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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 9 章

作者:沉醋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这手……挺忙的啊!”袁理的声音不高,却像根细针。


    卷发棒掉落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徐存真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思绪、动作,连同呼吸都僵在原地。


    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中,某个看不见的齿轮突然卡死。


    也许是长久磨损的暗伤,也许是缺乏润滑的干涩。


    这种故障,从外表很难诊断,强行修理往往徒劳。通常会继续使用直至彻底报废,或者在资金充裕的情况下直接换掉。


    ……


    袁理说完便弯腰,顺着电源线拾起那只惹祸的卷发棒,指尖避开滚烫的金属部分,提溜着把它放回桌面。


    动作不疾不徐。


    放好,他才侧过身,目光落在明显还陷在惊惧僵直里的女孩身上。


    她的脸色比刚才化过妆的时候更白,手背上那片刺目的红痕异常扎眼。


    距离有点远,加上她无法抑制的细微的颤抖,袁理无法立刻判断那片红的严重程度。


    但烫伤,拖不得。


    “回神。”他的声线压得更低,更严肃,“连处理问题的能力都没有了?”


    他的话音像是投入死水,没有激起徐存真任何回应。


    不断有一些有关火、金属、投掷的场景在眼前闪回,这些画面粗暴地撕扯着她的神经,颤抖加剧。


    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她慢慢地、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般,和眼前画面中的身影动作重合。


    她抱紧自己的手臂,缓缓蹲了下去。


    后背碰到冰凉的椅腿,她下意识地想要倚靠……


    “砰!”


    一声闷响。


    连人带椅,狼狈地摔倒在地毯上。


    她蜷缩着,姿势安恬地如同子宫内的胚胎,但那双死死抠住自己手臂的手,暴露了躯壳的巨大无措。


    袁理的声音仿佛隔着厚重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却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她无法思考他话语的含义,她只想要新鲜的空气。


    她要呼吸。


    她要大口呼吸。


    一声短呼,尾音拖得极长,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颤栗。


    一口深长的气息艰难地挤出胸腔,肩膀随之耸起又落下。


    徐存真涣散的眼神骤然清明。


    她抬起眼,直直对上袁理审视的目光。


    “这点小事也值得你找茬?”


    一句迟来的反击。


    袁理指尖抽动了一下。


    刚才那短暂又漫长的几十秒里,他亲眼看着她像被瞬间吸入被某种屏障隔绝的另一个的空间。


    而现在,她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崩溃只是他眼花的幻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攫住了他,让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


    嘴唇嗫嚅许久,最终仍是不发一言。


    徐存真说完,不再看他。


    她用手肘撑地,利落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抬起脚,左右看了看裙摆。


    裙子没事。


    眼角余光扫到他后退的那半步。


    呵。


    她连一个字都懒得再费,径直走向门口。


    手背上传来一阵阵灼热的痒痛,提醒她必须立刻处理。


    至于情绪的快速切割和打包丢弃,晚上回去好好睡一觉就会彻底消散。


    她对此很有经验。


    手搭上门把时,终究没忍住,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了一眼身后。


    袁理还站在原地,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未动。


    像被蜡液忽然浇灌。


    是被她刚才的样子吓到了?


    还是……在盘算着如何利用这个把柄?


    徐存真心底最后一点火星彻底冷了。


    她收回目光,拉开门,走了出去。


    果然没看错人。骨子里的冷漠,刻得比什么都深。


    也好,当她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她也不想被人当猴子看,更不想成为某种行为实验里可悲的对照组。


    冰冷的自来水冲刷在手背那片椭圆形的红痕上,尖锐的刺痛感瞬间炸开,激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她死死咬住下唇,忍着钻心的疼,只暗暗祈祷千万别起水泡。


    起了水泡,遮瑕都难盖住。


    烦躁涌上心头。


    刚才跑出来太急,手机还在更衣室。


    不知道离排练还有多长时间,她的发型还一团糟。


    那些不愉快的记忆让她对时间格外敏感,这种失控感让她加倍烦躁。


    冷水冲了不到五分钟,手背的灼痛感稍微减轻了些,但心底的焦躁却像野草疯长。


    按道理至少要冲十五分钟……


    她没这个耐心。


    算了。


    她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贴个创口贴应急吧,舞台离坐席有点距离,应该看不太出来。


    推开更衣室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只有飞蛾努力地撞向光源。


    她径直走向化妆镜,目光却猛地顿住。


    那只肇事的卷发棒,电源插头已经被拔下,规整地放在桌角。


    而在卷发棒旁边,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沓创口贴。


    徐存真的脚步停在桌边。她的目光在那沓创口贴和拔下的插头之间来回扫视。


    这算什么?


    迟来的关心?


    还是……鳄鱼的眼泪?


    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一张创口贴,撕开包装,动作干脆利落地贴在手背那片红痕上,用力按了按边缘。


    然后,她走到化妆镜前,重新拿起卷发棒,“咔哒”一声,插头被利落地怼进插座。


    一切照旧运行起来。


    “最终彩排了,都过来吧。”


    徐存真对着话筒说完,脚步不停地走向舞台中央。


    目光习惯性扫过台下。


    张喆和蒋依依的身影映入眼帘,两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赞叹,随即,捧场的掌声响了起来。


    笑意掠过徐存真的嘴角,可爱的同事短暂驱散了疲惫。


    然而,这笑意在触及侧方那道身影时,瞬间收敛。


    袁理就站在几步之外朝自己走来。


    晦气!


    她视线的轨迹清晰地绕开了他。


    开场词她几乎背下来了,但无论是眼神还是肢体的微动,都吝啬于投向袁理的方向。


    那是一种刻意的疏离。


    袁理接收到了,面上不动声色,只是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蜷起。


    一下舞台,徐存真立刻转向摄像师:“照片给我。”


    屏幕翻动,她的眉头蹙起。


    “这张绿光好诡异,显得人像吃了毒菌子。”


    “这里,顶光太硬,没面光,五官磨得都快变成伏地魔了。”她指着屏幕,语言犀利。


    “灯光师在吗?”


    她穿梭在后台狭窄的通道,找到角落翘着二郎腿玩手机的灯光师快速沟通。


    “老师,那几个点位,面光补上。”


    “紫光绿光去掉,对,都去掉。换成基础暖白光,色温再高一点,显得干净。”


    “人脸上阴影太重了,看着没精神还吓人。”


    要求精准落地。


    时间在各个环节的细致复勘中飞逝,直到年会暖场音乐响起,她才微微喘了口气。


    年会正式开场。


    聚光灯锁住舞台中央的二人,看起来相当养眼登对。


    只有徐存真自己知道大事不妙。


    大意了!


    早上感觉尚可,便心存侥幸,以为这次能安然度过,也就没有带上止痛药。


    此刻,那熟悉的绞痛正凶猛地从小腹扩散开来。


    她强撑着讲完开场白便退到后台。


    吊带裙单薄,后台又靠近风口,即使关着门也钻进许多冷风来。


    寒意与剧痛内外夹击。


    她踉跄退到后台无人的角落,靠在墙边像虾一样佝偻着。手指下意识想狠狠按压上去,借由新的疼痛压抑住,却在触碰到光滑布料时回归了理智。


    不能按!


    留下褶皱就不好看了。


    她只能胡乱用掌心在腹部快速揉搓。


    那点隔靴搔痒的暖意,在汹涌的痛感面前溃不成军。


    这也不是个办法。


    她赶忙摸出手机。


    “依依,热水,后台。我痛经了呜呜,拜托你啦~”


    后附一张“跪地乞求”的表情包。


    蒋依依几乎是飞奔着送来保温杯。


    滚烫的热水滑过喉咙,带来几缕热度向下浸润身体,却依旧撼动不了入骨的痛楚。


    “还行吗?”蒋依依低语,眼神焦灼。


    “撑得住。”徐存真挤出一点虚弱的笑,用眼神示意她离开,“去忙吧,别耽误正事。”


    徐存真闭上了眼,争分夺秒地汲取那点可怜的热量。


    距离下一场报幕还有6分钟。


    舞台强光下,一切细微变化都被放大。


    袁理站在侧幕的阴影里,目光悄无声息地落在后台角落的身影上。


    刚刚报幕的声音依然清亮,却不似下午彩排时那般掷地有声。


    起初,他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不间断的沟通费了嗓子,而且她一整个下午也没吃什么东西。


    他考虑过给徐存真递几块巧克力,但想到刚刚的僵持,他不想自讨苦吃。


    反正,离吃席也不远了。


    可接下来的一个瞬间,让他心头不安。


    他瞥见蒋依依猫着腰穿过人群,将一只冒着热气的保温杯塞到刚退下来的徐存真手里,眼神满是担忧。


    而徐存真接过杯子时,手指似乎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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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理目光飞快扫过四周,舞台侧旁堆叠着杂物,一件厚实的白色羽绒服随意搭在那里,好像是市场部某个女同事上台前匆匆褪下的。


    他几步过去抄起,挤到徐存真身边,声音努力压平。


    “她们让你拿一下。怕脏。”


    徐存真正低头小口啜饮热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捧撞了个满怀,差点把杯子打翻。


    她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抱住那团羽绒服,愣了一秒,刚想骂人不长眼。


    如被子一般的柔软暖和的触感先抱住了她,如雨后甘霖。


    她收回恶言恶语,只白了一眼,但也不接话。


    袁理无声地呼出一口长气。


    问题解决了。


    很好。


    而且,自己也没有挨骂。


    不过她应该很不舒服吧?


    连骂他的力气都没了。


    ……


    节目轮番上演,尤其到了脱口秀环节,王总那桌的笑浪一波高过一波。


    越过喧腾,王薇薇的目光却落在李锦那桌沉滞的空气里。


    李锦脸上挂着僵硬的笑,眼神沉得能拧出水,偏偏还得陪着老板们一起鼓掌大笑。


    王薇薇嘴角无声地弯了弯,越发满意起自己的安排。


    徐存真这个孩子,真能给她带来不少惊喜。


    “走走走,我们去敬酒!”徐存真刚穿起外套走到行政部那桌,蒋依依风一般卷了过来,不由分说将一个斟满的酒杯塞进她手里。


    透明液体在杯中争先恐后泛起细密的气泡。


    “不是……”徐存真下意识地想推拒,话刚起头,便被蒋依依一个狡黠又心照不宣的眨眼堵了回去。


    “装装样子,有我呢。”


    她无声地对着口型。


    徐存真心头一暖,只用力捏了捏依依的手臂,感激地回以一个苍白却真挚的笑容。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两跟随着薇姐,汇入涌向主桌的人流。


    小腹深处的疼痛并未消失,但紧绷的心弦因任务完成而松懈了几分。


    年前最后的重要工作算是圆满完成了。


    有这些小成绩在前,回头和薇姐提升职的时候也能有点底气。


    “谢谢老板照顾!”


    “老板明年带我们发大财!”


    恭维声此起彼伏,酒杯两两相碰。


    王总红光满面,携夫人向徐存真举杯,说着又往她只剩个底的杯子里添酒。


    “得专门谢谢徐存真同学,今晚的主持很精彩!”


    几乎要溢出杯沿。


    徐存真不好拒绝,硬着头皮接下来。


    她假意凑到唇边飞快地沾了一下,笑容无懈可击地应对着寒暄。


    转身的刹那,却迅捷而隐蔽地将自己的酒杯与蒋依依手中那只调换。


    袁理一直看着。


    这小小的障眼法让他困惑地蹙起眉。


    直到蒋依依凑近徐存真,却仍有几个字眼隐约被送了过来:“……还疼吗?……千万不能喝酒……”


    原来如此。


    是痛经。


    这么不当心是自己的身体吗?


    他迅速解锁手机,切换到外卖APP。


    布洛芬。


    确认下单。付款。


    动作一气呵成。


    随即,他点开小红书,飞快输入:“什么止痛药空腹吃副作用小见效快?”


    他快速扫过评论,锁定一个被多次提及的品牌。


    再下一单。


    直到支付完成的界面弹出,他才像从被细线控制的状态中惊醒。


    一丝迟来的荒谬感袭来。


    自己怎么也做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喝酒误人,下次再也不喝了。


    药很快送达酒店前台。袁理假借去洗手间,匆匆离席。


    他从前台处接过外卖袋,走到一旁的垃圾桶旁撕开包装,把贴着的外卖信息单团了又团才扔进去。


    直接给她?


    不行。她只会觉得多管闲事。


    他需要一个理由。


    目光扫过出宴会厅接打电话的王薇薇,他调整表情,带着点“顺手帮忙”的随意走过去,将药盒递给她,压低声音:


    “薇姐,刚前台送来的,存真叫的外卖。麻烦您给她一下?”


    语气自然,仿佛传递普通物件。


    王薇薇接过,脸上闪过一丝了然:“哦,好,我这就去。这孩子,不舒服也不吭声。”


    她看向袁理,眼神多了试探。


    他倒是心细,把亮的刺眼的黄色纸袋去掉了,宴会厅人多眼杂又是这种场合,直接提着进去难免会被有心人利用。


    在她看来,袁理的维护是出于对她的投诚。


    袁理看着王薇薇走向徐存真,心里绷紧的弦才稍松。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仿佛一切未曾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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