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样的寂静笼罩着地下室。
空气中弥漫的水泥粉尘,似乎都因为技术员那句话而凝固。
傅氏集团总部。
这个地址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意识地看向傅薄嗔。那里是他的商业帝国的心脏,是他的地盘。
叶弈墨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变得冰冷。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数种猜测和可能性在其中冲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是他吗?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难道就是眼前这个刚刚与她并肩作战的男人?
傅薄嗔没有理会那些投向他的、混杂着惊疑与审视的打量。他甚至没有去看叶弈-墨。
“彻查。”他对着自己的通讯器下令,声音冷得像冰,“调取傅氏总部大楼及周边所有信号塔,过去三年内的全部后台访问记录和异常信号日志。我要看到每一个接入过那座塔的设备ID。三十分钟内,把报告发给我。”
他的反应快得超乎寻常,没有丝毫的迟疑或辩解,只有绝对的命令。这种不容置喙的强势,反而让那份泼向他的脏水显得有些可笑。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技术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僵局。
“傅先生,数据恢复有新的突破!”他紧盯着自己的便携设备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我从主板的缓存芯片里,提取到了几段加密的信息碎片!正在尝试拼接解密……”
进度条在屏幕上缓慢地移动。
在场的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几秒钟后,屏幕上跳出了几个零碎的字符。
“……联系人……代号……‘枭’……”
“……转账……离岸账户……七百万……”
“……时间戳……三年前……六月十二日……”
技术员逐字逐句地念出来。
“六月十二日……”叶弈墨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若不是扶住了身旁的墙壁,她几乎要瘫倒在地。
那是哥哥江安和失踪的第二天。
那个叫“枭”的人,在那一天,收到了一笔七百万的巨款。
一切都对上了。时间,地点,人物,动机……一张用金钱和鲜血编织的巨网,正在缓缓收紧。
傅薄嗔的指令还在继续:“追踪那笔钱的流向。”
“对方是专业的,资金经过了十几次的跳转和拆分,最终流入了一个无法追踪的瑞士银行匿名账户。”技术员回答,“但发起转账的源头账户,我查到了。是一个在开曼群岛注册的投资公司。”
“把公司名字给我。”
叶弈墨没有听他们的对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装着票据残骸的证物袋上。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过去。“把那个给我。”
她戴上另一副手套,将那些被烧得焦黑卷曲的纸片倒在一方干净的平面上,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展开。大部分字迹已经无法辨认,但在一张残存面积最大的票据一角,她发现了一个极其模糊的、被火焰燎过一半的圆形印章。
那是一个由字母“L”和一双翅膀组成的图案。
叶弈墨的动作顿住了。
这个标志,她见过。在她父亲公司的竞争对手名录里,在她曾经调查过的商业版图里。
“恒运物流。”她一字一句地说出这个名字,“黎家的公司。一个专门用来处理灰色业务的空壳公司。”
傅薄嗔走过来,垂眸看着那片小小的印记。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带着浓重讥讽的冷笑。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
与此同时,黎家庄园。
奢华的书房内,紫檀木的桌案上,上好的徽墨正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黎家家主黎振邦,正手持一支狼毫,气定神闲地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静”字。笔锋苍劲有力,最后一捺收得举重若轻。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猛地撞开。
黎素秋冲了进来,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慌。“爸!”
黎振邦的眉头皱起,对女儿的失态很不满。“什么事,如此不成体统?”
“周琛……周琛失联了!”黎素秋的声音发颤,“我们的人刚回报,城东那个仓库,被傅薄嗔的人给端了!连叶弈墨也在!”
“啪”的一声,黎振邦手中的狼毫笔应声而断,一滴浓墨溅在那个“静”字上,迅速晕开,像一团丑陋的污渍。
“你说谁?”
“傅薄嗔!还有叶弈墨!”黎素秋快要哭出来了,“他们怎么会找到那里?周琛那个废物,他是不是把我们都招了?爸,我们该怎么办?他们会查到我们的!”
“闭嘴!”黎振邦厉声喝断了她的话,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压瞬间爆发出来,“天还没塌下来,哭有什么用!”
他丢掉断笔,快步走到墙边,推开一幅价值连城的古画,后面是一个精密的电子密码盘。
指纹和虹膜双重验证后,墙体无声滑开,露出一个内置的、军用级别的通讯室。
他拿起一部黑色的卫星电话,按下一个快捷键。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对面没有任何声音。
“是我。”黎振邦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一股狠戾,“情况有变。启动‘焚风’方案。”
对面依旧沉默。
“我不管你用什么代价。”黎振邦加重了语气,“立刻切断所有和周琛有关的线索,抹掉一切痕迹。我的人,我的公司,不能和他有任何牵连。”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电子合成音:“收到。”
通话结束。
黎振邦走出密室,看着还站在原地、六神无主的女儿,脸上浮现出极度的失望。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冷冷地评价。
黎素秋被他看得浑身一抖。“爸……”
“现在,立刻去办一件事。”黎振邦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把你名下所有流动资产,不动产,还有那些见不得光的投资,全部转入‘冬眠’计划的备用账户。一个小时内,我要看到结果。”
“‘冬眠’计划?爸,事情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黎素秋的脸色彻底白了。那是黎家最后的退路,是为整个家族准备的资产保全和转移方案。一旦启动,就意味着他们准备放弃国内的一切。
“傅薄嗔不是周琛那种蠢货。”黎振邦走到窗边,看着庄园里修剪整齐的花木,“他既然动手了,就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和他之间的游戏,提前开始了。”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划过。
“通知‘枭’,让他准备好。我要叶弈墨手里的那个U盘,还有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