壁画。
魏思暝望着那些数不清到底有多少的菊花,越看越觉得眼花头痛,忍不住甩了甩头,低声道:“阿隐,确实压抑。”
白日隐侧首瞧了一眼,低声道:“伸手。”
虽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魏思暝还是很听话的将手伸了过去。
只见白日隐指尖一点,一抹红色便出现在他手心。
魏思暝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轻松起来。
他好奇这是什么,竟有如此奇效,抬起手想要闻一闻,却被白日隐拦住:“别闻了,是血。”???
“你的血?”魏思暝瞳孔瞬时放大,又惊又急,“怎么怎么弄得?为何出血了?你受伤了?”
白日隐面无表情,说话仍是淡淡的:“无妨,眼下没有可用的东西,只能将清心咒融在血中,小伤口而已,很快便会好。”
内疚与心疼在魏思暝心中泛滥开来,他觉得自己话太多,又没用。
憋了片刻,闷闷道:“以后不许这样。”
白日隐没有回应。
“你听见了吗?”魏思暝语气正经,十分严肃。
白日隐这才应答:“嗯,听见了。”
那女子将四人带到门前停住,仍旧是画着孩童剪花的房间,她将房门拉开,道:“四位公子稍坐片刻。”
这房间与昨日同韩谊吃饭的房间不同,西边长桌旁放置软垫供人席地而坐,东边则是一张占据了房间大半地方的玉台,柔顺的帷幔将两边分隔。
关子书不知怎么了,从刚才起便一直在身后不肯消停。
此刻进了屋,一屁股便坐在软垫上,一手压住另一只手的腕子,血管突出青筋暴起,口中不停喃喃。
林衔青一脸担忧,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白日隐忙上前察看,道:“师兄,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
关子书这才抬起头来,只见额上冷汗直流,咬牙道:“阿隐缚鬼绫他不听话。”
林衔青急道:“从刚才进来时子书便不知怎么了,一直压着腕子,是不是缚鬼绫想出来?”
第69章
白日隐俯下身来察看,只见缚鬼绫在关子书的手臂上越缠越紧,形成几道深深的勒痕。
魏思暝目光扫过,心猛地一揪,问道:“阿隐,这是为什么?”
白日隐摇摇头道:“缚鬼绫是宁文所收,子书师兄不在时,草草将两者做了契约,可毕竟是神器,如此简单轻易,怕是无法降服。”
林衔青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把削水果的小刀,道:“不如将他割开吧,再这样下去,子书的手臂”
“不可。”白日隐急忙制止,凝思片刻,“林公子,刚才来的路上,子书师兄是不是在制止它出来?”
“是,子书刚一进门便捂了袖口,像是在同他说话。”
“啊啊林衔青疼好疼”
关子书不住地哀嚎,缠着缚鬼绫的那只手也变得僵直,呈现出不正常的紫红色,已然变得充血肿胀,仿佛下一秒便要渗出血来。
情急之下,白日隐咬破指尖,手指在关子书眉间一点,口中喃喃念着清心咒。
关子书的脸色有了明显缓和,身形也放松几分,可那手臂仍旧是无法动弹。
不能再等了!
白日隐道:“子书师兄,没有别的办法,这缚鬼绫与你心意相通,只是不能为你所用,现在你只能与他连接,慢慢安抚。”
关子书勉强睁开双眼,血丝密布,道:“我我做不到,他根本不听我的。”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刚才带路的女子没等应答便带了一行人走进来。
慌乱之中,魏思暝立刻起身将半透的帷幔拉起,自己则挡在前面,厉声道:“叫你们进来了吗?懂不懂规矩?”
他声音很大,试图盖过关子书压抑的哀鸣。
一行男男女女仿佛见惯了客人不善的模样,齐齐低下头不做言语。
女子行礼致歉,脸上一丝尴尬都没有,还是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道:“公子别气,我叫她们在外等着便是,什么时候需要了,公子招呼一声。”
“嗯,出去吧。”
关上门,魏思暝回到帷幔后面,关子书已经在试图与缚鬼绫连通心意。
“如何了?”
白日隐道:“只能一试,宁文不在这里,只能靠子书师兄自己了。”
林衔青在一旁神色焦急,不停替关子书擦着汗。
片刻后,关子书的手臂终于变了颜色,整个人也卸了力,瘫软下来。
林衔青及时接住,才没叫他歪倒在一旁。
“子书师兄,怎么样了?”
关子书无力地点头,道:“算是说通了,刚进来不久,他便想要窜出来,我怕在这地方太惹眼,便没同意,谁知他不听话,非要出来,我只能摁住,他竟生气了,在我臂上越缠越紧。”
林衔青一脸担忧,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不如将他还给”
话音未落,关子书抬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别说这话,我刚才同他说了很多,他嫌我不给他起名字,再加上这里有个叫他兴奋的东西,才会如此。”
白日隐道:“兴奋的气息?”
“嗯。”关子书恢复的很快,缚鬼绫仿佛知道自己刚才做的不对,现下正不停地揉捏安抚着那只手臂,“大壮说这里有个恶灵,可十分狡猾,跑得很快,他捕捉不到。”
这句话信息含量太多了,魏思暝不知道先关注哪个。
白日隐先问出了口:“大壮是谁?”
果然还是这个名字更加叫人好奇啊。
关子书将袖口向上一拉,缚鬼绫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脸上带着自豪的神色,介绍道:“他就是大壮,大壮就是他,以后他就有名字了,他就叫——关,大,壮!”
魏思暝没忍住笑出声来,捂着嘴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这名字挺好的,好养活,一听就知道十分健壮活力十足。”
关子书又有了力气,道:“还用你说?这是我与大壮都认定的名字。”
见他那只手臂已经恢复如常,林衔青将他袖口拉了回去。
“行行,你们有默契,行了吧?”魏思暝继续问,“那恶灵什么情况?为何阿隐没有感受到他的存在?难道上上居的这些事同那恶灵有关系?”
“不知道,我不是说了吗?他跑得很快,刚才我又没让大壮出来,现在大壮说那东西已经跑了,阿隐又不是照妖镜,这东西厉害得很,自然会隐藏啊。”
这事越来越复杂了,先是段年,又是恶灵。
魏思暝喃喃道:“上上居是段年的,那这上上居发生的那些事情与他肯定脱不了关系,段年又接到了注意我与阿隐的来信,那说明他同日月重光也有往来。”
白日隐补充道:“还有谢三诗说过的灼痛。”
关子书头皮发麻,忍不住打了个颤,低声道:“给段年传信的不会是三时长老吧?”
这话一出,像是戳破了那层窗户纸。
白日隐面色凝重,迟迟不语。
片刻后道:“若是单纯的找我们也就罢了,这里发生的那些意外,怕是同他也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道,是否为华阳泽授意。”
魏思暝真的搞不懂了,这一趴自己在书里根本没说过啊!
忍不住问道:“三时要那么多魂灵,到底是想干什么?”
白日隐摇摇头,显然也没什么头绪,只是这事确实需要处理,否则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平白丧命。
几人想了片刻,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魏思暝摆摆手道:“罢了罢了,阿隐,先叫人进来吧,说不准能问到什么。”
那女子还在门口等候着,站的笔直,没有任何不耐烦的样子。
见门被打开,立刻迎上前去道:“公子。”
魏思暝点点头,道:“姑娘请进来吧。”
一行八人如微风拂过湖面,裙摆微动,整齐地站在台下,站在帷幔那边。
魏思暝大概明白这里是什么流程,古往今来,都差不多的东西,没有新意。
隔着帷幔,随意指了几位,道:“行了,旁人都出去吧。”
白日隐见他如此熟练,冷声道:“你倒是熟。”
魏思暝想要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确实熟。
干脆闭了嘴,此刻说多错多。
再说,也没有解释的必要,他心里对李春碧有极大的怨气,给阿隐留下些这种印象也好,说不准哪日就不喜欢李春碧了,到时跟他回家也未可知呢。
女子带着落选的几人走出了房间,只留下两男两女,站在台前等待指令。
白日隐起身上前,伸出手将帷幔撩开,淡淡道:“二位公子也请出去吧,只留下二位姑娘就可以。”
这两位姑娘看起来年岁不大,个高些的那个皮肤白皙凹凸有致,十分妩媚动人,个矮些的那个则怯生生的,模样有些青涩。
个高些的欠了欠身,娇滴滴道:“四位公子,我叫荔枝,她叫小荷。”
小荷听见自己名字,这才欠身行礼,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她们即将要服侍的客人,见白日隐长相,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可再看看他身后还坐了三人,又提心吊胆起来。
白日隐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柔声道:“两位姑娘别怕,我们只是想找人聊聊天,请进。”
小荷跟在荔枝后面进了帷幔,荔枝十分大方地跪坐在魏思暝与林衔青中间,小荷则坐在她对面,在白日隐与关子书的中间跪坐。
魏思暝很轻易便能闻到荔枝身上淡淡的水果香气,忍不住挑了挑眉。
与其他人身上的脂粉气相比,多了几分清爽,这倒新奇。
他忍不住看向身旁女子,不看还好,这一看,荔枝便十分自觉地将身上本就不多的衣物散了下来。
魏思暝忙道:“诶诶诶,你这是做什么?”
荔枝眼神无辜:“公子,当然是与你同乐。”
“不不不,不用,不用,不用如此同乐,快将衣裳穿起来。”魏思暝直直盯着手中的茶杯,不让自己眼神乱瞟。
“啊”荔枝有些惊讶,但很快调整好表情,将衣裳拢了上去,“那我给公子们剥瓜子。”
小荷坐在对面有样学样,也拾起盘中瓜子,认真的剥了起来。
娇娘在侧,使得房间中的气氛相当不自然,几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只能不停地喝着茶水,偶尔飞快地拾起一枚去了壳的瓜子。
荔枝最先打破了这个氛围,道:“不如荔枝给四位公子跳个舞吧。”
说着便起身要向台上走。
白日隐连忙制止道:“荔枝姑娘,不用如此麻烦。”
荔枝回头笑道:“有什么好麻烦的,公子们来这里不就是解闷的嘛?”
白日隐道:“真的不用,荔枝姑娘,请坐下吧。”
“好吧。”荔枝只能讪讪回身坐下,继续剥瓜子。
眼见半柱香时间过去,魏思暝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便找了个话题,道:“你为何叫做荔枝?”
“因为我想要以后有吃不完的荔枝。”说起自己的名字,荔枝眼中满是憧憬。
魏思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疑问道:“可这荔枝并不稀奇。”
小荷与荔枝皆有些崇拜,怔怔地看着魏思暝。
“怎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关子书:你到底怎么了?
大壮:你出去看看,你出去看看谁家的神器没有个名字?天天叫我缚鬼绫缚鬼绫!真是有够难听的!!你看看人魏思暝,那两把剑一个叫鹤羽一个叫花明!你再看看人白日隐那只箫,沉渊!就你天天的缚鬼绫缚鬼绫!现在还限制我自由是不是?
关子书:那我给你起个名字行不行?你别生气了行不行?能不能松开我?
大壮:你先说,给我起一个什么名字。
关子书:大大壮?
大壮:这个好这个好!听着就威武!耶耶耶~有名字咯~以后就叫关大壮咯~~!
第70章
关子书道:“那你今晚给我弄一串过来。”
古代荔枝确实珍稀少见,可这世界毕竟是自己架空出来的,魏思暝没想到有些地方还是遵循了时代规律啊。
荔枝捂嘴笑了几声,声音如银铃般悦耳。
关子书将一旁的糕点提了出来,放在桌上,道:“别剥瓜子了,尝尝这个。”
荔枝的眼睛一亮,却并没有伸手去拿,只是道:“永江楼的糕点,公子是如何买到的?”
关子书将这些糕点一一打开,道:“我们住在永江楼,老板娘今日刚好做了一些,听说你们上上居的姑娘都喜欢吃,所以便买些尝尝。”
听了这话,荔枝的笑容滞在脸上。
眼前的客人不图美色,也不看歌舞,只是叫自己坐在这里剥瓜子,连碰都不碰自己一下,现在还拿出永江楼的点心。
这不得不叫她有所防备。
小荷到底还是涉世未深,闻到眼前的糕点奶香四溢,舔了舔嘴唇。
荔枝使了个眼色给她,小荷这才没伸出手去拿。
白日隐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将糕点向小荷这边推了推,道:“小荷姑娘,尝尝。”
小荷眼神仍旧怯怯的,转头看了一眼白日隐,又看看荔枝,摇了摇头。
无奈,白日隐只得直言不讳道:“荔枝姑娘,我们知道上上居往来众多,想必消息也是最灵通的,所以我们今日过来,是有些事想与你们打听一下。”
“公子哪里的话,想知道什么,但问无妨。”荔枝笑容不减,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防备,“可若是我们实在不知,也只能无能为力了。”
“荔枝姑娘可知道你们镇上的疯老头?”
听了这话,荔枝眉头一松,拾起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
“听说他有一儿一女,皆于十年前死于非命。”
荔枝咽下口中糕点,点点头道:“是这样听说的,他的女儿嫁给了我们这里有名的古董商,他还活着的时候经常到这里来。”
“哦?”魏思暝挑挑眉,没想到这消息得来的如此轻易,“看你年岁不大,你见过他?”
荔枝羞涩一笑:“公子真是说笑了,荔枝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不比小荷她们,韶颜稚齿。”
她看向小荷的眼神中带着些隐隐的遗憾与无奈,但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将话题引了回来:“我记得他好像姓董,叫董古还是叫什么来着”
见荔枝在名字上想了很久,魏思暝催促道:“名字什么的都无所谓,荔枝姑娘,你接着说。”
“啊哦,总之他是这里的常客,同我一般大的姐妹都认识他。”
魏思暝心里有些疑问,董古既然经常到这里来,那大董姐会不会是知道了他经常光顾此地所以才觉得他是在外养了外室。
“这里有谁与他格外交好吗?比如被他在外面包养了之类的。”
“包养?”荔枝不解,“公子,包养是什么?”
“就是单独与他在外面见面,除了在这里时还被他在外面用钱养着。”
荔枝微微摇头,满头珠钗也随着响动,道:“没有,不会这样的,上上居的公子姑娘们都不许与客人单独在外面见面,否则段哥哥会生气的。”
“段年?”
“嗯。”
白日隐道:“荔枝姑娘有没有听说董古与他夫人感情如何?”
“来这的客人都不会提这种话题。”荔枝有些迟疑,眼神一直盯着对面正吃着糕点的小荷,片刻后支支吾吾道,“不过”
“什么?”
荔枝放低了声音,道:“若是我同四位公子说了,可不要告诉旁人是我说的。”
魏思暝连忙答应道:“你放心。”
荔枝将手中糕点放下,清了清嗓,轻声道:“听说他与自己夫人的嫂嫂有染。”
关子书简直要惊掉下巴,高声道:“什么??”
林衔青忙捂了他的嘴,只剩下一双震惊的大眼。
“子书哥哥,低声些。”
关子书连连点头,这才被放开。
魏思暝也吃惊得紧,甚至有些不信,道:“胡说的吧?哪里传出来这种消息?若真是如此,大董姐的兄长能轻易作罢?”
说完这个消息,荔枝的声音恢复如常,娇滴滴道:“公子怎么不信?我胡说些这个做什么?董古亲口与他经常光顾的姐姐说的,那姐姐同我关系好,也是大为震惊,所以才告诉了我。”
关子书急道:“那她夫君不知道?”
荔枝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道:“听说是知道,但是董古有钱,好像是被发现后塞了一大笔钱,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董古夫人的哥哥,不就是那疯老头的儿子嘛!他嗜赌成性,谁都知道的。”
魏思暝道:“我们在外面问了许多人,都不肯说关于疯老头的事,无处可问。”
荔枝听了,捧着脸娇嗔道:“那我是不是也不该说的。”
白日隐道:“荔枝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守口如瓶。”
魏思暝喃喃道:“如此看来,阿香确实没有诓我。”
关子书道:“不对啊,也有人说那大董姐在外面也有男人啊。”
“这个确实没有听说。”荔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确实不知道。
一直闷头不语的小荷却开了口,声音清甜,小声道:“公子我我见过。”
“你知道?”
魏思暝有些惊讶,小荷年岁实在不大,看起来也就有个十四五岁的样子,在上上居定也是无奈之举。
小荷点点头,道:“我知道荔枝姐说的这个人,小的时候经常在他家附近要饭。”
听见小荷如此平淡的说出从前的事,白日隐面色不忍,语气更柔软几分:“小荷,你今年多大?”
“小荷今年十五了。”
“十五”魏思暝只觉得难过,刚才荔枝也说过,她十四岁便在这里了。
气氛顿时沉默了。
小荷却不以为然,也不再怯生生的,反而因为可以帮到几人而感到开心,甜甜笑道:“我见过他家夫人同一个男子在后门处说话,很是亲昵。”
虽是不忍,可这事还是得处理,魏思暝问道:“那小荷怎么知道那男子不是董古呢?你见过吗?”
“我当然知道了。”小荷眨巴着眼睛,一脸笃定道,“那户人家有一个很好的小哥哥,同我差不多大,会经常给我带些吃食,他说那不是他父亲。”
“董古与大董姐有孩子?”
小荷点点头道:“是啊,他同我说过名字,他叫董叶。”
她仿佛一直记得这个名字,这么多年过去,仍旧不假思索地便说出口。
“那小荷知道他们家发生了什么事吗?为什么突然便死了?真的与疯老头说的邪祟有关?”
魏思暝提出的这么多问题,叫小荷应接不暇,只能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公子,你说的这些事我不知道,我只记得突然有一天阿叶就不出来给我东西吃了,我在那里留了几日便走了,后来便听人说别往那里去。”
白日隐安抚道:“没关系,小荷可以告诉我们董古家在何处吗?”
小荷有些诧异,道:“公子要去?”
白日隐点点头。
小荷盯着糕点想了片刻,道:“四位公子想必不是十二镇的人,那里不太好找,不如让小荷带你们过去,只是”
见小荷欲言又止,魏思暝皱眉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小荷这才摇摇头,脸上带着些羞涩:“没有,只是须得等我到丑时。”
魏思暝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小荷又是做了什么行当,耳根一红,干咳了几声。
关子书并不清楚小荷为何羞涩难当,还当她须得遵守上上居的用人规矩,直道:“无妨,我们与你们韩管事说”
魏思暝连忙用手在桌底戳了他一下。
“干嘛?!”
荔枝真真切切的听见了,问道:“四位公子与我们韩管事颇为熟悉?”
白日隐打圆场:“并不熟悉,只是听说他是上上居下层管事罢了,想着能做得了这个主。”
关子书也回过味来,意识到不能将与韩管事相识一事败露,遂找补道:“是,是,本想着能不能用些钱财,或许能叫小荷提早离开。”
“公子忘了,上上居不许姑娘们擅自与客人出去。”荔枝脸上带着几不可察的无奈,嘴边笑容也变得苦涩,“再说,若钱财有用,这上上居的姑娘们怕是早就跑光了。”
魏思暝抓住重点,问道:“上上居竟不许你们赎身?”
此话一出,荔枝与小荷皆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
荔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并不回答,只是提起桌上茶壶提他斟满杯中茶水,道:“公子请喝茶。”
见两人反应,魏思暝便明白这上上居内里许是有自己的规矩,既然荔枝不愿说,那自己就不问,若是因此给她二人带来什么麻烦,那便得不偿失了。
反正从目前这情况来看,这上上居水深似渊,若此番能顺利处理美人争霸的事情,到时将这一并捣毁便是,也还她们一个自由身。
他不再多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关子书冷不丁问道:“这里不是还有中层和上层吗?我听说那里的姑娘不轻易卖身,你们为何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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