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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70

作者:四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金叶忍不住掀开一点帘子朝外看。


    有什么好看的?


    谢玉书压根不在意,谢嘉宁和宋玠在说什么,无非是原剧中那些唤醒过去种种点滴回忆的话。


    其实,谢嘉宁在原剧中根本不是什么善良小白花的人设,她可是一回来就打脸女配,收复失地的爽剧女主,她的人设是当下最流行的睚眦必报、配得感极高的女主性格。


    所以谢玉书很了解,谢嘉宁宁愿毁掉宋玠,也不愿意他爱上别人。


    她不想搅和进这种打脸戏码里,只想宋玠快点处理完他的这一点事,为她办正经事。


    “盘盘,坐下。”她捏了一块牛肉,逗盘盘玩。


    金叶见她真的不在意宋相国,也就放下帘子过来替她梳好头发。


    头发才刚梳好,就听见闷咳声在门外越来越近。


    宋玠是被苍术扶进来的,脸色很差,浑身又要冻僵似的,他望见谢玉书梳好了头发,慌忙便问:“你要走吗?生气了?”


    他上前来要和谢玉书解释什么,却只说了半句:再也不会让谢嘉宁出现在他的府邸。


    就被谢玉书不耐烦的打断了:“我对这些不关心。”


    他僵站在她面前,许多的话被堵回去,低低说了声:“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


    谢玉书很想讥讽他两句,目光落在他光着的脚上,脚已经冻得青紫了。


    活该。


    可她到底没说出更过分的话来,只是说:“你若是恢复了,就按照计划进宫面圣吧,今晚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宋玠许多要解释,要报备的话,便都重新咽了回去。


    他原想将谢嘉宁提出的要求,原原本本向她报备,可如今看来没有必要,她不想听,也不在意。


    她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在意他与谢嘉宁说了什么呢?


    “好。”宋玠在她身边坐下,也只是说:“我们一起用完午饭,我再进宫好吗?”


    “用完午饭天都黑了。”谢玉书又显露出不耐烦了,再看向他,又给了他一点甜头:“等你办完这件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吃饭。”


    说完没有多留,带着金叶离开。


    宋玠想起身送她,双腿却冷的没有知觉,站不起来,只好吩咐苍术去送。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盘盘,他伸手摸了摸盘盘的头,自嘲的说:“是我活该。”


    盘盘呜呜哼哼起来,像是也舍不得她离开。


    宋玠又服下一粒丹药,缓了一会儿,便更衣入宫去见皇帝。


    圣上萧煦才刚刚见完裴衡与众将士,听说他有急事,便直接宣他进勤政殿。


    殿门打开,裴衡带着他的将士们退出,与跨步而入的宋玠擦肩而过。


    他闻到宋玠身上一股很淡的香,那香很奇特,混着一点清苦药味的花果香,他很清楚的记得,他在谢玉书身上闻到过,如今他又在宋玠身上闻到了。


    是他闻错了吗?


    裴衡不确定,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宋玠,他消瘦的像一把骨头披着厚重的官服,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每一次他见宋玠,都会心惊,一个人病成这样,怎么还能弄权作乱?


    #


    殿门关上。


    勤政殿内只剩下圣上与宋玠。


    “臣见过圣上。”宋玠撑着身体要行礼。


    他那副苍白的样子实在令人心惊,萧煦便免了他的礼,让他坐下说话,正要问他身体如何。


    宋玠却没有坐,直接开口道:“圣上臣有办法让宋王招供。”


    “什么办法?”萧煦问他。


    宋玠上前两步,几乎站到萧煦面前,抬眼与他对视低声说:“放了宋王。”


    萧煦眉头轻蹙起来:“放了他?”


    “是。”宋玠说:“今夜臣会派人假冒孤掌楼的刺客救走宋王,您命四皇子去阻拦捉拿,臣的人会假意对四皇子动手,若四皇子并非您的血脉而是宋王的棋子,他势必会救四皇子。”


    萧煦渐渐明白宋玠的意思,他想用萧祯来试验。


    “圣上放心,臣的人必定不会伤害四皇子。”宋玠保证一样说:“臣只是要把宋王和四皇子困在险境中,将死之际,就不信宋王不吐露真相。”


    萧煦看着宋玠,若是走了这一步棋,他与萧祯就彻底离心了。


    殿门外隐隐有闷雷。


    萧煦没有说话,他其实可以不认回小刀这个儿子,他那样多的儿子,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可他要知道,萧祯是不是先帝的儿子,他绝不能留下先帝的血脉在这世上。


    庆功宴开始前,炼丹房撤走了一半的禁军,萧祯被叫进了勤政殿。


    阴云密布汴京的夜空。


    “像是又要下雨了。”贞娘取了厚一些的披风为孟敏披上,宫中夜宴设在玄武湖旁边的花园里,夜里风凉她担心孟敏着凉。


    孟敏的气色看着好一些,她吩咐贞娘把她最喜欢那套红珊瑚首饰取出来,笑盈盈替谢嘉宁带上:“嘉宁肤色白,红色很衬你。”


    谢嘉宁有些惊讶:“这套首饰不是祖母留给娘的吗?你自己都舍不得,如今要给我吗?”


    孟敏笑笑说:“原本就打算在你十八岁生辰那一日给你的,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好东西自然都是你的。”


    “那谢玉书呢?”谢嘉宁玩笑似的问。


    孟敏的笑容却僵了僵,望着女儿柔声说:“嘉宁,娘说过只有你一个女儿,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玉书既不会分走你的宠爱,更不会抢走你身为永安侯小姐的一切,你只要和她多相处就会明白,她不是你的敌人。”


    谢嘉宁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她不喜欢母亲总是维护谢玉书,若谢玉书不想做她的敌人,就该恪守本分,离她的人远一点。


    门外有人挑开帘子进来,是谢之安。


    孟敏脸色冷下去,不想谢之安踏进她的房中,可女儿牵着她的手说:“咱们一家三口好久没有一起出门了。”


    她不想令嘉宁难过,便将那些恶语忍了下去。


    谢嘉宁一左一右挽着两人的手臂,还像小时候一样,以为能缓和父母的关系。


    可即便一同上了马车,谢之安有意讨好孟敏,孟敏也总是冷冷淡淡,不想搭理他。


    一来二去,谢之安也觉得没趣,便也沉默了下去。


    马车里一时气氛凝重,谢嘉宁几次调动气氛,孟敏也笑得很勉强。


    她也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像从前一样,爹已经按照她说的把叶细珠母女送出了汴京,能做的都做了,娘既不想和离,却又不肯原谅爹……


    车子里闷的她透不过气,三个人谁也不再说话,熬到了宫门外。


    谢嘉宁还没下马车就听见孟今越的声音。


    孟今越用她的大嗓门正在叫:“玉书,好玉书,你哪里得来这样好的马鞭啊?真送给我吗?你怎么这样好啊?那匹马我都食言没有送给你,你还送马鞭给我。”


    谢嘉宁糟糕的心情更差了,她扶着母亲下车,看见衣香鬓影的宫门口,孟今越正抱着谢玉书,撒娇一般跟她说话。


    她的姨母就站在一旁望着两个人,满脸的笑容。


    从前孟今越抱着的那个人该是她。


    母亲要她如何不把谢玉书当敌人?她的亲人朋友,就连从小爱腻歪着她的今越都被谢玉书抢走了。


    孟敏像是意识到她的情绪,握紧了她的手,立刻出声叫了一声:“今越。”


    姨母和今越这才朝她们望过来。


    今越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立刻松开了谢玉书,神色尴尬朝她走过来,讨好一般说:“嘉宁姐姐,你今天这身真好看,这红珊瑚也很漂亮,我母亲那一套就从来不许我戴。”


    谢嘉宁瞧见她手里的马鞭,轻而易举就认出来,那是小刀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是敌国第一猛将的马鞭。


    她见过小刀把玩这条马鞭,她那时瞧见马鞭上的鸽血红宝石十分喜欢,想要看一看小刀都不肯。


    如今看来,小刀是想带回来送给谢玉书,而谢玉书居然就这样送给了今越。


    她真不明白谢玉书跟小刀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越见她望着那条马鞭,以为她喜欢,便扬起手给她看:“是不是很漂亮?玉书送给我的,你要是喜欢,我借你玩两天。”


    今越还像个小孩似的,爱玩爱闹。


    谢嘉宁不想对她发脾气,便只是说:“谢玉书的东西我不要。”


    今越便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很想替玉书说两句好话,可又怕嘉宁更生气。


    阴沉的夜色下,谢嘉宁与谢玉书隔着几步对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谢玉书早已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庶女了,如今的谢玉书坦然的站在皇亲贵女之间,甚至没有过来向她父亲和母亲行礼。


    谢玉书像是变得一个人。


    “我真的养了个白眼狼。”谢之安当即黑了脸,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忍不住低声道:“我就该将她送去刑部,一个不孝之罪就足够让她游街示众。”


    孟敏忍不住扫他一眼,想替谢玉书说话,却见几步外,裴衡裴将军朝谢玉书走了过去,站在她身侧低声对她说了什么,又抬眼朝谢之安看过来。


    谢之安那嚣张的气焰顿时就没了,竟堆起笑脸,朝裴衡拱了拱手,要上前与他攀谈。


    趋炎附会的嘴脸令孟敏恶心,她没有跟着谢之安上前。


    而谢玉书见谢之安过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对裴衡说了一句:“我看到他恶心,你自己应酬吧。”径直从裴衡身侧走向了宫门。


    裴衡目光追着谢玉书,又侧身对谨小慎微站着的裴母李慧仙低声道:“二嫂陪她一同进去吧,我随后便到。”


    李慧仙低着头应了一声,跟上了谢玉书的脚步。


    谢之安停在裴衡身侧,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这个女儿从小跟在她外室母亲身边,被教养坏了……”


    不等他说完,裴衡就侧过头看他。


    裴衡本就生的高,战场上厮杀数十年练就一身精壮的背膀,垂下眼来看他,像猛兽盯着一只羸弱的猎物,谢之安莫名生出胆寒之意,话也就顿住了。


    裴衡瞧着他脸色冷淡,语气也冷淡的说:“永安侯很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这个外人议论你的女儿。”


    谢之安僵了住,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裴将军怎么这般维护她?”谢嘉宁在父亲身侧冷笑着看裴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她夫君呢。”


    裴衡皱了眉,看向谢嘉宁:“嘉宁小姐又为何这么怨恨她?据我所知,她跟你没有什么仇怨。”


    谢嘉宁被问的语塞,他根本不会懂,若是他裴衡失踪几年回来,他的母亲、姑母、姐妹、爱慕过他的人,全部喜欢上了一个妾生子,而那个妾生子还顶着和他相像的脸,模仿着他,试图取而代之,他会不怨恨吗?


    “她就不该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谢嘉宁低声说。


    “什么是她不该妄想的?”裴衡眉头皱的更紧:“又是谁定的规矩?”


    他本就长的凶,皱着眉质问的样子更是凶的渗人。


    谢之安下意识将嘉宁护在身后,想缓和气氛。


    好在英国公一家下了马车,远远叫了一声:“裴将军。”


    裴衡朝英国公看了一眼,没有再与谢嘉宁纠缠,转身去与英国公打了招呼。


    谢之安长长松了一口气:“没事嘉宁,他这样的人讲不通理。”


    谢嘉宁抿紧了唇,眼眶被夜风吹的发红,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错了?明明是谢玉书侵占了她的位置……


    #


    夜色下,裴衡又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宫门,想找到谢玉书的背影。


    之前他听小刀说,谢玉书过得很艰难,他以为只是她所嫁非人,裴士林待她不好,可没想到,连他的父亲、亲人也待她这样差。


    谢之安既然生下了她,就该尽到当父亲的责任,若是谢之安把她当女儿养大,谢嘉宁又怎会说出这番话?


    怪不得小刀一再跟他说,没有人会替谢玉书撑腰,她也没有地方可回,所以裴士林才敢那样欺辱她,不把她当人看。


    裴衡心中对她的愧疚更重了一些,向英国公打了招呼,想快些进宫去找她,免得又有些闲人要找她麻烦。


    英国公拍了拍他的臂膀,笑着向他道贺,有心想问裴士林今日辞官一事,却又不好当着这样多人的面问,便只是问:“世林今日可来了?”


    裴衡摇摇头,还没待回答,英国公的儿子章翎便问:“那裴夫人可来了?”


    章幼微立刻杵了他一下。


    章翎捂着手臂,心中不快,他与谢玉书、孟今越是正经的马球友,见面打个招呼又怎么了?


    裴衡看了章翎一眼,这小子出了名的纨绔,口中也没遮没拦,他便没有回答,告辞进了宫门。


    一路快步进去,却没有见到谢玉书,只见到了独自坐在席位上的裴母。


    他担心谢玉书迷路,问了一句裴母:“侄媳呢?”这个称呼太陌生别扭了,可他又总不能直呼其名。


    “刚才还在。”裴母却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裴衡环顾四周,发现小刀也不在,他便知道,谢玉书或许和小刀在一起。


    他忍不住皱眉,他一再告诉小刀在身世没有确定之前,一定要和谢玉书保持距离,免得为谢玉书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毕竟是皇家隐秘,小刀与谢玉书走的这么近,就不怕引起圣上怀疑吗?


    裴衡在席位落座,却有些心神不宁,既担心小刀和谢玉书被发现,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找小刀和谢玉书。


    好在没一会儿,小刀和谢玉书就一前一后回来了。


    谢玉书落坐在他与裴母身侧,他不想多心,可还是留意到谢玉书的口脂淡了很多。


    他忍不住抬头朝对面副将席位上的小刀看过去,瞧见小刀的嘴唇、脸颊红的像喝了酒一般,一双眼隔着人群朝谢玉书看了又看。


    太明显了,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喜欢谢玉书吗?


    裴衡冷着脸扫了小刀一眼,希望他收敛一点,如今谢玉书依然是裴士林的妻子,而小刀的身世还未曾查明,圣上本就派人在盯着小刀,他很不该和谢玉书走的太近。


    小刀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倒是收敛的低下头去。


    裴衡给裴母和谢玉书都倒了茶水。


    谢玉书离他很近,他很轻易就闻到她身上的那股特殊香气,是清苦的药味混杂着桃子的香气,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还不曾离世,身上总是有股清苦的药味。


    母亲会坐在桌边看他吃桃子,会笑他吃的哪里都是,拿帕子一遍一遍的替他擦手、擦脏兮兮的脸,那帕子上的香气就像谢玉书的香气。


    他又忍不住去看谢玉书,她坐在那里不看任何人,也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她是喜欢小刀的吧?为什么不和离和小刀在一起?


    玄武湖畔宫灯沿湖点满,即便天色阴沉,整个园子也亮如白昼。


    谢嘉宁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了,曾经相熟的贵女朋友们环绕着她,关心她,问她这些年去哪里了?


    她好像又做回了当初众星捧月的谢嘉宁,这才是她该得到的。


    章幼微凑到她身边低低跟她说:“你回来就好了,我宁愿他喜欢的是你。”


    谢嘉宁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宋玠,她又朝谢玉书看过去,心里像是憋了一股气似的,宋玠就算不喜欢她了,谢玉书也别想得到。


    她倒是要看看宋玠今夜是要失信于她,还是辜负谢玉书。


    可直到夜宴开始,圣上萧煦带着章幼仪章贵妃驾临,谢嘉宁却始终没有见到宋玠,甚至连四皇子也缺席了。


    “宋相国怎么没来?”章幼微低低问她,像从前一样觉得她必定知道宋玠的踪迹:“是又病重了吗?”


    谢嘉宁只想冷笑,恐怕他不是病重,是难以兑现承诺,故意躲避吧,懦夫!


    “四皇子怎么也没来?”章幼微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萧祯,“奇怪,一起病了?”


    谢嘉宁好不容易轻快起来的心又重重落回去,怎么每件事都不能如她的愿?


    空气像是一下子闷住了,谢嘉宁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变得暗淡了,不起眼了。


    庆功宴的主角是裴衡和他的将士们,圣上提到郡国王世子时,倒是也叫了谢嘉宁,说她能平安回来,真是奇迹。


    谢嘉宁起身谢过圣上,再想说什么,圣上的目光已从她身上挪到了裴衡旁边,落在了谢玉书的身上。


    “怎么今日没见朕钦点的探花郎?”圣上笑着问。


    裴衡疑惑的看向圣上,明明他在今早就向圣上禀明了裴士林辞官调查一事,圣上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直到他看见圣上的目光凝在谢玉书身上,像是在等谢玉书起身回答。


    哪怕裴衡先起身,回答道:“裴士林在刑部接受调查。”


    圣上也依旧没有收回目光,只是摆摆手让裴衡坐下,又开口道:“裴夫人,之前你在玉清观立了功,朕一直想赏你些什么,你想要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疑惑圣上怎么会突然点名叫一个不起眼的妇人。


    只有谢玉书清楚,她如今持有的51点万人迷值会让她无法避免的被圣上注意到。


    在她来赴宴之前,她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幕,她也准备好了看看51点万人迷值能达到什么效果。


    她站起身,行礼回话道:“臣妇只是做了应做之事,不敢领功,更不敢求赏。”


    她垂着眼,半张的脸隐在阴影下。


    可圣上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那目光像是欣赏一朵花,与她说:“朕觉得应当便是应当,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她想要县主之位,郡主之位,皇帝给吗?


    谢玉书慢慢抬起了头,迎上圣上的目光,笑着道:“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萧煦撞上她毫不避讳的目光,心头颤动了一下,她生的并非绝色,可她的眼睛亮如繁星,有一种蓬勃的朝气,很少有人敢这样直视他的目光,她不怕他,像只初出茅庐的小兽,身上是自然的芬芳。


    他忍不住朝她笑了笑,连语气也柔软了下去:“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又说:“近前来说。”他想要看清楚她那张脸。


    即便迟钝如裴衡也察觉到不对劲,圣上的目光不像在看臣妇。


    谢玉书绕过矮桌,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停在圣上的长桌之前。


    宫灯流光溢彩,照亮她的眉眼,闷住的空气中流淌着她的芬芳,萧煦又一次闻到了这股香气,那是和年轻时素素一模一样的香气,如朝露似花蜜,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了,他竟被那香气勾的有些发了呆。


    直到谢玉书轻轻笑着张口说:“臣妇想要……”


    天际突然传来一声惊雷,响声惊天动地,惊的谢玉书一抖,四座的众人也皆吓了一跳。


    闪电划过阴云密布的夜空,裴衡豁然起身看见西方宫殿隐隐有火光升起。


    那火光之下传来许多杂乱的厮杀声,和走水了的叫喊声。


    “走水了。”谢玉书望向火光的方向,是宋玠开始动手了吗?


    她的心忍不住跳了起来,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


    席位中的裴衡却突然朝着某个方向嗅了嗅,猛然道:“护驾!”


    谢玉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高大树丛中窜出,秃鹫一般直扑她身后的圣上而去。


    她闻到很重的血腥味,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玉书。


    是小刀的声音。


    她不用看也知道小刀会朝她冲过来,会先救她。


    她的心狂跳不止,当下立即转身朝着圣上扑过去,喊道:“救驾!”


    她不是喊给别人听的,是喊给小刀听的——先救皇帝,这是多好的立功机会!


    她扑向圣上的瞬间,就感觉有人跌靠在她背后。


    是小刀。


    小刀本能的挡在她背后,伸手抓住了要刺向她的剑刃,剑刃割开他的手掌刺入他的胸口。


    掠身而来的裴衡一掌击开了那刺客,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小刀来不及看自己的胸口,立刻转过身去看玉书,却见倒在龙椅上的皇帝双手抱着玉书。


    那只老而消瘦的手托着玉书的脸问:“可有伤到?”


    小刀的心猛然被攥紧,着了火一样,那么老的一双手怎么配碰她!他真该直接杀了这老东西!——


    作者有话说:我加更啦!夸夸我夸夸我~


    第62章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冷不丁响起来:“来自皇帝萧煦。”


    这老东西居然可以刷出万人迷值。


    谢玉书侧头躲开托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背后裴衡低喝了一声:“宋王?”


    宋王?


    宋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该被宋阶的人带出宫吗?难道宋王借着这次机会逃脱,想要和皇帝萧煦同归于尽?


    宋玠与萧祯现在人在哪里?


    计划被打乱了。


    谢玉书回头看见小刀,他手上和胸口全是血,一双眼盯着她,想要伸手来扶她,谢玉书立刻摇了一下头,不,就算计划被打乱,她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就再难找机会救走宋王了。


    闷雷滚滚之下,裴衡和他的将领们将宋王困住,眼看就要擒住他。


    而远处小径才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不知是宋玠的人还是萧祯带人赶过来了。


    不能再耽搁,必须马上救走宋王。


    “我没事,多谢副将相救。”谢玉书低声对小刀说,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按计划走。


    小刀犹豫了一下,心中万般担心,却仍然转身朝混战中掠身而去。


    与此同时,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急窜而来,将即将被擒的宋王护了住。


    是宋玠的人吧?


    宫灯被剑刺灭了无数盏,光影摇晃,谢玉书已经看不清现场的这场混战,只听到许多尖叫声、打斗声,其中有人尖叫了一声:“嘉宁!”


    是孟敏的声音。


    谢玉书心头一紧,只见一名黑影人伸手要去抓谢嘉宁,孟敏却扑身抱住了谢嘉宁。


    “裴衡救侯夫人!”谢玉书急叫一声,即想把死缠着宋王的裴衡引过去,也怕真伤了孟敏。


    她下意识想往孟敏身边去,身体才动手腕就又被抓了住。


    “太危险了,待在朕身边。”皇帝萧煦紧握着她的手,立刻又抬头吩咐:“祯儿救永安侯夫人。”


    一队禁军从小径冲出来,正是赶过来的萧祯。


    谢玉书回头与萧祯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萧祯的目光很快掠过了她被握着的手腕,随后应是,带人冲向了谢嘉宁。*


    谢玉书挣了一下手,被那消瘦大手握的更紧了,那土埋半截的老皇帝倒是有心思安慰她:“别怕,你母亲不会有事。”


    她心中厌烦至极。


    不知道谁又尖叫了一声,宫灯噗噗又灭了几盏。


    刀光剑影之下,裴衡却猛然收手顿住了身形,低喝一声:“宋王你以为劫持一个副将有用吗?”


    谢玉书再朝厮杀的人看过去,只见被包围的宋王满身是血,劫持了小刀站在人群之中。


    她的心却奇异地平稳了下去,知道这局棋还是按照她想要的走向在走了。


    “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宋王劫持着小刀看向萧煦,“萧煦老儿你那么费尽心机想要一个答案,不如现在我就替你决定,杀了他,你就不用烦恼。”


    他将手中的刀一转,剑刃割破小刀的脖子。


    谢玉书攥紧手指,听见萧煦开口道:“你不就是想逃出宫吗?放了他。”


    放他走。


    谢玉书留意到萧煦看了一眼护在宋王身侧的黑衣人,像是在确定那是宋玠的人。


    “朕放你走。”萧煦挥了挥手下令:“裴衡退开,让他和他的人离宫。”


    裴衡没有多犹豫,领命带人退开,让出一条路。


    轰隆隆的雷鸣下,谢玉书看向小刀,与他的视线交汇,看见他脖子上流下来的血,心止不住的在发颤。


    这并不是她原本的计划,原本计划中被劫持的那个人应该是萧祯,可计划被打乱,宋王出现在这里刺杀皇帝,她只能用了这个备选方案——只要让宋王离宫,被宋玠救走,那宋玠就能像原剧里一样从宋王口中得知稳婆的下落。


    机会难得……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和自己说,可她又那么清楚,她在让小刀铤而走险,因为宋王很可能真的杀了小刀。


    冷风吹动她微微散乱的发,她攥紧手指再次对自己说:机会难得。


    闪雷一下一下划亮夜空。


    宋王劫持着小刀从夜宴上慢慢后退着离开。


    裴衡立即下令包抄,紧随其后跟上。


    谢玉书的心却在看不到小刀那一刻真的悬了起来,希望宋玠别出岔子……


    “儿臣救驾来迟。”\8萧祯快步迎上前向圣上行礼。


    谢玉书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萧祯,知道他是不会跟过去抓宋王的,比起抓宋王护驾对他来说更有益。


    萧煦的手掌空掉,下意识又看向谢玉书,可本就羸弱的身体此刻已是站不住,跌坐在龙椅上急喘了起来。


    “圣上!”章贵妃慌忙来扶他,却见萧煦的目光始终在那位裴夫人身上。


    萧祯的身体动了动,挡在谢玉书身前快步朝萧煦走过去,命令道:“速速送父皇回寝宫。”


    宦官与禁军上前,护着急喘的圣上与贵妃离席。


    谢玉书退到一遍低着头,直到萧煦浩浩荡荡的离开,才抬起头。


    夜宴之上,已是乱成一片。


    好在孟敏并没有受伤,只是吓得脸色惨白,抱着谢嘉宁像是生怕有人再把她带走,她真的很爱谢嘉宁。


    谢玉书没有带金叶和银芽入宫,如今一人站在翻倒的长桌旁心神不宁,不知道小刀怎么样了?宋玠救走宋王了嘛?


    她只想快点离宫,赶去相国府。


    可才下了玉阶,萧祯就站在她跟前,半个身体遮住她的路。


    他垂眼看着她,像是藏了万般心事在眼里,低声问她:“你有受伤吗?”


    谢玉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


    他依旧那么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开口:“你很不该挡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四殿下”打断了。


    谢嘉宁惊魂未定的朝他走过来,对萧祯道:“四殿下,我母亲好像动了胎气,能否找太医先来替我母亲看一看?”


    谢玉书朝孟敏看过去,见她脸上没了血色正在跟孟今越说什么,看样子是真的动了胎气,便轻声对萧祯说:“陆太医正好在,不如请他替侯夫人诊治。”


    萧祯点了点头,一面安排将众人安置去偏殿中,一面命人去请陆太医。


    在谢玉书动身要离开时,他却又下一次横臂拦住了她,低声道:“裴夫人稍等,等我送你出宫。”


    谢嘉宁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傻子也看得出来萧祯在担心谢玉书,那么多的皇亲贵戚等着他安置,他却提出要送谢玉书先回家。


    她最担心的事还说发生了,连萧祯也对谢玉书动心了吗?为什么?凭什么?


    “不劳烦四殿下。”谢玉书却拒绝了他:“想来我二叔父,会安置我与婆母。”


    她用裴衡来拒绝他。


    果不其然,她才说完,裴衡的另一名副将就匆匆赶来,规规矩矩向她行礼道:“裴夫人,裴老夫人呢?将军命我护送两位先回府。”


    谢玉书着急离宫,绕开萧祯和谢嘉宁,径直走向了她吓坏的婆母,将她拉了起来。


    那边孟今越也快步过来,拉着她的手问她有没有受伤,又低声说:“姨母担心你的安危,让你跟着我和母亲,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宫。”


    谢玉书望了一眼孟敏,孟敏也在担心的看着她。


    她知道孟敏的为难,便摇摇头:“裴衡的副将会送我们出宫,你和你母亲,姨母说一声,让她们不必为我担心。”


    孟今越看了一眼在等着谢玉书的副将,那是护国老将赵将军的儿子,很是可靠,便也就放了心。


    “今越。”谢嘉宁又在不远处叫她。


    孟今越只好嘱咐她一句,多加小心,转身回到了母亲和姨母身边,听见谢嘉宁阴阳怪气的说:“母亲和姨母何须担心她,有的是男人为她保驾护航。”


    好刻薄的一句话。


    孟今越实在忍不住想回嘴,可看到姨母虚脱的样子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嘉宁吵嘴,硬是忍了下去。


    却见那边要走的谢玉书被一位宦官拦了住。


    那宦官正是圣上身边的安寿,他向谢玉书行礼道:“裴夫人护驾有功,圣上命我来请您移步太和殿领赏。”


    太和殿,那是圣上的寝殿,在寝殿中召见臣妇实在荒唐。


    孟敏皱了眉,深知谢玉书的婆母根本靠不住,终究是松开了嘉宁的手,开口叫了一声:“玉书。”扶着贞娘朝谢玉书走过去:“我陪你去吧。”


    谢嘉宁的脸上没了一丝血气,母亲明知道她讨厌谢玉书,却还说选了帮她。


    “嘉宁。”孟靖低声叫了她,叹息一样对她说:“收起你那些孩子气吧,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对你和你母亲没有敌意吗?你有心思针对她,不如派人去查查,你那位好父亲是不是真与叶寡妇断干净了。”


    谢嘉宁扭头看住姨母,姨母是什么意思?父亲明明把叶细珠母女送上了船,送回她的老家去了,怎么可能没断干净?


    孟靖看了她一眼,叹气一下摸了摸她的脸:“与今越待在一起。”而后也带着嬷嬷走过去,扶住虚弱的孟敏说:“你身体不适去休息吧,我陪玉书去谢恩。”


    冷风下,谢玉书很吃惊的看着她与孟敏,她知道孟家如今是信任她的,但她没想到孟敏会不顾谢嘉宁生气,过来帮她……


    孟靖对那位宦官笑着说:“我这位外甥女第一次入宫不懂规矩,我陪她一同去向圣上和贵妃娘娘谢恩,大人请吧。”


    宦官陪着笑脸,却也不好对两位郡主言明,圣上是想单独见裴夫人……——


    作者有话说:今天先和大家说一下,明天要去医院一趟,如果回来晚可能就赶不上更新了,赶不上更新会请假一天。(如果回来早就会正常更新)


    第63章


    谢玉书和孟靖被带进太和殿。


    寝殿之中却只见到了章幼仪章贵妃,圣上萧煦不在。


    章幼仪热络的请孟靖落座,又笑着伸手将谢玉书拉到身边仔细瞧她,感叹的说:“今日你不顾自身安慰救驾,令我十分触动,早就听幼微提起你,却一直不曾见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有胆识的好姑娘。”


    谢玉书对这份热络十分不适应,她与这位章贵妃唯一的交际就是英国公寿宴时,章贵妃曾给她下过请帖,事后看来,章贵妃应该是替萧祯邀的她。


    章幼仪这个人在原剧中,谢玉书就看不懂她的立场,她为了家族入宫为妃,站队宋玠,靠着宋玠的帮扶做到贵妃之位,可是她又爱上了萧祯,背叛宋玠,暗中做了萧祯的眼线。


    到结局她甚至为了萧祯给老皇帝下了毒药,可要说她恋爱脑吧,她在萧祯做了皇帝后主动去和女主谢嘉宁说,萧祯是个绝情之人,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我决定放手了。


    然后,章幼仪假死出宫去做了闲云野鹤,她是本剧女配中结局最好的一个,这怎么看也不是恋爱脑。


    “娘娘谬赞了。”谢玉书摸不透她到底是宋玠的人,还是萧祯的人。


    章幼仪却像是真喜欢她似的,赏了好些宫中才有的锦缎、玉器,还将一柄簪子给了她,说是刚入宫时圣上赐她的。


    孟靖一听便知不妥,笑着替谢玉书婉拒了那把簪子:“圣上赏赐给娘娘的珍品,玉书实在担不起,这些锦缎就很够了。”又叫了一声玉书,让她谢恩。


    谢玉书知道孟靖在帮她,帮听话的谢过章幼仪的赏赐,只收下了锦缎。


    章幼仪也只是笑着看她,并没有丝毫不悦。


    内殿中有宫女轻手轻脚出来,朝章幼仪行礼,轻声向她禀报:“娘娘,圣上已服过药了。”


    章幼仪点点头,起身又拉住了谢玉书,笑着道:“玉书,同我一起进去领圣上的赏吧。”说完就要拉谢玉书进内殿。


    “娘娘。”孟靖立刻跟上一步道:“她胆子小又没规矩,我陪她一同进去。”


    “有我陪着她,郡主怕什么?只是领个赏而已,便是玉书多有不周,圣上也不会怪罪的。”章幼仪笑着拍了拍孟靖的手:“圣上龙体欠安,不想太多人惊扰,郡主且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左右宫女上前来请孟靖落座饮茶,章幼仪牵着谢玉书的手就往内殿去,根本容不得孟靖多言、拒绝。


    孟靖的脸色沉了许多,目光追着谢玉书的背影,看着她进内殿中,心中仍在想:许是她多心了,章幼仪也在能有什么事?


    可她不知道,章幼仪将谢玉书带入内殿中之后,就寻了个由头从内殿的侧门出去了。


    #


    殿中丹药味极其浓重,除了一位宦官立在纱帘后,谢玉书再没有见到其他人。


    萧煦那个老东西呢?


    谢玉书立在殿中,听见章幼仪离去后侧门关闭的声音,不知道那个老东西到底搞什么鬼?


    她抬头四下里看了看,只见纱帘挑开,那名宦官从里面走出来陪着笑脸说:“裴夫人里面拜见圣上吧。”


    谢玉书这才隐隐约约看见,纱帘内是休息的地方,有人似乎靠卧在榻上正在看着她,除了那个老东西,还能有谁?


    她没有进去,在原地微微屈膝行礼:“圣上在内休息,臣妇不便惊扰先行告退。”


    宦官才横臂拦了她一下,纱帘后就传来虚弱沙哑的声音:“朕还没赏你呢,这便要走吗?”


    谢玉书停住脚步,再朝那纱帘看过去,只见两名宫女一左一右将纱帘挑开,萧煦散着发靠坐在正对面的那张榻上,一双眼带着一些笑意,黏糊糊的瞧着她。


    然后她听见,上位者惯有的语气,与她说:“过来,进前来告诉朕,今日你奋不顾身救了朕,想要什么赏?”


    谢玉书依旧没有上前,却迎上那目光,开口要道:“圣上几次说要赏臣妇,臣妇也不好扫了圣上的兴,那便请圣上赏赐臣妇一个郡主封号吧。”


    榻上的萧煦愣了愣,似没料到她如此大胆,当朝得封郡主之人也只有护国有功的孟老王爷的两个爱女,而姐妹二人同封郡主已是破例,是念在孟老王爷一生为国效力,他的发妻又在当初为救万素素而死。


    “你倒是真敢讨赏。”萧煦望着她,语气中带着笑意问她:“你可知当朝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得封郡主?”


    她站在离他十几步之外的地方,既不过来也不行礼,烛光摇曳在她鬓边的红宝石耳坠上,摇的光影斑驳在她脸颊上,像一朵红梅,倒是让人看不真切她的五官,只盯着那碎光在她脸上来回。


    她说:“是圣上问我要什么赏的。”


    声音轻灵婉转,竟透着一些少有的“不讲理”。


    萧煦的目光就从那碎光挪到她的眼,她的唇,她生了一双极美的眼,望向你时连宝石也会黯淡无光。


    他在这一刻又觉得谢玉书与年轻的素素其实不像,素素初见他时是怯生生的,像误入歧途的小鹿,随时要逃走。


    但谢玉书更像初出茅庐的小兽,并不惧怕雷霆天威,你问她要什么赏,她连天上的星星也敢要。


    “若圣上赏不了郡主封号,那县主也不错。”她甚至退让了半步,与他讨价还价。


    萧煦忍不住笑了,朝她招招手说:“你过来,到朕跟前来说。”


    他想要看仔细她那张脸,更想要再闻一闻她身上的特别香气。


    可她依旧站在那里说:“圣上要先应诺了我,我才过去。”


    好大胆的性子。


    连宦官都心惊的抬眼偷瞧了萧煦,却见圣上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笑意更浓了,一双眼长在裴夫人身上似的。


    “若朕不应诺你,你便要违抗朕的命令吗?”萧煦语气却一点也不重,带着一些与她玩笑的意味。


    她没答反问:“圣上是在命令我过去吗?”


    萧煦话语顿了一会儿,望着她慢慢说:“不是命令,是朕想你自己走过来,就像今夜扑身护住朕那般,是你自愿护朕。”


    谢玉书听见了系统音——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萧煦。”系统提醒道:“您现在持有53点万人迷值,您要小心会开启强取豪夺的路线啊。”


    她若是想小心,今夜就不会来这场夜宴,更不会“救”这老东西。


    她积攒这些万人迷值不是为了躲躲藏藏,53点万人迷值不只是萧煦对她着迷吧,还有宋玠、小刀、萧祯。


    若萧煦真开启了强取豪夺路线,那宋玠、小刀、乃至萧祯都会有个共同的目标。


    她猜就连裴衡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裴衡自觉亏欠她。


    烛光下,谢玉书依旧站在原地,对萧煦轻轻笑着说:“圣上若想一个人为您效力,总该重重嘉赏她,让她得些好处才会更甘愿一些,锦缎首饰这些东西可不叫好处。”她也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银钱,她也是不缺的。”


    萧煦望着她,只觉得再没有听过这样贪婪又逗趣的话语,再没有见过如此精明又可爱的人。


    宫中沉闷,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被吸引过了。


    他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问:“锦缎银钱都不缺,那她觉得做皇妃如何?”


    谢玉书笑了,是发自内心的讥笑出来,她觉得如何?


    她觉得晦气。


    “她不喜欢。”谢玉书说:“皇妃听起来不像是赏赐,像是惩罚。”


    宦官的脸色顿时大变,立刻去瞧圣上的脸色,只见圣上的笑容也沉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医院回来换了药,今天精神不好,差点请假,想到你们在等,咬牙也要写!


    第64章


    夜空中乌云厚重的要将皇宫覆盖。


    章幼仪才离开寝殿,就朝贴身宫女秀娥抬了抬下巴。


    秀娥心领神会的离开,快步去了寝殿不远的小花园中,在四下无人处招手叫来暗卫,低声与他道:“速速去禀相国,圣上单独召见了谢玉书。”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衡的副将赵明昭已快步奔出宫门,立刻问宫门外裴衡的兵士:“将军朝哪个方向去追刺客了?”


    “玉清观方向。”兵士立刻答道。


    赵明昭翻身上马朝着玉清观的方向急奔而去,但愿能找到将军,他跟着裴夫人一路到了太和殿外,没多久就看到了章贵妃从寝殿中离开,怕只怕圣上单独召见了裴夫人……


    #


    玉书进去多久了?


    殿中等候的孟靖耐不住的起身,走到内殿门前被宫女拦住,便扬声在门外道:“臣女孟靖求见圣上。”


    她的声音隔着门清晰传进内殿中。


    谢玉书听得见,圣上萧煦自然也听得见,可他只当做不曾听见,依旧望着谢谢玉书问:“做皇妃对你来说是一种惩罚?朕倒是第一次听见。”


    “或许也曾有人这样想,只是不敢像臣妇这样说吧。”谢玉书直言不讳道:“我已嫁做人妇,若再成为圣上的皇妃,恐怕天下人都要咒骂我不守妇道,红颜祸水,而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得到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得到一个皇妃的虚弦,和皇宫这座牢笼。


    她这些话甚至没说出口,宦官便紧张的低声斥她:“裴夫人要谨言慎行,不可冒犯天恩。”


    谢玉书便再次行礼:“若臣妇的话惹怒圣上,那就功过相抵吧,圣上也不必赏赐臣妇了,反正臣妇要的圣上未必肯给。”


    宦官惊的一脸惶恐,只觉得这谢玉书未免太不怕死了,圣上的脸已经黑了。


    萧煦确实有些恼意,宫中妃嫔为了得到圣心,哪个不是使尽浑身解数?可她却觉得这是一种惩罚,拒绝了他的恩裳。


    可这何尝不是一种趣味性,她就像只野性难驯的小兽,吸引着他驯服她。


    “不守妇道?红颜祸水?”萧煦慢慢笑着与她说:“看来你还不懂什么叫圣恩,若朕看中了你,就连你的夫婿也会想尽办法把你送到朕身边,若朕想名正言顺,天下人甚至不会知道你曾婚配过,何来骂名?”


    谢玉书很清楚,他在向她展示他的皇权。


    她在寂静的寝殿中跪着,就像是一只待捕捉的鹿。


    “朕甚至都不用开口,只用今夜留你在宫中,你的夫君,乃至裴家便会揣测圣意,与你和离。”萧煦的语气极其温和,因为他不需要加重语气,就能让人明白他的至高权力。


    就像万素素,他看上身为宫女的她,只用一句话,万素素就成了老王爷的干女儿,名正言顺的做他的妃子、皇贵妃。


    谢玉书现在明白了,他看似冲动的把她召进寝殿来,像是对她上头着迷,其实不是的,是他就是可以如此简单的想见便见,想要便要,无论那个女人是何身份。


    皇帝不用为一个女人花尽心思,用尽手段。


    做皇帝真好啊。


    “那圣上要这么做吗?”谢玉书语气平静的问他,她猜皇帝不会蠢到强留她在宫中,因为她不只有一个窝囊废夫君,还有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二叔。


    她很想问:圣上要在这个节骨眼羞辱裴家和裴衡吗?


    没有等到她问,殿门外就响起嘈杂的声音,禁军似乎在阻拦谁。


    有人高声在外道:“臣裴衡求见圣上。”


    裴衡?


    谢玉书有些意外,居然是裴衡先来了,她想过来的是宋玠或萧祯,没想过是去追捕宋王的裴衡。


    宦官立刻看向了萧煦,询问他的意思。


    而裴衡似乎已在外殿中,谢玉书隐隐约约听见孟靖在和裴衡说话:“玉书在内殿……”


    裴衡的声音再次从谢玉书背后的那扇门外传来:“圣上,臣有事要禀。”


    烛光摇曳下,谢玉书暗自看了一眼萧煦,见他笑容凝固,一双眼从她身上挪到了那扇门上,偷偷抬手,将右耳垂上的耳坠摘下来丢在了脚边。


    萧煦在榻上微微咳喘两声,到底是吩咐:“宣裴衡进来。”


    宦官立刻应是,快步去将那扇门打开:“裴将军……”


    话还没说完,裴衡就已跨步进入内殿,三两步走到谢玉书身边,身上带着冰冷的气息和一些血腥味。


    谢玉书侧头看见他衣袖上、袍子上有一些血,不知道是谁的,目光上移就撞上了裴衡的目光。


    他一进来就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像是确认她是否安好,而后拱手向萧煦行礼:“臣有事要单独向圣上禀明。”


    话中的意思是让谢玉书先行离开。


    萧煦虚弱的脸上是被败兴的不悦,又看了一眼谢玉书,与她说:“幼仪想必还在等着裴夫人,裴夫人先去吧。”


    对他而言,擒住宋王才是要紧事。


    谢玉书行礼退下。


    裴衡垂下眼望见,地上掉落着一枚红宝石耳坠,那不正是谢玉书的耳坠吗?耳坠这种配饰若非大力拉扯晃动,怎会掉落在地上?


    她在这内殿中发生了什么吗?


    “宋王擒住了吗?”萧煦语气冷淡的问。


    裴衡再抬起眼看向圣上,只见他已散了发,只着寝衣靠卧在榻上,这等衣衫不整的样子,却单独召见了臣子的夫人,太荒唐了。


    “宋王重伤坠落山崖,臣已命人在山崖下搜寻他。”裴衡也冷了脸道:“小刀已救下,只是受了些伤,现在在太医院诊治。”


    “宋王死了吗?”萧煦皱眉问道。


    “臣无法确定。”裴衡如实回禀:“中了箭,又滚落山崖,想必凶多吉少。”


    萧煦忽然震怒:“朕要你活捉宋王,查出当年稳婆的下落,如今你说他凶多吉少,这就是你办的差事?”


    裴衡屈膝跪下,并不为自己辩解:“是臣无能。”


    萧煦在榻上因动气而急喘起来,宦官忙过去伺候,低声劝慰。


    萧煦喘过气来才开口让裴衡退下。


    圣上并未问过一句小刀伤势如何,裴衡只好主动请示:“圣上可要将小刀安置在宫中养伤?”


    “在他身世未查明之前,不宜留在宫中。”萧煦过了两下呼吸,皱眉吩咐:“暂且让他待在你府中养伤,你看管着他。”


    裴衡应是,伸手将地上的红宝石耳坠捡起,便要告退。


    圣上忽然又叫住了他,“你手里何物?”


    裴衡捏了捏手中的红宝石耳坠,摊开手回道:“一枚耳坠,想来是方才臣的侄媳掉落的。”


    侄媳。


    萧煦望着裴衡,是了,他差点忘了谢玉书还是裴衡的侄媳,裴家有裴衡在,会不会乖乖将谢玉书送到他身边全看裴衡对他的服从。


    “是吗?”萧煦试探一般朝裴衡伸出了手:“拿来给朕。”


    殿中灯火辉煌,将裴衡脸上每个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他看着萧煦,坦然开口道:“圣上,若此耳坠是谢玉书所掉落之物,臣想还给她。”


    “裴衡。”萧煦叫了他的名字,语气不重的道:“朕是命令你,拿来给朕。”


    裴衡眉心微蹙了一下。


    宦官忙低头上前,朝裴衡伸出双手道:“裴将军交给奴才吧。”


    裴衡再望一眼萧煦,伸手将耳坠交给了宦官,再次道:“臣告退了。”


    后退两步,转身大步离开。


    那宦官僵在原地,看着掌心的耳坠脸色却又僵又白,捧着耳坠战战兢兢的走向萧煦,拱手呈上:“圣上……”


    萧煦却只见那掌心里的红宝石耳坠,已经被捏碎了。


    他胸中升起火气,好个裴衡!在外多年学会了阳奉阴违!


    他气的又是一阵急喘。


    #


    裴衡大步离开内殿,在外殿见到了章贵妃。


    章贵妃笑着说与谢玉书投缘,要留下谢玉书在宫中陪她。


    不等孟靖开口,裴衡就先直言道:“裴府还有事需要她操持,恐不便留在宫中,多谢贵妃好意。”


    他朝贵妃略一拱手行礼,不再多言,请孟靖与和谢玉书走在他前,一同离开了太和殿。


    外面滚滚闷雷,不知何时已下起了大雨。


    冷风吹向谢玉书,她的手一直被孟靖紧紧握着。


    直到离太和殿远了一些,孟靖才松开她,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她与裴衡,低声道:“想必裴将军也看出了圣上的意思,今夜就让玉书随我回府吧。”


    谢玉书自然明白她的好意,孟靖是怕圣上再急召她入宫,裴府无人护她,所以才要带她回孟府。


    可谢玉书今晚还有要事去相国府,不能随孟靖回府,便开口谢过她,拒绝了她的好意。


    孟靖仍然不放心,又问:“你可是担心嘉宁那边?你不必担心,我自会与她好好说明,她会明白的。”


    若非她提起,谢玉书都要忘记谢嘉宁了,想跟她说与谢嘉宁无关。


    裴衡开口道:“郡主放心,裴家会照看好她的。”像是怕孟靖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一切有我。”


    孟靖看着他,他靴子与裤腿上全是泥,想来是从宫外急赶回来的,她知道裴衡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便点了点头,如今勇毅伯爵府也只有他靠得住了。


    谢玉书与孟靖告别,跟着裴衡出了宫门。


    裴衡为她撑着伞,尽量与她保持距离,淋湿了一半肩膀,却仍然难以避免目光朝她的右耳扫去,确实是少了一枚耳坠,她的脸上、脖颈上倒是没有挣扎拉扯的痕迹,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心中愈发不安,听见她问:“你怎么赶来了?小刀怎么样了?”


    “他没事,受了些伤,一会儿我会带他回裴府。”他没有隐瞒她。


    谢玉书便也没有多问,只想快点回裴府,加快了脚步出宫门。


    在宫门外看见了快马赶来的苍术,他冒雨急赶而来,看见她才慌忙勒马。


    看样子就是来找她的。


    谢玉书站在裴衡撑着的伞下,朝苍术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裴衡自然也看到了苍术,他只是不明白宋玠派苍术来做什么?


    “先上马车。”裴衡扶着谢玉书的手臂,托她上了马车,就见大雨中的苍术调转马头又走了。


    这更令裴衡疑惑,难道苍术只是为了来看看谢玉书如何了?


    他放下车帘,才要亲自驾车送她回裴府,就见大雨里他的副将赵明昭急吼吼打马冲过来,来不及下马就朝他道:“将军,裴夫人那边出事了……”


    裴衡刚要说没事了,身后的车帘掀起,谢玉书探头出来看向赵明昭惊讶问裴衡:“不是赵将军和你报的信?那你怎么得知我被召进了内殿?”


    裴衡望着她,见她鬓发被雨淋湿,让她进车内才说:“是四皇子派人告知的我。”


    萧祯?——


    作者有话说:大家不用担心我,我要是实在不舒服会请假的,爱你们[让我康康]


    第65章


    裴衡亲自驾车送她回裴府。


    马车里并没有见到裴母李慧仙,谢玉书猜是裴衡先将裴母送回去了,正好免得她二人独处都不自在。


    一路急驶到裴府门前,裴衡掀开厚重的车帘扶她下马车。


    他一手撑了伞,另一只手臂递给她扶。


    风大雨大,他不曾穿斗笠淋的浑身湿透,袍袖上的雨水往下滴,谢玉书嫌他的手臂太湿,只用几根手指勉强扶着下了马车。


    他似无奈的笑了笑,扶她到门廊下将伞交给她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既没有嘱咐她不要随意走动出府,也没有问宫中发生了什么。


    谢玉书有些惊讶,他不问吗?


    可他只是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一枚猛虎纹饰的玉佩递给了她:“你拿着我的玉佩,我手底下的人都认识这块玉佩,若你遇上什么事拿玉佩给他们看,他们会听你吩咐。”


    像是怕她嫌湿,裴衡将玉佩用袍袖内不太湿的里衬擦了擦。


    谢玉书接在手里,听他又低声说:“小刀安置在我院里,你去吧。”


    她忍不住问道:“小刀既已救回来,你还去哪?”是去抓宋王吗?宋王到底有没有被宋玠救走?


    “去办我没办完的差事。”裴衡只答了这一句便转身下了台阶,吩咐他的副将赵明昭带着十几名军士留在裴府照应。


    谢玉书看着他接过赵明昭的马,翻身上马,又在马上回头看她,对她说:“进去吧。”


    赵明昭带着军士过来送她进了府。


    进入院里,谢玉书才听见裴衡驾马离去的声音,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虎纹玉佩,他竟是什么也不问,这让她怎么演?怎么挑唆他们君臣关系?


    裴家宅邸里守满了裴衡的军士。


    谢玉书没回自己的院子里,而是直接去裴衡住的院子看小刀。


    #


    偌大的勇毅伯爵府,裴衡独住在东院,他不在家这几年院门都是锁着的,平日里不许人进出,是他昨日回来后,才自己打开了院门,吩咐随从随意收拾了一下。*


    如今院子里虽然收拾干净了,但看着非常的冷僻,没有人气儿,这廊下守着一些军士。


    赵明昭带她一路进去,直接把她带到了裴衡的卧房,解释道:“将军才刚回府只收拾出来这间卧房,所以暂时将小刀安置在这里。”


    谢玉书点点头,正要推开卧房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小刀只穿着寝衣站在门内,脸色苍白的看着她,下意识叫她的名字:“玉书……”


    赵明昭轻咳了一声,先对谢玉书说:“裴夫人稍等。”侧身进入房门,将房门虚掩对小刀说:“裴夫人来看你,你穿件衣服,这样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小刀在军营里与他们也都混熟了,只是知道他与谢玉书关系的只有裴衡。


    他心里记挂着谢玉书,不想让她久等,便随意拿了件外袍裹了一下,又将门拉开一双眼紧紧看着谢玉书,请她进来。


    谢玉书跨进房中就见赵明昭在收拾裴衡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想来是里衣之类的。


    “裴夫人坐。”赵明昭神色尴尬的说:“将军不习惯丫鬟伺候,这院儿里也没下人,我去给您泡壶茶。”


    说完就走出了卧房门,才跨出去又想起来,留下裴夫人跟小刀独处恐怕不合适,正要转身回去背后的门就被小刀砰的关了上。


    赵明昭顿时皱了眉,小刀这是做什么?裴夫人是将军的侄媳,他很该注意些才是。


    #


    小刀却不管这些,他自然也已得知圣上单独召见了谢玉书,门一关上就立刻问:“你好吗?他有没有将你怎么样?”


    “我没事。”谢玉书看了一眼门外晃动的影子,知道赵明昭可能还在外面,便点了点旁边的椅子,让小刀坐到她身边来,轻声问他:“你伤的严重吗?让我看看。”


    小刀乖乖坐过来,想说自己没事,她已伸手过来轻轻拨开他寝衣的衣襟要看他胸口的伤,她的举动、她的香气、她指尖冰冰凉的温度,令小刀一下子心就慌了,要说的话也全忘了,僵直的待在那里怔怔看她。


    “我听裴衡说只是些皮外伤。”谢玉书的指尖轻轻摸了摸他胸口上的纱布一角,又抬起眼问他:“疼吗?太医怎么说?”


    小刀撞上她的视线,混乱的心怦怦跳的像是要鼓胀出来,仿佛话也不会说了,只那样看着她,摇了摇头。


    “摇头做什么?说话呀。”谢云书笑着看他:“怎么太医给你医傻了吗?不会说话了?”


    小刀抿了抿嘴,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指,心是热的,眼眶也热了,喉结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说:“不疼,太医说很快就能好。”


    他就这样愣头愣脑的问一句答一句。


    谢玉书又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口,离得很近低声问他:“宋王如何了?”她只想知道计划有没有顺利完成。


    “他自己跳下了山崖。”小刀也低声答她:“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没有人找到他。”


    自己跳下山崖?这与宋玠安排好的潜逃路线不一样,宋玠有找到他的人吗?


    谢玉书皱了眉,谁能料到宋王会突然刺杀萧煦……


    “你的耳坠怎么少了一只?”小刀捧住了她的脸颊,轻声问她。


    谢玉书抬手摸了摸耳垂:“应该是掉在圣上的寝宫中了。”


    像是随口答的,但小刀却顿了住,立刻又问她:“老东西欺负你了?他……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谢玉书望着他这副样子,心也软了,将脸颊贴在他掌心里笑笑说:“没有,他还没有来得及。”


    “还没有来得及是什么意思?”小刀皱紧眉,气恼道:“他是不是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真该趁着宋王刺杀他,直接要了他的命。”


    “小声些。”谢玉书捂住了他的嘴,看了一眼门外,没有再继续对小刀说做皇帝之类的话,因为她很清楚如今已不用她再说什么了。


    所以她只是和小刀说:“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至少现在裴衡还不会把我交出去。”


    小刀却无法再安心下来,今日宫宴之上萧煦看玉书的眼神是个傻子也能知道不对劲,而那老东西居然趁乱把玉书宣进寝殿之中,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若非裴衡赶进宫带出了玉书,恐怕老东西不打算放玉书出宫了。


    可裴衡又能对抗到几时?若皇帝真下旨要玉书进宫侍奉,裴衡会不顾裴家上下的安危,抗旨保护她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任何人都不可靠,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的大局,他不能等着别人来抗旨保护她。


    他是该做太子做皇帝,只有他成为皇帝,玉书才能成为不被任何人欺负。


    “对不起玉书,我若是像萧祯那样聪明,会识文断字,或许老东西能更快接受我一些。”小刀恨起自己来,若是他小时候努力一点,偷偷学习写字读书,也许现在就能更快“讨好”老东西,成为皇子。


    玉书却没有怪他,她甚至抚摸他的脸,很温柔的和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蠢,你只是没有被人好好的养大。”


    他望着她,体会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爱意,没有人会这样跟他说,也没有人会这样爱他,只有玉书。


    他胸腔里塞满了太多对玉书的爱意,而他的嘴巴又太笨了,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爱意,只是近乎莽撞的抱紧她,一遍遍叫她的名字:“玉书,玉书……我能抱抱你吗?”


    “你不是抱着了吗?”谢玉书笑着抬头看他,只见他的耳朵跟脸颊全红透了,垂下眼来望着她,密密的睫毛下藏着炙热的眼睛。


    “不是这样抱。”他连声音都变得像蚊子一样小:“是像在玄武湖旁那样抱……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抱……”


    他想起玄武湖旁,他和玉书躲在窄小的假山内,玉书整个身体被他笼罩进怀里,他抱着她……可他又说不清楚那是怎么一种抱法,就只觉得两个人密不可分,快要融化在一块了,然后他稀里糊涂就亲了她的脸颊,玉书没有生气,反倒侧过脸来准许他亲了她的嘴唇……


    脑子里想入非非,他又觉得总想这些太龌龊了,会让玉书厌恶他,便又道:“这样抱着也很好,你能平安回来,能来看我就很好了。”


    是吗?


    谢玉书看见他连脖子也红透了,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拉开了他紧抱着的手,站了起来,在他的目光下侧身坐在了他的腿上,单手环着他的脖颈,又将他僵硬的手拉到了自己腰上,让他环抱着自己,轻轻笑着问他:“这样抱行不行?”


    他像是傻掉一般呆望着她,热热的手掌搂紧她的腰,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手足无措,另一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谢云书笑着低头凑近他的嘴唇,还没有说话,他就本能一般迫不及待的吻了上来。


    两张唇贴紧,他的手无师自通一般抬起来捧住了她的脸颊、穿过碎发轻轻掌握住了她的后颈,更用力的吻进了她的唇齿之间……


    他可一点都不笨,吻的谢玉书想伸手摸进他的里衣里……


    门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赵明昭在外说:“裴夫人,茶我泡好了。”


    谢玉书侧头结束了这个吻,附在小刀肩头急促的呼吸了几下,腰又被小刀滚烫的手臂抱的更紧。


    他的脸贴在她脸颊旁,闷闷的呼吸着,热又潮的低声说:“再抱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赵明昭:干什么呢还锁门,成何体统,等将军回来我要好好说说小刀。


    第66章


    ——“宿主,您的万人迷值涨了1点,来自小刀。”


    谢玉书理好被揉乱的腰带,起身坐会了自己的椅子里,朝小刀看了一眼,他呆坐在那里像只熟透的虾,她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开门去。”


    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立刻起身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谢玉书,见她衣衫整齐,鬓发也没有乱,这才拉开了门。


    赵明昭站在门外端着茶,瞪他一眼,却发现他整张脸红的不正常,端茶进去立刻就问了:“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哪里又不舒服吗?”


    “没有。”小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虚的嘟囔道:“可能是屋里太热了。”


    “热?”赵明昭惊讶的回头看他:“哪里热了?”再说热他还关门?


    谢玉书站了起来,温和说:“茶我就不喝了,小刀没事就先休息,受伤是要好好休息的。”


    她朝赵明昭又说:“赵副将不必送我,我知道回去的路,你照顾小刀吧。”


    她没有多留出了门。


    小刀马上拿了伞,很想送她回去,他也很久没有见到喜枝她们了,可玉书接过伞,朝他摇了一下头,吩咐他:“好好休息。”


    他也就只好听从吩咐。


    赵明昭示意两名军士,跟在后面护送她回去,见她远远的离开院子,才对小刀道:“你多少注意点,裴夫人是将军的侄媳,你这样与她共处一室,你个大男人事,但恐怕要为裴夫人惹来不必要的闲话,让人家夫妻生出嫌隙。”


    小刀听得心里堵得慌,什么夫妻?裴士林也配吗?他从前那样欺辱玉书,如今还敢有闲话?


    况且玉书根本不喜欢裴士林,玉书喜欢的是他才对。


    他坐回椅子里,摸了摸滚烫的嘴唇,仿佛还能闻到她的香气,心里一时开心,一时难过,一时又忐忑不安,他不敢确定:玉书是喜欢他的吧?


    她准许他抱她,亲她,这些还能有假吗?


    “听见了没有啊?”赵明昭又来烦他。


    小刀真想告诉他:裴士林才是该注意分寸,与她保持距离的那个人,他与玉书的事裴家上下,连通裴衡都知道,是名正言顺的。


    #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


    谢玉书听见系统的声音,有些惊讶,绿帽值已经好久没有涨过了。


    ——“来自小刀。”系统补充。


    小刀?他居然刷出了1点绿帽值,难道他现在以为他有资格吃醋了?因为亲了嘴巴吗?


    谢玉书忍不住笑了,他倒是真纯情。


    她回了自己院中,被喜枝她们照顾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却一直没睡,她在等宋玠的回话,计划到底成没成?宋王真死了吗?


    #


    雷声隆隆,雨越下越大。


    宋玠浑身已经湿透了,他坐在没有点灯的香客精舍中,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宋王,说不清这一刻心里的感受。


    他快死了。


    他身上被他亲手割出来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浑身的骨头也在坠崖时摔断了不少,可他仍在努力的在一下一下呼吸,像一条濒死的鱼。


    因为他们都在等着一个人,见了这个人才能死的瞑目。


    门外传来脚步声,苍术在外很轻的说:“玉素女冠您的那位故人就在屋内,请。”


    门被推开,冰冷又潮湿的空气涌进来,宋玠忍着闷咳了一声,就见一道身影进来停在屋门口。


    “宋玠,你到底要带谁来见我?”万素素站在屋门口,手推着门,警惕的不愿意进来,也不许苍术将门关上。


    屋内一片漆黑,她只能看见坐在床帐旁的宋玠,因为他的脸色很苍白,湿透的乌发垂在脸颊旁,抬起眼望她时像一只死不瞑目的水鬼。


    “母亲。”他声音很哑的叫了不该叫的称呼。


    万素素像被捏到痛处一样惊慌起来:“闭嘴,我不是你的母亲,你不要这样叫我。”她压低声音又急又恼的问:“你到底想怎样?”


    宋玠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只想母亲进来见一位故人,你不必那么提防我,我若想杀你,早就杀了你了。进来吧母亲,你也不想被人发现我在这里与你私会。”


    万素素生怕被人看见,被人听见她与宋玠的对话,便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贴身女冠,示意她守在外面,这才跨进了门朝宋玠走去。


    门在她身后关上,屋内便更黑了。


    万素素停住脚步,闻到一股血腥味,心里慌了起来:“你要我见的人在哪里?”


    只见宋玠起身掀开了藏青色的床帐,万素素在电闪雷鸣之下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快要死的人,吓得险些叫出声,急步后退,却听宋玠问:“你认不出来他了吗?曾经就是他替先帝看管你,也是,他在你临盆时抓走了你的儿子。”


    万素素又停住了脚步,吃惊地盯着床上那个人,她根本认不出来他是谁,事实上她从未见过当初被先帝萧棣软禁时,看管她的那个暗卫,只是记得那名暗卫是独臂。


    榻上快要死的人忽然动了动,在一下又一下的呼吸中睁开眼,喃喃说:“她来了吗?我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


    “来了。”宋玠轻声说。


    榻上的宋王就吃力的扭过头朝万素素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袭道袍的万素素,濒死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吃力的道:“贵妃娘娘还记得我吗?”


    万素素怎么可能记得,她甚至有些不敢看这张像死人一样的脸。


    宋王却很高兴:“不记得我不要紧,您还记得您的儿子吗?我是说你跟萧煦生的儿子……想来贵妃也只认这一个儿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万素素心中又慌又烦躁,不明白宋玠非要逼她来这里见一个暗卫做什么?


    宋王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我快要死了,在我死之前我很想问问,贵妃还记不记得你生下那个孩子时稳婆抱给你看……你记得他的样子吗?”


    “我自然记得。”万素素听了迷糊,当然记得祯儿的长相,他婴孩儿时的样子、满月的样子、周岁的样子……每一岁她都记得。


    可宋王却笑着说:“真的吗?那贵妃怎么会把假儿子当真宝贝……”


    万素素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仿佛听不懂这句话:“你……你什么意思?你在胡说什么?”


    宋王在榻上盯着她惊慌的脸,满意的大笑起来,笑的血从喉咙里涌出,一口一口吐出来,他又听见万素素着急的走过来质问他:“什么假儿子?什么真宝贝?你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那些怨恨像是也随着血被吐出来,终于畅快了一点,不只是要为先帝报仇,他也恨万素素和萧煦,当年萧煦杀了先帝夺回皇位,将宫中所有侍奉过先帝的宫女全部杀了,那其中就有他的妻子,她本来只剩下一年就可以离宫去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他是先帝的人死有余辜,可他的妻子只是在先帝寝宫外侍奉的宫女而已,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就被勒死在宫门外。


    萧煦、万素素……都该死。


    宋王满意的闭上了眼。


    床榻边的宋玠推开万素素,俯下身盯住宋王,低声问:“你要见的人见到了,现在该兑现诺言告诉我了。”


    他在山崖下救下宋王时,宋王就主动承诺说,只要让他临死前见一面万素素,他就告诉宋玠当初接生的稳婆在哪里。


    宋王又吐出一口血,再次睁开眼看着宋玠,艰难的开口:“她就在……”


    声音又哑又低,宋玠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在一口口血沫中听见了另他吃惊的一个名字。


    惊雷在窗外劈下,轰隆一声像要将这天地劈开。


    万素素再冲过去的时候,宋王已经断了气,抓住宋玠的手臂问:“他和你说了什么?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你们是不是要害祯儿?宋玠你恨的人是我,你杀了我吧,祯儿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是无辜的。”


    她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扼进宋玠的皮肤里。


    宋玠浑身僵冷,垂眼看向她,痛苦的问:“他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我也是你的儿子……”


    “你不是!”万素素恨极了似的说:“奸生子不是我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宋玠抓着胸口的衣襟质问。


    “你以为我想把你生下来吗?”万素素近乎崩溃的说:“是你命大!堕胎药都堕不掉你!”


    宋玠再忍不住,猛烈的咳了起来,咳到黑红的血中混杂着鲜血止不住的吐出来,咳到站不稳倒在地上。


    万素素根本没想扶他,就那么看着他倒在脚边,看着他痛苦的掏出衣袖里的药瓶……


    可他手抖得太厉害了,药瓶滚落在地上,他伸手要去够,万素素突然一脚踢开了药瓶。


    宋玠抓空,呆愣愣的抬头看她,盯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痛苦地想:原来万素素从来没有过一瞬间想要让他活下来……


    门被推开,苍术冲进来叫了一声:“相爷!”


    宋玠在昏过去之前,只来得及吩咐苍术:将宋王的尸体丢到崖下,告诉谢玉书……姜花……——


    作者有话说:小虐宋玠[让我康康]


    第67章


    裴衡在山崖下找到了宋王的尸体,尸体还是热的。


    他命人检查了尸体,带着尸体进宫面圣。


    “圣上,宋王的尸体应该被人移动过。”裴衡向萧煦禀明,“臣的人曾在那处山脚下找寻过好几次,都没有找到,应该是有人先从那里带走了宋王,在他死后又丢到了那里。”


    “是吗?”萧煦侧卧在龙榻上,时不时的咳两声。


    裴衡措词之后又说:“宋王是在玉清观的山上坠崖,臣一直没想明白他为何要逃去玉清观,再他坠崖后检查了山崖周围的路线,发现有一辆马车从山崖下驶向了玉清观内,臣怀疑带走宋王尸体的人躲在玉清观内,不知能否进观搜查?”


    萧煦喝了两口汤药,缓下咳喘道:“不必,宋王这件事你不必再调查了。”


    裴衡惊讶的抬头看圣上,圣上却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朕乏了,你回去吧。”


    他只能从寝殿之内退下。


    殿外风雨交加,他望着厚重的阴云眉头紧紧皱起来,宋王死之前一定见过什么人。


    圣上为何突然又不着急命他调查宋王了?就好像在得知宋王死了之后就安心了……


    他不明白,圣上是不打算调查小刀的身世了吗?那圣上又打算如何安置小刀?


    裴衡前脚刚冒雨出宫,萧煦就吩咐宦官去相国府召宋玠进宫,他大概能猜到宋王死之前见的那个人是宋玠,看来宋玠的计划是成功了。


    快要凌晨了,雨还大得惊人,阴云遮住天际透不出一点天光。


    裴衡一身湿透的回到裴府,才跨进院子里,赵明昭就来向他回禀。


    “将军,裴夫人出府了。”赵明昭拿了干燥的大毯子递给他:“玉清观来人说裴夫人的母亲突发旧疾,裴夫人就急匆匆出府了,我们也不好拦。”


    “玉清观?”裴衡接过毯子胡乱的擦了擦脸和头发,皱了眉,确实听说她母亲做了玉素女观的弟子,可怎么今夜突然病了?只是巧合吗?


    他又问赵明昭:“有派人护送她去玉清观吗?”


    “有。”赵明昭立刻答:“派了四个兄弟跟在裴夫人的马车后护送她去的,只是玉清观是玉素女观修行的地方,没有圣上的命令他们也不好跟进去,便在观外守着了,等裴夫人照顾完她母亲就会接她回来。”


    裴衡点了点头,那也就是说她确实去了玉清观看她母亲,今夜的玉清观可真热闹。


    他又问赵明昭:“派去相国府的人回来了吗?宋相确实是病倒了吗?”


    今夜宋玠因病没来参加庆功宴,这本没有什么,那夜在炼丹房中宋玠就病昏过去了,怎么可能一夜就好。


    可庆功宴上出事,圣上召见谢玉书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宋玠的人苍术却能第一时间赶到宫门口,让他有些怀疑宋玠是不是在盯着庆功宴?


    “回来了,没进去相国府,但确实见了一名道医进相国府。”赵明昭答道:“宋玠一向只信任道医,想来是真的病重了。”


    裴衡应了一声,想他或许可以借着去接谢玉书的名义,进玉清观看一看。


    便匆匆忙忙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谁知小刀来了他的房中。


    “你怎么还没休息?”裴衡问他,“你现在该多休息,伤才能好得快。”


    小刀却迫不及待问:“宋王他怎么样了?”


    裴衡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宋王死了。”


    小刀愣在那里,脸上倒是没有太多伤心的表情,只是又问:“宋王死了,那还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世吗?”


    裴衡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宋王死了,线索也就断了,而圣上又命他不要再追查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小刀,或许他的身世这辈子都无法证明了。


    他不开口,小刀却看出了他沉默背后的意思,“没有了对吗?”


    裴衡想安慰他,或许继续调查还有机会。


    却听小刀问:“那我可以自由了吗?”


    裴衡愣怔了一下,看见小刀平静的坐在桌边,既没有难过,也没有失望,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如果查不出我的身世,我可以做回玉书的仆从了吗?”小刀这样问他。


    裴衡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其实小刀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皇子,他之所以会配合的留在这里是为了谢玉书,而他最想做的仍然是谢玉书的随从。


    #


    暴雨之下,谢玉书先去了素心斋里母亲的卧房中,与母亲说明了她今夜是借着母亲突发旧疾的由头来的。


    乔宝儿虽然不清楚谢玉书要做什么,却极力配合她。


    谢玉书从素心斋的侧门出去,绕去了观中香客的精舍,被等候的苍术接进了一间精舍中,见到了昏过去的宋玠。


    宋玠被泡在浴桶里,身体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度,整张脸病的发灰。


    谢玉书过去摸了他的胸口,果然又是僵冷一片。


    “相爷今日已经服丹药过量了,属下不敢再给相爷喂药。”苍术心急如焚:“所以斗胆借着您母亲的名义找您来。”


    “我知道。”谢玉书没有啰嗦的问苍术:“宋王人呢?”


    “死了。”苍术如实回禀今夜发生的事,又将相爷嘱咐的一一告诉了谢玉书,“相爷昏迷之前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姜花。”


    “姜花?”谢玉书惊讶回头,宋玠府上的那个厨娘,也是宋府唯一的女人。


    苍术点点头又说:“相爷昏迷前与玉素女观和宋王待在房中,属下也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相爷昏迷前叫姜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谢玉书却想到了,宋玠不会无端端叫一个厨娘的名字,除非这个厨娘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难道姜花是当年的那个稳婆?


    她立即又问:“玉素女观知道姜花吗?”


    宋玠昏迷前和玉素女观、宋王待在一个房间里,她担心万素素也知道了这件事。


    若是万素素也知道,她很可能直接告诉萧祯,那就很不妙了。


    她当下决定,先去找万素素。


    谢玉书抽回手,吩咐苍术继续加热水替宋玠取暖,她很快就回来。


    苍术第一次阻拦了她,近乎央求的说:“玉书小姐能不能先救相爷?我怕相爷熬不过去……我可以替您先去盯着玉素女观。”


    谢玉书内心犹豫了一下,可她想,宋玠在原剧里可是活到了几个多月后的宫乱,他现在应该不会死吧?


    苍术去盯着玉素女观没有用,她们现在该做的是在萧祯反应过来之前,就让小刀恢复皇子身份,不然等萧祯反应过来他与女主联手指不定剧情会发生什么变化。


    “我很快回来。”谢玉书推开了他的手臂,快步跨出了房门。


    雷声隆隆之下,苍术回头看向谢玉书,她带着她的婢女走在电闪雷鸣的回廊中,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迟疑。


    在她心里,似乎什么都比相爷的命重要。


    #


    一道闪雷劈下。


    万素素吓得魂飞魄散,整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女观您到底怎么了?”她的贴身侍女为她裹上毯子问:“从精舍回来您就这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


    万素素怔怔盯着窗外的雷,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再蠢也听得出来宋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宋王是在告诉她祯儿不是她的亲儿子……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祯儿从小养在她身边,怎么可能不是她亲儿子,若祯儿不是,那她的亲儿子……


    她根本不敢设想祯儿不是她的亲儿子,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天崩地裂。


    祯儿一定是她的亲儿子,她不能因为一名刺客的一句话就怀疑祯儿,绝不能。


    她心神不宁,浑身在冒冷汗,侍女替她擦汗碰到她的额头,吃惊道:“您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啊?您生病了?奴婢传玉妙师父来替您诊治……”


    “不,不要惊动玉妙。”万素素拉住了她的手:“我要见祯儿……”她见到她的祯儿心就会安下来了。


    话音还没落,门外便有侍婢禀报:玉书小姐求见。


    玉书?


    万素素惊讶的看过去,这样的暴雨夜玉书怎么会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轻轻推开,谢玉书站在门外看着她,一双眼在电闪雷鸣下亮得惊人:“玉素女观身体不适吗?”


    万素素竟被谢玉书吓的心头一跳,“玉书你……这么晚怎么来玉清观了?”


    “我母亲身体不适,我过来看看她。”谢玉书推开门走进来,一双眼仔仔细细的看着万素素,她的脸色差极了,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玉素女观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万素素心虚似的避开她的目光,“我没事,只是被雷声吓到了,你、你母亲还好吗?”


    “她也是受了惊吓。”谢玉书靠近她,声音轻轻柔柔地说:“她说今夜她听到了女人的哀嚎声,像是在说孩子什么的。”


    万素素看向她,眼神里近乎是惊恐之色,“女人的哀嚎声?她……她还听到了什么?”


    谢玉书看了她身旁的婢女一眼,轻声说:“女观,能否和您单独谈谈?”


    “谈什么?”万素素抓着胸口的毯子,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


    她凑近万素素的耳朵,低声与她耳语道:“我从宋相国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想和您谈谈。”


    万素素如惊弓之鸟一般后退半步盯着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吩咐她的婢女先退下。


    门一关上她就问:“宋玠跟你说了什么?他不是昏过去了吗?他又醒了?”


    谢玉书望着她那张脸,在心中确认,万素素这个人和原剧中的设定几乎一样——天真到毫无反抗的力气,单纯到没有自保的能力。


    “女观这样问,不就在告诉我今晚您见过宋玠了吗?”谢玉书轻轻叹气:“一位清修的太妃,为何深夜见年轻的相国?”


    万素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知说错了话,上前拉住了谢玉书的手:“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这样毫无防备的说话,玉书,难道你会恩将仇报的害我吗?”


    谢玉书被问的心头一噎,看着万素素那张与年龄不符单纯而美丽的脸,慢慢回握住了她的手:“我当然不会害您,您对我和母亲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若是我想害您,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她在这一刻决定,和万素素不需要用手段,万素素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我确实见了宋玠,但他仍在昏迷,什么也没和我说。”谢玉书拉着她坐下,“我来是想跟您确认一件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万素素坐立不安地问她。


    谢玉书放低了声音:“您有没有想过或许萧祯不是您的儿子。”


    万素素整张脸都青掉了,坐不住一般浑身发抖,发白的嘴唇轻轻抖动:“你也这么说……为什么你也这么说?玉书谁跟你说了什么?”


    “今夜宫宴上突然出现了刺客,那名刺客似乎叫宋王。”谢玉书观察着万素素的表情和她说:“我被圣上召进了寝殿,在寝殿中不小心偷听到了一些事。”


    万素素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等着她继续说。


    谢玉书假话里掺真消息,和她说:“圣上似乎命裴衡在调查当年您分娩时皇子被掳走一事,圣上似乎怀疑当年皇子被调了包。”


    万素素的整个人没了血色,睁着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在掉眼泪,“连圣上也怀疑祯儿不是……怎么可能?我的孩子怎么会被调了包?玉书,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那个刺客想要陷害祯儿……”


    她的情绪快要失控一般,不停在否定,在发抖,在无知觉的落泪。


    谢玉书伸手抱住了她发抖的僵冷身体,柔声道:“您先冷静下来,如果是现在您慌了那谁来调查清楚这件事呢?若萧祯是您的亲儿子,您就*该帮他破除这个谣言,别让圣上再怀疑他的身份。若萧祯不是,您更应该冷静下来找到您的孩子啊。”


    万素素想冷静下来,可她的脑子全乱了,天崩地裂一般哭起来:“祯儿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我把他从那么小养到现在……他怎么可以不是?若他不是,我的孩子被弄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他、他还活着吗?在哪里吃苦?”


    谢玉书很想告诉他小刀的存在,可是现在不能。


    她现在还难以确定,萧祯与小刀,万素素会站在谁那边?


    她需要万素素坚定的站在小刀这边,需要更多的人拥护小刀,也需要把真假皇子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让你们久等啦~


    第68章


    雷声又响起时,戴着斗笠的金叶被守在玉清观外裴衡的军士拦了住。


    “怎么只有你一人?裴夫人呢?可是要下山回裴府了?”军士问。


    “素心斋里进了蛇,把玉素女观惊着了,玉素女观吩咐我去请永安候夫人来陪陪她。”金叶着急忙慌地挥开他们:“别挡路,耽误了差事你们负责吗?”


    军士也不敢拦着,只得替她牵好马车,扶她上去,他们要保护的人是裴夫人,便也没有跟随金叶,依旧守到玉清观外,目送马车里去。


    驾车的是谢玉书的人王安,他才将马车驶下山,就听金叶推开车门吩咐他:“去孟府。”


    王安也不多问,应了一声直奔孟府。


    金叶心里紧张的要命,小姐吩咐了,永安侯夫人今晚刚动了胎气,不好再惊扰,让她直接去找孟靖。


    她第一次替小姐办这么大的事,担心替小姐办砸了。


    提着一口气到孟府门口,敲开了门,自报家门。


    好在孟府的人都认识她,很快就通报了孟靖,她没在门口等多久就被请了进去,一路直奔孟靖的院子里。


    嬷嬷领她进了孟靖的卧房,她看见披衣坐在榻边的孟靖,立刻朝她行礼:“奴婢金叶,深夜惊扰孟夫人实在该死。”


    孟靖摆了摆手让她起来,原本她就还没有睡下。


    今夜宫中发生了那么多事,玉书被召进寝宫、敏敏又动了胎气,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么晚来是玉书那边有什么事了吗?”孟靖问,她之所以这么快见金叶,是担心圣上那边又找玉书麻烦,裴家人不愿意护住玉书。


    “没有,小姐一切安好。”金叶抬眼看了看房中侍候的婢女,见都是孟靖身边的亲信才又道:“是玉素女观那边出了点事,小姐请您即刻前往玉清观。”


    “玉素女观?”孟靖疑惑:“出什么事了?”


    “是要紧事,奴婢也不太清楚。”金叶答:“小姐只吩咐,务必要请到您去。”


    孟靖很清楚谢玉书的行事为人,她是不会为了一点小事惊动她的,深夜来请肯定是有大事,便吩咐嬷嬷替她更衣。


    才换好衣服出门,孟敏身边的贞娘就迎了过来,行礼问到:“夫人听说玉书小姐身边的金叶来了,可是玉书小姐那边有什么事了?”


    孟靖知道她担心玉书,便和贞娘说:“没什么事,也许是玉书的母亲在玉清观里有些不适,我去看看,你让她安心休息,一切有我。”


    金叶瞧见贞娘才发现永安侯府夫人今夜也在孟府住着。


    #


    孟靖随金叶冒雨出府,上了谢玉书的马车,一路疾行到玉清观下,她穿着蓑衣和斗笠,便不出样貌,那四名裴衡的是军士,也就以为是永安侯夫人。


    孟靖匆匆忙忙进了玉清观,却没有被金叶带去素心斋,而是走小路去了香客住的精舍。


    “孟夫人跟我来,小姐在这边等您。”金叶小声的说,鬼祟的像是做贼一样。


    孟靖只好跟着她进了精舍的回廊里,停在了最偏僻的一间精舍前。


    金叶敲了敲门。


    孟靖却听见里面有男人冷声问了一句:“谁?”


    怎么会有男人?


    “是我金叶。”金叶自报家门,那扇门才从里面拉开。


    孟靖只看见一道男人的身影,还没待看清脸一把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苍术住手。”谢玉书的声音传出来:“是我请来的客人。”


    孟靖这才看清,握着剑的男人不就是宋阶身边的那个随从吗?


    苍术看见孟靖也是吃惊不解,不明白玉书小姐为什么会请人来这里?相爷今夜会在此处是为了宋王,如今被人得知不就在暴露相爷吗?


    可玉书小姐披上外袍,从床帐内出来,一双眼看向他不容置疑。


    他只好撤剑退开,请孟靖入内。


    屋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孟靖轻步走入,看见发髻松散,外袍也微微敞着的谢玉书,既吃惊又疑惑,若谢玉书与这随从在幽会还不至于让她疑惑,她还那么年轻,又嫁了那么个窝囊废,找几个男人很正常。


    她疑惑的是,谢玉书为何把她请进来?


    “孟夫人请坐。”谢玉书主动开口说:“惊动您深夜前来是有很要紧的事。”


    孟靖看了一眼苍术,目光又定在那放下了床帐的床榻边,榻边丢着一堆湿淋淋的男人衣服、鞋子,而榻内似乎还有一个男人,两个男人?难道是……宋玠?


    “什么事?”孟靖没有坐,直接问她。


    谢玉书也开门见山,伸手挑开了一点床帐,让孟靖看清里面躺着的人是宋玠。


    孟靖更疑惑了:“你深夜请我来,是为了告诉我你跟宋玠有私情?”


    谢玉书没有否认,而是接着她的话说:“直接带您来这里,是为了让您相信我接下来要跟您说的话,句句属实,因为这些内情是宋相国告诉我的。”


    苍术盯着谢玉书,紧皱眉头,玉书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她要把相爷和她说的那些事都透露给孟靖吗?她有和相爷商量过吗?她知道相爷不喜欢孟家人吗?


    “圣上命裴衡和宋玠在暗中调查当年万素素分娩时遭遇刺客一事。”谢玉书没有犹豫说。


    孟靖看着她,没想到她接下来说的每句话都耸人听闻。


    “因为圣上怀疑当初刺客抱走了真正的皇子。”谢玉书简洁明了的说:“也就是说圣上怀疑四皇子萧祯在当初就被调包了。”


    雷声轰隆隆响在窗外。


    孟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脸色,可她的心都在震颤。


    “今夜那名刺客,就是当年调包皇子的刺客。”谢玉书走到她跟前低声说:“那名刺客今夜逃到了此处,冒死见了玉素女观,他在死之前和玉素女观说:贵妃怎么会把假儿子当真宝贝。”


    孟靖再难克制变了脸色,下意识低声问:“难道萧祯真是假……”她却不敢把假皇子三个字说出口,看了一眼苍术。


    “孟夫人放心。”谢玉书便说:“他是宋玠的亲信,此事他比我知道的还清楚。”


    孟靖收回目光立刻又问:“那名刺客已经死了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谁在场?”


    “宋玠。”谢玉书直截了当道:“那名刺客已死,尸体被送入了宫中,可临死前说的话,宋玠还没有向圣上禀报。”


    孟靖脸色变了又变,看着谢玉书问:“你请我来,告诉我连圣上也不知情的消息,是想要让我做什么?”


    果然是聪明人。


    谢玉书也就不废话了:“我请您来,是想要报答您和孟家。”


    孟靖不可思议的皱了眉,报答?


    “其实圣上已经找到了真皇子,只是在找当年的稳婆来验证真假皇子身份。”谢玉书很突兀的问:“您见过随裴衡一起回来的副将小刀吗?”


    孟靖立刻意识到,她在告诉她小刀是真皇子。


    谢玉书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他曾是我的随从,为人忠心。”


    孟靖盯着她,却已经很清楚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了——可能是真皇子的小刀,曾是她身边忠心耿耿的随从,若是能证明随从就是真皇子,协助他做回皇子,何止是大功一件。


    他日这位随从若能继位,那便是从龙之功。


    这就是谢玉书说的报答。


    孟靖注视着她的双眼久久没有说话,这确实是惊人的“报答”,可这却也可能会成为足以覆灭孟家的罪。


    且不说能不能扶持那位随从皇子继位,单是今日谢玉书向她透露这些皇子身份之事,就可以让圣上治她与孟家的罪了。


    “我知道孟夫人在担心什么。”谢玉书放低声音说:“若是您担心牵连孟家,不想牵扯其中,那您现在就离开房间,金叶会带您去见玉素女观,其他人只会知道玉素女观今夜不适,请来了永安侯夫人来陪伴,没有人会知道您来过这间房间,听我说过这些话。”


    她轻轻握了孟靖的手说:“孟夫人,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您今夜在宫中护着我。”


    孟靖隐隐听到雷声,也许那不是雷声,是她猛烈的心跳声。


    此刻若她转身出去,她相信谢玉书会如她所说那么去做,她完全可以把今晚听到的话全部忘掉,不牵扯进这场皇权的风波。


    她与孟家确实可以独善其身,可孟家如今已经式微,又能撑到几日?


    人走茶凉的道理没有人比她更懂,她今日活着还能靠着郡主身份维持父亲的故交好友、掌控母亲的一族宗亲,撑起整个孟家,可若是她死了,她的女儿今越根本撑不起来孟家。


    不是她低估女儿的实力,是这世人对女人的偏见,圣上不会允许她的女儿入朝堂、上战场,更不会允许女人封王拜相。


    到时候她的女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身份,守着孟家的偌大家业,那不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等着被人谋算吃绝户吗?


    为何不搏一搏?为女儿和孟家搏个好仕途?


    孟靖像是站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眨眼间便已开口问道:“那名刺客已死,还有什么能证明皇子身份的?”


    谢玉书望着她唇角慢慢扬了起来,她就知道,孟靖是有魄力和野心的人,绝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若是没有,我就不会请您来了。”她再次开口。


    可不等她说出姜花的名字,苍术突然走向她,朝她行礼道:“玉书小姐,属下有事想跟您谈谈。”


    谢玉书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能有什么要谈的?不就是为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吗?


    她与孟靖说:“请孟夫人先去素心斋陪陪玉素女观,她今夜确实受了惊吓,我也答应她去请永安侯夫人来陪她,但侯夫人今晚身体不适,只能请您来了。”又说:“您先当做什么也不知情。”


    孟靖点了点头,她知道该怎么应对。


    金叶已在门外等着孟靖。


    等孟靖一离开,房门关上,苍术就忍不住道:“玉书小姐可以和相爷商议过,会将稳婆一事告诉孟夫人?”


    “你是在质疑我?”谢玉书冷了脸:“苍术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不是我在帮你们相爷做事,是你们相爷在帮我做事。”


    苍术被她的语气震慑在原地,这一刻的谢玉书和往常的都不一样,脸上没有一丝温柔,眼神里也没有一丝温度,她像个杀伐果决的暴君,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她的决策。


    是了,苍术也是在这一刻意识到,从玉书小姐拜托相爷替她找小刀开始,这场真假皇子的谋划就一直由玉书小姐在主导,包括今夜这场置之死地的局——宋王逃脱,相爷暗中救走宋王,套出稳婆的下落。


    也是玉书小姐想出的策略,相爷从头到尾只是在执行她的计划。


    什么时候相爷从执棋者变成了玉书小姐的棋子?


    苍术不知道,他只是隐隐觉得玉书小姐变得陌生了,从前她虽然图财,却在每次听说相爷发病时都第一时间赶来救相爷,就像是真的对相爷心软了、于心不忍了。


    可今夜,她展露出了她的冷漠和绝情,似乎为了扶持小刀做皇子,谁都可以牺牲。


    苍术站在那里喉头发涩发酸,很轻的说了句:“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相爷几乎用性命套出了稳婆的下落,您要告诉孟夫人或许可以等相爷清醒过来……”


    “若他醒不过来呢?”谢玉书问苍术:“若他醒过来之前,万素素就去找萧祯,将今晚的一切告诉萧祯呢?”


    苍术愣在原地,想说这怎么可能?相爷一定会醒过来的……


    谢玉书就带着不满又道:“今晚你们带宋王见万素素就是最错的一步棋,她悉心呵护养了萧祯十几年,你觉得她会突然不爱萧祯去帮一个没见过一面的亲儿子吗?”


    她走这一步就是为了在万素素不清醒的时候,让孟家姐妹哄着她认回亲儿子。


    苍术替相爷辩解:“相爷会带宋王来是因为宋王要在死前见万素素,也是为了套出稳婆的下落……”


    “是吗?他难道不为了看万素素痛苦吗?”谢玉书冷声问。


    闪电划过窗户,一瞬照亮谢玉书冰冷绝情的脸,那张脸在惊鸿一瞥中美得像一把锋利的剑。


    苍术心里像挨了一剑,他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为相爷辩解,但他很想求玉书小姐可怜可怜相爷。


    床帐内,宋玠已经睁开了眼,压着自己的嘴巴想让自己尽量别咳,可到底是咳出了声。


    “相爷?”


    藏青的床帐被一只手挑开,他看见谢玉书冰冷绝尘的脸,他听到了那些话,听到了谢玉书的绝情,可他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谢玉书轻轻吻了他的唇,含着什么苦涩的汤药一点一点送了进他的嘴巴里。


    是梦吗?可他的唇齿里、喉咙里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


    作者有话说:不是梦~[让我康康]


    先提前跟大家打个报告,建议大家养肥,因为我国庆要回趟老家陪妈妈过生日,和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国庆期间有几天更不了,怕你们等的着急,大家养肥到国庆假后再来看吧。[抱抱]


    第69章


    “你醒了,看来是有用的。”谢玉书俯下身慢慢摸了摸他的胸口,已经不僵冷了。


    宋玠几乎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喉咙干哑问:“什么有用?”


    他很想问她,亲吻他,喂他喝药是不是梦?可谢玉书这一刻的脸看起来太冷漠了,他很怕问出口得到她的讥讽,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在意她的讥讽了。


    从前谢玉书也讥讽他,可他只觉得从不会在意当真。


    “我从玉妙那里求来的药有用。”谢玉书回答的,没有抽回手,只是垂眼看着他,不是药有用,是她的“吻”、她的女主气运有用。


    昏暗的光线下,她没有表情的脸上生出一种怜悯感。


    宋玠忽然觉得她似神女一般在可怜他,可是神女又不止只可怜他一个人。


    她也可怜小刀,可怜孟敏,或许她连万素素都可怜。


    宋玠仰望着她,生出一种不甘心来,他希望她只可怜他,为什么不能只可怜他?


    小刀是皇子,孟敏有她的姐姐、她的女儿,万素素有皇帝、有她最爱的儿子萧祯,可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一身的毒和活不了太久的命,就算做她的棋子,他也是最可怜那个,不是吗?


    “是你喂我喝的药吗?”宋玠问她,很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那不是一个梦,她真的吻了他,她愿意吻他,对吗?


    可谢玉书只是很随意的“嗯”了一声,一笔带过的又和他说:“你若想活得久一点,就将之前服用的丹药停了,那些丹药里有朱砂,虽然能暂时缓解你的疼痛,但也只会更快要你的命。”


    她像个仁慈的大夫,“玉妙的药我已经交给苍术了,以后你就服用那个药,没有之前的丹药见效快,但对你身体无害,多服几日或许真的能对你的寒毒有点作用。”


    “你想要让我活得久一点吗?”宋玠忍不住问她。


    她说这些宋玠何尝不知道?


    他服用的丹药是他的师父宋王为他配置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有朱砂,长久服用无异于饮鸩止渴,那他要报仇、要在朝中站稳脚跟,他需要快速的压制寒毒,恢复精力,而那丹药在一开始时服一粒可以三天感受不到寒毒的痛苦,只是后来他需要服用的丹药越来越多,效果也越来越短。


    他早就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了,他只是要撑到报完仇,没有人希望他活着,他自己也不想活着。


    可他现在想知道,谢玉书想要他活的久一点吗?


    谢玉书望着他迟疑了片刻,然后说:“我当然希望你活得久一点,毕竟你是我最有用的棋子。”


    床帐外的苍术皱了一下眉,却听见相爷在床上内轻轻笑了。


    他听见相爷说——


    “你能这样说我很开心。”宋玠的声音很哑,却带着笑意,像是真心实意说:“无论你是图我的钱,还是图我有用都好,至少我是你心里是最需要的人。”


    苍术的心和喉咙都酸掉了,或许对于相爷来说,爱太罕见难得了,利用反而最让他安心。


    “刚才我和苍术的话,你听见了吧?”谢玉书的语气到底是柔软了下来,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也觉得宋玠可怜,但她一定要争取到她想要的,她死而复生穿越这一场,不是为了做第二个万素素,是为了去体验另一场更不可思议的人生。


    她坐在了宋玠床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听见他很轻的“嗯”了一声,主动问他:“下一步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玉书到底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像给他甜头似的柔声说:“我需要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听我的吩咐。”


    宋玠忍不住笑了,应了一声好。


    她的手温暖柔软,抚在宋玠脸上,连他的心也一起抚摸的战栗起来。


    他当然知道谢玉书是在利用他,此刻的柔情不过是她给的一点甜头,但那又怎么样呢?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他,真心假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谢玉书让他安心休息,转头吩咐苍术:“裴衡的人在外守着我,我不方便离开玉清观,你能想办法带姜花来见我吗?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苍术抬头看过去,只见相爷坐起身,苍白的脸在玉书小姐身后看着他,朝他点了一下头。


    “属下这就去办。”苍术应声,转身离开。


    #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苍术就带着姜花从玉清观后山翻了进来。


    两人都是湿淋淋的站在精舍中谢玉书的面前。


    谢玉书刚倒了杯温水递给宋玠,转身看向姜花,开门见山问:“姜花嬷嬷你曾经做过稳婆对吗?”


    姜花抬眼看她,表情却是平静的,缓出一口冰凉的气问:“宋王,死了吗?”


    她脸上看不出太多惊讶的神色,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似的。


    “死了,今夜刚刚死的。”谢玉书递了一张毯子给她:“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守着的那个秘密了吗?”


    姜花接过毯子,却没有擦,只是定定的看着谢玉书,脸上出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他终于死了,我的儿子也终于不用再受威胁了……”


    她的儿子?


    谢玉书顿了一下,立刻意识到宋王是在用她的儿子要挟她,隐瞒真假皇子的真相是吗?


    姜花忽然跪了下来,又笑了一下,眼眶通红的要落泪一样望着谢玉书对她说:“玉书小姐,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谢玉书没料到她这么容易就吐口了,竟愣了一下。


    姜花却笑着落下泪来说:“我也是做娘的,我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我并不想帮宋王做这些恶事,去伤害一个母亲……是宋行知和宋王用我儿子的命来要挟我,将我软禁在宋府里。”


    床榻上靠坐着的宋玠皱眉看向她,“你是被我爹软禁在府里的?也就是说当年调包皇子一事,我爹从头到尾都知情且参与其中?”


    姜花点了点头,看向宋玠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不想告诉宋玠其实当年宋王救他、他又被宋行知找回府……这些都是宋行知和宋王的计划。


    可宋玠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猜不到?


    “所以,我被宋王救回道观,在道观中住了那么多年宋行知一直知道?”宋玠嘴唇没有血色的问。


    姜花红着眼眶又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说:“相爷,宋行知就是个畜生,害了贵妃娘娘,也害了你一辈子,他不配做父亲,他连人都不配做!”


    宋玠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说:“原来我这个人,我的一生,甚至是我的仇恨都是被安排好的一步棋。”


    他没有再问:所以宋行知对他那么坏,当着万素素的面鞭打他,就是为了让他恨万素素,对吗?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太苍白了,苍白的有些可怜。


    谢玉书坐在床边,慢慢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又问姜花:“宋王留下你就是为了让你在他日证明萧祯是假皇子,好达到他报复的目的,那你一定知道真皇子身上的特征。”


    姜花点了点头,毫无隐瞒的说:“真皇子右脚的尾趾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宋王当初为了调包,就把真皇子和假皇子的右脚尾趾都斩掉了一根,好不被人发现。”又说:“但真皇子的胸口上有一块叶子大小褐色的胎记,这种胎记是会遗传的,我在宫中接生过三位皇子,每位皇子手臂上,屁股上,肩膀上都遗传了这样的胎记,若是我没有猜错当今圣上也有这样的胎记。”


    谢玉书几乎要站起来,心跳得飞快,她记得小刀的胸口就有这样的胎记。


    太好了,小刀就是皇子,他做皇帝顺理成章,这次连老天都助她。


    谢玉书松开宋玠,朝姜花走过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又问她:“那你知道假皇子是宋王从哪里抱来的吗?”


    姜花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我不敢确定,真皇子被抱出宫后我曾照顾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瞧见过宋王和一个女人私会,那个女人问他她的孩子怎么样了?宋王和她说:娘娘你就放心吧,您的孩子享受着天子的待遇。”


    娘娘、天子的待遇……谢玉书几乎要确定萧祯就是先帝的儿子。


    她握着姜花的手,难掩兴奋:“姜花,你愿意帮那个孩子回到自己亲生父母的身边吗?”


    姜花红着眼,点了一下头。


    “好。”谢玉书替她披上黑色披风,“你现在就随我去。”


    “现在?”姜花惊的心头猛跳了两下,这么快吗?


    是,就是现在。


    谢玉书没有多留,直接带着姜花去了素心斋中。


    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宋玠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叫了一声苍术,让他过来。


    苍术走到他床边,忽然听他问:“苍术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苍术吓得立刻跪下认错:“相爷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质疑玉书小姐,您别赶我走。”


    宋玠望着他,脸色苍白的笑了笑:“起来吧,我没有要赶你走,只是我有新的任务给你。”


    “但凭相爷吩咐。”苍术道。


    “从今以后你就是谢玉书的人了。”宋玠哑声道。


    苍术惊的抬头看他。


    “你要以她马首是瞻,服从她的命令。”宋玠轻轻咳嗽说:“待我死后,你就跟在她身边,她不会薄待你的。”


    苍术忽然明白,相爷竟是在交代后事……


    “相爷,您不要这样说,或许您服了玉书小姐的药就有救……”苍术很想安慰什么。


    可宋玠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在吊着命罢了。


    他望着苍术,这个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孤儿,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跟着他的人了,他死后把苍术交给谢玉书,他很放心——


    作者有话说:没有名分的大房宋玠,在临死前把最忠心英俊的小侍从塞进玉书房里。(不是)


    第70章


    雷声太大了,谢嘉宁睡不着,她像小时候一样裹着毯子去了母亲的卧房。


    是贞娘替她开的门,探头进去看见孟敏侧卧在榻上看书,烛光宁静而温暖,孟敏抬起眼看她,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朝她招招手说:“是睡不着吗?过来,来娘这里。”


    谢嘉宁的鼻头一下子就酸了,她想起小时候几乎每晚她都要赖在母亲房间里和她一起睡,母亲那时就这样朝她招招手,把她裹进温暖的被子里轻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睡。


    这一刻她像是真的回到了小时候,走过去躺进母亲的被窝里,闻到母亲身上的药香,感受母亲温柔的手指轻轻抚摸在她的脸颊上,视她如珍宝一般。


    “还像小时候一样,一打雷就睡不着吗?”孟敏柔声问她。


    谢嘉宁轻轻摇头:“其实小时候我是装的,故意装的害怕想跟你一起睡。”


    孟敏的目光柔软了下来,“娘知道,娘怎么会看不出你的这些小把戏?”她笑着理顺谢嘉宁蓬松的头发:“那今晚怎么会睡不着啊?是在宫宴上被吓到了吗?”


    谢嘉宁又摇了摇头:“我见多了那样的场面,早就不怕这些了。”


    一句话令孟敏心酸起来。


    她挨进孟敏的怀里,眼眶微微发红说:“我只是总想起我被山贼掳走后的那晚……娘你知道吗?那晚也下了这么大的雨,我从匪窝里逃走,在大雨里跑了很久很久,翻过了好高的山,手掌和脚都磨破了也不敢停,因为我怕停下来就会被抓回匪窝……现在想起来那真是我最害怕的一晚上,雷声很大,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就是拼命的跑,跑到自己力竭从山崖上掉了下去,掉到了一片湖里,我那时还以为我要死了,要不是被郡国的商队救下,我一定就死在那片湖里了……”


    孟敏的心一下子碎掉了,她抱紧女儿,比女儿先落了泪:“不怕了,不怕了宁宁,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伤害你了,娘一定好好保护你。”


    谢嘉宁抬起头孟敏,眼眶里是晶莹的泪水:“娘,我知道我回来这些天你们都觉得我变了,但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娘你不爱我了……”


    孟敏忍不住哭起来,捧着女儿的脸发誓一样和她说:“嘉宁,在这个世界上娘什么都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但娘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家,娘永远不可能不爱我的嘉宁。”


    “真的吗?”谢嘉宁也落了泪,没有安全感的问:“就算我讨厌谢玉书,也不想娘跟爹分开,娘也会爱我吗?”


    孟敏愣了一下,知道这一刻她必须让嘉宁明白有些事,便掉着眼泪和她说:“娘不会和你爹分开,但这不代表娘原谅了你爹,这只是因为娘要替你保住永安侯府的一切,现在你爹拥有的将来都是你的,娘绝对不会让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抢走你永安候长女的一切,仅此而已,娘永远不会原谅你爹。”


    谢嘉宁鼻头红了:“爹他知道错了……”


    “他不是知道错了,他只是害怕我闹下去,害怕我们孟府跟他撕破脸。”孟敏捧着女儿年轻天真的脸:“若今日我不是孟敏,不是郡主,我的姐姐没有如此强势替我撑腰,他不会知错,他只会逼我忍气吞声认下那个私生子。嘉宁,娘一直希望你能明白,乔宝儿、谢玉书不过就是另一个没权没势的我,被你爹哄骗,害了一辈子,她们不是你的敌人,她们只是被你爹害了的可怜人。”


    谢嘉宁皱紧双眉,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就像从来没想过她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嘉宁,是谢玉书告诉娘,你身为女儿也可以继承永安侯府的一切。”孟敏眼眶里还有泪水却已经变得坚定万分:“娘不要你走娘的老路,娘要替你争替你抢,让你成为你姑母那样的人,喜欢谁就将他娶进府来,不喜欢了就让他滚。”


    谢嘉宁的心像是被雷声撼动一般震颤起来,这些话她一时难以消化,只是害怕的质疑起来:“是我喜欢的人永远不可能入赘……”她想起萧祯,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入赘?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入赘。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房门外有人轻轻叫了一声:“夫人。”


    贞娘出去见了那人,又进来向孟敏禀报说:“夫人您派去的人回来了,玉清观那边没事,玉书小姐和玉素女观都没事,靖夫人说她今夜会留在玉清观陪玉素女观,让您安心休息。”


    孟敏擦了眼泪,点点头,她一直没睡就是担心玉清观那边,姐姐去了这么久没回来,她怕出什么事了。


    “谢玉书也会留在玉清观吗?”谢嘉宁疑惑的*问:“她留在那里做什么?”她本能的讨厌谢玉书接近玉素女观,其实心里明白,是她怕连玉素女观也更喜欢谢玉书。


    她又问:“玉素女观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姑母要留在那里陪她?”


    贞娘摇头说来人没细说。


    谢嘉宁想了想,坐起身说:“那我去玉清观看看玉素女观吧。”


    孟敏拉住她:“这么大的雷雨你去玉清观多不安全啊,有你姑母在就行了。”


    谢嘉宁看向母亲,第一次向她表露了心迹:“娘,我喜欢四皇子。”这样讲出口她还是有些赧颜,耳朵也跟着红了,很多话没讲出口,只是握着孟敏的手说:“你和玉素女观那样要好,你要帮我。”


    孟敏却明白了过来,嘉宁冒雨也想去玉清观的意图,她心里不想要嘉宁和四皇子在一起,萧祯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是他是皇子,将来势必会搅进皇位之争里,那么孟家也一定要站队,这不单单是一桩婚事。


    就算他做了皇帝,怎么可能一生一世只有嘉宁一个女人?


    可嘉宁那样小女孩儿姿态的望着她,她的心就软了,嘉宁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她希望嘉宁开心。


    “只要你喜欢,什么娘会帮你争取到手。”孟敏慢慢握住了女儿的手。


    #


    闷雷之下,雨一点没有减小,反而越下越大。


    姜花站在紧闭房门的素心堂中,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万贵妃。


    万素素浑身冰凉的僵坐在那里,若不是孟靖里一直握着她的手,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做一场天塌地陷的噩梦。


    她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落泪,直到孟靖替她擦眼泪,她才灵魂附体一般听见雷声,看清眼前的孟靖和谢玉书,她听见自己问:“那我孩子去哪儿了?我的孩子……还活着吗?”


    孟靖握紧她的手,柔声对她说:“他不但活着,他还立了战功,长成了一个好孩子,你若是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万素素再忍不住伏在孟靖的双膝上,掩着面哭了起来:“太荒唐了,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竟一面也没见过……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说什么样的话,会不会恨我这个母亲……而我从小悉心养到大的孩子,就是坑害我的人故意用来报复我的……他们做到了,他们毁了我,也毁了我的孩子,现在又将我苟延残喘的生活彻底搅碎了……”


    孟靖抚摸着她颤抖的背,很明白她这一刻的崩溃,当年素素难产才生下那个孩子,因为那孩子从小被断了指,素素对他呵护有加,一岁之前日夜照顾他,后来群臣认为她侍奉过先帝,视为不洁,不能再被封为贵妃,更不能再继续侍奉如今的圣上,连她的孩子也一同被质疑,她为了保护孩子,将小小的孩子抱给其她妃子养,自请以太妃的身份在玉清观出家做了女观。


    这十几年来,她像坐牢一样被囚禁在这玉清观上,不敢离开半步,就是为了萧祯。


    如今要她接受萧祯不是她的孩子,比杀了她还痛苦。


    “所以您才更该找回您的孩子,让您和您的孩子回归正轨,不要如了那些人的愿。”谢玉书开口道,她不是不理解万素素,她只是觉得有比哭和怨恨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往前走。


    万素素抬起泪水淋淋的脸看她,嘴唇嗡动的问:“祯儿……萧祯会怎么样?”


    谢玉书的心沉了沉,万素素此刻更担心的居然是萧祯会怎么样,那么在她的心里是更偏袒萧祯的吧?


    “他会被圣上处死吗?”万素素心口绞痛起来:“他也是无辜的,我不想要害死他,不想害死任何人。”


    “您不想害死任何人,所以您落到了今日的地步。”谢玉书没忍住说了一句刻薄的话,她说完便已后悔,看着万素素苍白的脸黯淡下去就更后悔了,明明万素素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她怎么能怪最无辜的人太软弱呢?皇权之下哪有万素素反抗的机会?


    可是,她就是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因为若她是万素素,她必定认回自己的儿子,


    万素素嘴唇发抖的看着她:“可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谢玉书站了起来:“你应该立刻认回您的儿子,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坐上龙椅,然后将当初害您的人挖坟掘墓,千刀万剐,无论他是逆贼还是皇帝。”


    雷声轰隆而下,连孟靖也被惊的心头发颤,她的话实在太过大胆来,可她说的又有什么错?


    “路就在您脚边。”谢玉书一步步走向万素素,近乎逼迫的对她说:“若您还是不懂,那我就告诉您,现在您就该立刻起身带着姜花进宫去见圣上,就算以死相逼也要让圣上把您的孩子接进宫与您相认。”


    万素素全然愣了住,大脑一片空白,想问现在吗?可她没有办法离开玉清观……


    谢玉书就朝外一指:“裴衡的将士就在玉清观外,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护送您和姜花进宫,只要您点个头,我即刻就护送你们进宫。”


    她将所有的路为她铺好,可万素素在这一刻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在这犹豫的瞬间,门被敲响了。


    金叶在外急切的说:“小姐,四皇子和嘉宁小姐来了,现在正在玉清观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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