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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冬眠

作者:土豆君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私立医院的宁静。


    傅薄嗔被紧急推下车,他额头滚烫,作战服的伤口处,已经有血色混着脓液渗出,染黑了一大片布料。叶弈墨紧跟在移动病床旁,脸上血色尽褪。


    “枪伤二次撕裂,伤口感染,高热39度8,有败血症风险!”急诊医生快速检查,口中吐出一连串冰冷的医学术语,“立刻清创,上广谱抗生素,准备手术室!”


    VIP病房的门被关上,将外面的一切喧嚣隔绝。


    傅薄嗔躺在床上,刚打上点滴,麻醉的效力还未完全散去,但他已经睁开了眼。那双本该因高热而迷离的黑眸,此刻却清明得吓人。


    “陈助。”他开口,嗓子因为缺水而沙哑得厉害。


    守在门口的陈助立刻上前一步:“傅总,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傅薄-嗔扯动了一下毫无血色的嘴唇,“黎家有动静了?”


    “您怎么……”陈助的话顿住了。傅总从仓库出来到医院,全程昏迷,怎么会料到黎家的反应。


    “黎振邦不是蠢货,周琛被抓,他第一时间就会切断所有联系。”傅薄嗔的呼吸有些急促,但他毫不在意,“这种切割,需要一个绝对干净、绝对可靠的执行人。黎家内部,有这样一个角色。”


    叶弈墨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用棉签沾湿,轻轻润湿他干裂的嘴唇。“医生让你休息。”


    傅薄嗔没有理会她,径直对陈助下令:“黎振邦有个代号‘枭’的下属,我查了很久,只知道是个影子,负责处理所有见不得光的事。这次启动的,应该就是他。”


    陈助的表情严肃起来:“您的意思是,‘枭’已经开始抹除周琛的痕迹了?”


    “抹除?”傅薄嗔低低地笑了一声,牵动了腹部的伤口,让他闷哼出声,“黎振邦的计划,只会比这更狠。他会启动一个备用方案,我猜,代号可能叫‘焚风’或者别的什么,寓意烧掉一切。他要把周琛这个人,从所有人的记忆里蒸发掉。”


    叶弈墨拿着棉签的手停在半空。傅薄嗔的分析,和黎振邦在书房里下达的命令,几乎一字不差。这个男人,即使躺在病床上,也像一个掌控全局的幽灵。


    “那我们怎么办?”陈助问,“线索一断,再想通过周琛咬住黎家,就难了。”


    “常规线索,他能断。但钱的流向,他断不了。”傅薄嗔的呼吸又重了几分,汗水从他额角滑落,“黎家这种规模的资产转移,不可能通过境内银行。必定是海外的秘密账户,通过复杂的金融衍生品和离岸公司进行洗白。这是‘枭’的专业领域,也是他唯一的破绽。”


    他换了一口气,命令清晰无比:“动用傅氏在瑞士和开曼群岛的所有资源,给我盯住黎家已知的几个海外基金。尤其是那个以黎素秋母亲名字命名的‘冬眠信托’。我不信黎振邦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出事,他一定会想办法保全资产,为她留后路。”


    “‘冬眠’?”陈助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是,我马上去办!”


    “等等。”傅薄嗔叫住他,“这件事,绕开董事会,用我的最高权限。所有数据,直接汇报给我。不要让任何人经手。”


    “是。”陈助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输液泵规律的滴答声。


    叶弈墨放下水杯,重新坐回床边的椅子上。“你早就怀疑黎素-秋了?”


    “一个被宠坏的千金,却能精准地找到周琛这种亡命徒合作,背后没人牵线,你信吗?”傅薄嗔闭上眼,似乎想积攒些力气,“黎素秋只是个幌子,真正下棋的人,是黎振邦。”


    “所以,你故意在仓库里放走她?”


    “一个惊慌失措的棋子,跑回主人身边,才会让主人也跟着慌乱。人一乱,就容易出错。”


    叶弈墨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从头到尾,所有人的反应都在他的算计之内。她,周琛,黎素-秋,甚至黎振邦。他们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傅薄嗔。”她站起身,“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不是当一个运筹帷幄的战略家。你的伤口在发炎,再烧下去,你会死的。”


    “那又如何?”傅薄嗔猛地睁开眼,眸子里是慑人的偏执,“在你拿到U盘之前,我不能倒下。黎家已经出招了,叶弈墨,我们没有时间了。”


    “是你没有时间,还是我没有时间?”叶弈墨的火气也上来了,“为了一个所谓的计划,你连命都不要了?你强行行动,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又能比躺在床上休息快多少?”


    “快一天,就能少一个像你父亲那样枉死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插进叶弈墨的心脏。


    她浑身僵住。


    “你没有见过真正的黑暗,所以你不懂。在黎振邦那种人眼里,人命只是数字。”傅薄嗔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我躺在这里,‘枭’就在外面活动。他每多一分钟,我们找到证据的可能就少一分。你以为这是游戏吗?”


    “我没有!”叶弈墨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比任何人都想为我爸报仇!但不是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你看看你现在!你和周琛那群疯子有什么区别!”


    “区别?”傅薄嗔似乎被她的话刺痛了,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伤口处传来的剧痛钉在原地。他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区别就是,他输了,而我,必须赢。”


    “疯子!”叶弈墨丢下这两个字,转身想走出病房。她需要冷静,再待下去,她怕自己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然后是重物倒回床上的闷响。


    叶弈墨的脚步顿住,她猛地回头。


    傅薄嗔已经昏了过去,因为刚才的激动,输液针头回了血,一抹刺目的红色顺着透明的软管向上蔓延。他的脸烧得通红,嘴里无意识地溢出破碎的呓语。


    “水……陈助……”


    该死的混蛋。


    叶弈墨在心里骂了一句,却还是快步走了回去。她先是按下了紧急呼叫铃,然后俯身,想去调整他的姿势,让他躺得舒服些。


    就在她的手触碰到他肩膀的瞬间,傅薄嗔的手毫无预兆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只手滚烫,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力道,紧得让她无法挣脱。


    他依旧闭着眼,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某种梦魇。但那只手,却死死地攥着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叶弈-墨僵住了。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体温。不是在剑拔弩张的对峙中,不是在冰冷的算计里。而是在他最虚弱、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这只手,刚刚还在指点江山,算计人心。现在,却像个迷路的孩子,固执地寻求着一丝依靠。


    护士和医生很快冲了进来,为傅薄嗔换了药,重新处理了针头。整个过程,他都没有松开手。


    叶弈墨就那么站着,任由他抓着,看着医生护士忙碌。


    直到病房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微弱声响。


    她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他的手掌宽大,因为高热而干燥滚烫,掌心布满了薄茧。她的手,在他的掌握中,显得格外纤细。


    这一刻,所有的算计、仇恨、对峙,似乎都随着那灼人的温度,暂时消散了。


    她看到的,不是那个无所不能、冷酷无情的傅氏总裁,只是一个会受伤、会发烧、会脆弱的普通人。


    一个……需要她的病人。


    叶弈墨没有再尝试抽回手,而是缓缓地,用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了他紧抓着自己的手背上。


    她坐回床边的椅子,静静地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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