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安和有点不可置信。
他已经刻意不去想赵凉絮惹怒他的原因，事后他才了解到，只一个陆轩是和太常寺卿有交情才去教赵凉絮习武的，并非他想的那样。
赵凉絮不是什么周锋安插在她身边的奸细。
可那日他尤为生气，口不遮拦错怪了她，还道出了自己同周锋嫌隙原因。
至少，赵凉絮知道两间宅子的缘由了。
如今她却说要买下北面的宅子。
她可真是会蹬鼻子上脸，不怕他生气吗？
“我说，我想买下北面那间空宅子，我想搬出去。”赵凉絮观察着安和的表情，又将话重复了一遍。
“你！”
她为何要搬出去？
哦，是了，她住在安府里恐怕日夜都睡不安稳吧。
“你还真敢提？可是嫌弃了安府？”他还是忍不住讽刺几句。
连书房里的地龙也烘不暖赵凉絮的心，她可真是个冷情冷性、肆意而为的人，想来是觉察出自己的态度转变，害怕了？嫌恶了？
纵是有可能再来一场大吵，她也要趁这个时候提这一嘴吗？
安和觉着越来越热了，烦的，气的。
这书房多了个人，便能叫他气血涌上了身。
他磨着后槽牙，沉默片刻却没有回答赵凉絮，只是说：“你回去吧。”
赵凉絮也没希冀安和能同意，只安和竟没有气的大拍桌子都够叫她惊讶了，她顺手将松玉胶抓起，袖子垂落下，掩住了她那双细长的手。
也好，她毕竟是收了松玉胶，安和只得这样宽慰自己。
*
赵凉絮又歇了两日，终于打算进宫瞧瞧太妃和李瑛。
她向安府的仆从要了马车，仆从像是被提前嘱咐过，挑了个干净的马车利利索索给了赵凉絮。
这次进宫她没对安和说，反正进了宫便能见到他，想也是安和陪在李瑛身边，又做他那妖言惑主的奸宦呢。
赵凉絮照旧先去了太妃那里道平安，被太妃拉着好生寒暄了一会后，她便径自去了乾清宫。
走在路上，她都不禁想笑，自己也是过上两点一线的生活了，不是太妃的宫殿便是李瑛住的乾清宫，宫中好些人都认得她了，她也算是禁内一道奇景。
赵凉絮走在路上，天色是烟灰色的幕布，这个时节，树叶早都掉光了，配上这天色一眼望去，真是不愧了冬天这样萧条模样。
赵凉絮忽觉鼻尖微凉，她抬头望去。
竟是飘飘扬扬下起了雪。
点点白珠映在赵凉絮的眼里，她忍不住将手伸出来去接雪花。
薄薄的六棱雪片落在赵凉絮手中便化作了水珠，冰冰凉凉的，叫赵凉絮莫名开心。
这可真是好，她从秋过到了冬。
要知道重病的她，可不敢在这么凉的天，去用身体感受点点雪花带来的冬。
甚至冬天更会叫她伤春悲秋了，让她无时不刻担心，自己是否能熬过这个冰冷无情的冬日。
现如今她倒是能快乐地去感受冬天了。
赵凉絮的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落盐染冬，只道春会来。
赵凉絮并未像其他宫人那样急了脚步，因而当她到了乾清宫时，肩上头发上已经零星落着白雪。
待乾清宫的太监进去通传了一声，赵凉絮在殿外便听见了李瑛惊喜的声音。
“快！快叫她进来啊！”
赵凉絮进殿甩了甩头上的雪，安和正歪着身子侍立在李瑛旁边，他今日又穿了惯常的黑金蟒袍，脸上也抹了妖一样的粉。
李瑛作势要起来，被安和按了下去：“陛下注意着形象。”
他只得端庄着做出个皇帝样，吩咐宫人：“若是赵凉絮来，便不必通传，直接进来便是！你们这些奴才也要眼神好些，赵凉絮身上都落了雪，还让她在外边等着吗？”
宫人们直“诺诺”答应。
安和也扫了眼宫人吩咐：“听到陛下说的了？还不赶紧拿擦洗的过来，是想让陛下心念着的功臣着凉吗？”
赵凉絮进了宫，头上的雪花便化成了水，她抬手摸去，一片湿漉漉的。
婢女递了擦洗的手巾，赵凉絮胡乱往头上一抹，便算了了事。
“真是糙得很。”
安和低骂一声。
赵凉絮已经坐到李瑛旁边，去瞧他在写些什么，李瑛愁眉苦脸地望着赵凉絮。
“安公公说朕已学了许多，不可纸上谈兵，需得好好磨练，因而安公公将商队一事的奏折递给朕看，安公公，赵凉絮可非外人？”
他还问了一嘴安和，恐安和担心此为国事，不能给赵凉絮看。
“不是什么大事，陛下自己思量便行。”安和沉着声音宽慰。
这些折子他早就看过也都处理过了，就算李瑛有什么不同的意见，也只是意见罢了。
如今暂且还轮不到李瑛当个励精图治的明君。
赵凉絮看了也无伤大雅。
她将自己受伤的胳膊放在矮桌上缓力，好奇探头去看。
这么大个乾清宫，待了三个身份特殊的人，赵凉絮同李瑛分析着奏折，若是叫大臣看见恐怕叱骂不已。
真正下了决定的是阉臣安和，赵凉絮这个敌国的人竟也能瞧瞧国事，叫文臣见了也得直呼“儿戏儿戏，南周将亡！”
“赵凉絮，你胳膊上的伤可还好？听安公公讲很是凶险呢，听得朕都为你捏汗。”
李瑛关切地望着她，赵凉絮是唯一一个与他交过心的人，他实在担心。
“小伤而已，陛下关怀如此，我很是感谢。”
李瑛偏了折子接着说：“可恨逆贼，竟然进了京城！我知道你是这桩事里莫大的功臣，你想要什么奖赏，朕必得好好赏。”
他又作出昏君样，跃跃欲试：“你方才看了折子，所谓身份不正必得叫大臣编排，不如我将你封为异姓公主，你有这样大的功绩，谅他们再反对也得收敛一些！而且这样你也能有个堂堂正正的南周名号，我看坊间谁还敢乱讲话。”
他又提起异姓公主一事。
赵凉絮一嚇，她发现安和竟然破天荒没开口反对，似乎在好好考虑这桩事。
疯了啊这两个人。
“这样兴许也不赖。”安和开口说。
李瑛都吓住了，批折子的毛笔都“啪嗒”一声掉在案上，虽然他的确有这个想法，但也觉着这个异姓公主太过离谱，本想着维持一下自己在安和面前昏君的模样，却不想安和还有模有样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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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起来！
赵凉絮扶额，李瑛自然不知道安和这几日的奇怪态度。
她可是了解的很。
她这几天也思来想去，赵凉絮最终将安和这几日的温和态度归为他还有些人性，于她内心有愧，才态度好了一些。
还是赵凉絮最终开口回绝此事：“还是算了吧，前朝的异姓公主都是有责在身的，无不是赐下封号以作和亲，难道陛下将来是打算将我和亲用？再者公主也是陛下的子女之称，这样一来岂不是差了辈分？”
李瑛挠头：“说的也是。”
“那你还要什么奖赏？虽然要紧的两人逃了，可你这一遭也不是白走的，你值得奖赏。”
赵凉絮眼珠一转，恰巧被李瑛撂在案上的折子进了赵凉絮的眼，她说：“那不如陛下给我安排个礼部的什么身份，我也想去凑凑这来年的商队的热闹。”她是真的对这商队来了兴趣的。
五年一次，可巧让她赶上了，她怎能不好奇呢？
要是礼部的身份，更能直接同商队接触，这可比在大街上瞧有趣多了。
安和侧目。
他竟觉得不奇怪，赵凉絮是个心野的，他了解的。
李瑛觉着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他说：“正巧我记得，太常寺少卿有缺，不如叫你去做太常寺少卿！巧也太常寺管着四夷馆，反正是同礼部外交沾着边的！”
安和闭了闭眼道：“陛下忘了，太常寺少卿不日便上任了，正四品的官职哪里会无故空缺，而且太常寺主管祭祀，四夷馆事宜不过是兼办，不过零碎之事一件，也顶多是沾点边而已，陛下若这般儿戏将少卿位给了赵凉絮，只怕不日便要有大臣喊着清君侧要来逼宫了。”
他捻了捻拂尘说道：“我看让赵凉絮做个主客清吏司的书办，誊写抄录核对等也不算难事，没什么门槛，再者说也不必让她真办这些事，不过是蹭个名头近眼瞧瞧商队罢了，这样已实属不易了，光这样估计那帮子蠢臣也得在朝中吵上好些天了。”
这还用想？此代少有女子任外臣的事例，更别提赵凉絮的身份，也得亏书办是个无品级的位子，但凭空当个书办也得叫人叫嚣半天了。
“再者，书办此职可大可小，无非是看陛下的意思了，若是陛下看重，赵凉絮自然能在礼部许多人面前横着走的。”
可既然是他发了话，那帮蠢臣再反对也得受着。
赵凉絮听得团团绕，她实在不了解官职架构，疑问太多，挑来捡去问了一句：“四夷馆是什么，主客清吏司是什么？”
李瑛哈哈大笑拍掌：“可让我遇见个不懂的人，这样看来我学的还是很好的，四夷馆是个翻译机构，外商来朝，说的都是些叽里咕噜的话，四夷馆同翰林院牵连，是个培养翻译人才的地方！主客清吏司就是礼部下掌外交的一司了！真是奇怪，你既然知道礼部同外交有关，为何不知主客清吏司呢？”
赵凉絮还能说些什么，她总不能说，自己那点同古代有关的知识都是高中时学的，她还记得六部同外交有关都实属不易了，哪里还知道礼部下边有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当年在书堂学时便不仔细听讲，难怪呢。”李瑛觉着自己找到了原因。
赵凉絮觉得李瑛这话真是可恨。
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