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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第二十三章

作者:木与青鱼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墨羽的衣角消失在门口。


    “公子,燕姑娘竟然没拿到账本。”淮驹讶异,“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淮驹哑声。


    青铜铃铛还奏出风的节奏,陈皮香飘在屋内,均匀了些许燥热。谢游从窗台挪步回到屋正中。他轻压眉头,沉声说了四个字:


    “范氏要逃。”


    淮驹大惊失色,咽了咽口水,“范氏不信任长公主了?”


    谢游抿唇,默不作声,那双阴翳无波的眸子却肉眼可见翻起波澜。他耐人寻味地目视前方,陡然命道:


    “既然我手里这本是假的,那真正的账册定然还在被他们转移,去查。”


    “照墨羽前些日子所传信来看,范氏心里有鬼,这次就算倚靠长公主也已是杯水车薪。怪不得那日府中上下皆分身乏术,原是已在暗度陈仓。”


    淮驹听得点头,“现在看来,燕姑娘也没拿到账本,那必然如此了。我这就派人去查。”


    ·


    茶楼里蒸腾着白雾,跑堂托着描金漆盘在人堆里穿梭。面汤散发出香气,招牌板面尤其抢手。


    燕览饿着肚子进来,于是先在柜台叫上了一碗。


    点完,她对着小厮道:“烦请引路,我找一公子,姓谢。”


    小厮立马上道,引着燕览去了包厢。


    这座茶馆没有醉春楼那般大,包厢也小家碧玉,却装潢精致优雅。面向走廊的漏窗被雕花成鱼鳞样式,透过形状规则的窗棂隐约看见包厢内坐着的清瘦人影。


    男人一身湛蓝描金织锦袍,正侧对窗棂。他垂眸低望,剑眉松和,长睫轻轻搭在眸子上,鼻梁高挺如琢玉,唇线抿成温润的弧线,下颌凌厉,浑身洋溢着矜贵气息。


    一副清冷高洁模样,燕览却无端联想到雪地里噼里啪啦烧着的柴火。


    要不是她看过他真正发怒发狂的时候,她也会被这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给唬住了。可那晚他可不如现在这般,冷静自持。


    现在与他对峙的身份并非那个浔阳燕氏的燕览,而是长公主府名叫懒锦的燕览,所以,她无需紧张。


    她清了清嗓子,推门而入。


    注意到来者,男人微微抬眸,朝这边望过来。燕览掩饰着些微的忐忑,揶揄道,“公子好雅兴。”


    她落座到宴桌的另一侧,谢游顺着视线,默默凝望着她。他眼中含笑,却让燕览浑身炸毛一样不自在。


    她想和他拉开距离,“公子来邶江办公事,兴致可不小,还有空来茶馆听曲饮酒。”


    燕览提起茶壶,往自己杯盏中倒满,“这厢不胜酒力,我就不作陪了,以茶代酒。”她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燕览这般客气,谢游失笑,却忽然沉声,视线落在她的脖颈,上面有不易见的一点红印。


    “还疼么?”他挑眉示意,“看起来已经消肿了。”


    燕览放在杯盏上的手指募地一僵。


    她想和他当成无事发生,他却偏要撕开这块遮羞布,不让她如意。


    今日她正好身着一件水绿色纱衣,领口并不高,白皙纤长的脖颈处有一点微红的粉点,已经消了肿,看起来像被蚊虫叮咬似的。出门前燕览并不觉得岔眼,便没有欲盖弥彰。


    可他偏偏注意了过来。这压根不是蚊子包,而是那夜亲近后留下的吻痕,只有他们知道。


    被这样一提起,仿若男人的温热舌尖舔舐的感觉再度重现在自己身上。


    燕览内心泛起酥痒的波澜,咬牙还想强装镇定,“忘了是蚊子咬的,还是狗咬的,无碍。”


    被这么一骂,谢游不怒反微微一笑,“不疼就好。”


    不疼的话,下次便还能继续这个力度。


    谢游凝眸看着她,察觉她略微不自在,心下却暗喜。他可不是关心,而是意欲对她在那方面的感觉摸得更透彻。


    半晌,他抚上自己的左肩,嘶哑叹道,“可我就没那么幸运了。”


    左肩微微发疼,谢游佯装懊恼:


    “豢养的猫不听话,你说该怎么办?”


    他灼灼盯着她,明明是问建议一样的话,却是要把对面的人吃掉一样的语气。


    他分明是知道,昨日在范府门前,她听到了他说的话,而他也正正是说给她听的。


    燕览心里已经想把茶盏捏碎了。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只多露出几分愠色,装听不懂,咬牙切齿地挤出礼貌微笑。


    “那就换一只。”


    “可我就喜欢这只。”


    “强扭的瓜不甜。”燕览强行回道。


    谢游假意思考后却道,“可我看,怎么甜的很?”


    燕览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心里团团怒火中烧,恨不得马上把这层体面撕破。末了却仍旧保持平静,她想起惰珠的建议,是毒药就毁灭便好。


    面对将死之人,她应当平静些。


    “那公子问我,我可就不知道了。”她捏起筷子,夹了一点菜,“养猫的事,我没什么经验。曾经路遇过一只野猫,还没找着机会喂它,它便不见了。”


    燕览不看他,兀自说着自己的事。这厢她真不接谢游的茬了,他碰了一鼻子灰,却不恼地作罢,也夹着筷子吃起来。


    不时,小厮便把羊肉板面端了进来。


    屋内顿时飘香四溢,燕览就着板面大快朵颐,也丝毫不顾礼节。她料想今日是场恶战,总得先吃饱。


    明明谢游没有做什么,可是和他在一起时,二人却总在沉默中剑拔弩张,硝烟四起。


    燕览放下筷子,“这里只有公子你我二人,不如开门见山。”


    如此客套,谢游以牙还牙,“这里只有你我二人,阿览,你何不放下点体面。”


    “我知道,你已经很想对我动手了。”


    “还在忍什么?”他忽然展开臂弯,挑眉道,“我什么,都承得住。”


    他的眼神万分勾人,又充满挑衅,如同在引她出击。


    燕览额上青筋直跳,却仍然保持微笑的弧度,半晌举起手边的茶盏,不予以正面回答,“这样,我以茶代酒,敬公子三杯,我们再来谈交易。”


    燕览豪迈饮下三杯浓茶,诚意满满。


    谢游坐在桌的另一侧,放下臂膀,手指轻扣在桌布上,缓缓敲着,沉闷的声响随着骨节传出。他低头失笑,末了饶有兴致地看她的表演,更想看看,他若不配合她,她又能演多久。


    燕览将茶盏砸向桌面,“公子,可否满意?”


    “若不满意,我还可再饮三杯。”


    谢游顺水推舟,“换成酒。”


    他递去一壶通体银白的瓷酒壶。


    “好,”燕览咬牙应下,“三杯。”


    “全部。”


    燕览抬眸望向他。那话语里充斥着柔情蜜意的威迫。


    她眼里刀光不藏,怒形于色。而谢游,分明看到了浓浓的不快,却依旧好整以暇。


    燕览对着瓶口豪饮起来。


    银白的酒壶被狠狠砸下,在桌布上发出闷响,里头已经唯有“咣当”的器具声。黄酒有些药香,燕览少有饮这种酒,不知酒劲如何,却还是悍然应下。


    她张了张嘴,脸颊已有微红,“现在可以了吧?”


    谢游起身走过去,扶住摇摇欲坠的酒壶,将它拿了远些。他倚靠在桌边,从衣襟里掏出一份玉色的账簿。账簿上一行字里正写着“范氏”两字。


    他攥着账本,垂眸看着餐桌上耷拉着头的少女,借酒劲摇头晃脑,有些不太清醒。


    “此物你应当很想要。”他沉声。


    酒劲缓缓冲上大脑,燕览视线有些模糊,瞧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的账簿,沉声:


    “是。”


    “公子有什么条件?”


    谢游不疾不徐,将账本扔在另一侧的窗台前,兀自俯身凑近燕览,看着她面色红润,眼波像要掐出水来惹人怜爱。


    他心下一软,嘴里却逗说:


    “我的条件,你不一定给得起。”


    燕览轻笑,“但说无妨。”


    她看到谢游用一副十分具有侵略性的眼神看向自己。即使她已经有些微醺,却也还是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夜荒唐前,他也是同样的眼神,意欲打下属于他的城池。


    她听到他说:


    “你亲我一口。”


    如此明目张胆,燕览即使微醺却还是一惊,拧眉看向他,他却正恬不知耻地笑着。


    他铁了心要挑逗她。借着越发浓郁的酒劲,燕览终于掀开了最后一层伪装,她压着眉头嗔怒:


    “厚颜无耻。”


    见燕览这副模样,谢游只是用指节敲了敲脸颊,向她凑近示意。


    她不。


    她用牙齿摇着下唇,就这么凝固在了原地。


    谢游扭过头,“怎么,这么简单的条件,还不满意?”他凑到她耳边,“还是说,你更喜欢我来的感觉。”


    遮羞布被彻底撕碎,燕览抓住他的衣领,急了的狗一般往那肩膀处就是一咬。


    这副反应倒是出乎谢游的意料,想必是借酒有些发疯便更肆意妄为了。


    他捂着肩膀牙印处,牙印连着伤口,串在一起疼。


    他轻浮地开着玩笑,“你就这么喜欢我这块地方,不是刺就是咬。可我身上还有更好的地方,要不要试试?”


    燕览怒起,将他推开,紧紧攥着拳头却没有做出下一步行动。


    “是你要拿我的东西,”谢游捂着肩膀戏谑,“现如今却蛮不讲理,没有丝毫求人的态度,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样?”她不耐道。


    他仍旧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那张脸白皙俊俏,皮紧紧贴着优越的头骨,面部紧致而散发出奇异的忧郁森冷气质。那双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是寒冷刺骨的,看死物的时候却又平静无波,好似知书达理的翩翩公子。


    可唯独看着燕览的时候,寒冷刺骨中却隐藏着不易见的一□□惑。


    燕览紧闭上眼,决定赴死。


    没人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在出刀还是走人之间,她竟然只能选择动嘴——


    这一切,也算得上是某种程度的作茧自缚。


    ·


    范府里,燕览接过那本玉色账簿,便欲离开。


    “等等,懒锦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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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之远陡然将她叫住。


    燕览回过头,只见范之远哆哆嗦嗦,诚惶诚恐,搓着手,欲言又止。


    她见状并不意外,反而开阔道,“承务郎大人有什么想说的,无妨。”


    话及于此,燕览余光扫了一圈周围。婢子和下人们纷纷行色匆匆,忙里忙外,做着清扫工作,虚声清点,架势像是要把府里的东西不动声色搬出去。


    她挪回目光。


    范之远这边终于理好了情绪,和盘托出,“既然如此,有一事的确需要长公主殿下的人知晓,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大人请讲。”


    他凑到燕览身边,“那便是这账本之事。”


    兜兜转转讲了一遭,燕览捋清楚了话中要义:


    首辅派人来拿的账本是假的,燕览手里的才是真的。


    范府知道皇上任命首辅负责督查此事,担心成为众矢之的,变成首辅趁机击杀长公主的活靶子,只能虚以为蛇,顶风作假。


    “故这番,望姑娘传话,让长公主殿下看在范氏尽心尽力鞠躬尽瘁的份上,一定要保我们。”范之远这时倒是实诚,剥落了圆滑的外壳。


    “这么说,军饷亏空一事,难道真与......”燕览暗示道。


    “不!不不,”范之远摇头,“长公主殿下没有授意的事,我们哪敢去做,更何况是军饷——”


    话虽如此,燕览仍半信半疑。


    范之远兀自叹了口气,“这些年气候水文变化大,粮食产量质量都不如往年,粮行经营也逐渐式微,生意的确不好做了。所以这,这账簿上是有些手段,可绝不至于到军粮头上。”


    燕览心中不置可否,点头,“明白了。大人的话,我会带到。”


    对范之远透露的消息,燕览却看起来并不惊讶。


    离开堂屋,庭院中时,一女婢洒扫不慎将水桶倒在了燕览身上。顿时裙摆湿透,一旁的管家注意到连忙过来又是致歉又是呵斥。


    后来才娓娓将燕览带去了偏房擦洗。


    惰珠跟在燕览身边,偏房很静。奉命来送新衣的婢子很快就叩响了门。


    她一身素色,扎有两髻,和外边的婢女一般无二。唯有下巴初有块羽毛似的胎记,青色的,乍一看倒很特别。


    惰珠想起来,刚才在大堂中打扫清点的人中,便有她。


    婢女将新衣放在桌案,反手关上了门,委身道:


    “墨羽参见燕姑娘。”


    “起来吧。”燕览抬手。


    二人四目相对,目光半生不熟。燕览打量她,除了看到她羽毛状的胎记,还注意到的眉眼的确和那人很像。


    “刚才在大堂里的对话,你应该都听见了。”燕览道。


    “是,”墨羽颔首,“燕姑娘要我如何做,我必定全力以赴。”


    “第一次见你,你倒把话说的这么死。”燕览打趣般试探。


    没想到墨羽“扑通”一声跪下。她叩首,砸出声响,义正言辞:


    “姑娘寄来的手信我收到了,里面是哥哥的亲笔家书和扳指为证!若非姑娘对哥哥出手相救,解了他的冤屈,他早已死在诏狱,沦为阶下亡魂!”


    她再次叩首,“如此大恩,此生难报,秦墨羽愿意替哥哥还一份恩——”


    “行了,先起来。”


    墨羽抬起头,燕览看着她的眸子,圆润比秦杨多两分柔,眉头弧度也比秦杨少两分算计。


    从京中离开时,燕览就摸清了他们二人的关系,去找秦杨,留了手准备。


    “可你之前是谢公子的人......”燕览直言,“我如何信你?”


    墨羽义愤填膺道,“有哥哥一句话,我这个人便是姑娘、是长公主殿下的人了。”


    说罢,她从身上掏出那块丁香色底百合纹样点缀的绢布,里头包着的东西已被替换。她递给燕览。


    “这册子里记载了我与哥哥幼年南下奔波流浪的经历,包括家住何方,有何变故,以及我在谢公子身边做线人的记录。现在都交给姑娘。”


    燕览接过这块绢布,里面是个不厚不薄的册子。她打开简单扫了一眼,便关上放在一旁。


    “好,我信你。”


    “但我可要告诉你,背叛谢游,我不保证会是什么下场。你想好了么?”


    此言让墨羽不免有些忐忑,但她仍犹豫半晌“嗯”了一声。


    “谢公子虽算无遗策,看似城府颇深,但实则是个体恤旁人之人,非那等暴戾之徒。我想,只要我能避着他的锋芒,不让他发现便可。”


    听罢燕览忽得一笑。


    非那等暴戾之徒?


    她不去理会,转言道:“好,既然你想好了,那便替我传话。”


    “姑娘要墨羽做什么?”


    “你是谢游的线人,你告诉他,‘那姓燕的姑娘并没有拿到账本’。”随后,燕览教了她一些话术。


    “墨羽明白。”


    燕览看着墨羽,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就许他放了她的线人,不许她策反他的细作?冤冤相报何时了,但对他,她是此‘恨’绵绵无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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