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里面的人手忙脚乱的拉开内锁,将房门打开。
常乐呆滞的站在门内,红着眼眶,紧紧凝视着面前的常悦,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手足无措,片刻后终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常悦的肩膀,轻轻捏了一把,恍惚道:“常悦?是常悦吗?”
常悦再也控制不住,在自己的兄长面前,如同孩子般嚎啕大哭起来,抽泣道:“哥是我!我回来了!”
常乐一把将他抱住,狠狠地锤着他的脊背,七分欣喜三分埋怨,恨恨道:“谁让你就留了一封信便走的!为何总是如此不听话!”
魏思暝站在一旁有些感动,幸好昭朗只是将他囚禁,并没有伤他性命,否则常乐的后半生恐怕都会在自责与想念中度过。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白日隐,只见他面无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面前两人的重逢,眉眼间竟还带着几分急切。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魏思暝忍不住问道。
白日隐不解道:“我应该有什么反应?”
“看到兄弟情深的这一幕,你不觉得感动吗?”
白日隐瞥他一眼,淡淡道:“嗯。”
“嗯是什么意思?”
“感动。”
魏思暝被他噎住,他怎么总是叫人捉摸不透,时而心怀苍生,时而为别人的不幸打抱不平,可现在这场面,他竟然能如此平静。
白日隐侧首看了一眼魏思暝的衣着:“你冷不冷?”
魏思暝愣了一下,而后嘴角一咧,一脸满足道:“阿隐,我不冷。”
那边常乐这才发觉自己失礼,只顾着兄弟二人团聚的喜悦,却忘了两位恩公还站在外面被寒风吹着。
他连忙擦干脸上泪痕,让出身来,招呼道:“魏公子,安公子,快屋里请。”
魏思暝此刻还在回味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嘴角难压。
白日隐见他不动弹,唤道:“思暝,走了。”
“噢,噢噢,来了,来了。”
常乐家十分普通,家具与用品看起来都有些年头,却十分整洁干净。
刚才他不小心打碎的茶碗碎渣还在地上,未来得及清理。
回到这朝思暮想的家中,常悦只是怀念了片刻,便抄起门后的笤帚清扫碎片。
常乐将二人迎到桌旁,用衣袖擦了擦凳子,有些不好意思道:“真是抱歉,天气那么冷,还叫您二位在门外站了那么久,快请坐。”
他动作十分熟练,两个板凳很快被他擦得光亮无尘,白日隐站在一旁伸出手想说些什么,只能尴尬地收回,道:“这么晚了还进来叨扰。”
常乐脸上带着朴实的笑容,麻利的烧水泡茶,道:“二位公子帮我将常悦带回,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对。”
不过片刻,热腾腾的茶水便递到二人面前,常乐兄弟俩也坐在桌旁。
常悦脸色迟疑,不敢看向常乐眼睛,支支吾吾道:“哥,野山参我没拿回来。”
常乐叹口气,道:“无妨,你人回来便好,爹爹早就已经去世,我现在只盼着我们兄弟二人以后平平安安。”
说起爹爹,常悦眼中又蓄满泪水,呜咽道:“我这么久没回来,便猜到爹爹已经去世,可是我那野山参我是采到了的,只是途中发生意外,没能及时拿回来。”
常乐拍拍常悦肩膀,摇摇头安慰道:“不说这些了,你人没事便好。”
常悦眼中含恨,虽然今日下山后山楠已经告知那日后续的事情,可他没法怪她,他也不知道该怪谁,只能将这一切的错都归咎于昭朗,咬牙道:“都怪那假开明!将我囚于山中一年之久。”
白日隐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辩驳道:“其实若不是昭朗将你囚于松林中,护你许久,你与山楠都会葬身昆仑。”
常悦震惊道:“怎么可能?明明是他”
那日在昆仑时风雪太大,他区区一个普通人,听不清也看不清,况且开明与白日隐对话之事刻意避之,他只看到昭朗幻化成了一束光不知飞向了哪个地方,如今竟告诉他此时与昭朗无关
他一直将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不幸归咎到昭朗身上,可现在突然得知若不是它庇护,自己可能丧身在昆仑。
他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
“我那日有要事在身,急着赶路,所以未来得及转达,他叫我与你说声对不起。”白日隐顿了顿,继续道,“神兽害人性命,必会被天庭召回,昭朗与你在昆仑度过一年光阴,已经说明了问题,但他私自囚你,确实有错无法辩驳,开明真君也已将他投身人间赎罪。”
常悦沉默不语,紧紧咬着双唇,像在回忆,又像在说服自己。
常乐见他如此,怕他因为这一年的事情留下阴影,道:“好了,小悦,别想了,不管怎么样,现在已经回家了。”
他走到一旁已经掉色的柜子,打开柜门从深处掏出一个已经变形的方盒,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走了过来,粗糙的指腹不安地摩挲着盒子,推到两人面前,道:“魏公子,安公子,我知道此行定少不了凶险,这是我为二位准备的谢礼,虽然没多少,但以后如果有用得到的地方,我与常悦必定当牛做马,报答二位大恩大德。”
说着便拽起常悦猛然跪倒在地,磕起头来。
魏思暝连忙起身将二人扶起,将他们重新按在座位上,道:“哎呀,救常悦是顺路的事,不必这么客气,动不动就当牛做马的,多累啊。”
常乐急道:“魏公子,不管怎样,都一定要接受,不然我们良心实在不安。”
白日隐也道:“常乐公子,实在不必如此。”
“常乐公子,我们也不缺这些身外之物,若你实在觉得过意不去,那便这样如何?”魏思暝重新坐好,喝了口已经温热的水,似乎早就想好了谢礼,转转眼珠道,“我们在江宁的宅子里有株玉兰,实在是不懂打理,可否在来年替我们重新种上一株?就算给我们的谢礼了。”
“恩公,只要您二位吩咐,别说种一株玉兰了,就算种上一院子的玉兰,我也定然照做。”常乐受宠若惊,但还是想叫魏思暝收下谢礼,又将那盒子向前推了一些,“只是,这些碎银还请恩公们务必收下,虽然我们不是那富裕之家,可是也懂得知恩图报四字。”
白日隐道:“真的不必,常乐公子肯替我们在家中照料玉兰,已经是最好的报答了。”
听到这话,魏思暝更是压不住嘴角。
我们家?
虽然他许是随口一说,可这话仍叫他心神荡漾。
时间也差不多了,白日隐起身告别道:“若无他事,我们先告辞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缓缓行走在空空荡荡的江宁街头,白日隐问道:“子书师兄是不是给你留了信?”
“嗯?你怎么知道?”
“客栈中未见子书师兄与林公子,而你又如此急迫,想必是他察觉出什么端倪,所以并未等到三日之期,况且,我们在山楠家时,日月重光的弟子们正在寻我们。”
“那你很聪明,阿隐。”魏思暝傻笑道,眉目舒展。
经过这几日精神紧绷,他终于暂时的放松下来,此时已经十分疲累,眼睛酸涩,步伐沉重,就连脑子也懵懵的。
若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他与白日隐,就算前路漫漫,最终的目的地也是温暖的家中。
他一边想着,嘴便不听使唤,道:“你这样聪明,那你能不能看出我”
白日隐停了脚步,眉头微蹙,眼睛却亮若琉璃,满怀期冀地看着他,问道:“看出什么?”
魏思暝一下子便恢复清醒,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看出看出我累了”
白日隐眼里的光瞬时暗淡下来,仿佛自嘲般浅笑一声,无奈道:“看出来了,走吧,快到了。”
一路再无话。
回到家中,魏思暝一边烧水一边反省,这个嘴真是没个把门的,幸好没说出来,若是说了,岂不是尴尬至极,人家将你当做救命恩人,好心收留,你却不将人家当做兄弟是吧。
魏思暝啊魏思暝,当真是无耻,人家肩负深仇大恨与天下苍生,岂是像你这般连剑都使不稳当的凡夫俗子可觊觎的?
诶,不过
他突然回想起在昆仑时,情急之下这剑竟能燃起火焰。
这与他在文中设定的一般无二,鹤羽花明双剑举世无双,鹤羽身缠涅槃业火,花明盘绕混沌心火,两者任取其一,都能称霸半个修真界。
若不是白日隐最后驱使了神器龙骧,多半也是打不过李春碧的。
可他现在并无灵力傍身,怎么会
他皱紧眉头,一边向灶火里添柴,一边试图回忆起更多细节。
木柴正噼里啪啦地燃烧着,一个未注意,魏思暝的右手便被蹦出的火星灼了一下。
这感觉好生熟悉。
是鹤羽!!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手,那日自己气急,所以鹤羽才会受到自己影响燃起业火。
但那时并没有灵力可以供自己驱使,所以它才会灼烧自己的魂魄。
开心之余,不禁轻轻抚摸了悬在腰间的两把佩剑,鹤羽花明的重量不轻,仍记得刚到这世界时,还经常嫌弃它们俩过于笨重,可日复一日的携带竟然习惯了它们的存在。
现在若是腰间没有些重量,倒是不习惯了。
一想到一月之间便能恢复灵力,便更加有了盼头。
“你们再休息一月,等我恢复了灵力,定要帮我护他周全啊。”魏思暝轻声道。
“你在同谁说话?”白日隐突然出现在厨房门口。
“没谁,没说话,是柴火的声音,你听错了。”魏思暝随口胡诌,接着话锋一转道,“你怎么过来了?厨房烟大,马上就好了。”
白日隐不退反进,找了个小板凳坐在魏思暝身边,双手撑着脑袋,看着灶火里燃烧着的木柴发呆,道:“这都快半夜了,你不累吗?刚才不是已经烧了一大锅了吗?”
魏思暝又塞了一把柴火,看他眼皮微微闭合,睫毛轻轻颤着,甚为乖巧,真是难得。
他忍不住摸了摸白日隐的脑袋,道:“你爱干净,洗个澡再睡,舒服一些,这天太冷,多烧些热水,泡泡澡驱寒。”
白日隐眼皮瞬间睁开,身体一僵,又怕他看出端倪不敢乱动,直到他将手拿了下来,才将身子缩成了一团,将半张脸埋进臂弯里,眼角含笑,声音闷闷道:“谢谢。”
“有什么好客气的,你护我这许久,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魏思暝见他懒懒的样子,知道他是累了,起身掀起锅盖察看水有没有烧开。
一大锅热水正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他用葫芦瓢小心翼翼地将水盛在桶里,道:“阿隐,你先去吧,等会儿我把热水给你拿过去。”
白日隐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便走了。
片刻后,魏思暝提着水桶进了浴房,右脚刚踏进门,便见白日隐的衣袍随意地搭在半透不透的屏风之上——
作者有话说:[爱心眼]
洗澡澡咯洗澡澡咯~
第52章
白日隐站在屏风那边,浴桶之旁,正缓缓脱掉身上的最后一件里衣。
他的身体轮廓映照在绣着玉兰与仙鹤的屏风上,被搭在上面的衣袍遮住部分,可仍旧是香艳无比。
浴房说小不小,可兴许是因为烧的热水太多,水蒸气正逐渐充满整个房间,带着澡豆的香气,氤氲缱绻。
几乎是在霎那间,魏思暝又不知羞耻的立起旗杆,他红着脸,结结巴巴道:“阿阿隐”
“嗯?”白日隐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样,声音模糊不清,还带着些紧张羞涩,这轻吟在此刻显得更加诱人。
“我我”魏思暝手里还拿着水桶,呆滞地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去还是该出去,“这水”
“你可以拿过来吗?”
魏思暝低头看了看自己高高凸起的衣裳,握着水桶的手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他面色尴尬,又带着些隐忍,进退两难。
这可怎么办啊?
我若是过去,叫他看见我有了反应,他会在心中如何想我?
若我就将这水桶放在门口,他走过来拿,会不会冻着他?
思虑良久,终究还是眯着眼睛,尽量让自己不向屏风处看过去,缓缓挪动了几步。
他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漫长过,等他终于挪到了屏风附近时,白日隐却长腿一迈,进了浴桶。
在他身体没入浴桶的瞬间,里面的水也漫了出来,流淌在地上,流淌在魏思暝的脚边。
他听见白日隐似有似无地发出一声轻吁。
这声音像是一瓢热油,泼向了他这堆原本就焚得正旺的干柴上,那簇火腾地窜起,此刻正将他身体烘得发烫。
魏思暝觉得自己小腹涨的发痛,他忍耐着,躲在屏风后面将那两桶热水放在了浴桶旁,道:“阿隐我放在这里,若水凉了,你添上就是。”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快步走了出去。
他紧紧咬着牙根,迅速回到卧房。
他感觉自己的身上有数万只蚂蚁在爬,那些细细小小的脚正一点一点快速挪动着,叫他又麻又痒,却搔不到正确的地方。
他再也受不了了,他抵在门上,右手从怀中摸出那件“奖励”,急切地抽动着。
片刻后,瘫软在地。
无尽的内疚与空虚填满了他的身体。
他无力的起身,收拾好残局,将那件带着罪证的“奖励”填到灶中,原本已经暗淡下去的火苗瞬间被布料激起。
他看着布料被一点点的烧成灰烬,沉淀至还亮着红色火光的木料下,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觉得自己龌龊极了。
可他还是忍不住回想,那浴房雾气缭绕中美好的身体,修长的双腿,还有那声轻吁。
浴房中传来声响,魏思暝打起精神,不想叫刚才的事情露出一点马脚。
他刚走出厨房,浴房房门便被打开,白日隐已经沐浴完毕,穿着严实的睡袍走了出来,见魏思暝在门前发呆,那双黝黑的眸子里闪过一瞬间的惊喜,但很快转为担忧,疑惑道:“思暝,你怎么站在这里?外面很冷。”
魏思暝不敢直视他的双眼,神色黯然道:“我过来看看你还需不需要热水。”
“我已经洗好了,也给你留了热水,你去洗吧。”
魏思暝点点头,逃也似得一脑袋钻进了浴房。
浴房之中,白日隐残留的余香仍旧盈盈不散,魏思暝不想去想,可这味道仿佛逼着他去想象刚才这里究竟呈现了怎样的春色。
他摇摇脑袋,尽可能不去浮想联翩,专注地脱掉了衣裳,躺在浴盆内。
外面寒风瑟瑟,踏入温暖热水中的一瞬间,确实舒适到了极点,以至于他自己也忍不住发出轻叹。
他仔仔细细地抚摸着浴盆内壁,这里的每一寸都沾染过白日隐的肌肤,与他相贴
不知道这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魏思暝本就没有什么自制力可言,经这温热的环境中一烘,更是消失殆尽,他思想渐深,双眼紧阖,眉头也微微蹙起。
浴盆中的水被惊起涟漪,一圈一圈打到边缘再被弹回。
片刻后,他穿戴整齐,回到了房间内。
白日隐已经躺在床榻内侧,像从前一样。
魏思暝有些心虚地吸了吸鼻子,还好提前点了熏香,所以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刚才洗澡时做了许多,也想了许多,最后得出一个其实早就已经得出的结论——要将白日隐带回现世去。
若他不肯,那自己便不走了,就留在这书里,就算是以朋友的身份,他也愿意。
可近几日,不能再与他靠的近了,万一再发生今日之事,那可真是不应该了。
况且,在华阳泽的事情解决之前,若贸然表达心意,恐怕会叫他分心。
如此想着,便将床榻上自己的被褥卷了卷抱起来,道:“阿隐,我睡在地上就行。”
白日隐没有说话,扭头凝视着他正忙着铺被褥的背影,紧紧咬着下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须臾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话语间有些委屈与不解,轻声道:“地上凉。”
魏思暝手脚麻利,已经将被褥铺好,钻进了被窝里,笑道:“不凉不凉。”
白日隐心中五味陈杂,自嘲般的笑了笑,却还是轻轻挪动到床榻边缘,侧过身来面对着魏思暝。
“思暝,以后…你可不可以别再像在昆仑那般?”
“哪般?”魏思暝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眼神闪躲,忍不住猜测起来,那般是哪般?牵他的手?还是喝了他喝过的水?
白日隐认真道:“不要再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魏思暝松了口气,微微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若不是开明闻声赶来,你…”白日隐甚至都不能说出口,他腹中涌血唇色惨白的模样仍历历在目,“总之,别再那样了,我不需要你来救我,况且你本就是因为我才陷入如此困境,若再出了什么闪失,叫我如何自处?”
魏思暝躺在地上仰头望着房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要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此时的尴尬,思索片刻,道:“也不知他们二人走到哪里了。”
白日隐道:“刚才你沐浴之时我已经与子书师兄传信,他现下才走了没多远,林公子最近赶路太过劳累,有些头痛,所以子书师兄正在练习传送诀,知道我们已经回到江宁,要先过来与我们汇合。”
“关子书不会传送诀?”魏思暝早就有这个疑问,传送诀是基础术法,凡是日月重光弟子,长老们便必会在课上教的,只不过这东西十分鸡肋,只能传送自己留存过气息或者去过的地方,若是陌生地址,便一点用都没有了。
“子书师兄会是会,只是不精,十次有九次用不出来,他不喜学习这些,从前在课上只知道看小人画,不然就是睡觉。”
魏思暝一直对他二人的相识甚为好奇,既然已经提到了这个话题,便忍不住继续问道:“你们从小便相识吗?”
“嗯,子书师兄比我去得早些,他的父亲因为向往这些修仙之道,所以将他强行送了过来。”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白日隐将双手枕于脸下,语气平缓道:“那时我刚进日月重光不久,去饭堂吃饭时见到一帮弟子围着他,我便过去制止,才知道他因为家境殷实经常被年长些的弟子们索要钱财,我便将那些人赶跑了。”
闻言,魏思暝终于找到为何那些弟子们对白日隐如此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能力出众长相喜人,原来还有这层关系,道:“所以那些人便将矛头对准了你?”
有时孩子们的恶意总是成群结队的,虽然看似像是玩笑般令人无法深深计较,可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更大的恶意。
白日隐不置可否,道:“不知道,也不重要。”
“那关子书呢?”
“子书师兄单纯。”
魏思暝不再问了,重新拉回了之前的话题:“我们确实需要休整几日,这样日夜兼程,属实疲累。”
“嗯,眼下也快到年关,不如在江宁过了年,再往十二镇去。”
“年关?今日是什么日子?”
“已经腊月二十二了。”
“日子过得竟这么快。”
“嗯。”白日隐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呼吸平稳。
许是这寂静的夜叫魏思暝感触良多,他情不自禁地问道:“阿隐,你喜欢现在的日子吗?”
“喜欢。”
“那若是叫你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
迟迟未等到回答。
扭头看去,只见白日隐已经闭上了双眼,一只手从床边耷拉下来,睡着了。
他无奈起身,将那只手轻轻放进被子里,掖了掖松散的被角。
烛火也已经燃烧到底,散发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魏思暝在这晦暗的光亮中凝视着他这张脸,心都要化了。
终是忍不住,轻轻在他额首落下一吻,轻声道:“若是我想带你走,你愿意吗?”
可惜经过几日的奔波,白日隐现下已经睡熟,并未听到,自然也无法回应。
魏思暝觉得这趟昆仑去的有些不值,不仅没有叫他找到唤醒龙骧的方法,还平白叫他受累。
不过,好在主线任务顺利完成了,也将常悦带了回来,如此看来,不算没有收获。
至于龙骧…
顺其自然吧,反正,西王母说了一月内我会恢复灵力,到时也不必再怕无法护他。
日子又回到了去昆仑之前,魏思暝与从前一样,去买菜做饭收拾房间,虽然平淡,但也令人心安。
他有时觉得,若能一辈子与他如此待在江宁过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倒也不错。
趁这几日功夫,魏思暝又去成衣铺给他做了一件斗篷,与从前那件一模一样。
这日他刚取了衣物回来,还未开门,便听见关子书吵吵闹闹的声音。
第53章
魏思暝走进院中,果然见他正坐在廊下,虽然总与他斗嘴,可这几日没有他在身旁吵嚷,倒像是少了什么。
他将装着新鲜冬笋与腊肉的提篮搁置到厨房,笑道:“呦,看看这是谁回来了啊?传送诀练好了啊?”
听到他调侃,关子书满不在乎的瞥他一眼,道:“这还需要练?简直易如反掌。”
白日隐估摸着时间,早早便倒了茶水,此时正好喝。
魏思暝坐到廊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道:“是吗?那怎么六天才回来?”
关子书被拆穿,恼羞成怒,指着一旁正老老实实喝茶的林衔青道:“那都得怪他!赶这么几日路便头晕脑胀的,耽误我行程。”
林衔青也不辩解,只是一味的应了下来,道:“都怪我。”
魏思暝知道他身为普通人,没有灵力傍身,自然与他们不同,体质也偏弱些,这数日的奔波劳累,定是受不了。
想到这里,关心道:“林公子身体可好些了?”
林衔青回道:“劳魏公子挂心,已经好了。”
“哎呀,别说这些了,阿隐,我看现在也快到年关,不如…”关子书眼睛熠熠发光,满含期待,“在江宁过了除夕再启程去十二镇如何?”
白日隐道:“我与思暝也是这样想的。”
“太好了!那这几日我们去购置些年货回来。”
魏思暝想到他二人没有居所,道:“阿隐,不如咱们收拾个偏房出来……”
林衔青忙放下茶杯,谢绝了他的好意,道:“啊,不用了,隐师弟魏公子,不用如此麻烦,我在江宁有处房产,尚且能住,这几日与子书哥哥住到那便是。”
白日隐道:“好。”
总算定下来能休整几日,不用考虑别的事情,四人都甚为高兴。
临近中午,关子书道:“出去吃饭吧,我饿了。”
白日隐道:“思暝说中午做腌笃鲜,不如在家中吃。”
关子书一脸惊讶,道:“你?你会做饭啊?能吃吗?”
魏思暝吓唬他:“不能吃,我做饭难吃得很。”
“不可能!”关子书越来越了解他,若魏思暝说难吃,那定是好吃的,若说是好吃,那定是想捉弄自己。
林衔青起身道:“那就麻烦魏公子了,我来帮忙。”
“好。”
说完两人便钻进了厨房。
其实魏思暝在做饭方面是有些天赋的,虽然头几次做的不好,但经过自己琢磨,水平是大大提升,现在虽不能媲美天下名厨,可也是比普通的小馆好吃很多。
若不是穿进书里来,魏思暝自己也不知道他还会做饭,要知道在从前,那他这双手除了摸键盘,便真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这饭吃的关子书心服口服,啧啧称奇,对魏思暝有了新的认识。
第二日,四人像江宁的寻常人家一般一同上街购置年货。
临近年关,江宁街上比平时更是热闹了不少,许多书生在这几日也出来摆摊,自写些春联来补贴家用。
魏思暝随便在一个摊子前停住,指着其中一副问道:“公子,这副怎么卖?”
摆摊的书生文质彬彬,可却眼圈乌黑,眼神呆滞,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他怯怯地伸出一个手指,道:“一文。”
白日隐站在魏思暝身后低声道:“他身上有鬼气。”
叮咚~
“恭喜宿主,触发支线任务——落魄书生。
完成任务可得萧穗一枚。”
白日隐与小于接连说话把魏思暝吓了一大跳,忙向这书生身旁看去,可空空荡荡,一眼望过去,只有身后的护城河。
“不会吧,这青天白日的。”
不远处的关子书此时也走了过来,与白日隐道:“阿隐,我腕上的缚鬼绫有反应,是不是有什么邪祟在附近?”
白日隐点点头,眼神向摊子前的书生示意,上前一步道:“这位公子,我看你这字行云流水,我甚为喜欢,等你收了摊后,可否替我写一副,我好裱起来挂在书房?”
闻言,书生有些受宠若惊,脸上这才有了些精神,看向这位识货的“伯乐”,站起身来忙点点头,道:“自然可以,不知公子想要写哪几个字?”
白日隐随口道:“就写‘下笔如有神’吧。”
魏思暝一愣,这字…不是挂在自己书房里的吗?
挂在书房中的字多以“厚德载物”、“宁静致远”、“淡泊明志”什么励志的词为佳,他怎会想到这个?
他不禁看向白日隐,可见他脸色如常,看样子只想找个由头替这书生解决这事,便不再多想,许是巧合罢了。
书生问道:“那我怎么给您呢?”
白日隐示意魏思暝拿灵石给他,道:“不如公子告知我家在何处,今夜我上门去取。”
书生看着递过来的一个灵石,有些不好意思,迟迟未接,道:“这…太多了。”
白日隐道:“公子不必惶恐,遇到喜欢的字实在难得。”
书生这才接过,报了家门何在,道:“在下名叫柳墨,今夜戌初恭候公子。”
四人离开了摊位,白日隐道:“子书师兄,不如今夜你与我同去吧。”
关子书并未想到他会叫自己,明显愣了一下,但马上应道:“好!”
魏思暝知道他叫关子书去,是想叫他熟练缚鬼绫,故而并没有醋意大发。
林衔青道:“那我也与子书哥哥同去。”
关子书面上嫌弃:“你什么都不会,去做什么?不够添乱的。”
“我不添乱。”
白日隐道:“无妨,林公子若是想去,一同去便是,这女鬼只是个游魂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
魏思暝却还在想着那几个字,心中有些疑惑,忍不住问道:“阿隐,为何叫柳墨写那几个字?”
突然说到这个,白日隐没有反应过来,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后,淡淡道:“随口一说罢了。”
四人将买到的年货各自拿回家,约定好时间直接在书生家附近见面。
临近傍晚,魏思暝与白日隐在家吃过晚饭,便出门前往书生家。
前些日子感受过昆仑的刺骨寒风,江宁的冬日倒显得是个暖冬了,两人抗寒能力提高了不止一点点,斗篷被闲置在家中,一前一后走着。
矮一些的白日隐在前面,高一些的魏思暝在后面。
偶尔有人吃过饭出来走动,路过魏思暝身边时,他都会瞧上那么一眼。
白日隐注意到,故意放慢了脚步与他并肩同行,问道:“总是看人家做什么?”
“没什么。”魏思暝抬手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感觉他们夫妇二人吃过饭出来遛弯,很幸福。”
所以在幻想你我二人什么时候也能同他们一样。
后面这句话魏思暝当然没有说出口,只是自己默默想想罢了。
白日隐道:“我们这不也是吃过晚饭出来走动,与他们有何不同?”
魏思暝苦笑道:“阿隐,人家是吃撑了出来活动消食,我们是去给书生驱鬼,你说有什么不同?”
言之有理,白日隐只能默然不语。
两人走了很久,一直快走到了江宁镇子边缘,才到了书生说的地方。
这里与许府家附近截然不同,甚至都不如他们自己的小院,一排排破旧的房屋紧紧相邻,门墙低矮,一看便是用土随便垒造而成,若魏思暝用力一推,便能推倒。
一股浓厚的油灰味直窜鼻腔,像是有一万个十年不洗澡的老头都堆在此处一般。
关子书与林衔青此时也刚刚到,地上的烂泥污水叫他不知该如何下脚,扶着林衔青远远站着,就是不往前来。
“这这能住人吗?”
魏思暝瞥他一眼,故意激他:“关公子若是下不了您那贵脚,不如离远些等着便是。”
虽是这么说,但魏思暝自己也受不了,这环境倒是没什么,脏了鞋袜衣物,回去洗了便是,可这味道实在是顶脑子,他不自觉地就向白日隐靠近,想借他身上的玉兰香冲淡几分这恶心的味道。
此话一出,果然管用,关子书闻言,忍着不适立刻一脚踏入那烂泥,将林衔青的宽袖拽到鼻子前,紧紧捂着,闷闷道:“怎么下不了脚?本公子哪都去得。”
魏思暝一边偷笑,一边将自己的手抬起,问道:“阿隐,你要不要也捂着鼻子?”
白日隐垂眸看了看他被腕带紧紧系着的衣袖,淡淡道:“不必了。”
四人又往里走了一段路,便见柳墨站在不远处,见到几人,忙迎上来,不好意思道:“四位公子,麻烦你们走一趟。”
白日隐道:“无妨,请柳公子带路吧。”
柳墨点了点头,在前面领着走了没多久,便停在一门前。
他拿出生锈的铜钥,费力地插进锁孔,来来回回几次,都没能顺利打开。
关子书在后面实在是忍耐不住,催道:“怎么回事啊?打不开了吗?”
柳墨额头渗出薄薄细汗,手也哆嗦了几下,讪讪道:“公子莫急,这锁头时间长了,转动有些吃力。”
话音刚落,便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柳墨将四人迎了进去,反身关上房门。
这屋子并不大,从门进来便是小小的屋子,连院子都没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很小很窄的木床,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可房间里并不凌乱,被柳墨收拾的十分整齐——
作者有话说:欢迎大家来到“偶尔一问”,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四人组一同到采访间。
六道:不知道大家从前过年都有什么趣事呢?
关子书魏思暝:&##*,。?!~
白日隐:……
林衔青:呵呵
六道(面色尴尬):“一个一个说哈,魏先生关先生不要急不要吵,诶诶诶,别动手啊!
五分钟后……
“呵呵,导播把这段剪掉我们重新开始。”
六道:“不知道大家从前过年都有什么趣事呢?”
(把话筒抵在了魏思暝的嘴上)
魏思暝(往后仰头):“大家好就是虽然万人爱但只爱白日隐一个人的红榜作家魏思暝!”
观众们:“噫~”
六道:“魏先生不需要再自我介绍了,请问过年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趣事呢?”
魏思暝:“噢,过年啊,没什么意思,就是回魏董事长家吃饭,吃饭也吃不安稳,总是有人来拜访,我爸还催婚,燥得很,不过以后就好啦~有我的阿隐,今年我们还亲……”
六道(夺过话筒):“好了好了魏先生,谢谢您的回答。”
观众们:“噫~”
六道:白先生,您在过年期间有什么记忆深刻的趣事吗?
白日隐:“……没有。”
六道:额……好,那关先生呢?
关子书:我家过年可好玩了!我每次过年一回家给我父亲露一手他就高兴得拍手叫好,给我宅子票子黄金子那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还能满院子放鞭炮,而且每年父亲都要找当年最火的厨师去家里做年夜饭……
六道:关先生我们这是在上节目,请注意一下你的口水,林先生呢?
林衔青:每年过年子书哥哥都会回家,我就可以陪他玩……
观众:噫~!
六道:好吧好吧,今天的《作话小剧场》先到此为止,各位观众我们下期再见。
第54章
五个大男人此时一同站在这房中,便更显得狭窄局促。
房门一关,外面的味道便立刻被隔绝,只剩下些劣质熏香的味道,虽然并不算好闻,可总比外面的那油腻恶心的味道要好上许多。
林衔青低声道:“子书哥哥,没有味道了。”
关子书这才将藏了一路的鼻子漏出来。
柳墨不知从哪里掏出几个破旧的矮凳,依次放在地上,道:“四位公子稍安勿躁,我刚才写了几副,有些不满意,给您重写。”
白日隐并未坐下,只是道:“无妨,柳公子,慢慢写。”
柳墨站在比床宽阔的书桌旁,提笔酝酿着。
魏思暝眼睛不停扫视着房中,这里除了阴暗潮湿些,未见什么异常,低声问道:“关子书,缚鬼绫有反应吗?”
关子书看他一眼,微微点头道:“有,比白日里更强烈。”
“子书师兄,你细细观察,不用有所顾虑。”白日隐道,想借此机会叫他熟悉缚鬼绫的气息。
关子书微阖双眼,试图与它联通心意。
白日隐走到书桌前,这桌上被许多册子占了大部分空间,只留下很小一部分以供书写,几只已经呲毛的笔被板板正正的摆在一旁,而最好的那只,此刻正被柳墨拿在手上,束手束脚地在一张宣纸上写着自己要求的字。
他瞥了一眼册子上显露的内容,问道:“柳公子,你是在准备明年的应试吗?”
柳墨目不转睛地盯着纸上的字,看起来有些不满意,随口道:“嗯。”
他自顾自摇了摇头,将刚刚写完的字随手撕碎,又抽出一张新的铺好,右手执笔放在半空中比划着。
魏思暝也上前来看,见他这神神叨叨的模样,问道:“柳公子,你今年多大?”
“二十有七。”
魏思暝吃惊道:“嚯,那你从何时起开始参加应试的?”
“十五。”柳墨像是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抬手将笔尖放入嘴里,舔的毛亮顺滑,这才沾了墨,大手一挥,又书写一遍。
关子书那边也有了动静,眼睛猛地睁开,看向白日隐,示意他已经找到。
随着白日隐微微颔首,关子书腕上的缚鬼绫便在霎那间飞出,似是瞄准了什么,直直地向柳墨身边飞去。
柳墨正如痴如醉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在纸上点下最后一笔,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
这字写完,他身旁的女鬼也显形,只见她浑身上下都是擦伤和淤青,脑袋有些变形,手指歪歪扭扭地断了几根,眼神麻木,现下正老老实实地被缚鬼绫捆着,丝毫不做挣扎。
“好了,公子请看,满意否?”柳墨小心翼翼将笔归位,邀白日隐上前看。
魏思暝见柳墨反应如此迟钝,忍不住指了指他身后,道:“先别管这字了,回头看看,这人你认识吗?”
柳墨虽然不知魏思暝所说是什么,但还是乖乖听从,缓缓转过头去看。
这一回头,将他吓了个屁滚尿流,一下子跌倒在地,连连后退着,嘴唇哆嗦着说不利索话,只知道不停的道:“这这这这这这”
这一幕叫魏思暝不禁想到几月前自己初来乍到见到劳银珠时的情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也是如此害怕,所幸并未如此失态。
他上前将柳墨扶起,问道:“柳公子,这女子你可认识?”
柳墨聪慧,立刻便知晓这字只是个幌子,忍着恐惧上前一步,细细分辨。
片刻后,似是认出此人是谁,脸色大变,挣脱了魏思暝的手,上前捧住了女鬼已经分崩离析的脸,哭道:“文!文!小文!是你吗小文!”
他不住地唤着,可他口中的小文却丝毫没有反应,仍旧是呆滞的、麻木的、恍惚的,如泥塑木雕一般。
柳墨回头看向四人,眼里除了泪水,便只剩下无助、茫然、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为何小文会变成如此模样,也不知道与面前几人有何关联。
柳墨反身跪倒在地,不住地磕着头,恳求道:“四位公子!不知小文做了什么得罪你们,还请大人有大量,将她放开!”
魏思暝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可柳墨却身体瘫软,丝毫使不上力,他只能用两只胳膊将他架起来,勉强拖到矮凳上安置,解释道:“小文如此与我们无关,她已经死了!你清醒点,我们在集市上察觉到你身上有些鬼气,所以才假意买字过来替你解决。”
柳墨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全部糊在脸上,听见魏思暝的话,才抬起头,眼神空洞地重复道:“什么?小文死了?小文死了?”
柳墨再次看向那具残败不堪的半透明躯体,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死了呢?明明一月前我们才通过信件,一月前她还在家中等我,怎么会突然死了呢?”
白日隐见此,不忍心再看,将腰中沉渊抽出,放置唇边,探入小文的记忆。
片刻后,缓缓道:“小文家中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她不愿,所以过来寻你。”
他顿了顿,有些不忍心:“寻你的路上,被兽追到山崖,掉下去了,因心有执念,所以魂魄一直追到此处来,呆在你的身边。”
闻言,柳墨的脸被深深地埋在双手中,身体不住伏动着,口齿不清道:“怪我,都怪我,怪我考取不上功名,没办法给她想要的生活,若我能再聪慧一些,再努力一些”
魏思暝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只能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
关子书在旁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这缚鬼绫收是不收,看这样子,若一直将小文捆着,倒有些不讲情义了。
他看向白日隐,用口型无声问道:“还捆吗?”
白日隐叹口气,并未直接回答,只是上前蹲了下来,也像魏思暝一般拍了拍柳墨的肩膀,低声道:“若你想,我可以让小文恢复片刻理智,你可以与她告别”
柳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激动地握住白日隐的手,道:“公子,你如此有本事,可不可以叫她一直在这陪我?”
魏思暝见此,忙上前将柳墨的手接了过来,道:“人鬼殊途,柳公子,还是节哀。”
白日隐微微叹口气,道:“柳公子,虽然我不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我大概能明白你十分痛苦,但是人鬼殊途,若她留在你身边,你也会被她影响,最多三月”
魏思暝知道他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人鬼同往,最多三月,暴毙而亡。
见柳墨没有反应,仍旧是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小文,关子书也上前安慰道:“柳公子,小文定是不想看到你如此。”
柳墨沉默片刻,眼中的泪也渐渐止住,吸了吸鼻子,站起身来道:“公子,我洗洗脸,麻烦你了。”
见他想通,白日隐也放下心来。
关子书微闭双眼,用了些时间与缚鬼绫连通,片刻后,缚鬼绫便自己飞回腕中。
柳墨也已经收拾完毕,重新束了发,整理了衣襟,微微笑道:“公子,我准备好了。”
白日隐走到小文面前将右手抬至胸前,口中念了一段往生诀,语毕,指尖黑雾萦萦,他迅速抬手点上小文额首。
回头道:“她只能恢复片刻清明,之后便入轮回,你不可留她,否则她魂灵不安。”
柳墨点头道:“放心,我定不会做出伤害她之事。”
白日隐道:“我们先出去吧。”
四人在门外等待,关子书仿佛还对刚才的事情有些内疚,低头问道:“阿隐,我是不是不该捆她?”
魏思暝撇他一眼,道:“有什么不该的,人死后入轮回,天经地义,谁不是世界上某个人的至亲至爱呢?若因为这些原因不去管,那不乱套了?”
白日隐道:“思暝说的没错,人各有命,我们能做的就是保护好活着的人,尽自己所能维护世间秩序,况且,若留小文继续在柳墨身边,时间久了定会一步步发展成怨魂恶鬼,到时波及的可不仅仅只是柳墨一人之命了。”
林衔青也安慰道:“子书哥哥,你很棒,现在已经能驱使缚鬼绫了。”
在众人安慰下,关子书脸色才好了许多。
片刻后,柳墨将房门打开,手中拿着一卷宣纸,递给白日隐,道:“公子,她已经走了,多谢您,我到江宁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有夸奖我笔墨的人,虽知道您不是真的想要,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这副字,便给您留作纪念吧。”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灵石,小心翼翼地递给魏思暝,道:“我与您四位素不相识,可你们却为了帮我驱除身边的鬼魂破费,这灵石,实在受之有愧,还望公子收回。”
魏思暝迟疑刹那,并未接过,道:“我们拿了你的字,这是你该得的,收下吧,给小文立一个衣冠冢,也算不辜负她。”
柳墨闻言苦涩一笑,道:“您说的是,那我便收下了。”
说完便退后一步,朝着四人深深鞠躬,道:“柳墨再次谢过,便不远送了。”
四人就此离开,回去的路上,关子书道:“我怎么觉得这么不对劲呢?”——
作者有话说:放存稿的时候点了发表[裂开]
下一章21号更新叭嘿嘿~
要是收藏多一些的话我就19再更一章,没人看就21号更啦~
第55章
魏思暝道:“你是担心柳墨没将小文送走?”
关子书道:“对啊。”
白日隐淡淡道:“不会的,我刚才施的术法只有半刻钟,不管他二人愿意与否,时间一到,小文便会投身往生之路。”
虽这样说了,可魏思暝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按理来说这件事算是处理了,可为什么小于没有给我传来任务完成的提示呢?
难道已经完成了但是不说?那我的奖励他放到哪里去了?
这件事作为一个小小插曲就此告一段落,小于没有提示任务完成的问题也很快被魏思暝抛在脑后。
白日隐手中的那卷宣纸,在第二日被魏思暝找地方装裱好,挂在了客堂。
他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副字,忽然感觉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白日隐见他站在那里许久不动,也走过来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道:“在看什么?”
魏思暝将视线转到他脸上,忽然对面前的一切有了实感,痴痴笑道:“没什么,看他写的这字有些熟悉罢了。”
“后日便是除夕了,我看街上”白日隐声音有些低,看起来像想了许久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有些难以启齿,试探着问道,“有卖烟花爆竹的,可以”
魏思暝不假思索道:“可以,怎么不可以?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答应的很痛快,明显看出白日隐眼神有些错愕,笑着问道:“不就是买个烟花爆竹吗?何须如此难以启齿?”
白日隐垂眸道:“嗯只是从前,祖父不许我玩这些。”
魏思暝愣了一下,虽然他出身名门,可如此看来,也许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随心所欲。
期望太高,反而被束了手脚。
“走,天色还早,我们去街上逛逛,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买什么,好吗?”
白日隐微笑着拍了下手掌,满眼期待道:“好!”
说走就走,魏思暝立刻就与他上街采买,再回来时,两人怀中各抱了一大兜。
白日隐带着这些烟花爆竹进了闲置的偏房,在里面呆了许久。
魏思暝也不去打扰,给他与那些烟花爆竹留出时间,一边做饭,一边听着他在里面窸窸窣窣,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偶尔能听见他自言自语,如数家珍般念着这些烟花爆竹的名字。
“连珠炮地老鼠流星”
“阿隐,吃饭了。”
“来了。”
白日隐声音高昂,听起来十分欢喜,若不是魏思暝做好了饭唤他,恐怕还要呆在里面守着。
将最后一道菜摆上桌,白日隐也已经在桌前坐好,眼睛奕奕有神,乖巧地坐在凳上等魏思暝坐好一同吃饭。
魏思暝见他脸上笑容迟迟未落,颇为自豪,明知故问道:“就这么开心吗?”
白日隐这才注意到自己有些开心过了头,脸上笑容收敛了几分,轻声道:“嗯。”
“哎呀,没说不让你开心,开心是好事,等除夕那夜将他们二人叫过来一起放烟花。”
“真的吗?”听到这话,白日隐咬着筷子,又忍不住抿起嘴角。
“真的。”
“我还以为你与子书师兄合不来。”
魏思暝夹了菜放到他碗中,道:“怎么会,他是你的朋友,我不会叫你左右为难,只是经常与他斗嘴罢了。”
“那你呢?”白日隐低头夹了一小块他放过来的豆腐,放进嘴里缓慢咀嚼,装作不经意地低声问道。
“我?”魏思暝脑子里总忍不住想起那日胆大妄为羞于启齿的尴尬行径,他很想说不是朋友。
“也是朋友。”
“嗯。”
院子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音,盖过他这声淡淡的回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魏思暝觉得他语气里有些失落,他听得并不真切,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只当自己是理解错,话锋一转道:“吃过饭我们可以先挑几个你最想玩的放。”
“不。”白日隐想都没想便拒绝,“我想等除夕那夜与子书师兄他们一起玩。”
魏思暝笑道:“好。”
他觉得欣慰,白日隐的心中现在有目标,有苍生,有朋友,不再与从前一样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的逃亡了。
很快便到了除夕,魏思暝清早便起来贴春联、祭灶神、大扫除。
虽然几人决定过了除夕便离开,之后也还不知会怎样,但他还是不厌其烦地完成这一切,祈求来年平安吉祥。
他拿着笤帚来到偏房除尘,一打开门,便见前日买的烟花爆竹都由高到矮由胖到瘦,整齐有序的摆放在地上。
他蹲在地上看,脑海里幻想着那日白日隐一个个将它们摆整齐的模样,忍不住学着他的样子,叫着这些烟花们的名字:“连珠炮流星”
其实他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是胡乱按个名头罢了。
“那不是流星,旁边的才是。”
白日隐倚靠在门框旁,指正着他的错误。
“是吗?我看这些长得都差不多嘛,你这么厉害呢,认得如此清楚。”魏思暝站起身来,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像哄小孩一样夸赞着。
“”白日隐耳尖一红,默不做声地站直了身体,“出去买菜吧,他们快来了。”
“不用。”魏思暝朝着厨房的方向撅了噘嘴,“我怕下午大家都回家准备过年不出摊,所以一早便去买回来了。”
白日隐看了看他手中的笤帚,问道:“噢那我做些什么?”
魏思暝想了一会儿,实在找不到他可以做的事情了。
这院子并不大,他自己也不是很懂除夕的繁琐礼节,只是勉强学着从前爸妈的样子就是了,要问还能做些什么,他还真的不知道。
干脆问道:“从前这时候你都做些什么?”
“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去年的今天我在执行委托的路上,前年的今天我在练功、大前年的今天我好像在” 白日隐好像记不清了,咬着手指头回忆片刻,继续道,“大前年的今天我在”
“好了,好了。”魏思暝打断他,暗自责怪自己问出这么傻得问题,明明知道他在日月重光不受人待见,性格也孤僻,中秋除夕这种日子自然是没什么事情可做的,也不会有人带他玩。
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看到廊下的茶盘,道:“厨房里有些热水,将门廊下的那些茶杯洗一下吧。”
其实这茶盘茶壶茶杯什么的,魏思暝每次喝完都会清洗出来,可为了叫他有些参与感,只能硬生生找个事叫他去做。
领了任务,白日隐便离开了,魏思暝拿着笤帚继续清扫偏房,没过多久,便听到厨房里传来噼里啪啦瓷器掉落在地上的声响。
他立刻扔了手上的笤帚,慌忙跑到厨房查看。
果然不出他所料,茶杯碎片散落了一地。
白日隐正蹲在地上,宽袖外沿一圈洇染了大片的水渍,正伸手去拾那些细小锋利的碎片。
“别动别动!”魏思暝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喊,把那人吓了一跳,手上一抖,碎片立刻割破指尖,淌出血来。
魏思暝急忙冲上前去俯身蹲在他身旁,左右也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布料,只有灶台上那块脏污的抹布。
他只能把还在渗血的手指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舌尖略过,轻轻地舔舐着。
白日隐的脸庞瞬时间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却并未将手抽回,眼睛深处尽是些得逞意味。
魏思暝专心致志的顾着他那处微小得再也不能微小的伤,并未看到他神色。
他将那手指拿出来查看,经过双唇与舌尖的轻微压力,血已经止住了,只留下一道小小的伤口。
“没事没事,碎碎平安。”魏思暝这才抬眼看他,却对上一双幽深炙热的眼。
他被这双眼迷得失了智,喉间微动,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混着白日隐的那一点血液,腥甜酸涩。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白日隐想要自己吻上他。
他不再犹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缓缓地、试探着凑上前去。
“人呢?阿隐!狗东西!人都去哪了?”关子书不知何时进来的,此时正在院中大声吆喝着。
两人被这声音拉了回来,气氛顿时变得十分尴尬。
魏思暝清了清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欲言又止的欲望,眼神闪烁,轻声道:“咳咳,额嗯我记得家里还有一套茶杯”
白日隐脸上余红仍未褪去,低头道:“嗯是我也记得。”
“你们都在这干嘛呢?这么早就做饭啊?”关子书在外面找不到人,便只能到厨房寻。
看到地上那一滩还未来得及收拾的残渣碎片,关子书脸上带着深深的担忧,上前关切道:“这是怎么了?茶杯碎了!哎呀,狗东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阿隐,你没事吧?伤到了吗?”
白日隐连忙起身,藏起刚才受伤的手指,轻轻在袖中摩挲着,潮湿滑腻,道:“子书师兄,我没事。”
第56章
“怎么脸红成这样?阿隐,你是不是冻着了?快回屋去,我给你探探。”关子书急道。
听见关子书就如此单纯直白的将他脸红这事拿到台面上说,魏思暝连忙替他解围道:“阿隐没事只是刚才蹲得太久罢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把这清理一下。”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脏仍旧在剧烈跳动着,他没想到白日隐竟与自己一样。
他更没想到他竟然也对自己
刚才凑上前去时,他微微扬起意图回应的模样仍在脑海中盘旋。
他现在想跑出去大笑,可只能在这厨房中强压嘴角。
魏思暝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总之,他现在一时一刻,哪怕一秒,都不能与他分离。
若带不走他,那便留在这里好了,反正回去也是写书写书,好生无趣,不如在这里陪他快意人生。
林衔青走了进来,对刚才的事情缄口不提,只是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笑道:“魏公子,我来帮你。”
关子书与白日隐同坐在廊下等着他二人做饭,悄悄问道:“阿隐,狗东西这是怎么了?犯了什么邪病?一下午哼哼唧唧地唱个不停,过个年做个饭罢了,就这么高兴吗?”
白日隐笑道:“我也不知道。”
林衔青将最后一道菜盛到了盘中,关子书与白日隐两人将房中的桌子抬到了院内。
四人在月光下入座,整个江宁都笼罩在一片欢声笑语当中,关子书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几坛酒,摆在桌上,将上面的红色绸布一一挑开,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四人共同在江宁度过除夕,今夜不醉不归!”
魏思暝拿起酒坛放到鼻前浅嗅,这味道似曾相识,却又比之更甚,自从来到这里,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味道了,不由得赞叹道:“嚯,这么香?你从哪弄来的?”
关子书神色自豪,道:“那可不能与你说,你喝就行了!量大管饱!”
林衔青笑道:“子书哥哥最近一直在练习传送诀,昨日偷偷回家拿了关伯父酒窖里的。”
关子书嗔怒道:“啧!要你多嘴!”
四人笑着将酒倒满,魏思暝瞧见白日隐满的快要溢出来的酒杯,凑近低声道:“阿隐,别喝醉了。”
白日隐点点头,望向他的眼神里满是潋滟,道:“今日高兴。”
酒过三巡,菜已见底,魏思暝去厨房煮了水饺。
端了几盘出来时,白日隐已经喝得有些醉了,脸色红润。
关子书也醉了,对着他呵呵傻笑,嘴里嘟囔着:“阿隐,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好不好?”
白日隐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悄咪咪地凑近关子书的耳边,道:“子书师兄,我买了很多烟花爆竹,等我吃一个饺子,我们就一起在院子里放,好不好!”
关子书笑的更傻了:“好!阿隐!我也吃一个饺子,我也吃一个饺子!但是,不能吃更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圆滚的肚子,像是在说一个秘密,声音放低道:“要是吃多了,晚上睡不着觉。”
魏思暝只是无奈,将饺子放凉后拾了三个放在白日隐盘中。
白日隐咬了一口,道:“好吃。”
关子书也不落后,将林衔青放在他盘中的吃完,也夸赞道:“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狗东西!谁以后要是嫁了你!当真是有福气!到时候我,给你随一个大红包!”
说得起兴,关子书双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大的圈,表明红包的大小。
白日隐拍拍关子书肩膀,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关子书立刻便捂嘴笑了起来。
魏思暝觉得好笑,问道:“阿隐,你与他说了什么悄悄话?”
白日隐装作没有听见,并不回答,只是道:“子书师兄,走吧,我们去放烟花!”
林衔青将关子书扶了起来,递给他一只火折子,道:“去玩吧,小心点。”
魏思暝将桌子收拾好后泡了壶茶,坐在廊下望着白日隐的身影,手指不自觉的摸着嘴唇,一直反复回味着白日里在厨房发生的事情。
林衔青也坐在他身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冷不丁道:“今年除夕的天气真好,好像并没有那么冷。”
魏思暝道:“是啊。”
“魏公子为何改名字了?”
魏思暝笑道:“名字这个东西,还不是想改便改。”
“说的也是。”
魏思暝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这还是第一次与他交流,原作中并没有关子书这个人,更别提林衔青了,可他们都有着自己的情感自己的过去。
他感慨颇深,忍不住问道:“与关子书在一起的这些日子,你一定很开心吧?”
林衔青放下茶杯,浅浅一笑,不答反问:“魏公子不也是?”
魏思暝一愣,而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看来,还真是同病相怜了。
江宁的鞭炮声渐渐弱了下去,魏思暝买的那些烟花爆竹也已经见了底。
白日隐和关子书今夜玩了个痛快,两人仍旧是醉意未消,痴痴地笑着。
林衔青扶着关子书道别:“魏公子,那我们先回去了,今夜麻烦你了。”
送走二人,魏思暝看着已经玩累了静静呆坐在门廊下看向那颗光秃秃玉兰的白日隐,微微叹了口气。
醉酒的人总是不清醒,身体也十分沉重,白日隐整个身体都瘫软下来,倚靠在魏思暝的身上。
魏思暝力气大得出奇,将他横抱起身,放在了床上。
安顿好后又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喂给他,唠叨道:“刚才没找到蜂蜜,现在这光景也没人卖了,先喝点热水,不然明日醒来会头痛。”
白日隐任他摆布,勉强喝了几口,便摆摆手将他的手推开,茶水从唇边流了下来。
魏思暝无奈,只能抬起手替他抹去,给他脱了鞋袜,去浴房打湿了棉巾,替他擦拭。
他静静地看着床上那个已经不省人事的人,脑子里时不时便蹦出来今天下午在厨房的光景,心中漾出几分满足惬意。
他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吧……
不然,怎么会脸红呢?
看着他的脸,魏思暝想了很久,从前对自己的种种关心,想必也是因为喜欢。
忍不住轻笑出声,又怕吵醒他,便替他盖好被子悄悄离开,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可能是因为醉酒的缘故,白日隐的眼神有些迷离,罩着淡淡的水雾,眼下那两点朱砂更加红艳了。
“阿隐,怎么了?不舒服吗?”魏思暝回身在床榻边坐下,眼神关切。
白日隐闭着眼不说话,只是一味地将魏思暝向他那边拉。
虽然不敢胡思乱想,但魏思暝还是忍不住有隐隐期待,他盯着那饱满红润的双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白日隐不知哪来的力气,将魏思暝猛地拉下,直直向他双唇冲去。
却突然在即将要吻上时转了个方向,凑近他的耳畔。
温热的呼吸洒在耳廓边缘,魏思暝身躯猛地一颤,身上密密麻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痒痒的……
心里也是。
他喉头微颤,双眼半阖,双手下意识捏紧了被子,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着自己,心中暗暗告诫道:他喝醉了,他现在并不清醒,若真要发生什么,也不应该是现在。
魏思暝绷紧身体,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我”白日隐双唇微启,“思暝我”
原本清冷的嗓音此刻却带了几丝欲望,仿佛一条狐尾,缠绕着拉拢着,明明没什么力气,只是松松垮垮地勾着你,却叫人难以逃离。
魏思暝经他这么一念,有些受不住,连忙将脑袋移开,侧首瞧他,声音愈发沙哑,道:“阿隐,你喝醉了,有什么事,明日清醒后再说吧。”
白日隐摇摇头,再次凑了上来。
捧着他的脸,主动奉上。
魏思暝压根没想到他会如此主动,不由得双眼大睁,瞳孔微震。
凭着最后一丝理智,他挪开双唇,呼吸又重又急,将他推开,道:“阿隐,你醉了。”
床上的人并不理会,像借着酒意豁出去般,双手划上魏思暝的胸膛,游蛇般扯开了他的衣襟,再次吻上他的双唇。
这一下彻底叫魏思暝失了智,点燃了他许久以来压抑的身体,他无数次臆想过这个场景,可没想到……
那人竟如此主动。
两情相悦,说得便是此景罢。
他不再拒绝,猛烈的回应着,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贪婪地舔舐着他每一丝皮肉。
不似少年般的懵懂谨慎,带着成年人独特的侵略与占有,直直地看向白日隐的眼睛,喃喃道:“阿隐,你是否也像我喜欢你一般,喜欢我许久了?”
关子书带来的烈酒发挥强大的作用,此时正在麻痹白日隐的神经,他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向魏思暝怀中凑去。
如同一只亲呢的白狐,蹭向他的手,他的脖颈,他的胸膛。
在白日隐的双唇覆盖在他下颌时,他终于忍不住了。
魏思暝反客为主,将白日隐手腕压下,将他整个人压倒在身下,细细密密的吻从额头游走到唇间。
不知为何,魏思暝突然有些紧张,他心跳剧烈,身形颤抖,湿腻的汗水藏在手心和指间,他想尽可能温柔一些。
两人的呼吸交织缠绵,愈发重了。
白日隐黏黏糊糊的开了口,终于回答了他的问题:“思暝,我喜欢你。”
魏思暝一愣,他的心都要融化消失了,他凝视着与他咫尺之间的这张脸,什么任务,什么现世,他通通都不在乎,他只要他平安,只要他在他身边。
他轻轻在他鼻尖落下一吻,回应道:“阿隐,我也喜欢你。”
白日隐其实并不清醒,也许是憋了太久,也许是一直没有等到回应,所以就算没有意识,身体也要将憋了许久的话说出口,他继续说道:“思暝,自从十二年前你收留我的那一日开始,我便一直都喜欢你,从未停止过。”
第57章
这话如同当头棒喝,叫毫无防备的魏思暝瞬间呆了。
他僵在原地,脑中不停回响着刚才那句话。
十二年……从未停止过……
会不会是自己听错了?
他不敢相信,想要叫他再说一遍。
可是最终只是无力地张了张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是真的没有听清吗?
他回过神来,立刻从床上起身,所有的浓情蜜意缱绻缠绵,在这一瞬间全都消失不见。
他看着躺在床上仍半睁双眼意识迷离诉说着自己浓浓爱意的白日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该以何种心情面对,他喉间如同吞了一只巨大的蟑螂,连着手脚,卡在食道,他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他愣在床前,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凉,刚才那两厢情愿如愿所偿的心情瞬间被这句话冲散,留下的只有自己的自作多情。
他喜欢的是……李春碧。
他一直喜欢的都是李春碧,自己没有灵力不知去往何处时,他接纳的是李春碧……
怕自己起的晚了会饿肚子,他关心的是李春碧……
在竹生村挡在自己前面,他保护的是李春碧……
那么孤僻冷淡的人肯叫自己睡在他榻上,他心疼的是李春碧……
在昆仑不顾自身安危叫自己带着常悦躲避,他在乎的也是李春碧……
李春碧!李春碧!李春碧!
原来从头到尾,他喜欢的一直都是李春碧。
他所有情绪所有委屈所有亲密,全部都是奉献给李春碧这个人的。
与魏思暝无关。
魏思暝嘴角扯起了一丝苦涩的笑,自嘲道:“魏思暝,你可真是……活该啊……”
早该想到的,你用李春碧这个身份接近他时就该想到的,他那么轻易地就将你带回日月重光的时候,你就早该想到的啊。
他一时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上,床上的人仿佛已经撒够了酒疯,呼吸平缓,沉沉睡去。
魏思暝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明日该如何面对。
思虑良久,脑子也总是一团浆糊,那句话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觉得现在没办法去面对,他现在只想逃离。
“小于……小于……”
他试探着唤了几声,声音虚弱无力。
往日小于并不会因为他这几声就出现,也许是出于怜悯,魏思暝今夜才唤了两声,那熟悉的“叮咚”声便出现了。
“宿主您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小于的声音仿佛比平日里更温柔了一点。
魏思暝怅然若失:“我想回家。”
他承认当初来到这里时,其实心中是隐隐有些激动的,跳出原本那无趣的生活圈,来到自己书中的世界。
后来因为白日隐的缘故,叫他更觉得喜欢这里,尽管疲累又危险,可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困难的。
可现在……他只想回家。
然后将李春碧这个人,原原本本地还给他。
“”小于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发出没有感情的声音,“任务不得中断。”
魏思暝背靠床榻边缘,坐在地上,头埋的低低的,身体不停伏动,分不清是在笑还是在哭。
许久后,才稳定了心神。
再抬头时,便是猩红的双眼。
他呆呆地凝视着窗外,心中不知该作何感想。
原来这许久来,真的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他喜欢的人是那个救过他的李春碧,是那个将他狠心送到日月重光的李春碧,是那个在原书中听了华阳泽一面之词而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李春碧。
想到此处,魏思暝双眼清明几分。
难道难道他黑化的原因与李春碧有关?
难道难道是因为他爱慕不得,但李春碧又要将他杀之而后快,所以才导致他最终黑化?
魏思暝仔细回想,试图从原书中回忆起更多细节。
他依稀记得,自己在意识模糊前原书文档被自动篡改,当时还以为是中了什么病毒,现在看来,倒是解释得通了。
他侧首看向熟睡中的白日隐,抬起手将散落在他鼻尖上的发丝轻轻拢至耳后,摩挲着他眼角的那两点朱砂,低声道:“罢了,怨我,阿隐,你会不会怪我?”
若你真的这样喜欢他,那我便陪你走到结局,再将他完整的还给你,将你心里的那个李春碧,还给你。
这样的话,你是不是会高兴些?
魏思暝就这样在地上坐了一夜,坐到窗外的天开始泛白,坐到远处传出鸡鸣,才起身洗去了一身的酒气与满脸的泪痕。
这夜漫长,漫长到他一遍又一遍的承认和否定,最终都没有想好自己该如何面对。
这夜却又短暂,短暂到不够将自己对他的感情藏起来。
再回房时,白日隐已经醒来了,他呆坐在床边,少有的狼狈。
见到魏思暝后,那双眼便立刻有了神采。
魏思暝脚步顿了一下,保持着该有的距离,脸色有些不自然,干巴巴道:“你醒了。”
似是想到了昨夜情景,虽然分辨不出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可在白日隐看来,都是存在过的,他眼中蒙上几分羞涩,浅笑一声,道:“嗯,昨夜”
魏思暝语气冷淡道:“昨夜你喝醉了。”
他没法顶着李春碧的身份戳破这层窗户纸,也没法顶着李春碧的身份同他如爱人般亲密。
这样同流氓没有什么区别,他做不到。
白日隐有些懵住,沉寂片刻,仰起头继续问道:“那昨日”
“昨夜你喝醉了。”魏思暝并未搭话,只是道,“我将你扶进来你便睡了。”
饶是再没有眼色,也能看出魏思暝并不想谈论这些事,不管是昨日,还是昨夜。
白日隐紧咬着下唇,扶在床榻边缘的手指微微泛白,仿佛有些不甘,直直盯着面前眼神闪躲的人。
良久的沉默过后,低声道:“罢了。”
他不再追问,缓缓起身离开卧房。
魏思暝心如刀绞,低着头不敢看他,却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听到一声微微的叹息声。
他照旧出去买了他爱吃的汤包,坐在桌旁等他。
白日隐洗过澡,又恢复了从前冷冷清清的模样。
两个人相顾无言,气氛微妙,只有魏思暝偶尔夹菜到他盘中的声音。
今天是大年初一,家家户户起来的都不算太早,随着互相拜年的声音愈来愈清晰,这顿早饭也吃到了尾声。
魏思暝将桌子收拾干净,便与白日隐一同坐在廊下喝茶。
说实话,就算经过一夜的思虑与伤心,此刻他也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劝自己放下。
若他有意,自己还能尚且找寻带他回到现世的办法,可他心中所属实在不是自己,任凭再争再抢,他与他之间,终究还是隔了一个李春碧。
他那双眼睛看到的,终究都是李春碧罢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一声熟悉的“叮咚”在耳畔响起。
“宿主您好,请尽快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十二镇。”
魏思暝决定不再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去十二镇?”
“华阳泽找到这里也只是时间问题,此事还是尽快了结为好,不宜久拖,免得夜长梦多。”
白日隐话语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这倒叫魏思暝更觉得内疚,自己好像是将他吃干抹净又拒不负责的渣男。
他努力将这感觉压下去,道:“那关子书他们呢?”
“子书师兄已经被卷入,若此时退出,想必会有人找他麻烦。”白日隐将茶杯搁下,“想来我们还未去林公子家中拜访,今日闲来无事,不如去拜个年。”
魏思暝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头,嘴上答应。
两人打定了主意,便拿上斗笠出门去。
江宁街头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着通红的庆贺灯笼,只是根据情况大小各异,富贵人家的灯笼不仅个头大,灯笼底部还坠着些金丝线;稍微拮据一点的,也是挂着中等个头,干净利落,只有少数实在贫苦些的,也得拿红纸竹条糊上一个。
魏思暝遵循不能空手去做客的原则,在为数不多开着的几个杂货铺里挑选了些糕点之类的,带着白日隐敲响了那个挂着超豪华大灯笼的红木门。
两个陌生的小厮闻声开门,一脸疑惑,问道:“二位公子找谁?”
魏思暝愣了愣,试探问道:“额这是林衔青家吗?”
小厮笑道:“啊,找我们少爷啊,他与关少爷还在睡着,您先随我到客堂等候吧。”
说着便接过魏思暝手中几提糕点,领着向里面走去。
这宅子看起来比许府的小不了多少,也是一个宽阔的院子,叫人初来乍到的认不清方向。
唯一不同的是,这院子里十分冷清,除了开门的这两个小厮,便再也不见其他人了。
还走到客堂门口,便见关子书与林衔青二人正一前一后从东边卧房中走了出来。
关子书脸色难看,正皱着眉头,林衔青则傻笑着跟在后面,不知道又因为什么事情惹他不如意。
关子书眼神好使,看到两人脸色一变,忙不迭小跑过来,隔了老远便喊道:“阿隐~!”
跑到跟前时,便已经气喘吁吁了,一脸惊喜问道:“阿隐,你怎么过来了,先前叫狗东西收拾东西同你一起过来住,他还不愿,怎么”
第58章
魏思暝听见他说这个,立刻上前来捂了他的嘴,一边眼神警告,一边试图高声掩盖住他的声音,道:“子书师兄说什么呢?哈哈,什么时候同我说过了,我可没什么印象呢。”
关子书扭动着身子挣脱,道:“你胡说!我来的那天就叫衔青跟你说过了,叫你收拾收拾东西”
林衔青上前一步道:“子书哥哥,是我忘记告诉魏公子了。”
魏思暝连忙借坡下驴,点点头道:“无妨,无妨。”
白日隐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道:“子书师兄,林公子,过年好,我们闲来无事,所以想着过来给你们拜年。”
关子书招呼二人进屋,道:“阿隐,过年好!”
魏思暝刚进屋坐好,还未来得及捧上茶杯好好品一品,便听白日隐直接道:“子书师兄,我们还需尽快启程。”
关子书脸色不禁严肃了些,道:“这么急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只是昆仑的事情总叫我无法安心,我们离开山山山村时,遇到了红棉。”
“红棉长老?”关子书一脸狐疑,“这三位长老里,属他最桀骜孤僻,就算在日月重光也不常露面,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嗯,这也是疑点之一。”白日隐点点头,眉头紧蹙,“这几日我想了很多,发现其实许多事情都与日月重光有关,我觉得不会如此巧合,所以想尽快前往十二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先前谢三诗也说过,关她魂灵的地方出口是与你同样的暗系术法。”关子书仿佛想到了什么,一阵莫名的寒意遍布全身,不敢置信道,“你是怀疑三时长老?”
白日隐面色凝重,沉声道:“我不知道,师尊对我向来没什么感情,除了拜师学艺,我对他也不甚了解,若这件事真属他所为,那日月重光内部定有我们不能知晓的秘密。”
关子书也明白此事事关重大,昆仑山与十二镇都接连丧失了那么多条人命,定然有蹊跷。
“那我们何时启程?”
白日隐道:“明日。”
四人打定了主意,便收了玩耍的心思,各自回家准备明日出发等事宜。
两人的话没有从前一样多了,魏思暝在刻意避之,省的投入更多的情感,叫他无法自持。
白日隐可能也发现些端倪,便也随着他一般沉默不语。
是夜,魏思暝吃过饭后早早便钻进了地上的被子里,不知为何,心中总是对此趟有些不安,他凝视着床榻上背对着他蜷缩着身体的人,忍不住轻声问道:“你睡了吗?”
若说他不怪他,是假的,他将自己当做另一个人相处了许久,任谁当备胎替身都是会不开心的。
可若说怪他,也属实与他无关,是自己强行占了李春碧的身份来到他身边,他只是一个无辜的、不明真相的人罢了,将自己当做那个心里默默喜欢了许久的李春碧,也实属正常。
这些心思像是爬虫一般,一整天在他的心里胡乱跑动,惹得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来,既心焦又难受,与他说话也不是,对他冷淡更是做不到,只能时不时偷偷看看他,然后又胡思乱想一阵。
白日隐半晌没有说话,回应魏思暝的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就当魏思暝放弃与他沟通的心思,平躺着深深叹息一口后,白日隐却闷闷道:“何事?”
“没事。”
想了想,还是道:“这次前往十二镇,我心中总是不安”
“你怕了?”
“不是怕”
白日隐打断道:“若不是怕,你怎么会这样说?”
“不是,我”魏思暝刚想要解释,便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在说去十二镇的事情。
不知道还好,现在知道他在说什么了,便没来由的一阵心虚,一下子什么都说不出了。
他沉默,片刻后道:“睡吧。”
第二日一早,魏思暝与白日隐出门便看到一辆宽阔低调的马车停驻在门前。
车帘被撩开,一张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出现在窗口:“阿隐,上来吧。”
二人上了马车,白日隐道:“子书师兄,我们离开江宁前,得先去一趟常乐家中。”
关子书道:“为何?可是常悦回家后有什么异常?”
“不是,去给他送钥匙。”魏思暝接过话,“我们这一时半会也不会再回来了,先前与常乐说好,叫他照顾院中的玉兰。”
说完这话,他心中不免有些苦涩,那日拜托常乐时的心境,现在倒是全然没有了的,那院子想必以后自己也再也回不得了,也不知道李春碧会不会珍惜这些。
白日隐记性好,一路引着车夫往常乐家的方向去,到门口时,常悦正在清扫前一晚放鞭炮留下的红色纸碎。
“常悦。”魏思暝只身一人下了马车,唤他。
常悦抬头,见到来者何人后粲然一笑,道:“魏公子。”
“你哥呢?”魏思暝向房间里张望着。
常悦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遗憾:“我们准备去给看望阿爹,阿兄去采买所需物品去了。”
魏思暝点点头,不再顺着他的伤疤继续向下说,只是如待珍宝般将手中那枚钥匙摩挲了几下,递给他,眼中带了些不舍,道:“我们今日便离开江宁了,所以将钥匙送来,别忘了交给你哥。”
常悦将扫帚倚在墙上,在自己的衣物上蹭了蹭手,这才小心翼翼接过,揣在怀中,道:“魏公子放心,等你们回来时,定会看到盛开的玉兰。”
魏思暝忽然意识到,那院子中的所有物件都带着白鹤与玉兰的影子……
原来是这样啊。
见魏思暝出神,常悦以为他不放心,再次保证道:“魏公子放心吧!我一定同我哥将院子打理好!”
魏思暝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好。”
回到马车,四人便准备向十二镇方向行进。
“狗东西这是怎么了?托付了个钥匙,跟丢了魂似的。”关子书见他闷闷不乐的模样,忍不住同林衔青咬耳朵。
林衔青眼中也有些担忧,看看魏思暝,又看看白日隐,摇摇头低声道:“子书哥哥,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没睡醒吧。”
走了没多会儿,关子书吸吸鼻子,道:“什么味啊。”
遂掀开帘子向外张望,片刻后道:“林衔青,你过来看,那是不是书生家?”
魏思暝对于那日完成任务却没给奖励的事情有些奇怪,也掀开帘子看,道:“确实是,没想到出城路上还会路过他家。”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天他看起来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子书重新坐在位置上,若有所思,还是没忍住,提议道,“阿隐,反正也路过此处,不如去看看他现在如何了。”
白日隐点点头,仿佛也正有此意。
叫马夫停了车,四人步行向那弯弯绕绕的巷子中走了进去。
这里仿佛与江宁城分割,窄窄的巷子里,丝毫没有过年的气氛,一点红色都见不到,一些陈年酥化的褪色春联碎片从门上掉落,深深地嵌在泥土中,被层层叠叠的脚印覆盖。
凭着记忆找到柳墨家,关子书叩响了房门。
接二连三的敲门声并没有等到柳墨的回应,魏思暝指着木门上空空荡荡的锁扣,道:“肯定在家里,这门没上锁。”
关子书便又敲了两声,还是没有任何声音。
魏思暝上前,试探性地推了推,木门立刻出现一条缝隙。
他停住了,不知道这样贸然进去是否合适,习惯性的回头看向白日隐,只见他面色微微显露出担忧,点了点头。
魏思暝这才将门完全推开。
一阵腐烂潮湿的腥臭味立刻扑面而来,四人慌忙抬手捂鼻。
只见面前一双毫无血色的脚垂在半空,向上看去,是已经紧紧扒在衣服上面已经干掉的排泄物,再向上看,便是柳墨那张扭曲的面庞。
白日隐最先反应过来,看到他身旁地面有一张白纸,上面有一红色绸布,不知道包裹着什么,一起被一颗灵石压着,他拿起来看,面色越来越沉重,道:“是他的遗书。”
说罢他轻挥手腕,角落那张小床便挪动道柳墨身下,再一挥,吊在房梁上那根麻绳便断了。
关子书将那封遗书念了出来:
吾名柳墨,不论来者何人,以此灵石为报酬,只盼将我尸身投入崖中,将这两缕青丝一同埋于崖边。
这封遗书很短,可字字认真决绝,想必写下时便抱了必死的决心。
关子书将那绸布打开,两缕青丝混合交缠。
魏思暝心中一震,他没想到柳墨竟情深至此。
林衔青面色少见的肃穆,一语不发找了布料将柳墨裹住扛在肩上,道:“柳公子心愿如此,那便带他一程吧。”
上了马车,四人皆失神般盯着躺在地上的柳墨,沉默不语,就连最娇气的关子书也没再捂着鼻子说气味难闻。
马车行出城半日时间,便找到了一处景色宜人的山崖,林衔青将柳墨从马车上扛了下来,妥善安置在地上。
魏思暝则在旁边不远处挖了一个深深小小的土坑,将两缕青丝,那颗灵石与遗书分别放了进去,重新埋好。
白日隐寻来了两块石头,一左一右压在上面,道:“柳公子,这也算你跟小文的衣冠冢了,望你到了冥界,能与她相遇。”
四人站在崖边,将柳墨投入崖中,静静立了许久。
叮咚~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奖励已经发放,请及时查收。”
第59章
小于的提示音出现,魏思暝却没有心情再去想这劳什子奖励。
只有一种万事都无法自控却被小于牢牢掌握的无奈心境。
那自己来到这世界种种,是否小于也熟知于心呢?
关子书自言自语道:“你说世界上果真有如此傻的人,竟以殉情结束此生。”
“生相慰,死相依。”林衔青俯视着崖底淡淡吐出这句话。
关子书皱着眉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扭头问道:“阿隐,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将小文从他身边夺走?”
白日隐没有说话,只是眼底可以看出几分动摇。
半晌后,艰难开口道:“就算我们置之不理,柳墨还是会死,况且若是小文在世间逗留久了,怨气渐深,便会危害江宁百姓。”
魏思暝知道他内心多有挣扎,原本是为民的好事,小文也能投入轮回,可这样一来,倒显得像是他们四人的过错一般。
他看向白日隐的眼神中透着隐隐担忧,忍不住宽慰道:“这不怪你。”
关子书道:“若放在我身上,我绝不会做出殉情这般傻的事。”
“说是轰轰烈烈,倒更像是无奈罢了,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魏思暝看着下沉的斜阳,道:“走吧,该赶路了。”
十二镇距离江宁不算太远,只用了七日,便赶到此地。
刚看到界碑,小于的声音便立刻响起。
叮咚~
“恭喜宿主,到达任务地点——十二镇。
您在此地点的主线任务为:协助主角识破十二镇的秘密并破坏华阳泽的阴谋。
另外奖励任务需要激活,祝您一切顺利。”
魏思暝并没有在意这个需要激活的奖励任务,注意力全放在这主线任务上。
秘密?阴谋?十二镇能有什么秘密?原书里白日隐只是在这里被三时追杀而已。
华阳泽的阴谋又是什么?他举办重光大会的阴谋不是已经破坏了吗?
魏思暝默默听着小于发布的任务,想要从中得到些什么信息,可少之又少。
他忽然发现这里发生的事情与自己在原书中写的并不完全吻合,平静的水面下仿佛藏着更深的巨浪。
也怪自己,这书被他写的像是个修仙手册,重点只在主角怎样练功怎样复仇。
他不再多想,事已至此,只能顺势而下了。
因为柳墨的事情,这七日大家的心情都跌入谷底,直到站在了十二镇的界牌面前时,才各自收起了缅怀的心情,知道该继续走接下来的路了。
这几日的跋涉叫四人累的不轻,许是也有心里的原因。
这里比江宁冷了几分,林衔青找到一个舒适温暖的客栈,将马车安顿好,便回到台前办理入住事宜。
十二镇不比江宁繁华热闹,可仍旧是样样俱全的,今日初八,街上的商铺大多数已经恢复营业,白日隐看着天色尚早,道:“你们先休息,我出去转转看看。”
关子书道:“阿隐,我与你一起吧。”
“不用,子书师兄。”
“我跟你去吧。”魏思暝冲关子书挑挑眉道,“刚好我出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特色。”
“那我也去。”关子书说罢便扔下行李要跟着走。
林衔青一把将他拽了回去,道:“子书哥哥,你就别去了,看看你要住哪个房间。”
魏思暝明白他近日看出自己与白日隐之间有些不对劲,所以想给他们俩独处的机会。
他心中苦涩,暗暗道:就算给再多机会又有什么用呢,顶着李春碧的身份,他喜欢的也只是那个救他于水火间的李春碧罢了。
虽然这样想着,但还是同白日隐一同上了街。
这么多日两人都没怎么说过几句话,并行走在街上,不免有些尴尬。
魏思暝只能左瞅瞅右摸摸,时不时瞥一眼他的脸色。
白日隐倒是面色如常,始终目不斜视,也不管魏思暝这些装作忙碌的异常行为。
两人在街上转了许久,魏思暝突然看到街边竖着一立牌。
他有些好奇,快步走了过去,定睛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贴满了告示。
有寻猫的,寻狗的,卖房的,找苦力的,求亲的,出租马车的,好像镇子上的信息都会在这上面贴示。
白日隐也走了过来,站在旁边看。
片刻后,纤长的手指指向一处,戳了戳道:“看这里。”
魏思暝将视线移到他的指尖,干净平整,一点凸起的死皮都没有,呆愣了一下,才继续看向纸上的内容:
现悬赏捉拿魑魅魍魉。
叮咚~
“恭喜宿主,开启十二镇支线任务——疯老头。
完成任务会得到奖励——秘密。”
“这人贴的好生奇怪,既是悬赏,却不写奖金,也不写地址,只有这样干巴巴一句话,叫人去何处寻他?”魏思暝听到任务提示,有些惊讶于竟如此容易,又百思不得其解,故意问道,“许是哪家的孩童调皮,胡乱张贴的吧?”
白日隐摇头道:“看这字迹沧桑有力,不像是孩童所书。”
说罢便揭下一张。
身后却传来一声惊呼:“天!这小公子怎么敢揭疯老头的悬赏啊!不要命啦!”
嗯?疯老头??
魏思暝闻声回头看去,却只能见到一个只顾着着急忙慌逃窜的背影。
若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两人手中拿着的是什么爆炸性武器。
魏思暝想要去追,却被白日隐拦住,道:“别追了,我们初来乍到,不宜太过张扬,刚才听他提及疯老头,想必便是悬赏之人,此事有些蹊跷,不如我们先拿了这告示,回了客栈找人问问。”
“嗯。”魏思暝点点头。
两人又沿着街边走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找到谢三诗说过的那间被烧毁的小馆。
倒是寻到了一个看起来颇有特色的小店。
“不如我们先吃些东西,说不准在馆子里能打探到什么。”魏思暝提议道。
“嗯,也好。”
给关子书传了信,两人便进了小店。
魏思暝看着眼前这店里熙熙攘攘,一下子愣了神。
刚才在街上还没见过这么多人,怎么这么小的馆子里倒是见到了。
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来引路,他无处插脚,只得干巴巴地站在门口,大声道:“小二!小二!”
馆子里面方桌不少,一张紧挨着一张,吃饭的人们你一嘴我一嘴,将魏思暝的声音压了下去。
白日隐拽拽他袖角,低声道:“要不换个地方吧。”
魏思暝道:“你不是很想尝尝吗?”
从刚才进来后他就观察到白日隐一直盯着人家桌子上的小龙虾看,约摸着是回忆起了先前在江宁吃过的那盆大闸蟹了,同样的是两只钳子长相如爬虫一般,眼神里面透着些向往。
白日隐咬了咬嘴唇,悄无声息地咽了口水,嘴硬道:“不想,我们走吧。”
“无妨,这里这么多人,做的肯定好吃些,我也想吃。”魏思暝宽慰着,又提高了些声音喊道:“小二!!小二!!”
终于,一个拿着水壶的男子穿过重重人海向这边挤来,招呼道:“诶诶~来了来了~”
他稳了稳身子,满脸堆笑道:“客官久等了,咱们几位?”
“四位。”魏思暝伸出四个手指。
“您看这……”小二一边赔着笑,一边回身看了眼摩肩擦踵的厅堂,提议道,“咱们要不楼上请?楼上雅座比这里僻静些,只不过…须得消费三个灵石才可以。”
魏思暝笑道:“嗨,我当是什么,走走,去楼上。”
关子书留下的那一大包灵石,根本就没有机会花。
回江宁时将那灵石还给他,他却不要,那现在拿来请他二位贵少吃饭,也算是一种偿还嘛。
可又转头想想,这里什么都是自己创造的,花点灵石又有何不可?
虽然这样想着,但总觉得花别人的钱心中不安,心中暗暗打算:临走前找个机会还了便是。
小二见来了个不计较钱财的贵客,忙向前引路,将二人领至二楼雅间入座。
趁他倒水的功夫,魏思暝问道:“你们这里为何生意这样好?可是有什么别处没有的特色?”
“嗨,二位客官怕不是本地人吧?”小二咧嘴一笑,“我们这里啊,与街边随处可见的馆子一样,就是煮些龙虾卖卖,时令季节倒是有些大闸蟹,别的便是些乡土菜罢了,只是我们这里煮龙虾的秘方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过来吃的人会比寻常的地方多一些。”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白日隐面前的茶杯倒满,这才敢飞快的抬眼一看,道:“二位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可是也来参加美人争霸的?”
“美人争霸?”魏思暝见白日隐立刻抬眼看向小二,便知道他应是与自己想到一处去了,追问道,“是什么?”
小二不答反问:“二位公子不是来参加美人争霸的吗?”
魏思暝反应得快,立即改口道:“我们倒是有所耳闻,只是迟迟未找到报名参赛的方法,能否请公子指点一二?”
“噢,那也难怪,两位公子初来乍到,对美人争霸不甚了解也是正常。”小二对魏思暝的态度十分受用,自顾自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继续道,“这美人争霸赛是上上居今年搞出的新花样,说是要挑选世界上最漂亮的美人,给予最美的珍珠,早早的便派人四处去散布消息,所以今年啊,就叫人更加趋之若鹜了。”
第60章
白日隐顺着他话头问道:“今年?这个上上居之前也举办过类似的活动?”
小二再欲张口侃侃而谈,却被一阵珠帘碰撞的声音打断。
关子书手握扇柄,一脸不快地走了进来:“你们在这啊,可挤死我了,这什么地方啊,楼下怎么这么多人?”
林衔青跟在身后,抚了一把他被珠帘挂住的头发。
见客人进门,小二慌忙起身道:“四位客官好坐,我去给您拿上些小菜。”
说罢便退了出去。
魏思暝埋怨道:“关子书,你来的怎么总是这么不是时候?”
被指名道姓地嫌弃,关子书忍不住争辩道:“我来的怎么就不是时候了?再说了什么叫总是啊?我还有哪次来的不是时候了?你说!”
“你”魏思暝话到嘴边又咽下,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便闭口不言。
关子书不依不饶道:“你个狗东西你说啊!怎么不说了?”
白日隐一脸严肃地打断道:“子书师兄,刚才我们同小二打听到此地有处名为‘上上居’的地方,近几日要举办美人争霸。”
“美人争霸?”关子书一脸懵懂,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真够笨的。”魏思暝忍不住道。
“我怎么笨了?美人争霸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要去参加啊?”关子书白了他一眼。
“我去参加。”白日隐突然道。
关子书一口水喷了出来,险些没呛得喘不过气来:“咳咳…阿隐,你说什么?咳咳…你要去参加??这美人争霸??”
林衔青忙将手帕递过去,轻拍他背。
见白日隐点头,魏思暝道:“我也去。”
关子书憋得满脸通红,咳了许久,好不容易缓和了些,不解道:“为何啊?这美人争霸到底是什么?”
魏思暝不耐烦地解释道:“你忘了在小娘驿将你迷晕的谢三诗了吗?”
“没忘啊,这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说着想起了什么,拍了拍额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喔~!!难道这歌女比赛也是上上居办的?你们是怀疑,谢三诗这事与上上居有关?”
白日隐道:“现在还尚且不知,刚才我们问过小二,可他还没回答你们就进来了,但是看他反应,我们的猜测多半是对的。”
关子书转头看看林衔青,又看看魏思暝,迟疑道:“可是…既然是美人争霸…咱们四个男人能参加吗?”
“为何不能?刚才我们坐下时,那小二就问是不是来参加这比赛的,想必这美人争霸,不限男女。”
“来咯!”
魏思暝话音刚落,刚才的小二便端着盘子走了进来,将几盘爽口凉菜依次放到桌上摆好。
趁这会儿功夫,魏思暝连忙接着刚才没问完的话继续问:“这上上居经常举办此类比赛吗?”
“是啊客官,上上居是我们这边最有名的小馆,最精致的茶点,最娇美的女娘,最花样的玩法,应有尽有啊。”说起上上居,小二的神情透着向往,“听说那里不仅有美娇娘,还有很多美男子呢,而且他们每年都会举办一些类似的这种活动,好招揽客人,打出名头。”
关子书带了几分不屑,笑道:“你去过啊?”
小二不好意思道:“这我还真没去过,只是听说罢了,那样的地方哪是我们这种人能去得了的。”
关子书拍拍他肩膀,宽慰道:“不就个馆子,莫要妄自菲薄,你多与我们说些消息,等我办完了事,请你去那喝酒就是!”
小二笑道:“客官,上上居可不是有钱便能进去的,就连这美人争霸,也不是想报名便能参加的。”
魏思暝喃喃道:“怪不得没有在街上看到有关这比赛的东西。”
小二笑道:“上上居行事低调,自然不会大作宣传。”
“那去年…”
小二突然压低了声音,一脸晦气道:“哎呦客官,可别提去年了,这上上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隔几年便出一次事,去年又出了意外…把那些来参加歌女比赛的人全都烧死了。”
说着打了个冷颤,摆摆手不愿再提。
林衔青难得插嘴问道:“既然上上居举办的这些比赛经常出事,为何还有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若夺得魁首,那奖品都是一等一的稀罕,更别说还有大把的灵石。”小二叹口气,“客官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您四位一看便是有钱家的公子,自然不缺钱财,可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这些东西值得用命去拼,再说,若是得了魁首出了名,这以后的日子,也便不愁吃穿了。”
魏思暝问道:“可既然他举办的活动经常出事,就没有参赛者的家人过来闹吗?他竟还能这样一年接一年的办下去。”
小二道:“那咱们就不知道了,兴许是上上居的掌柜派人安抚了吧。”
魏思暝还想问些什么,楼下却传来几声厉喝:“小马!!小马!!!”
小二脸色突变,从怀中掏出一卷菜谱递给关子书,慌慌忙忙道:“哎呦客官们,我就不与您四位在这闲谈了,楼下忙,您先看看点些什么吃食,稍等自然会有人过来问询。”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小跑离去。
魏思暝道:“上上居连续举办了如此多的比赛,时不时的便出现意外,定然会有冤魂不肯离去,难道你们在日月重光就没听说过吗?”
白日隐若有所思般摇摇头道:“从未听说过,细细想来,倒是也从未接受过十二镇的委托。”
魏思暝此刻几乎已经确定了这上上居定然有蹊跷,道:“明日我再去街上打探打探,看看这上上居究竟在何处。”
关子书心中也有疑虑,道:“不知这上上居掌柜是何许人也?举办的比赛出过如此可怖的意外,他竟然还敢马不停蹄地再次筹办,这若放做旁人,恐怕早就已经闭门歇业了。”
林衔青喝了口茶水,道:“我倒是对这位掌柜有所耳闻。”
关子书扭头看他,见他一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急道:“哎呀,你卖什么关子,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林衔青将手中茶杯放下,道:“父亲去年到十二镇做过一笔生意,数额之大,需求之奇,并且十分着急,要求我们必须在一月内交货,可刚才从客栈一路找到此处来,并未看到有用料如此奢华的建筑,若上上居真如那小二所说,兴许便是那掌柜的订单。”
魏思暝想到了什么,道:“谢三诗那歌女比赛也是去年,林公子家中做何营生?”
关子书回答:“采石头的。”
白日隐道:“林公子可知那人要的是什么料子?”
“黑曜石。”
魏思暝忍不住头顶发凉,黑曜石乃辟邪所用,上上居中究竟有多少离奇鬼事,才会去要求这样大量的黑曜石?
白日隐显然也明白这其中一二,脸色有些沉重。
林衔青点点头道:“父亲也明白黑曜石所用为何,因有所顾虑当时并未一口答应,可后来不知为何又将这桩生意应了下来,若当时下订单的真是上上居掌柜,兴许我见到后能认出来。”
白日隐道:“好,那明日我们四人一起上街看看。”
“明日事明日议,别想那么多了,阿隐,来看想吃什么?”关子书见几人都沉默了下来,便展开小二留下的菜单,“快点,狗东西,来看看吃什么,刚才在楼下看他们桌上的龙虾十分诱人,我们也点来尝尝。”
魏思暝也不再去想刚才那些事情,附和道:“对,刚才听小二说这里的龙虾与别家的不一样,有秘方,咱们点来尝尝,今天我请客。”
白日隐也不扫兴,正了正神道:“那便点他们这里的招牌吧。”
关子书唤来小厮,痛痛快快的点了许多吃食。
菜上的很快,没等四人喝几杯水的功夫,便差不多上齐了。
魏思暝习惯性的剥了好几只龙虾放到白日隐盘中,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些什么时,已经晚了。
“够了。”白日隐看着盘子里满满当当的虾肉道。
“哎呀,阿隐,这点怎么够,你就放开了吃嘛,还怕吃不起不成。”关子书嘴里塞着只虾钳一边嘟囔,驴唇不对马嘴。
魏思暝面色尴尬,手中那只还未剥完的虾放在口里也不是,再给白日隐也不是,只得一下塞进关子书嘴里,道:“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关子书也不恼,手指捏住虾尾,用牙齿咬住虾肉一口拽了下来,嚼嚼道:“多好吃啊,这店人多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也不知是什么秘方。”
吃过饭,四人便步行回客栈。
魏思暝走在最后面,低着头,他能感觉到白日隐时不时停下等待着自己,有些炙热的眼神飘散过来。
仿佛是在向自己求证什么。
自从那日早上后,便一直如此,可既然已经知道他所爱之人并非自己,又怎么能再给他承诺与回应呢?
这顿饭吃得他没滋没味,总是在照顾他与不管他这两种心境间徘徊跳脱,这些日子其实总是这样,他心里想的与他实际做的,总是不相符。
他总是在心中告诫自己:魏思暝,管住自己的手,以后别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情了。
虽这样告诫了无数遍,可还是会忍不住替他喝了一半的茶杯中续上热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