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冕刚刚从省城昌州回来,在码头上见到顾临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们上次见面还是好几年前,顾临因弹劾权宦刘林被下狱,后来贬到徐闻那蛮荒之地,陈冕赶去见了他一面。
那时候的顾临落魄潦倒,几个月的牢狱折磨,身体也很不好,他十分不忍,极力劝顾临辞官算了,一个不入流的典史有什么好留恋,哪里能想到才几年时间,又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会已是正午,陈冕拉了顾临几个到西大门街的望月酒楼吃饭。这酒楼生意红火,包厢早已经被预定,陈冕一行人就在二楼临窗拣了两张桌子,陈冕、顾临二人一桌,程顺、马齐、平安和陈冕的随从陈前紧挨着在旁边一桌,离得远些还有两桌,已是吃了一阵子了。
陈冕熟络地点完菜后,总算略微平复了下激动的心情,这才指着顾临的脖子问道:“你脖子怎么伤了?”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伤明显是新添的,大概痂才脱落,显出淡淡的粉色。
顾临只道:“一点小伤,不碍事。”
陈勉指着斜下方一家铺子,对着旁边喊道:“陈前,去对面仁安堂买个丹参羊脂膏,那个祛疤好。”
顾临朝那牌匾看过去,料想说的就是周梨给的那个药膏,笑道:“已经抹过那个药了,要不也不会好得这么快了。”
“嘿,还挺快,你来这几日了?怎么突然就到这里来了?”陈冕这话一问出口,突然开了窍,望了望四周小心凑过去道,“你小子不会就是新来的抚按吧?”
顾临觉着这情境有点熟悉,又笑着点了点头。陈冕大笑叫好,又狠狠拍了顾临肩膀几下:“真没想到啊!”
顾临问道:“你最近如何?同嫂夫人可好?”
陈冕长他两岁,二人自幼在京城一起长大,后来各自回乡后也一直书信往来,十年前他还来这里庆贺陈冕成婚,新娘子知书达理,温柔贤淑,两人甚是恩爱美满,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子嗣。
“就那样吧,她总那般识大体,前几年帮着母亲张罗着又给我娶了房妾,我不喜欢,近来我又添了个外室,她知道了也没说什么。”陈冕叹了口气,转而问顾临,“你怎么婚姻大事还不解决?”
顾临垂眸苦笑:“你不知道我“克妻”名声在外吗?”
陈冕闻言又无奈叹了口气,这时店小二上了菜来,菜还没摆好,又上来一桌客人唤他点菜,是三个头戴方巾的儒生,两个年轻些的,大约二十多岁,一个年长些的看着快四十了,几人坐下点了些吃食便闲聊起来。
穿湖色衣服的年轻儒生道:“今日教谕他们是迎新任抚按大人去了吗?抚按到了?”
另一个胖一些的年轻儒生道:“吴兄你消息也忒不灵通,抚按大人都来几日了,今日才有空见府学的人罢了!”原来几人是府学的生员。
“惭愧惭愧!”那吴生员作了个揖,“那二位可知这位大人何许人也?”
年长的李生员道:“说起来倒是我惭愧了,这位新来的大人听说年轻得很,尚且不到而立之年。”
吴生员惊讶道:“什么来历?怎么这么年轻就身居高位?”
“听说是从广东按察副使任上来的,在那边颇有政绩,迁督察院左佥都御史抚按永安。”王生员小声道,“只是咱们这恐怕复杂得多,不知道这位大人能不能胜任了。”
陈冕正招呼着顾临吃菜,听几人如此议论,朝顾临挑了挑眉,顾临笑笑继续慢条斯理的吃饭。
李生员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前几日抓的那几个山匪,审出来是幽州来的,这几日不光咱永州遭劫,隔壁南康、湖广桂东还有广东乐昌都有匪乱,这不明摆着做给新来的大人看的嘛!”
王生员接着道:“这些山匪最可恨的是,开始惑乱人心,对外宣称他们是反抗朝廷苛捐杂税的正义之举,不会伤害百姓,这次他们绑了乐昌的知县,劫了县仓和银库,煽动了许多百姓投匪。”
吴生员恍然大悟:“难怪听说这次四会那边也没有劫掠女子,只是富户损失的钱粮比较多。”
“也劫了啊!你又不知道吗?就是仁安堂的那个女医师。”王生员压低了些声音,“不过第二天人就找回来了。”
但尽管声小了些,有心听的还是都听得到,他们邻桌平安就竖着耳朵,把每个字都听进去了,他转头看程顺和马齐还有陈前,几人也不动声色地在听。他们后面上来的两桌客人,明显也被这话题吸引了。
吴生员道:“还有这事?怎么找回来的?那女子没事吧?”
“怎么找到的就不清楚了,只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被山匪抓走那么久,能没有事吗?”王生员一脸意味深长,“刚路过仁安堂我还特意看了看,没见着她。”
顾临皱了皱眉,看了几人一眼,年长的李生员急不可耐地道:“你们还没听说吧?前天卫所里闹翻了天,就是因为她!”
王生员忙道:“怎么说?”
“人是卫所秦指挥带人找回来的,他夫人知道了跑去卫所大闹了一场,绑了几个跟去的士兵,逼问出了经过。”李生员顿了顿,一脸坏笑,“听说场面十分精彩。”
“卫所把人找回来了不是好事吗?那位夫人闹什么?”吴生员奇道。李生员抹了抹胡子:“这就说来话长了。”
“别卖关子了,快点说!”王生员的好奇心起,二楼的其他客人也都被吸引了注意力。
“这件事当年闹得沸沸扬扬,卫所上下应该都知道。我家舅爷也是卫所里的,所以略知一二。”李生员喝了口茶,问道,“你们可知道永州卫指挥佥事秦皓?”
吴生员这回倒点了点头:“有所耳闻。”
王生员也道:“听闻他伯父是江西都指挥使,他本来只是永州卫一名总旗,五年前山匪攻打南康、永州,永县主簿战死,倒是他杀匪无数,凭军功升了千户,又被永州卫指挥使冯仑看中,将女儿嫁了他,短短几年,已是正四品指挥佥事了。”
李生员笑着道:“说到正题了,他本来想娶的就是被掳的这个女医师,但都指挥使和冯指挥使把婚事定了,不由得他不从,最后还是娶了冯家小姐。”
“那女的出身本来也够不上做他正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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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生员问道,“娶来做妾不就两全其美了?”
李生员答道:“秦家子侄众多,秦指挥幼年丧父,本来也不被他伯父看重,只在卫所混了一个小小总旗,女医师嫁他也不算太高攀。只是一下有了军功,身价便高了,冯指挥使怕事情闹得太难看,主动提了让秦指挥两个一起娶进门,他女儿坐得正房就行,但那位冯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秦夫人无论如何不允,女医师至今也未嫁。所以秦夫人知道人是秦指挥救回来的,可不就闹起来了!。”
“先生说这么多,人到底是怎么救回来的?”后面桌一人发起问来,旁边桌也有人跟着道:“我是听到一些传闻,但都不如先生知道得仔细,比话本子还好听呢!”
“这事都好几日了,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你们竟然都不晓得。”李生员有些得意,慢条斯理喝了口茶继续道,“那几个士兵被逼得没法,只得交代是在长洛巡检司旁的山上找到人的,荒郊野地的,她衣不蔽体地跟一个男子搂在一起,你说在做什么?秦指挥当即拔刀架在那人脖子上,险些就直接杀了!”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仿佛听书听到意想不到的精彩处那般畅快,七嘴八舌“然后怎么了?”,“那人是不是山匪?”,“就该一刀杀了痛快!”……
平安这才知道顾临的伤怎么来的,正要站起来去反驳,程顺一把按住,对他摇了摇头。
顾临眉头紧缩,目光凌厉,他实在没想到,一时情急之举会被传得这样不堪。陈冕则狐疑地又看了眼顾临的脖子,陷入沉思。
“然后女医师竟然挡在那男子面前,不让秦指挥动刀,求了几声,秦指挥便乖乖收了刀,命人护送女医师和那男子回去了,还命令底下人不得透露半个字。”李生员笑了笑,“要不是秦夫人闹,还都替她遮掩着呢。”
“那男子不是山匪吗?为什么护着他?”吴生员又不解地发问。
有人道:“她真是被山匪掳走的吗?不会就是跟男人出去鬼混的吧?”
又一人接道:“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整日抛头露面,勾三搭四,还和秦楼楚馆的妓子们来往,能是什么好人,说不定真让山匪背了锅呢!”
“你们这么说就过分了吧!周大夫好好一姑娘家,遭了这横祸,你们道听途说的,就这么污人清白不好吧?”一时间二楼吵闹了起来,本来没仔细听的,也好奇再问说的哪家姑娘。
顾临见这情形,神情愈发冷峻,陈冕小声问道:“怎么回事?”话才刚落,楼下街口一片喧哗声传来。
二人朝窗口望去,路边行人、摊贩纷纷都忘东边不远一个巷口围过去,人语声轰轰隆隆,倒是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见一人穿过人群向西跑过来,嘴里喊着“杀人啦杀人啦!”,一路跑进了仁安堂。酒楼的人终于打住了刚刚的话题,纷纷往窗边一探究竟。
顾临听得真切,与陈冕对望了一眼,立马对旁边平安几人道:“走,去看看!”刚站起身,已看见那人引着一个老者出了仁安堂,疾步向那巷口走去,后面跟着周梨背着个药箱,一路小跑着,能看出腿还不甚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