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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家的感觉

作者:月半冬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周遭的坊民并未有人言语,毕竟长安初定,明哲保身是处世之道。


    这么会儿的功夫,拿着棍子的坊吏跑了过来,看着双方对峙的场面,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认得张勇,将棍子别回腰间,朝张勇行礼问:“张小旗,适才此处可是因何喧哗?”


    张勇是巡逻武侯里的小旗,直属宫内的禁军大将军管控,坊吏们隶属长安县管辖,虽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但在坊市秩序维护之事上,武侯级别高于坊吏。


    张勇近段时间常来教习坊吏们巡逻新规,坊吏们也都知道他。


    张勇抱拳回礼,“刘坊吏,这几人拿麻袋,想要掳了这孩童。此孩童乃军眷,其父正在崔将军麾下效力。”不紧不慢地将适才的情况都复述了一遍,主打一个既没有夸张也没有缩减,只陈述事实。


    刘坊吏立马明白了,这位孩童一家必定是跟这位张小旗相识。不然为何对这孩童之事,知道的如此清晰。


    可他现在就一个人在,那边有三人呢,他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复合适。


    似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张勇说:“若是坊吏大人不介意,我带来的人可以帮坊吏大人一下。”


    “谢过张小旗!”


    陈大河还想挣扎,被张勇带来的人扭押起来。他怨毒地瞪了张勇一眼,却不敢再放肆。


    一场危机,看似暂时化解。


    张勇也送童二郎回了童家,童白和白氏知晓适才发生的一切后,一阵后怕,白氏抱着惊魂未定的二郎,无声落泪。


    童白则要更理智些,朝张勇连忙道谢,“要不是有张军士在,二郎这回怕是要遭罪了!谢张军士!”


    “这事,全是十九爷的安排,”张勇可不敢居功,瞧了眼天色,“你家小儿郎可要看好了,我现在要去趟县衙跟进此事后续,先不多说了。”


    童白行礼再次谢过张勇,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双梧巷。她缓缓合上院门,将外界的喧嚣与恶意彻底隔绝。她回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家人,心中一片冰冷。


    她必须更快地站稳脚跟,更狠地亮出爪牙。


    夜色如墨,彻底浸染了大地,童家院内却无人安眠。


    灶屋里,油灯如豆。


    二郎神情恹恹地靠坐在白氏怀中,三娘紧挨着童白,搭在她胳膊上的小手冰凉,被童白抱着的四郎似乎也感应到家中凝重的气氛,不再咿呀学语,只睁着乌溜溜的大眼,不安地看着大人们。


    “阿娘,没事了,张军士把人抓走了。”童白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她伸手握住白氏微微颤抖的手,试图传递一些力量,“官府会处置他的。”


    白氏抬起泪眼,声音沙哑:“大娘子,官府从来不是帮着咱们这些苦主的……”这些年来,她虽因在崔府中得以安然度过了前朝的战乱,但也不是什么都不知晓。


    童白闻言一怔,是了,她险些又忘了。这里不是法律健全、能予人安全感的后世,而是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白氏的话,残酷却真实。


    “……这次是抓走了,下次呢?听卢娘子说,那陈大河就是个滚刀肉,无赖泼皮!他今日敢对二郎下手,明日就敢……”白氏说不下去,只是将怀里的二郎搂得更紧,蹙眉念叨:“若是你们阿爹在家就好,也不知道他何时能回来。”


    童白沉默,于她来说,她并不希望童寄回来,但于童家来说,童寄回来的确能解决不少问题。


    毕竟,这里并不是女子也能安身立命的后世。


    况且,白氏的话语并不是危言耸听。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不管陈大河是不是被推出来的卒子,那崔府里的文奶娘和玉娘,以及隐在暗处的人,都不可小觑。


    或许她对抗这吃人的社会,如同蚍蜉撼象,但她也定要撬出一片生路来。


    这一瞬,童白想了许多,轻抚着三娘冰凉的小手,她目光平静却坚定地看向白氏:“害怕没有用。从爹……不,从坊间传出消息那天起,我们就该明白,往后日子,不能再指望别人时时护着。”


    话说出来,她越发觉得自己的思路没有问题,“陈大河这次被当众抓住,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从明日起,二郎、三娘和四郎,尽量不要出院门。我会把院墙再加高一些,上面插些碎陶片。”


    看着童白条理清晰地安排,白氏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丈夫童寄的影子。


    此刻,她根本无暇去想面前之人并不是她的女儿,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慌乱,点了点头:“都听你的。”


    “至于日后,”童白嘴角扯出一丝几乎没有弧度的笑,“我们不能一直这么被动下去。”她下回去崔家,定要努力向十九爷证明她童白以及她身后的童家,值得他投入更多的关注和庇护。


    她心知,这份价值,光靠目前展现出来的厨艺还不够。


    *


    翌日,天色未明,童白便起身了。


    她没有惊动家人,先是检查了院门后的门闩,见昨日她放在其间的发丝依旧在,心稍安。随后,从墙角找出之前白氏弄坏的破陶罐,用斧头敲成不规则的尖锐碎片,看着摊散着一地的碎陶片,她又忙着和泥,被人窥探的感觉时不时涌上心头,她越发卖力起来。


    家里的院墙只比她高上一点,院门的门缝大的能让人窥探院内外情况,着实没得安全感。


    先搞上碎瓷片,下一步,换院门!


    晨曦微露时,童白额上见了汗,手心也被陶片划了几道小口子,但看着院墙上已然多了一圈不美观却感觉颇具威慑力的“盔甲”,她轻舒一口气,打水洗净手,开始准备早膳。


    早膳依然是简单的粟米粥,不过童白在其中撒了一把从西市买来的野菌和一点点粗盐。菌子的鲜香被米粥的热气一激,立刻在灶屋里弥漫开来,稍稍抚平了童白紧绷的神经。


    隐在暗处的人比她想象的更多。她盘算着,光加高院墙还不够,或许……可以在门内设置一道简单的绊索警报,或是存些石灰粉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时代的律法护不住她们,她就必须自己长出獠牙。


    这时,院门被轻轻叩响。


    童白警惕地走到门后,透过门缝看去,是卢婶子和吴三娘,两人手里还提着一小篮鲜嫩的荠菜。


    “童家弟妹,大娘子,起来没?”卢婶子的声音带着关切,“昨日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真是吓死人!没事了吧?这是今早刚挑的荠菜,给你们添个菜。”


    童白瞧了眼尚无动静的主屋,打开门,轻声道:“阿娘她们还在睡,我起来了,”视线快速扫过来人,以及卢婶手臂上挎着的竹篮,脸上带上几分感激与后怕,“谢卢婶惦记,二郎受了些惊吓,身子并无大碍。”


    卢婶子拉着童白的手,压低声音:“那杀千刀的陈大河,真是黑了心肝!你们放心,坊里不少人都愿意去县衙作证呢!”她顿了顿,眼神有些复杂,“说起来……还是大娘子有本事,竟能得崔家如此回护。”


    听着是羡慕,却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童白垂下眼帘,“卢婶过奖了,不过是贵人慈悲,赏口饭吃罢了。我们小家小户,只求安稳度日,不敢多想其他。”


    闻嗅着灶屋里传出的食物香味,卢娘子脸上的笑意倒是没有因为童白的话语减弱,吴三娘在一旁悄悄打量着童白,眼神有些复杂。


    俩人又寒暄几句,送走卢家母女,童白关上门,脸上的疲色一闪而过。


    应付热情邻里之事于她来说,可比做饭菜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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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累。


    *


    长安县衙的侧堂内。


    陈大河梗着脖子跪在地上,一口咬定自己只是喝多了酒,跟童家二郎开个玩笑,并非真的想伤人。他带来的那两个闲汉更是磕头如捣蒜,把责任全推给了陈大河,说自己只是被拉来壮胆,什么都不知道。


    负责审理此案的县尉眉头紧锁。陈大河是市井无赖不假,但若就算苦主紧咬不放,若没有确凿的“谋害”证据,单凭“未遂”和坊民证词,最多也只能判他个杖刑和拘禁数月。


    张勇站在一旁,抱臂冷眼看着陈大河几人。


    来之前他便知晓,这次并不能一举拿下陈大河及其背后之人。


    但,有些事,该做还是得做。


    “大人,”张勇上前一步,抱拳道,“这几人光天化日之下,欲用麻袋掳走此孩童。此孩童乃军眷,若轻纵,恐寒了前线将士之心。”


    哪怕扯大旗,他也要试一试。


    县尉捋了捋胡须,沉吟道:“张军士所言有理。然律法如山,需得证据确凿。既然童家小郎君并未受伤……这样吧,将陈大河杖二十,监禁三个月,以儆效尤。其余二人,杖十,监一月。”


    张勇没有再多言,行礼退下。他走出县衙,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色。


    他心下明白,真正的较量,永远在律法之外。


    *


    崔十九郎私宅。


    崔十九郎听着张勇的回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书案上轻轻敲击着。


    “三个月,够了。”他淡淡道,“足够让有些人以为,童家依旧软弱可欺。”


    张勇垂首:“爷,是否要属下去‘提醒’一下陈大河?”


    “不必。”崔十九郎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盯着他背后的人,看看他们下一步棋往哪里落。”


    “是。”


    “童家那边如何?”


    “童小娘子还算镇定,在加固院墙,家里其他人。”自这件事后,他多加派了几人在双梧巷那边。


    崔十九郎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欣赏。遇事不乱,还能迅速采取措施自保,这份心性,倒是可贵,就是与童小娘子搬出崔府前差异太大。


    崔十九郎问:“童小娘子从何习来的厨艺,有消息了吗?”他吩咐张勇去查童家小娘子之事,既是信任,也是试探。


    张勇神色一凛,躬身汇报:“用酸果解腻软肉的法子,与前朝宫中一位被贬的尚食女官有关,但线索到了潭州就断了。”


    童小娘子从出生后便在这长安城,按理说并不难查明过往,从童小娘子这查不出来,他便从厨艺这块入手,只是,也没能查明。


    “继续查。”崔十九郎目光投向窗外,又移回到张勇身上,吐出口浊气,缓缓道:“并不是我不信你,而是我总觉得,这位童小娘子不简单。”


    “属下明白。”


    张勇退下后,崔十九郎独自坐在书房内,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童小娘子的厨艺,比不得世家权贵家养的厨娘,但每每食用却给他一种家的感觉。


    他想起六岁那年的生辰,母亲偷偷忙活了半日,端出一盘形状歪扭、还带着焦糊味的甜糕。她用期待又忐忑的眼神望着他,那双总是盛着温柔与哀愁的眼睛,在那一刻亮得惊人。他大口吃完,用力点头说“好吃”,母亲便笑了,那笑容比窗外任何一朵花都明媚。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她那样笑。


    母亲去世后,他便没了家。


    为此,他还专门找医者询问过,得知并不会有一种药能让人回忆过往后,他对童小娘子的吃食是既怕又想。


    这种感觉于他来说过于陌生,正因此,他更要查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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