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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活靶

作者:长坐山空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青石板铺就的京城主街上,车轮碾过深浅不一的车辙,交杂着逐渐模糊摊贩叫卖声,发出阵阵沉闷的轱辘声。


    端坐马车上的钟鹤轻挑车帘,却发现眼前景色陌生极了,不由心下一惊,问道:


    “今日不是去拜访公主殿下吗?这可不是去公主府的路。”


    赶路的马夫在一声马鞭抽打声后,转过头回道:“公主殿下吩咐过,今日不去府内。”


    钟鹤不免疑惑,“那是去往何处?”


    “这小的便不知了,殿下只说要带娘娘去。”


    钟鹤眼中忧虑更深,今日昭华公主前来相邀时,既无拜帖通传,更未言明去处,只说跟着她的人走便是。


    她虽不担心萧宁蓁会对自己做什么,但这位殿下素来行事张扬无所忌,自己更是完全摸不透她心里正打着什么算盘。


    攥着车帘的手指节微微发白,她再度望去,方才熙熙攘攘的人群已全然淡去,眼前只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潮,这似乎……


    已经出城了?


    她心中忐忑,车却在此刻停了下来。


    “娘娘,到了。”


    车夫一勒缰绳,躬身禀告。


    钟鹤扶着知蘅的手走下车舆,跟着车夫的指引,走过两三里黄土路,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一方极其辽阔的场地在她眼前铺陈开来。


    “这是……?”


    钟鹤脚步微顿,眸中掠过一丝惊异。


    眼前这片场地,论形制轮廓,的确应是射圃,却远比她见识过的任何一处都要宏大,足足圈了近五十亩地。


    或许比起射圃,这更像是跑马场。


    环顾偌大的场地,她却只看到零星散布的靶架,和一匹正在驰骋厮杀的野马。


    钟鹤走近后,只见战马之上,萧宁蓁一身靛青色紧身骑装,一手勒缰绳,一手持弯弓,后背的箭囊已空了大半。


    萧宁蓁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双腿夹紧身下坐骑,松弦放箭。


    铮!


    钟鹤的目光追随着离弦之箭飞驰的方向望去。


    她原以为不过是射向寻常训练的木靶,


    而下一瞬——


    钟鹤的瞳孔骤然紧缩。


    那箭镞所指,


    竟是一个正在奔跑的侍卫。


    她在用活人做靶子!????


    钟鹤怔愣在原地。


    她虽早便听闻昭华公主素来任性妄为,视礼法为无物,但却不知竟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


    萧宁蓁似乎没注意到钟鹤已经走近,尚还沉浸在兴奋之中,抽箭搭弦,正打算再射出一支。


    “公主殿下!”


    钟鹤下意识出声唤道。


    萧宁蓁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到,手不自觉松开,霎时间,箭离弦而出。


    钟鹤心又被提了起来。


    好在这一箭是意外,萧宁蓁尚未用全力,箭在不远处便落了下来。


    萧宁蓁翻身下马,朝钟鹤奔来,


    “韫珠!你可算来了!”


    钟鹤还未回过神来,她没忍住多瞥了几眼尚还在场中的侍卫。


    萧宁蓁注意到后,开口道:“死靶实在无趣,我便想到了这个法子,还挺好玩儿的,和真上战场一般,韫珠要不要试试?”


    钟鹤本能的想要拒绝,却又想到萧宁蓁的身份,以及自己的目的。


    她轻抿了抿唇,犹豫过后,说道:“如此行径,若传出去只怕对公主的名声不利。”


    萧宁蓁脸垮了下来,瘪瘪嘴,“你既说我是公主,公主?当然是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我管别人说什么!韫珠,你怎么也和那些旁的人一样,这般没意思?”


    “妾身只是为殿下着想。”钟鹤见劝说无果,又拐了个弯说道,“不过妾身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会伤及性命,又可以满足殿下的意思。”


    萧宁蓁立马来了兴趣,“什么法子?”


    钟鹤定了定神,缓缓说道:“殿下觉得死靶无趣,无非是因其过于呆板,但以活人为靶,一则凶险万分,万一失手后果不堪设想,二则……”


    钟鹤看了眼场上为公主作活靶的侍卫惊魂未定的模样,继续说道:


    “为殿下充当靶子之人,难免心存恐惧,跑动的时候反而失了猎物求生时的真正野性,久了也会觉寡淡。”


    萧宁蓁沉吟片刻,似乎听了进去,“你说的却也在理,我原先是拿侍女来玩,可他们总是乱窜,根本不好玩,这才叫了侍卫过来,虽说服从性确实不错,但又太过木讷。”


    面对萧宁蓁丝毫不把人命当命的态度,钟鹤只觉背脊一阵发凉。


    这位昭华公主,比之传闻中要更为可怖。


    见她没吱声,萧宁蓁又发问:“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钟鹤指了指场上的靶子,说道:“殿下请看这些靶子,若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能够自己动起来,或快或慢,都可以随意调节,岂不妙哉?”


    萧宁蓁明眸跃光,倏然亮了起来,“自己动起来?!”


    “殿下可知‘辘轳’为何?”钟鹤说罢见她一脸茫然,便接着往下说,“此乃民间用来打水的一种装置,妾身所制的活靶原理便是如此。”


    萧宁蓁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殿下只需派人在相距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各钳上一枚与井边辘轳的轮盘一般的滑轮,再用麻绳将这两个滑轮相连一起,再将靶子放置在麻绳之中。”钟鹤娓娓道来,“这活靶的核心,便在这‘动’字上,滑轮一动,绳子便动,绳子一动,靶子可不就‘活’了过来?”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萧宁蓁抚掌大笑,转而又问道,“可你要如何让这滑轮动呢?”


    “这简单,只需在滑轮之上再设置一个脚踏板,各差二人在两边踩着脚踏板,便可以让滑轮动了起来,靶子移动的快与慢,皆由人的脚力所决定。”


    “如此神奇?!”


    萧宁蓁觉得有趣极了,她招呼着随从前来,吩咐道,“去请京都城内最好的木匠,就按韫珠说的做!本殿下要在七日之内看到!”


    随从战战兢兢,“是,公主!”


    见萧宁蓁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钟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谁知又撞上她看向自己的眼神,除了兴趣,还有一丝……考究?


    钟鹤的心又被提了起来。


    “我倒是有些好奇,韫珠是如何懂得这些的?”


    “自然是书中读来的。”钟鹤浅笑,极其谦逊地说道,“妾身祖父书库之中藏书浩如烟海,其中不乏一些像《天工开物》《武经总要》之类的杂书,妾身未出嫁时,在常常翻着玩,便学了这些奇技淫巧。殿下莫要觉得妾身不务正业便好。”


    萧宁蓁笑弯了眉,眼中只有欣赏,“怎么会呢?韫珠,我是真觉得你越来越有意思了!”


    *


    “你把我从思园里赶出来,就是为了给那酸腐书生挪地?”


    云无砚的埋怨声传来,沈闻野握杯的手一顿,语气却是一贯的波澜不惊,


    “定远侯府,不比思园要舒服?难不成还委屈了你?”


    “定远侯府可是陛下特旨修葺过的,连那朱墙的砖瓦都是御窑烧制,我怎敢提委屈?”


    听他这阴阳怪气的语调,沈闻野自知他心中不满,又道:“你若真住不惯,便滚回去。”


    “那还是算了!天不亮便在那读书,简直搅人清梦,和这种人住不到一块去!”


    沈闻野啐了口,“矫情。”


    “是你太糙!”


    云无砚说罢又坐去他跟前,好奇问道:“所以他到底是哪家的公子?”


    “与你无关。”


    “咋这没趣?”云无砚俯下身,微勾了勾唇,“让我来猜猜……”


    “他衣着扮相,还有口音,都不像是什么京都人士,春月来京的书生,不会是要赴殿试的贡士吧?”


    云无砚“啧”了一声,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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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听说东宫那位崔良娣,有位与她才名并齐的弟弟,恰巧便在乙榜之上呢?”


    久未发言的沈闻野总算舍得张了口,他语气生硬,说道:“有这功夫在这研究我,不如好好去查我交给你办的事。”


    “差事是要办的,八卦自然是也要听的。”见他被自己戳中,云无砚一时笑意涌上,“我这倒是有个你定会感兴趣的八卦,听否?”


    “说。”


    “就这态度?”


    沈闻野抬眸,颇有些不耐烦,


    “你到底说不说?”


    云无砚这才轻咳两声,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位崔娘娘,要有麻烦了。”


    原本还握着的茶杯,落在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说下去。”


    云无砚暗暗笑他,接着道:“前几日灵枢堂的辛娘子被叫去东宫问话,说是为那位崔娘娘作证。”


    “作证?”


    云无砚颔首,为他详细解释道:“据说是太子妃殿下的表亲,京都县尉马狄敖说,她害得自己的马跛了脚,但那会崔娘娘人在灵枢堂,明摆着是诬陷,所以请辛娘子去作了证。”


    究竟是不是诬陷,身处局中的沈闻野最是清楚,只是令他震惊的是,


    灵枢堂的辛娘子,竟愿意为她作伪证?


    “她与辛素问,是什么关系?”


    云无砚愕然,“我如何省得?!”


    “你不有个相好的在灵枢堂吗?”


    云无砚闻言立马摆摆手,“哪相好了,早吹了,八百年前的事情还翻出来说……”


    说着说着云无砚察觉到了不对劲。


    “什么意思?”云无砚骇然失色,“不是诬陷?”


    沈闻野没有反驳,云无砚便当他认了。


    陡然想起那是在公主府上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态度,云无砚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更是不明白沈闻野用意为何。


    沈闻野自也不愿在此事上与他多纠缠,只问道:“所以,麻烦是什么?”


    “那必然是那位太子妃殿下了。”云无砚指尖敲了敲桌案,“你是不知道这位魏氏的大小姐,可是出了名的善妒跋扈,当日崔家女尚未出阁时,陛下亲降敕旨赐其入宫,她便把东宫搅了个天翻地覆,当时京中还传,这崔家女入东宫后只怕活不过第二年,如今在崔娘娘栽了这么大个跟头,你说她这口气,她难道不会在别的什么地方讨过来?”


    不知为何,沈闻野忽然忆起钟鹤在自己面前偶然露出的谨小慎微,与记忆里那人大相径庭。


    手中茶已微凉,一口未动,


    沈闻野却觉喉间泛起阵阵涩意。


    “与我无关。”


    沈闻野极其淡漠的四个字,却换来了云无砚的一声冷哼,


    “若真是与你无关便好了,我只怕……”


    “只怕什么?”


    云无砚意有所指,“只怕某人春心萌动,惦记上不该惦记的人。”


    握着茶的手悄然收紧,沈闻野皱眉,斥道:


    “你在胡说什么?”


    “我难道没说错?”


    云无砚凑近,勾了抹坏笑,“不过你向来是个木头……呆得很。”


    沈闻野没说话。


    云无砚煞有介事地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丢到沈闻野的面前。


    “本公子今天就行个善,教你怎么认清。”


    沈闻野心里费解,随意翻看了几页,瞳孔骤然紧缩。


    这册子不是别的,竟是一本春画集!


    “你干嘛?!”


    “我此番途径贝州,偶然得到这本宝贝,你可当心些,我还要看的。”


    “云无砚,你有毛病吧?”


    沈闻野骂完,云无砚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要继续发难,云无砚却已然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大笑道:


    “不客气!”


    说罢,挥一挥衣袖,不留下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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