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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自立

作者:月半冬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夫驾着马车行驶在长安坊间的石板路上,崔十九郎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坐在旁边的崔老时不时往主子那瞧上一眼,很快又移开。


    “有话直说便是。”崔十九郎睁开双眼,面向崔老。


    崔老轻咳一声,神情肃然:“十九爷是打算去为童小娘子撑腰?”安排侍卫护住童家人已是施恩,为此去延寿坊,现下来说,有些过早。


    崔十九郎神色淡淡,不答反问:“崔老以为呢?”


    崔老眼帘微垂,“老朽以为,实属没必要打草惊蛇。”他知道主子心有乾坤,也不是个容易被人影响的性格,但想着主子为远在西南的舅老爷一家所做的筹谋,忍不住多言。


    崔十九郎藏在衣袖下的食指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崔老说的没错,若是为童家之事找上延寿坊,实属没有必要。


    但,谁说他这趟是去质问或者撑腰的?


    老话说狗急了会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那心思歹毒之人急了,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不得不说,他有所期待。


    “天冷,蛇不动,如何抓?”崔十九郎眼眸微动,“再说,这一趟,我只是去看望老夫人。”


    崔老看向十九爷,少年稚嫩的面容,深邃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他的主子虽然年纪尚轻,却胸有乾坤,不仅靠着自己的运筹帷幄将老主子的宅子弄了回来,还在为他们回长安城中谋划。


    他又有什么不可相信的呢?


    崔十九郎到达崔府时,正巧是府中用膳之时,崔老夫人知道他来了,吩咐嬷嬷让人再上一份碗箸。


    “衔儿来了,”看着站在厅中的少年,老夫人的慈爱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许久,“来,走近点,让叔祖母仔细瞧瞧。”


    这熟悉的衔儿两字,让崔衔心中情绪翻涌,崔家人一般唤他十九,唯有老夫人和母亲唤他名较多。


    崔衔上前几步,站在距离老夫人两尺处,任老夫人打量。


    经过童白这段时日的饮食调理,他的脸颊明显饱满、红润不少。


    “衔儿,没想到一段时日未见,你气色竟好了许多,可是寻到了良医?”老夫人关切地问道。


    崔衔含笑回道:“算是也不算是,侄孙府上新聘来一名厨娘,手艺精巧,所做菜肴甚合我胃口,吃的多了些,气色便好上了不少。”


    “哦?”老夫人兴致盎然,“竟是如此,原以为你去学堂进学后,因课业压力会越发消瘦,没想到倒是……”再次仔细打量,内心越发欢喜,“越发康健。”


    一旁随侍的嬷嬷见老夫人开心,一直未用膳,恐菜凉了,正好去取碗箸的丫鬟进来,她插嘴道:“老夫人吩咐的碗箸送来了,不若与十九爷一同用膳,十九爷怕是才下学就过来了,定然还未食晚膳。”


    崔衔这才说:“十九回院食用就是,就不劳烦嬷嬷了。”家中膳食分等级,他在崔将军府上借住了几年,对此心中自是清楚。


    老夫人详怒道,“来都来了,哪有回院单吃的说法,怎么?是不是嫌弃叔祖母的厨子手艺不精?”


    崔衔摇头,府上一切都是堂叔母崔夫人掌控,但凡反应不对,这话传到崔夫人耳中,指不定要闹出点什么来。


    毕竟他那个堂叔母可不是什么大气的。


    崔十九郎顺着老夫人的话语,哄着老夫人先用膳食,等到厨房将他的膳食送上来后,他陪同老夫人一起吃,席间,只有俩人用餐时的声音,毕竟,大户人家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此时,一道隐在暗处的身影悄然离去,厅堂内的人都不知道。


    用膳结束后,老夫人端起茶盏,涮去嘴中的食物残渣,才又关心询问起崔十九郎近段时间的课业情况。


    搬出延寿坊前,崔十九郎有在府中的学堂上学,老夫人当时就知道,十九并不是个喜读书的性子,现如今,被自家儿子送去那学堂,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还行,学堂夫子比起当初府里聘请的杜夫子更为博学。有些知识,侄孙儿更是闻所未闻,学堂中的同窗有擅诗的,有擅骑射的,还有擅长……”


    老夫人眉眼弯弯看着眼前的少年郎说起学堂中的事情,眼眸发光,恍惚间,她忆起往昔。


    插在烛台上的烛火随着空气而摇曳,烛光映射在祖孙俩脸上,他们脸上有着相同的幸福神情。


    这一幕,却深深刺痛了站在门外暗处许久的崔夫人的心。


    好一幅温馨的场面,但这里面的主角却不是她的十五,她的麒儿,而是崔家的旁系,一个罪臣之女诞下的庶子。


    冠以崔姓、庇佑他平安长大,是婆母和夫君的善心,也是殊荣。只不过,这庶子长大后,竟抢了她麒儿的机缘。目光带上了几分不满和怨恨,跟在她身后的溪娘子快速垂下眼帘。


    很快,崔夫人平静了心情,挂着温柔的笑容跨进厅内,“母亲和十九在说什么呢,说的如此开心,也让我来听一听。”


    厅堂里的祖孙俩顺着声音望去,崔衔站立起身,朝崔夫人恭敬行礼,“堂叔母安。”


    老夫人瞧见她,甚是欢喜,招手道:“快,你也来一起听一听,衔儿正在跟我说他在学堂里的事。”


    “哦?”崔夫人看向崔十九郎,温柔道:“十九说一说吧,正好你那十五哥也快要随军回长安了,你说给我听,我也能转述给十五知晓。”


    “十五要回来了?”老夫人一听这个,立马感兴趣问。


    十五是她嫡子崔将军的嫡长子,日后他们延寿坊崔家未来的当家人。他们延寿坊崔家,从自家夫君弃文从武到崔麒已是第三代。这次随军出发,哪怕心有不舍,也是必然要放出去历练。


    天下初定,正是累积军功的好时机。


    目光移到一旁的十九身上。十九在府中长大,跟他们亲近,现如今在学堂多结识些文官人脉,堂兄弟俩人一文一武,守望相助,延寿坊崔府必然能再兴盛百年。


    崔夫人瞧见婆母的眼神,面上不显,心中满是怨恨。


    几人相谈甚欢,直到外面传来一更的梆子声,话语也落在了崔十九欲请同窗来府上做客之事。


    崔衔:“叔祖母若是愿意,也可一同前来,正好也能尝一尝我新聘的厨娘的手艺。”


    崔夫人心神微动,拧眉担忧:“母亲年岁大了,车马劳顿恐有不便。十九不若让那厨娘来这边府上伺候?”言下之意,那宴请之事也可在延寿坊崔府中。


    崔十九郎脸上的笑意不减,“堂婶的担心,十九也理解。只不过,叔祖母从未去十九的府上过,府中水阁正直春光,花木繁盛,别有一番风味。只望叔祖母不嫌我们这些儿郎喧闹……”微微停顿,他又提议,“又或者,另选一个合适的日子,侄孙专门为叔祖母设宴。”


    人老了便喜欢儿孙绕膝的热闹。前些年长安混乱,老夫人深居简出,如今时局平稳,又是去自己堂侄孙儿府上,老夫人心中意动,但自家儿媳的担心她也不能不受,心念一转,老夫人说:“近日家里收到你堂叔的来信,说他们也快回来了,或者等他们回来,到时候我带上十五一起,十九可欢迎。”


    “自是欢迎。”崔衔眼角带笑,言辞诚恳,“许久未见到十五哥了,想来这次出征,他定是收获和成长了不少。”


    这话崔家两位夫人都爱听,崔夫人想着之前她不满夫君将去学堂的机会给了十九,这次要是十五能一起,也能结识一些学堂上的学子,对十五也好,便没再多言劝阻。


    后续的话语,一直围绕在十五郎身上,说的崔老夫人和崔夫人脸颊红润,神清气爽。


    当夜,文奶娘将玉娘唤至暗处,眼底掠过一丝厉色,压低声音道:“机会来了。老夫人上门那日,正是动手之时。”没想到这童家人命硬,几次加害都未能得逞,她的火气也上来了。


    玉娘想起日间听闻的消息,手心冒汗,心下犹豫,却被文奶娘厉声骂了几句“不成器的,你以为现在还能罢手!”,最终只得白着脸,嗫嚅着应下。


    “上前来,我教你怎么做。”


    *


    童白归家后,便将献食方、入崔府为厨以求庇护之事,悉数告知家人。她并非施恩不望报的性子,该让家人知晓的,从不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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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九爷说,爹爹未归家前,我每日回家,爹爹归家后,便要搬入府中。” 她做这些,初衷是为自己,但童家也得了利。


    白氏拉着童白的手,眼中的充斥着感激。


    人心是肉长的,不管眼前之人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对她早已没了最开始的怨恨、忌惮和算计。


    “辛苦你了,待……爹爹归来,咱家就有主心骨了,你也无需什么都自己扛着。”也不是没看出对方前几日的若有所思,心想着等跟童寄商议时,定要多为她多说几句好话。


    童白点头,脸上露出笑容。


    此一时,彼一时,做了十九爷的厨娘,她也可观望童寄回来后是什么个章程再做打算。


    想到昨夜受到的惊吓,白氏又道:“也不知昨夜那些人……为何盯上我们家?十九爷可有跟你说?”


    昨夜遭了那事,白日里她并不敢在家待着,抱着四郎,领着二郎和三娘,去了坊门处。


    看着来往的坊民,总感觉比在家安全。


    童白诧异地望向她,“阿娘,我以为这事你会更清楚。”


    白氏下意识回道:“我如何会知道?”却见对方只看向自己,不语。


    她拧眉沉思一瞬,不确定问:“难道是玉娘?”自家出府不足一年,很少跟外人接触,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玉娘这个旧怨。


    童白没点头也没摇头,继续说着自己的猜测,“而且,我觉得,之前在外散播阿爹战死以及……”瞧了眼二郎,“以及卖给我霉稻谷的,或许也是他们的手笔。”


    别问她为何这么认为,直觉!


    白氏眼瞪得老大,一旁的二郎拉住童白的衣袖,“阿姊,真的吗?就连霉稻谷也是吗?”他知道玉娘对自家的不喜,当初未出府的时候,玉娘的儿子赵虎就爱带着人欺负自己。


    没想到他们家都出来了,他们还是不放过自家。


    童白看向二郎,这孩子虽然只有六岁,但早点让二郎明白人心的险恶,未必不是在教他。


    “嗯,还有二郎上回差点被掳走,我怀疑也跟她们有关。”


    不然,陈大河为何就盯上了童家?


    主要是童家一无恒产可让人觊觎,且童家之主还是军中校尉,一般人不会生出加害的心思,不一般的人看不上。


    差点被掳走的恐惧占据了二郎的思绪,他的眼眶气得发红,“她们怎么这么坏!”。


    他想不明白为何那些人要这么对自家,他只知道若不是喝了霉米粥醒来后的阿姊变得厉害了,他们家怕是现在早已散了。


    童白摸了摸二郎的头,看向白氏,“只不过,按阿娘说的旧怨,应该是不至于到灭口的程度吧?”买凶杀人,需要付出的银钱必然不少,她不觉得,如果只是玉娘和阿娘之间那点子矛盾,对方会如此舍得。


    白氏神色慌乱,“如今你爹尚未归家,那如何是好?”没知道缘由前,她慌乱,知道后,她更加六神无主,“玉娘背后是文奶娘,上回让你去崔府做膳食,就……”想着上回是被十九爷相助,她拉住童白的手用上了几分力道,“十九爷如何说?”


    童白脸色瞬间垮下来,“阿娘以为,十九爷又会如何说?”


    白氏并未回答。


    二郎不安地拉住童白的衣裙,三娘也靠站过来,仰起小脑袋不明所以地看向阿姊和阿娘。


    有十九爷对厨艺的肯定,童白也有了跟白氏摊牌的底气。


    “我只是他请的小厨娘。”她不愿白氏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或依赖,“能安排人护住二郎和昨夜之事,我们已欠十九爷颇多,不能强求更多。”


    白氏沉默,脸上有着明显的失望。


    童白目光扫过惴惴不安的二郎与懵懂的三娘,最终定定落在白氏写满失望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阿娘,十九爷愿意伸手,是恩情。我们受了,要记着。但他不欠我们的,更没有义务替我们扫清所有麻烦。往后如何,终究要靠我们自己立起来。”


    这句话在她心里盘桓已久,今日终于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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