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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新生

作者:土豆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康复出院后的第三个月,傅氏集团召开了一场面向全球直播的战略发布会。


    地点在城中最高的地标建筑顶层,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而璀璨的光。傅薄嗔站在演讲台后,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他瘦了一些,但那种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重。


    叶弈墨坐在台下不起眼的位置,身边是苏晴。她没有收到私人邀请,门票是苏晴通过媒体关系搞到的。


    “他这是要做什么?”苏晴压低声音问,“我查了,傅氏最近的股价很稳,根本不需要这种发布会来提振信心。”


    叶弈墨没有回答。她正经历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心悸。那感觉不属于她,它带着一种公开处刑前的亢奋与决绝。是他的。


    台上,傅薄嗔开了口,没有半句废话。


    “从今日起,傅氏集团将永久剥离旗下十六家子公司。”


    屏幕上,名单滚动。每一个名字都曾是商业版图上赫赫有名的巨兽。台下一片哗然。


    “其中包括,傅氏地产、傅氏物流、以及所有矿产与重工业务。”


    苏晴的手攥紧了叶弈墨的胳膊。“疯了!傅氏物流是‘华裳’重启唯一的物流合作方,我们所有的面料和成品运输都签在他们名下!”


    叶弈墨的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那阵心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抽干的空虚。她能感觉到,台上那个男人,在做出这个决定时,也同样把自己的一部分挖空了。


    “他不是疯了。”叶弈墨说,“他是在刮骨疗毒。”


    “刮自己的骨,流我们的血?”苏晴的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他没跟你提过一个字?”


    “我们不聊天。”叶弈墨陈述着一个事实。


    他们之间没有交流,只有感应。他胃痛时,她会恶心。她通宵画稿导致偏头痛,他会在重要的谈判桌上眼前发黑。他们是彼此最忠实的狱卒,也是最无可奈何的囚犯。


    发布会结束,人群涌向傅薄嗔,但他谁也没理,径直穿过骚动的人群,走向后台。


    “我去问问他。”苏晴站起来。


    “不用。”叶弈墨拉住她,“我去。”


    后台的贵宾休息室里,傅薄嗔正在解开领带。门被推开,他看见叶弈墨,动作没有停顿。


    “恭喜。”叶弈墨先开口,“一场漂亮的自杀式袭击。”


    “是新生。”他把领带扔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冰水。


    “砍掉傅氏物流,也是为了新生?”叶弈墨走到他对面,“你知不知道,程锦和‘华裳’的重启计划,全都建立在与他们的合作上。”


    “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同意吗?”傅薄嗔反问,“还是说,你要我为了你的生意,保留一个内部已经烂透了的部门?”


    “这不是我的生意,是我们的。”叶弈墨纠正他,“你忘了老夫人的话了?一个活,另一个才能活。你把船凿沉,是想看看我会不会游泳?”


    “我是在清理甲板上的垃圾,免得它们把整艘船都拖垮。”傅薄嗔喝了口水,冰冷的液体让他胃里一阵紧缩。


    几乎是同时,叶弈墨的腹部也传来一阵痉挛。她不动声色地用手按住。


    “垃圾?”她问,“傅薄嗔,你用两个字,就定义了上万人的生计和我的全部心血?”


    “那些不是我的责任。”


    “那什么是你的责任?我吗?”叶弈墨往前一步,“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傅氏变成一个干干净净的玻璃房子,我们就能安全了?我们就能摆脱这个诅咒了?”


    “这不是诅咒,是现实。”傅薄嗔终于正视她,“叶弈墨,你还没懂吗?在废墟下的那一刻,我们过去的生活就已经死了。我现在做的,只是在为我们的‘以后’铺路。”


    “你的路,凭什么要我来买单?”


    “因为你的命是我换来的!”


    这句话脱口而出,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傅薄嗔自己也愣住了。他从未想过会说出这样的话。那是一种深埋在潜意识里的、被痛苦和不甘浸泡许久后的怨愤。


    叶弈墨退后一步,像是被无形的巴掌打在脸上。那片空洞的感觉再次席卷了她,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凶猛。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她的声音很轻,“你觉得你献祭了自己,所以现在我有义务陪你玩这个国王的游戏?”


    “我不是这个意思。”傅薄嗔试图解释,但语言在此刻显得无比苍白。


    “你就是。”叶弈墨打断他,“你高高在上地做了决定,然后通知我。你剥离你的产业,就像在切除一个肿瘤,却不管那把手术刀会不会也割到我。傅薄嗔,你不是在铺路,你是在筑墙。你想把自己关起来,也想把我关起来。”


    “我没有别的选择。”


    “你有。”叶弈墨说,“你可以跟我商量。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而不是你宏伟蓝图里一个需要被动安排的附件。”


    她的情绪开始失控,胸口那阵刺痛感卷土重来。傅薄嗔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他扶住了桌子边缘。他们的痛苦,在此刻同频共振。


    “商量?”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怎么商量?告诉你我要砍掉你的命脉,然后看你崩溃,再通过这个鬼东西感受你的崩溃,最后拖垮我自己?”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


    “我承受不起,叶弈墨。我只能选择最快、最有效的方式。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你就选择让我痛?”


    “我们是一体的。你痛,我也在痛。”


    “那不一样!”叶弈墨低吼道,“身体的痛可以忍,但这种被当成附属品、被随意摆布的感觉,我不能!”


    她转身就走。


    “你去哪?”傅薄嗔问。


    “去找一条不需要依靠你的路。”


    门在身后关上。傅薄嗔拿起那杯冰水,将剩下的一饮而尽。胃部的绞痛让他弯下腰。他活下来了,却好像比死在废墟里更痛苦。


    叶弈墨冲出大楼,苏晴在车里等她。


    “怎么样?”


    “他是个混蛋。”叶弈墨坐进车里,言简意赅。


    “我猜到了。”苏晴递给她一瓶水,“那我们怎么办?‘华裳’的面料还在傅氏物流的仓库里,合同解约,他们有权扣押。而且,我们短时间内去哪里找这么大规模的合作方?”


    叶弈墨拧开瓶盖,没有喝。


    “程锦的CEO,我来做。”她说。


    苏晴愣住了。“你不是只想做设计吗?”


    “以前是。”叶弈墨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现在,我不想再把自己的命脉交到任何人手上。尤其是他。”


    “你想清楚了?这条路不好走。”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叶弈墨说,“他能刮骨疗毒,我也能断臂求生。”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是我,叶弈墨。关于‘华裳’和程锦科技的合作,我有一个新想法。我们不用传统面料,我们自己研发。用科技,造出一种全新的、任何人都无法垄断的艺术。”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她话里的信息。


    “这个想法很大胆,成本……会是天价。”


    “钱不是问题。”叶弈墨说,“傅薄嗔能做的,我也能。他专注于科技与可持续发展,那我就把科技和艺术融合到极致。我要让他看看,我不是他的附属品,更不是他可以随意牺牲的代价。”


    挂了电话,她感到一阵轻松。那股被压抑的、属于傅薄嗔的沉重情绪,似乎被她此刻的斗志冲淡了。


    车开回程锦集团楼下。


    “苏晴。”下车前,叶弈墨叫住她。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一直把我当成叶弈墨,而不是某个人的幸存者。”


    苏晴笑了。“你本来就是。去吧,叶总。你的战场,在楼上。”


    叶弈墨走进大楼。她感到肋骨下的刺痛又开始了,微弱,但持续。她知道,那是傅薄嗔在独自承受着他那个决定带来的反噬。


    她没有停下脚步。


    痛就痛吧。


    从此以后,这也是她力量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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