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时绑定了万人迷系统》 1. 第 1 章 谢玉书在猝死后得知了一个好消息——她穿越了。 可她很快又确认了另一个坏消息——她穿到了自己死前拍的短剧《白月光贵女重生归来,杀疯了》里,并且穿成了她扮演的替身女配[谢玉书]。 这不如让她死了,原剧里的替身女配[谢玉书]可是被活活虐死的! 她对这个短剧深恶痛绝,这个剧结合了白月光+替身+真假千金+古代宅斗+万人迷爽文等爆点元素。 剧情很简单,就是失踪几年的永安侯嫡女谢嘉宁在被找回来后,发现和她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庶女妹妹谢玉书模仿她的脸、她的穿着打扮,鸠占鹊巢代替她成为了侯府“掌上明珠”,不但嫁给了她的娃娃亲对象裴士林,还被男主、反派都当成她的替身。 白月光归来收复失地,先虐替身女配、踢掉渣男裴士林,再把男主、反派重新收入囊中。 一路打脸爽到底,但从替身女配[谢玉书]的视角来看就是被从头被虐到尾! 她不是要替自己扮演的替身女配洗白,实在是女配[谢玉书]就是个工具人。 首先,不是[谢玉书]主动要做谢嘉宁的替身,是谢嘉宁在失踪后,宠爱她的祖母——永安侯府的老太太一病不起,思念孙女到快疯了,所以侯府才把和谢嘉宁有六分相似的庶女[谢玉书]接进府里,让她穿谢嘉宁的衣服、模仿谢嘉宁的语气神态哄老太太高兴。 替身[谢玉书]尽心尽力伺候病入膏肓的老太太两年多时间,才打动了老太太和她的渣爹,把她这个外室生的女儿真正认回来。 老太太病逝后,渣爹永安侯为了打发曾和谢嘉宁订过娃娃亲的裴士林,随手把她这个庶女嫁给了裴士林。 其次,男主、反派把[谢玉书]当女主的替身就更不是她主动的。 是[谢玉书]的好夫君裴士林为了捞他的弟弟,把[谢玉书]送去反派宋相国府上当替身…… [谢玉书]被几个男人虐来虐去,没过上一天好日子,一边被当替身,一边被羞辱:你连嘉宁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这不是有病吗? 女主谢嘉宁回来不去虐那些贱男人,居然也要虐替身女配! 这合理吗? 谢玉书躺在古香古色的雕花床上被气一阵晕眩,真不想睁眼面对她穿成替身女配的现实…… 可她清楚地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台词—— “少爷,可要传大夫过来?夫人已经昏睡了一个多时辰,别是真伤署了。” 这是裴府的丫鬟甲,接下来说话的就是替身女配[谢玉书]的便宜夫君裴士林,那个自愿戴绿帽把自己妻子送去相国府做替身的贱男人。 “不必。”另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传进来,说出了更耳熟的台词:“谢玉书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这样的雨天你装伤署?把我当傻子是吗?” 接下来,他将边讥讽边过来将她一把抱起。 “既然你伤署了,那我就为你解解暑。”男人的声音突然靠近。 然后谢玉书被两条手臂猛地抱了起来,她还在晕眩中,看不清男人的脸,但很清楚接下来的剧情是她临死前的落水戏——男配裴士林马上就要把她丢进了院中的莲花池里。 她临死前的画面历历在目——片场四十度的高温天,荷花池都呕臭了,她陷在荷花池里喘不上气、叫不出声,口鼻里全是臭泥巴…… 人,至少不能在同一个荷花池里死两次吧? 谢玉书这样想着,用足了力气、抡圆了胳膊,一巴掌就甩了出去! 巴掌稳稳落在人脸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抱着她的人应该被扇懵了,愣在原地。 雨水打在谢玉书脸上,她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看清了眼前人那张呆若木鸡的脸,你别说,剑眉星目,面若冠玉,裴士林长了一张能吃软饭的脸。 只是这张脸上多了个巴掌印,震惊地盯着她,“你敢跟我动手?” 打的就是你! 谢玉书趁其不备又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手脚并用的挣扎开他的手臂,跳到地上。 她仍有些晕眩,扶住门前的红柱才勉强站稳,盯着裴士林:“贱男人。” 门口站着的丫鬟都惊了,“夫人你怎么敢动手打少爷!” “你说什么?”裴士林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玉书心里来气,原剧里[谢玉书]一直是伏低作小,在侯府做保姆讨好所有人,嫁人后做工具讨好夫君和婆母一家,她为赚钱扮演被虐就够了,现在穿越还想虐她? 做梦去吧! “我说贱男人。”谢玉书咬字清晰:“耳背听不清吗?” 裴士林脸色发青,他做梦也没想到谨小慎微的谢玉书敢打他,还敢骂他贱男人,比起愤怒他更吃惊困惑,“谢玉书你中邪了?还是失心疯了?” 她披头散发站在细雨里,脸色惨白,眼神癫狂,可不就是一副失心疯的模样? “我好得很,我从来没有这么耳聪目明过,看清你不过是个贪图侯府权势,卖妻求荣的窝囊废男人……”谢玉书正要发泄莫名其妙穿来受虐的怒火,突然听见耳朵里传来“叮”的一声。 ——“您好宿主,您已触发[绿帽]……啊不[万人迷]系统,是否绑定?”机械的声音响在她的脑子里。 什么系统? 她的眼前展开了光幕般的系统界面,上面写着【万人迷系统】。 当前绿帽值:0。 当前万人迷值:0。 当前生命值:1。 当前财富:0。 她的生命值怎么这么低? 谢玉书吃惊。 脑子里那个声音礼貌地解释说:“您在原本世界已猝死了,系统选中您将您传送进《白月光贵女重生归来,杀疯了》世界中,您可以通过[万人迷系统]累积生命值和财富。” “1点绿帽值可兑换1点生命值或万人迷值。”系统简单概括:“万人迷值越多您的魅力越大!万人迷累积100点本世界所有男女老少都会爱上您!” 等会。 男女老少都爱上她有什么用?她还能做皇帝啊? 系统顿了一下委婉说:“这个暂时做不了哈,男主萧祯将会成为本世界的皇帝,您身为女配不能更改男女主结局。” 像是怕谢玉书拒绝,系统立刻又补充道:“万人迷值可兑换黄金,1点万人迷值可兑换万两黄金,万两黄金折合人民币可兑换5000万。” 5000万?! 谢玉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是5000万人民币不是冥币?可在她原生世界里花的人民币?她还能回原生世界吗? “当然可以。”系统马上回应她:“只要您积攒够100点生命值,且完成本世界任务就可以随时被传送回原生世界,到时候您可以将积攒的所有绿帽值、万人迷值兑换成人民币。” 这哪里是[万人迷系统],这分明是[暴富系统]! 谢玉书根本没有问任务是什么,立刻选择绑定系统,多犹豫一秒就是她对五千万的不尊重。 “好的,为您绑定[绿帽]……啊不[万人迷]系统。”系统在三秒后,与她绑定。 到底是绿帽还是万人迷? 谢玉书看见自己的系统界面里果然多出了一条任务——【达成[谢玉书幸福一生]的结局。】 [谢玉书]幸福……这有点难啊。 她正想问系统[绿帽值]和[万人迷值]怎么获得,裴士林忽然朝她走过来。 “我看你真是疯了!”裴士林看她就像看疯子,话说一半站在那里发愣,他看不懂她在卖什么疯傻,对她已无耐性说:“我娶你不为永安侯府,难道为你这个人?为你外室之女的出身?” 他的语气没有半点尊重:“谢玉书,我能娶你,也能立即休了你。成婚三日就被休,你觉得汴京还有你立足之地吗?我看永安侯府也不会收留你这个下堂妇,到时候你只能被赶回你外室娘的家里!” 这是演都不演,直接摊牌了。 谢玉书盯着他的脸,突然想到,绿帽值是不是从她这个夫君头上刷出来啊? “是这样的宿主,绿帽值不只能从您的夫君裴士林身上获得,还可以从其他爱慕您的人身上获得,只用让所有您的爱慕者感到绿油油即可获得。”系统介绍说:“您可以使用1点绿帽值兑换1点万人迷值,也可以通过攻略重要角色获得[万人迷值],您的爱慕者越多万人迷值越高,可以积攒的绿帽值也就越多。” 懂了,就是攻略男人然后疯狂绿他,爆绿帽值嘛。 谢玉书喜欢这个系统,不但可以绿贱男人,还可以赚钱……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裴士林说了半天作践她的话,却见她眼神放空仿佛压根没在听,气的上前攥住了她的手臂。 她吃痛眼神才聚焦在他身上,皱眉问:“你说了什么东西?” 裴士林气得咬牙,她一直在敷衍他! 今日是回门之日,他在新婚之夜和她软话硬话说了那么许多,如今裴家虽有伯爵之位在,但继承了伯爵之位的是他小叔父裴衡,而裴衡半年前就在战场上失踪,至今生死未卜,不知是为国捐躯还是……做了逃兵,本就是尴尬的境地,偏偏他不成器的弟弟在他授职这个节骨眼上又放贷逼死了人。 他恨不能打死这个弟弟,可如今打死也无用,只能赶紧想办法把这桩祸事压下去,大事化无,不然他可能被牵连的连翰林院也进不去了。 所以他才如此着急迎娶了谢玉书这个外室之女,不过是看在现在她是永安侯府唯一的女儿,侯爷和侯夫人待她还算亲厚,想让她回侯府求求情,求侯爷把官司压下去,私下了结。 谁想到,她才回府不到一个时辰就被“送客”了。 侯夫人说她不舒服,连午饭也不留,直接让谢玉书和他这个新姑爷回去了。 放眼汴京哪有回门之日被赶回来的?简直丢尽了脸面! 他算是看明白了,永安侯府根本不看重谢玉书这个外室之女,哪怕表面上已记到侯夫人名下,也到底不是侯夫人的亲生女儿,嫁出去后就不想再管她了。 偏偏谢玉书是个蠢笨至极的人,被赶出侯府后居然想出了装伤署昏过去的法子,试图哄骗他,哄骗不成现在又开始发疯了! “我说什么你是一个字没听。”裴士林咬牙切齿的道:“你已是裴家妇,若裴家出事你也不会有好下场!” 她却说:“裴家不出事我才没有好下场。” 简直要将他气得倒仰,他抓着谢玉书凉冰冰的手臂,盯着她那张六分像嘉宁的脸,只觉得悲戚,要是嘉宁还活着就好了,嘉宁是永安侯嫡女,又那么冰雪聪明,他根本不会多看这个赝品一眼。 她的鬓发被细雨淋湿,一双眼也浸的潮湿明亮,她微微皱着眉嗔怒的样子太像嘉宁了,比平时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像,以至于裴士林看着有一些失神,喃喃说:“怪不得宋相国也会认错……” 谢玉书眼睛一亮,接下来是剧情不就是裴士林把她送去宋相国府上做一夜替身吗?自己就给自己戴上绿帽了! 2. 第 2 章 宋相国作为第一顶绿帽再合适不过了。 谢玉书记得剧本里,裴士林把她丢下水后,她就昏过去了,等再醒来,裴士林亲自端了消暑的汤药来喂她,用少见温柔的语气和她说:“宋相国顽疾复发,想让你去他府上照顾他一晚。我弟弟的案子,只要他一句话就能私了。” 真正的[谢玉书]无法接受自己的新婚丈夫把她送给别的男人,要死要活的哭了一场。 但裴士林只是冷笑着说:“你有什么好哭的?你以为宋相国看得上?想对你做什么吗?他不过是看上了你这张像谢嘉宁的脸,把你当她的替身让你服侍重病的他,你少自作多情。” 他连继续装的耐心也没有,直接说:“如果你连这点事也不愿意为裴家做,那我只能听从母亲的话休了你。” 看剧本里这段剧情时,谢玉书气的脑壳疼,现在不一样了,她迫不及待想要试试绿帽……啊不,万人迷系统。 所以她在裴士林说完之后,主动争取说:“要不,我用这张脸去替你求求宋相国?” 没想到,裴士林反而愣了,在几秒之后突然生气说:“谢玉书你知道礼义廉耻吗?你利用这张脸谋取了现在的荣华富贵嫁给我,现在又想要利用这张脸去蛊惑宋相国?你以为宋相国能看上你……” “能不能看上我这张脸你不清楚吗?”谢玉书也冷笑,打开了他的手,力虚的扶着红柱说:“怎么叫利用这张脸谋取荣华富贵?我想着当初也不是我娘迷·奸了永安侯爷非要生下我的吧?我本就是永安候的女儿,生来就这张脸,荣华富贵本就是我该得的,你这门亲事也是你上赶着求来的。” 裴士林被她混不吝的话气的脸都白了,“不知廉耻!” “夫君还知道廉耻呢?”谢玉书牙尖嘴利的讥讽,给裴士林气的像头昏。 丫鬟忙扶他,不远处有人着急忙慌的喊了一声:“我的儿!” 谢玉书回头看见回廊下一个嬷嬷扶着另一个贵夫人风风火火走过来,扑到裴士林身边扶住他,又是:“士林”又是“林哥儿”的叫。 应该就是裴士林的母亲李慧仙。 剧本里这个李慧仙很看不上谢玉书这个儿媳,过门后就找了个名义把谢玉书的嫁妆攥到了自己的手里,救小儿子花的银钱全是谢玉书的嫁妆。 生命值为1的谢玉书实在不舒服,懒得看他们这对母子,直接进了屋子里,把湿哒哒的衣服脱下来,喝了两口桌子上的茶,听见门外婆母李慧仙在低低对裴士林说:“这个节骨眼和她置什么气,先救下你弟弟要紧啊,既然她愿意去,也省了我们一番唇舌,早晚休了她就是了……” 这么大声的密谋啊? 谢玉书边喝茶边往外看,那老嬷嬷也意识到她能听见,马上把房门关了。 外面的声音很快消失了,裴士林和他母亲换地方去密谋了。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灯,在夜雨里格外昏暗,没有一个丫鬟在。 女配谢玉书是真的惨,侯府对她并不上心,嫁妆给的不多,陪嫁丫鬟也只有两个新买来的,和一个瘸腿的婆子,原因是侯府里稍有脸面的大丫鬟都瞧不起她,不愿意跟着她陪嫁,永安候夫人只能新买来了两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给她。 只有那位瘸腿婆子是自愿伺候她,跟着她陪嫁。 但过门第一天,女配的婆母李慧仙就寻了个借口把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调去了厨房做粗使的活,以至于她被裴士林欺负、丢下水没一个为她说话的人。 这简直是嫁进了吃人的火坑里。 谢玉书坐在房中,吃了一些桌子上的水果,却仍觉得胸闷气虚。 系统提示她,1点的生命值只能活十天,需要她尽快做任务才能保命。 她急需要给裴士林戴绿帽。 谢玉书干脆起身去简单打理了一下狼狈的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她的样貌没有变化,甚至她鼻头的那颗小痣还在。 她是身穿? 系统回应她:“是的,宿主。” 那挺好,让她没有占据女配谢玉书身体的负罪感。 她坐在妆奁前自己梳头发,她做网红时出过妆教和梳头的教程,又很清楚原剧里谢嘉宁的妆发,所以梳的得心应手。 等她把发髻梳的差不多时,房门被推开。 裴士林亲自端了一碗汤药进来,看见只穿里衣坐在妆奁前梳头的谢玉书,压下去的火就又想冒起来,她听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认认真真插好簪子,细细描眉,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就好像被气的头晕的只有他。 “看来夫人的暑气是消了。”裴士林将汤药放在桌子上,撩袍坐下等着她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谢玉书并不应答他,依旧在描眉。 裴士林压着火气说:“想来你很清楚宋相国把你当谢嘉宁的替身。”他的话变得阴阳怪气:“宋玠顽疾复发想让你扮成谢嘉宁的模样去相国府照顾他一晚,你很乐意吧?” 谢玉书从铜镜里看他一眼,冷笑说:“你是想让我去求宋相国救你弟弟吧?说你卖妻求荣还不承认。” 裴士林被激怒,一巴掌趴在桌子上将汤药震洒了。 不等他说话,谢玉书就先说:“拍什么桌子,我有说我不去吗?” 裴士林一下子愣住了,她、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昏暗房间里,谢玉书转过身来将一张做好妆发的脸给他看,问他:“像不像?” 窗外的细风细雨吹进来,灯烛微微晃动在她脸上,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眼睛的形状调整到微微下垂,更像谢嘉宁了。 像到裴士林一瞬心悸,明知道眼前人不是她,可她这样笑盈盈望过来仍感到恍惚,连话也忘了讲。 “看你这个样子是很像了。”谢玉书满意的回身挑耳坠,公事公办的对他说:“既然你要求我办事,就要拿出求人的态度。” 裴士林望着她的背影,仍在有些恍惚,连语气也好了不少:“你想我怎么求你?” 他也不想走这一步,再不喜欢谢玉书,她也已是自己的妻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哪个男人会想送妻子去为其他男人端茶递药?但他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弟弟去死,看着自己的仕途毁掉。 母亲说得对,他至少先哄着谢玉书把这个难关度过去,说些和软的话,哄一哄她,她爱慕他这么多年总会…… “拿钱求啊。”谢玉书的回答打断了裴士林的思绪。 他像是没听清似得,吃惊问:“什么?” “1:现在就让你娘把我的嫁妆原封不动的抬回来,少一文钱都不行。”谢玉书干脆利落的吩咐他:“2:马上把我陪嫁来的丫鬟、婆子送回来。3:钱我也不多要,替你家办这件事你就给我一千两纹银吧。” “纹银一千两?”裴士林惊到直接站了起来,气冲冲走过去:“你的嫁妆我母亲只是代为保管,我们裴家干不出侵吞妻子嫁妆的事,至于什么丫鬟什么婆子,你想要多少我可以给你多少,但是谢玉书认为你值一千两吗?” 谢玉书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心想:这是要多了?一千两折合人民币多少钱啊? 系统立刻回应她:“宿主,按照这个世界的货币设定,纹银一千两约等于50万人民币。” 这么多! “我不值一千两你弟弟值啊。”谢玉书想到金钱,一点也气不起来:“你的仕途值啊,夫君好好想想吧。” 谢玉书无所谓的起身去衣柜里看她的衣服。 裴士林在她身后气的喘气如牛,没多久就高声下令吩咐把她的嫁妆抬回来!取纹银一千两来! 裴母李慧仙再不想还嫁妆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不顾小儿子死活,只得咬牙按照谢玉书说的做,反正谢玉书已经嫁进来了,她的嫁妆以后也该用来贴补裴家! 没过多久,裴府的下人就抬着大箱小箱进入谢玉书新婚的院子。 两名小丫鬟扶着瘸腿婆子进到屋子里,瞧见谢玉书跪下就落了泪,瘸腿婆子老泪纵横的问她有没有受欺负? 谢玉书被她们哭的也心酸起开,剧本里这位嬷嬷叫喜枝,是侯府老太太身边的得脸嬷嬷,因冬天雪滑才摔断了腿,女配谢玉书又是给她送药,又是给她热敷,虽说是为了让喜枝嬷嬷替她在老太太面前说好话,但确确实实照顾了喜枝嬷嬷好一阵子。 至此喜枝嬷嬷对谢玉书死心塌地,老太太死后她自愿去伺候谢玉书,又跟着她出嫁,算是这个剧里为数不多真心对她好的人了。 “快起来,我好着呢。”谢玉书把喜枝嬷嬷扶起来,又看了看两个小丫鬟,脑子里冒出:老弱病残。 两个小丫鬟一个叫金叶一个叫银芽,都才十四岁,看起来还是正在抽条的女孩儿,瘦巴巴的没有半两肉,头发又黄又没营养,这几日在厨房挨了打,脸上、手背上全是红印子。 唉,人要是太弱连身边人都跟着吃苦。 谢玉书把桌子上的点心和水果全给了她们,让她们吃,把刚到手的纹银一千两的银票给了喜枝:“嬷嬷,你明天去把银票兑了,找人在我这院子里修个小厨房,以后咱们就在小厨房开火,自己吃自己的。” 喜枝接过银票吃惊的看她,抹着眼泪问:“裴姑爷许您修小厨房吗?” “我管他许不许。”谢玉书既然穿过来就不能让自己像原剧里那样吃苦,原剧里女配不止受男人的气,从结婚第一天开始就被裴母李慧仙磋磨,吃饭时她得站着先伺候婆母,婆母吃完了剩下的她才能吃。 是人过的日子吗? 她拍了拍喜枝的手:“嬷嬷放心,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同意。” 喜枝心里仍是惴惴不安,既怕她太软弱被裴家欺负死,又怕她太硬气被休了,唯一对她还算好的老太太过世了,侯爷侯夫人是不会为她撑腰,准许她回侯府住的…… “现下你满意了?”裴士林从房门外走进来,脸色阴冷的盯着她。 谢玉书给了他一个笑脸,非常敬业的对金叶说:“帮我找找那身海棠红的衣服,宋相国第一次认错我,我穿的就是那身,今晚我也穿那身去见他。” 她满面春风是从未有过的神采飞扬。 裴士林发现她早就梳好发髻、选好耳坠,似乎全是她被宋玠认错那日的样式。 那日是初春踏青,香山之上一向不近人情的宋相国突然失神一样朝海棠花林里冲过去,不顾礼节一把抓住了谢玉书的手臂。 当时他就站在谢玉书身旁,清清楚楚的看见冰山似得宋玠如此失态。 她如此积极,是不是早就想去见宋玠了?是不是那一日初见时她就对宋玠动心了?毕竟她是那么贪慕虚荣的女人,他这个空有伯爵名号的探花郎,怎么比的上权倾朝野的宋相国? 他压下心头的不快,离开房间。 很快,谢玉书就带着金叶走了出来,吩咐喜枝和银芽留在院子里整理她的嫁妆,一一清点。 ※ 相国府的马车已经等在裴府的后门外,来接人的是宋玠的近身侍从苍术。 裴士林将她送到后门外,想说什么,她就已迫不及待的扶着金叶的手走到马车旁,好温柔的对驾车的苍术说:“你叫苍术吧?踏青那日我记得宋相国是这样叫你的。” 她连宋玠身边的侍从都记得叫什么,看来她对宋相国很留心啊。 裴士林心里说不清的窝火气恼,又听她娇滴滴的对那侍从说:“苍术,你能扶我一下吗?” 马车下没有马凳,扶着她的丫鬟看起来又干瘦羸弱,她确实很难跨上马车。 裴士林忍着不悦想上前扶她一把,却见那名戴着斗笠的高大侍从弯下腰,双手交握托在了谢玉书的海棠红裙旁,硬邦邦的说:“夫人,踩着我吧。” 谢玉书露出一种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表情,一面说:“这不好吧。”一面伸手扶在苍术结实的肩膀上,踩在他托起的手上。 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她开心的很啊。 谢玉书坐进马车之中,又伸出手来,将自己天青色的帕子轻飘飘搭在了苍术被踩过的手背上,在车内说:“多谢,擦擦吧。” 系统音突然响起来:“恭喜宿主,您获得1点绿帽值。1点万人迷值。” 3. 第 3 章 这么快她夫君就感到绿了? 这万人迷值又是从谁身上获得的?苍术? 谢玉书茫然地看了一眼苍术。 高瘦侍从的脸被斗笠遮住了大半,看不到表情,只能看见他垂下脸看着手背上的青色帕子,微微愣了一下才拿过帕子说:“苍术不敢沾污裴夫人的帕子。” 想还给她,却发现柔软的帕子上已经沾上了雨水污渍。 “一条帕子而已,脏了就丢掉。”谢玉书随口和他说,心思却在系统界面上,苍术好像又说了一句谢她的话,她没听清。 马车驶出小巷。 系统为她解释说:“万人迷值也是从裴士林身上获得的,他感到您在引诱侍从苍术,且苍术收下你的手帕是被您引诱到了,所以产生了1点万人迷值。” 谢玉书明白了,他感到自己头上有点绿的时候,不就是觉得她吸引到别的男人的时候吗? “是的,所有说刷到绿帽值的同时也可能刷出万人迷值。”系统又询问她要不要兑换。 谢玉书坐在马车里,干脆利落把绿帽值和万人迷值全兑换成了生命值,保命要紧。 她当前的生命值变成了:3点。 她顿感身体轻松了许多,一直胸闷气短的症状也减轻了。 “您当前的生命值为30天。”系统告诉她:“当生命值超过50点之后,您将完全没有病痛感。” 这很好刷嘛。 谢玉书迫不及待想刷满生命值,好兑换5000万! ※ 马车狂奔过雨夜,汴京的夜晚就算下雨也有许多店铺和商贩不打烊。 苍术避开热闹的街区,抄小路往相国府赶,一刻钟不到马车就停到了相府后门。 小丫鬟金叶扶着谢玉书下马车,被四名膀大腰圆的侍从领进院子里,那院子又大又寂静,才走进去就听见可怕的狗吠声,听起来像狼也像野兽。 她吓得攥紧小姐的手,不敢大声喘气。 谢玉书揽了揽她瘦巴巴的手臂,示意她别怕。 这相国府可比短剧里拍得吓人多了,林木茂盛,又大又幽深,一路上却没有见到一个丫鬟、婆子之类的下人,只有冷肃的配刀侍从守在一些路口,犬吠声此起彼伏。 原剧里宋玠养了很多细狗和一只凶猛的藏獒,女配谢玉书第一次被带过来时,见到狮子一样的藏獒吓得尖叫,结果藏獒直接将她扑倒在地险些真咬了她,该死的宋玠还蛮不讲理地说:“你吵到它了,它自然要攻击你。” 所以这次谢玉书在踏入主院时,提前捂住了金叶的嘴巴。 一只毛发黝黑、狮子似得巨犬,立在屋门口盯着她们,绿森森的眼睛将金叶吓得“呜呜”叫,手里的雨伞也掉了,浑身发抖抱紧谢玉书。 “别怕,你越怕它,它越凶你。”谢玉书抚摸着金叶瘦小的背,低声安抚她。 苍术看向谢玉书,细雨里她的鬓发很快被打湿,她不怪责小丫鬟反倒家姐似得安抚她,见小丫鬟实在怕的厉害,就让小丫鬟在外面的小凉亭等她。 苍术捡起雨伞,撑在她头顶:“裴夫人待下人倒是好。” “我母亲也是下人出身。”谢玉书毫不避讳的说。 反倒令苍术意外,他以为这位永安侯府的庶女会忌讳自己的生母,只把侯夫人当母亲,毕竟传言她是为了攀上侯府卑躬屈膝,什么都愿意做的人。 他带她跨上石阶,獒犬立刻警惕的过来绕着她的裙子嗅。 她也不怕,停下来让它嗅,等它抬起头时,她又摊开手给它闻,低声叫它:“你叫盘盘是吗?” 獒犬听见自己的名字诧异地歪脑袋看她。 苍术也意外,她怎么会知道盘盘的名字? 昏暗的房间里却传来响动,细长的人影晃动在竹帘上,“嘉宁?” 那虚弱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不敢确信,又怕大声惊醒了一场梦似得,连人也站在帘子后不敢踏出来。 “相爷。”苍术忙行礼,“您醒了?” 獒犬也扭头朝着帘子后的人哼哼唧唧摆动尾巴,巨大的尾巴扫把一样扫动着谢玉书的裙摆。 哦吼,一号摇钱树登场了。 谢玉书抬起头,以一个最像谢嘉宁的角度看向帘子后的人影,问:“我该叫你相国大人?还是小道长?” 这是剧本里女主谢嘉宁在得知反派宋玠真实身份后,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果然,这句话的加持下,帘子后的人更恍惚了,直接掀开帘子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嘉宁……”宋玠失神地伸手抓住了眼前人的手臂,几乎要以为她就是谢嘉宁了。 她挑了挑眉毛说:“相国大人又认错了,我是谢玉书。” 雨夜里的风吹过来,宋玠忽然被吹醒了似得,松开手猛烈的咳嗽起来,散着的乌发荡到肩前,消瘦的身体摇摇欲坠,一口血呕了出来。 “相爷!”苍术慌忙伸手扶住他,着急地随手拿了帕子替他擦血。 獒犬着急地挨着宋玠的腿,呜呜叫。 谢玉书瞧着宋玠苍白的脸,沾血的唇,该说不说不愧是原剧里闭月羞花的病美人反派,连咳血也美的惊心动魄,我见犹怜。 可咳着咳着就一头栽了下去。 昏过去了? 谢玉书吓了一跳。 “相爷!”苍术托住他,立即将他打横抱进房间里。 谢玉书站在门外,就听见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像是在倒水之类的。 随后传出来苍术心急的劝说声:“相爷您张嘴把药喝了吧,不喝药怎么能好……” 獒犬在门外急得呜呜顶帘子,想进去,却不敢用力顶竹帘。 谢玉书好心地伸手替它掀开了竹帘。 獒犬很通灵性的歪脑袋看她一眼,没等它进屋,苍术就快步过来低声请谢玉书进去,说:“裴夫人,劳烦您把药喂相爷喝下。” 盛夏的天气,屋子里也没开窗,闷热得厉害,一股子草药的苦味中夹杂着檀香味,像是有人刚焚过香。 只有一盏灯亮在床幔边,宋玠纸片人似得昏躺在床上,浑身发抖,牙关紧闭。 原剧里,宋玠的“顽疾”其实是12岁那年中了一种叫蚀骨冰蟾的毒,每到毒发就会浑身失温冰冷,昏迷吐血,虽然他被一名叫玄真的老道士救下保住了命,但残毒未消,每年都要发病几次,靠着玄真给的药撑过去。 “您……您可以假装谢嘉宁小姐喂药吗?”苍术不知为何有些愧疚,但又没有法子地对谢玉书说:“相爷发病时,只会回应谢嘉宁小姐……” 所以才请她来嘛。 谢玉书知道,宋玠和谢嘉宁第一次相识,就是宋玠毒发期在道观养病,谢嘉宁以为他是小道士,总去找他说话,还亲手喂他喝药,把宋玠感动坏了,因为他没娘,这是第一个喂他喝药的女性。 “可以啊。”谢玉书痛快的答应,但没接苍术的药碗,又说:“我既然答应来相国府就清楚你们的目的,但我也有个要求。” “我明白。”苍术点头说:“裴大人想请相爷帮忙处理裴家二少爷的案子……” “那是裴士林的要求,不是我的。”谢玉书打断他,直接说:“我只要银子。” “银子?”苍术没明白。 “扮演一次谢嘉宁两千两纹银。”谢玉书能捞就捞,裴士林没钱,宋玠可有的是钱,两千两不多吧,她不能白端茶喂药:“你可以先打欠条,等你们相爷醒了再给我送过去。” 苍术听愣了。 “你不是应该听说过,我这个庶女很贪图荣华富贵。”谢玉书说。 苍术从未见过如此“坦荡”的人,一时之间竟不是讨厌,是佩服…… 两千两银子对相国府来说一点也不多,苍术立刻就应了。 谢玉书这才接过药碗,走到了床边,换上像女主少女时期的声线,轻轻叫了他一声:“小道长?”又伸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担心说:“怎么这么冰?你别吓我啊小道长。” 苍术在一旁看的惊呆了,这是相爷第一次被谢嘉宁喂药的场景啊!每句话、每个语气都一模一样!她怎么会知道这些? 床榻上的宋玠却像是听见了一般,蹙了蹙眉,昏昏沉沉梦呓:“嘉宁?嘉宁……” “是我。”谢玉书敬业地握住了他冰冷的手,一比一还原女主和他当时的剧情,捂着他的手轻轻揉搓他的掌心:“我替你焐热,我小时候玩雪手冻僵了,我娘就是这样替我焐热的,你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嘉宁……是嘉宁吗? 宋玠昏沉之中感觉到一只热热的手不厌其烦的替他揉搓着掌心,就像当初的嘉宁一样,是嘉宁回来了吗?他挣扎着动了动手指,试图抓住那只失而复得的手,却碰到了那只手上薄薄的茧…… 嘉宁手上……有薄茧吗? “怎么还是这么凉。”她的声音又响在耳边,字句、语调和他记忆里的嘉宁重叠,让他困惑,是嘉宁吧?除了嘉宁还有谁能知道他们的过去? 那只手又拉起他的手,将他冰冷的掌心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这样有没有暖和一点?”她问他。 他冰冷的掌心里像捧着一块被暖热的软玉,那么地柔软,温暖。 这是嘉宁曾对他做过的事,可是那脸颊却比曾经嘉宁的脸要热许多,像小暖炉似得焐热他的掌心…… 是嘉宁吗?她没有死,找回来了? 他在昏沉中挣扎,吃力地想睁开眼,数次努力却只撑开一线眼帘,迷迷糊糊看见眼前的一张脸,微垂的眼尾,饱满的唇……那不正是嘉宁吗? “嘉宁……”他更努力的想看清,想叫她,一只勺子递到他唇边,像要给他灌什么东西。 他想躲开,那只小暖炉似的手托住了他的脸。 “这是药,小道长。”她用很温柔的声音和他说:“你把药喝下去病才能好,不苦的。” 他知道她在骗他,可那只手太暖了,他冷的厉害,舍不得离开,只能任由那只手托着他的脸灌下去一勺苦涩的药,苦的他皱眉。 那只手却用指腹蹭了蹭他的嘴唇,像在为他擦掉药渍,又像在安抚他,她指腹薄薄的茧蹭的他发痒。 他隐隐约约听见她低笑了一声,那指腹的蹭动就变得像在恶趣味逗弄他。 “下一勺就不苦了。”她又骗他,勺子撬开他的嘴又灌进一口苦药。 不是梦,是嘉宁真的回来了对不对…… 昏沉之中他挣扎着抓住那只手,恨不能用全身力气抓住她,留下她:“别走……嘉宁……” 她很温柔的回握住了他的手,轻声对他说:“我不走,我永远陪着你。” 4. 第 4 章 天蒙蒙亮起来时,雨才停。 宋玠在狗的哈气声中醒过来,嘴里是苦涩的药味,眼前是一颗毛绒绒的大狗脑袋。 黑黝黝的狗蹲在他的床边,看见他醒了立刻摇着尾巴把嘴筒子戳到他的手底下,哼哼唧唧要他摸。 他不清醒的脑袋有片刻呆滞,随后撑起身体在晕眩中叫了一声:“嘉宁?” 可空荡的屋子里只有盘盘一只狗在,没有其他人,更没有嘉宁。 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他的梦吗?嘉宁……没有回来?怎么会?他明明那么清晰地感受到了嘉宁脸颊的温度…… 宋玠头在一下一下绞痛着,被盘盘的嘴筒子顶了一下手,掌心里握着的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是什么? 他低头看见一块沾了血污的天青色手帕掉在床边,女人的手帕?难道是嘉宁的手帕?嘉宁昨晚真的回来过? 盘盘叼起地上的手帕递给他,他抓在手里心猛烈跳起来。 “相爷?”苍术匆匆忙忙挑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热水惊喜走过来:“您终于醒了!昨夜您浑身冰冷昏过去好久……” “昨夜嘉宁是不是回来了?”宋玠打断他的话,心快要跳出来,抓着帕子问:“喂我喝药的是她对吗?这块手帕是嘉宁的?我没有在做梦,她真的来过是不是苍术?” 苍术看着那块手帕,再看相爷如此紧张的表情,立刻跪下认错说:“相爷责罚我吧,是我自作主张请裴夫人来照顾您……这块手帕,是裴夫人谢玉书的……”他不敢看相爷的脸,低着头说:“昨夜来的是她,喂相爷喝药的也是她,属下罪该万死。” “裴夫人?谢玉书?”宋玠心空了,脑子也乱了,呆了好一会儿才将裴夫人和谢玉书对上号。 谢玉书,那个神似嘉宁的庶女,为了被认回侯府丢掉骨气,模仿嘉宁的一言一行来讨好侯府老太太的谢玉书…… 居然是她。 “昨夜……是她?一直都是她?”宋玠不可置信,那只为暖炉一样的手是谢玉书?软玉一样的脸颊是谢玉书? 喂他喝药,骗他不苦,说永远不离开他的……都是谢玉书? 苍术不敢抬头说:“是,一直是谢玉书。” 他以为相爷会大发雷霆,可相爷只是不相信的说:“不可能,谢玉书怎么会知道我和嘉宁的过去?我明明听见嘉宁叫我小道长……除了嘉宁没人这样叫过我。” 苍术只觉得脑袋有千斤重,压的他快低到冰冷的地面上:“相爷,确实是她……属下也不清楚她为何知道您和嘉宁小姐的过去,或许是嘉宁小姐曾和她提起过这些吧。” “不可能,嘉宁最痛恨的就是她和她的外室母亲。”宋玠猛地咳了起来,压着胸口像是心重新空了,太荒谬了,不是嘉宁,居然是嘉宁最讨厌、他最看不起的赝品谢玉书!他昨夜居然那么真切地把谢玉书当成了嘉宁…… 他咳得一口黑血吐在掌心里,脸上像个人掴了耳光一般。 “相爷!”苍术慌忙起身,一面替他擦手,一面端了温在茶盏里的汤药递给他:“您别动怒,先将药喝了,这都是属下的错,您要责罚就责罚属下。” 他重新跪下,不敢说,请谢玉书来扮演嘉宁小姐的主意是老太妃出的。 相爷这次毒发昏迷了整整三日,滴水未进,一口药也灌不下去,有几次连气息都快断了,他实在是走投无路才去护国寺中请老太妃过来想办法。 老太妃来了之后相爷一直在昏迷中叫“嘉宁”,老太妃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才想出了请谢玉书来假扮嘉宁小姐,哄他把药喝下去。 没想到,相爷真的喝下去了。 “请谢玉书冒充嘉宁这个主意是你想的?”宋玠喝下药缓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问他。 “是。”苍术低着头答:“相爷昏迷时一直在叫嘉宁小姐的名字,属下想……想如果是嘉宁小姐喂药,您也许就喝下去了,所以才出此下策,相爷责罚属下吧。” “抬头。”宋玠语气极冷。 苍术抬起头,宋玠一巴掌重重掴在他脸上,几乎将他掴倒。 唇齿里满溢出血腥味,苍术重新跪好,再次请罚:“请相爷责罚。” 宋玠阴冷着脸,抬手要再掴下去,看见苍术唇角渗出了血,到底是没有掴下去,“自己去外面跪着。” 苍术应是,知道这是相爷开恩,不该再说废话,但是…… “相爷,属下能不能等会再领罚?”苍术声音弱下去说:“属下要先去裴府还钱。” “什么?”宋玠皱眉看他。 苍术不敢隐瞒,掏出了一张欠条呈给宋玠:“裴夫人……就是谢玉书小姐昨晚来照顾您,是要付报酬的,一次两千两纹银。” 宋玠接过欠条,看见上面印着红彤彤的两个手印,一个是苍术,一个是谢玉书。 太荒唐了,以至于他被气笑了,好个贪图荣华富贵的谢玉书,居然贪图到他身上了,“一次两千两纹银,只是喂药,她不如直接去抢。” 苍术更小声说:“谢小姐说这叫:演出片酬。” “演什么片酬?”宋玠没听清,看向他。 苍术说:“谢小姐说,是扮演嘉宁小姐的酬劳……” 他听见宋玠的一声冷笑,便不敢再说下去。 “恬不知耻,她难道没有一点骨气吗?”宋玠对她更加厌恶了:“穷到扮演别人过活。” 苍术没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讨厌不起来谢小姐,样貌是天生的,也不是她想像谁,是她本来就长这样,如果她和嘉宁小姐一母同生,恐怕也无人会说她故意模仿嘉宁小姐,归根结底不过因为她的母亲是外室罢了…… “她昨晚很像吗?”宋玠在混乱的脑子里搜寻到一点昨晚的画面,模糊中他就像真看到了嘉宁,是他病昏头了?还是她真那么像? 他记得踏青那日认错,是因为离得远,看的不真切,等他到跟前抓住她时,一下子就看出来她不是嘉宁,嘉宁有一双明媚的眼,永远不会露出那样伏低做小的表情。 苍术认真地回答说:“她扮演嘉宁小姐时,属下也恍惚以为是嘉宁小姐。” 那么像? 宋玠看着欠条有些愣神。 苍术看了看相爷手边的那条帕子,犹豫再三问:“那条帕子要替相爷丢掉吗?” 宋玠厌恶的拂到地上:“拿出去烧了。” 苍术捡起来,少见地没有应是,这帕子他是想洗干净还给谢小姐的。 ※ 雨停了好一会儿。 谢玉书怎么还没出来? 巷口的马车上,裴士林掀开车帘又看了一眼守卫森严的相国府后门,房门紧闭没有一点儿要放人出来的动静。 天际透出阴阴的青白色,不远处的另一条街上渐渐有早市的商贩叫卖,可谢玉书还没有出来。 喂药需要一整晚的时间吗?宋玠的侍从苍术可一再向他保证只是需要谢玉书去喂药,最多一个时辰。 可如今天都亮了! 裴士林心中的火气越烧越旺,他再不喜欢谢玉书那也是他的妻子,没有男人能容忍妻子在其他男人房中留宿一整晚! “回府!”裴士林放下车帘,咬牙切齿地吩咐车夫,她最好这辈子别再踏入裴府! 车夫也不敢多问,调转马头驾车回府。 谁知道,裴士林才踏入府中,门房小厮就报说:“夫人两个时辰前就回来了。” 两个时辰前?可相府的后门压根没见到人出来啊? 裴士林推开小厮,快步朝内院走,才进内院就听见那位喜枝嬷嬷在低低嘱咐打扫的丫鬟:“动作轻些,小声些,别吵醒了夫人。” 还真回来了! 裴士林怒气冲冲走到卧房门口,却被两个小丫鬟拦了住,不就是谢玉书带过来的两个黄毛丫头吗?居然敢拦他! 她们行礼说:“少爷,夫人吩咐了不许旁人吵醒她。” 裴士林向在听笑话:“这里是裴府,不是你们永安侯府,给我滚开!” 两个小丫鬟被吓得发抖,却死活不让开,那名叫金叶的更是直接拦在他跟前,哆哆嗦嗦说:“奴婢是夫人的奴婢,夫人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少爷不能进。” 好大的胆子!如今连谢玉书的奴婢都敢这么跟他说话了! 裴士林黑下一张脸刚要命人把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丫鬟绑出去,那位喜枝嬷嬷就先斥责道:“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跟少爷说话?夫人虽吩咐了不许旁人打扰,但少爷自是有要紧事才来打扰夫人的,还不快退下。” 喜枝嬷嬷瘸着腿过来,恭恭敬敬的朝他行礼道:“两个奴婢不懂规矩,少爷莫怪罪,您有什么紧要事奴婢进去向夫人禀报。” 好个软硬兼施。 裴士林当真气笑了,“我倒是不知要见我刚过门的夫人,还要奴婢进去禀报的。谢玉书这侯府庶女倒是学来了公主做派!” 他挥开老嬷嬷,不顾阻拦直接推门进去,先听见了一声不满的“啧”。 然后看见床幔内,谢玉书慢慢坐起来说:“吵死了,你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是吗?” 她这话让裴士林更来气,三两步冲过去掀开了床幔。 谢玉书穿着青色里衣,散着发坐在榻上,抬起一张脂粉未施的脸看他,明知故问:“干嘛?” 说来奇怪,这还是裴士林第一次看清这张脸,没有化着和谢嘉宁相似的妆容,没有低眉垂脸地收着半张脸不敢与他对视。 是一张完完整整属于谢玉书的脸,她理直气壮地看着他,甚至还带着一点怒气。 原本谢玉书鼻尖有一颗小痣,她的眼睛细看也不是那么像谢嘉宁,只有脸型、鼻子和轮廓像,她有一双更为狭长的眼。 “我在相府后门等了你一整晚。”裴士林压着火气和她说。 她却毫不在意说:“我从正门出来的,谁知道你在后门等。” 她当然知道,原剧里裴士林就在后门等着,谢玉书狼狈的离开相府就被他在马车里羞辱一番,盘问她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裙摆破了?宋玠有没有答应救他弟弟……烦得要死,她不想跟他浪费唇舌,干脆从正门出来回府睡觉,就让他在后门等着。 “正门?宋玠允许你从正门离开?他难道不怕被人看见吗?”裴士林恼怒之余又感到惊诧,宋玠明明很厌恶谢玉书。 那次踏青认错人后,宋玠的表情可谓是吃了苍蝇一般,丢下一句:“你若是还知廉耻要骨气,就不要再模仿嘉宁。” 所以他很清楚,宋玠只是太思念谢嘉宁,才在旧疾复发时用一下这个赝品。 就像他看不上谢玉书,却也会偶尔望着她的脸愣神,因为她实在太像谢嘉宁了,这几年她学谢嘉宁的姿态、语气……简直以假乱真。 他不信宋玠会准许她走正门,宋玠恐怕不希望被人瞧见他与有夫之妇的谢玉书有什么瓜葛。 “他怕不怕被人看见我不知道,但你肯定更怕吧。”谢玉书讥笑道:“勇毅伯爵府的嫡长孙、新科探花郎裴士林卖妻求荣,雨夜送妻入相府,传出去你们裴府上下可怎么在汴京活下去啊。” 裴士林破防的脸色涨红,怒道:“谢玉书你……” “低声些吧。”谢玉书打断他,起身对他说:“让别人听见很光彩吗?” 裴士林的脸一下子气成了猪肝色。 谢玉书心满意足的绕开他去梳头,先展开荡夫羞辱裴士林全家,看谁先活不下去。 “我真是小瞧你了。”裴士林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不想再和她浪费唇舌,转过身来问她:“宋玠什么时候放了我弟弟?” “我怎么知道?”谢玉书直接说:“我离开时他都没醒,你等他醒了自己去问吧。” 裴士林急了,上前夺走她手里的梳子怒问:“你去了一晚上!为另一个男人喂药端水,却连提也没提我弟弟的事?那你是去干什么的!” 他气的像猪一样哼,谢玉书却一点也不气,抬起头无辜的问他:“那要不,今晚我再去一趟相府?” “谢玉书!”裴士林雷霆暴怒,一下子就把梳子拍断了。 谢玉书听见脑子里清脆的系统音—— “恭喜宿主,获得1点绿帽值。”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门外就有小厮前来报信说:“少爷,宋相国府上来人了。” 裴士林皱眉看过去,以为是宋玠来兑现承诺救他弟弟了,丢下断梳子不再理会谢玉书,走到门口问:“来的是谁?” “是一位叫苍术的侍从。”小厮吞吞吐吐:“他等在后门,说、说……只见夫人。” 裴士林眉毛拧成了川字,听见谢玉书在房中轻笑一声。 他回头,只见谢玉书托着腮得意洋洋的对他挑了挑眉,装模作样的抱怨说:“真是的,来这么早。” 她什么意思?她知道那个侍从要来?那个侍从来做什么? “金叶、银芽来帮我梳头。”她打开妆奁,又开始描眉画眼。 裴士林火冒三丈:“你见一个小侍从倒还装扮上了!” 谢玉书瞧也不瞧他说:“你怎知来的只是侍从?” 裴士林一愣,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以为宋玠会一同过来见她?不自量力!宋玠不过是把她当成谢嘉宁的替身而已。 5. 第 5 章 谢玉书没着急把1点绿帽值兑换,说不定一会儿还能多刷几点。 她猜苍术是来还钱的,在后门等着不进府,还提出只见她,大概率是他的主子宋相国也来了。 昨晚他真真切切摸到、看到了他的“嘉宁”,哪怕醒了苍术告诉他是谢玉书,他也会想要来确认一下。 既然目标客户来“考察”,她当然得展现核心价值把客户彻底拿下。 这次她没有画昨晚的“谢嘉宁仿妆”,只略微把眼尾化垂了一些,只突出一双眼睛像,保留了自己鼻头的痣,随便梳了个日常发髻,衣裳也是简单的柳青色常服。 让自己看起来更“日常化”,好让客户产生真实感。 谢玉书满意的带着金叶、银芽出门,走出院子裴士林就跟在了她身后,一副要监视她的模样。 她只做没看见,揉了揉有些痛的脑袋,去了后门,昨晚睡太晚了。 ※ 天才刚亮,晨光微微透出来照亮枝头的雨水。 一辆马车停在寂静的后巷中,苍术站在马车旁留心着车内的动静,怕里面的人再发病昏过去。 裴府的后门被推开时,墙内开谢的杏花刚好从枝头落下来。 苍术听见有人笑着叫了他一声:“苍术。” 他抬眼看见满地落花中走来的谢玉书,她今日换了青色的衫子,乌发松松挽着,脸上未施粉黛,一双眉淡淡弯弯的挂在露水似得眼上,像不真切的烟雨,她走近一些带来一阵香风,鼻尖一粒小小的痣晃在他的眼前。 马车忽然轻微动了动,像是车内人因吃惊坐了起来。 “你挨打了?”那双淡淡弯弯东西眉轻轻蹙了蹙,她惊讶的望着苍术的脸,问他:“谁打你了?” 她的眼神太直接了,苍术不敢与她对视,慌忙低下了头,眼前却仍然晃动着她鼻尖上小小的痣,“没有。” “没有你躲什么?”谢玉书看着他明显红肿的脸,又看一眼马车,有意说:“你抬起头我看看。” 苍术被她的香气、语气搞的心咚咚跳,低着头竟不知道答什么。 马车内传来轻咳声。 苍术心慌得漏跳了几下,后退半步,低着头说:“有劳裴夫人挂心,属下是来送银子的。” 马车竹帘后,一双眼睛跃过他盯着谢玉书。 太像了……为什么会这么像嘉宁?明明鼻子不像、嘴唇不像……可这张脸出现那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梦见嘉宁从杏花树下走过来。 宋玠抓着胸口的衣襟,极力忍受着钻心的冰寒、压着咳嗽,仔仔细细盯着那张脸,昨晚是她吗?他掌心里焐着的温热脸颊是她吗? 他怎么能把最厌恶的谢玉书认错成嘉宁? 嘉宁鼻尖没有痣,嘉宁唇角是上扬的…… “是宋相国打的吧?”她忽然抬起头朝马车内看过来。 宋玠隔着竹帘对上她的视线,像被重重击中一般,那双眼那么像嘉宁。 她手里拿着一张字据递给苍术,却在苍术握住字据时不松手,收回那双眼看苍术,很关心的问他:“他为什么打你?” 就像嘉宁在为他出头时的语气。 ——“你娘的错,为什么怪到你身上?” 宋玠再忍不住咳出了声,哪怕知道她是谢玉书,可她用那双眼、那种神情面对其他男人时,他还是感到恼怒。 “相爷。”苍术慌忙收回手,转身看向马车内。 ※ 相爷? 躲在门后的裴士林吃惊地皱紧眉头,宋玠居然真的来了?怎么可能…… 可他又清晰的听见马车内传来宋玠压着闷咳说:“苍术,请谢小姐上马车,我有话和她说。” 裴士林再忍不住的跨了出去,冷声说:“相国大人有什么话要对我夫人说?不如进府慢慢谈?” 哦吼。 谢玉书听见脑子里传来令人愉快的系统音:“恭喜宿主,获得1点绿帽值,1点万人迷值。” 弹出来的系统界面里显示,这两点都来自于裴士林,真是好用的金韭菜。 她立在原地不动,看两个韭菜pk。 裴士林刚到马车前,车内的宋玠就先口出恶言:“裴士林,你若不想死就滚进去。” 好直白的一句恶言,谢玉书看见裴士林的脸色登时青一阵白一阵,耳朵全红了,尴尬到下不来台,走也不是,怒又不敢。 幸好宋玠身体不适,说完之后就咳的要死一般。 苍术不敢耽搁,立即请谢玉书上马车,低声说:“裴夫人,相爷他不会对您怎么样的。” 谢玉书当然知道,但她是有原则的人,她的原则是:得付费。 所以她走到车边,隔着竹帘和快咳死的宋玠说:“相国大人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孤男寡女同车,不成体统。” 宋玠在车内盯着她,孤男寡女同车不成体统?她深夜与他共处一室就成体统了?还是说付了酬劳就成体统? 可他懒得与她废话,便将矛头对准裴士林,让裴士林滚进去,他要单独问谢玉书。 裴士林快气炸了,只来得及说半句:“相国大人不要欺人太甚……” 就被苍术硬逼回了府中。 后门被苍术“砰”的关上,裴士林怒气腾腾的想砸门,却被冲冲赶来的母亲李慧仙拉了住。 “消消气,且忍一忍,为了你的弟弟,你的前程也得忍一忍。”李慧仙拦着儿子低声说:“等救回你弟弟,这个不守妇道的浪蹄子你想打便打,想休便休!” 裴士林挥开她的手,一拳砸在青砖墙上,再忍下去这绿帽子就真给他戴头上了! ※ “恭喜宿主,获得1点绿帽值。”系统再次提醒:“您现在绿帽值为3点。” 谢玉书想笑,裴士林这个窝囊废还是有点价值的。 “谢玉书。”车内的宋玠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虚弱地问道:“[小道长]这个称呼你从哪里得知的?” 原来是为了问这个啊。 谢玉书随口胡扯:“从道观里啊,道观里的道士不都叫小道长吗?” 竹帘在她眼前掀开,宋玠那张苍白的脸带着怒气看她,“谢玉书,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依旧散着乌发,连嘴唇也没有血色,可眉眼又实在漂亮,像个冷森森的艳·鬼。 “你为何叫我小道长?”宋玠的目光在她那双眼睛上凝住,她笑盈盈望着他,眼睛里全是戏弄他的笑意,像又不像嘉宁,嘉宁不会故意戏弄他,“你知道多少我和嘉宁的事?” 知道全剧情。 谢玉书故意眨眨眼,将眼中的戏谑换成了烂漫的笑意,声线也变得甜蜜:“干嘛这样问?你不喜欢我叫你小道长吗?” 宋玠呆了住,眼睛和耳朵全变得沙沙作响,彷佛在这一瞬间回到了几年前的初夏,嘉宁站在杏花树下抓着一大把莲蓬和他说:“不叫你小道长那我叫你什么?宋大哥?不好,我就喜欢叫你小道长。” 可风吹过来,树上的雨珠扑扑坠下,她收起笑容,像是变脸一样用冰冷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我不知道宋相国和嘉宁小姐的事,随口叫叫,宋相国也不用追过来问。” 宋玠如遭闷雷重击,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温度,不可思议他刚才居然又着了魔一般从她身上看到嘉宁…… 她是故意的吗?故意模仿嘉宁的声音?神态?每个字?可她为什么会知道他和嘉宁的事? 他有太多疑惑,可谢玉书却没了耐性似地说:“宋相国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说完转身要走。 “站住。”宋玠伸手想抓住她,却被冷风吹得寒气入骨,伏在竹帘下再咳起来,浑身冻得发抖。 苍术快步过来,立刻拉了狐裘裹住他:“相爷小心身体。” 宋玠抓紧狐裘,忍痛再抬头,谢玉书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两扇紧闭的门,她连一步也没有停留…… ※ “宿主就这样走了?”系统忍不住问谢玉书:“现在宋玠又快病发了,宿主不乘胜追击照顾一下他吗?说不定能刷到绿帽值和万人迷值。” 不着急,宋玠每次病发要七天才能度过呢,今天是他的第四天,她要等宋玠主动付费,再提供扮演替身服务。 再说,她还没吃早饭呢。 谢玉书把新获得的3点绿帽值,和1点万人迷值再次全兑换成了生命值。 加上之前的30天,她的生命值立刻刷新到了70天。 谢玉书胸口的闷气,和早上醒来时的头痛顷刻消散的一干二净。 系统恭喜她:“等您的生命值为1000天时,您将获得健康的身体,不再需要兑换生命值。” 这么多?看来绿帽戴得还不够努力。 谢玉书带着金叶、银芽却没回自己的院子,绕了一圈又从后门离开了裴府,叫了一辆马车吩咐车夫去最有名的樊楼。 “夫人不在府中用早膳吗?”银芽诧异的问:“您刚过门不是该服侍老夫人一同用早膳吗?” “夫人就是想躲开老夫人和少爷吧?”金叶眨巴着眼睛看她。 谢玉书笑着看两个黄毛丫头,笨是笨了些,但都是好孩子,一心一意听她的话,“我伺候够人了,从今天开始我谁也不伺候了。” 她都能想象到,裴家母子一定端坐在正房中板着脸,等着收拾她,磋磨她。 想让她继续受气?做梦去吧,从今以后谢玉书谁的脸色也不看了。 系统冷不丁响了一声,界面展开:“恭喜宿主,开启【谢玉书幸福一生】的主线任务。” 谢玉书看见任务界面里多了个进度条——【幸福一生:百分之一。】 意外收获,她突然明白了,这项【达成[谢玉书幸福一生]结局】的任务要怎么做了。 就是让谢玉书痛痛快快的过,舒舒服服的活,像个人一样过活。 她拿着两千两银票,去兑换了几张小面额的银票和一些方便携带的碎银子,将碎银子和小面额的银票交给金叶和银芽。 两个小丫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吓得手都抖了,不敢接。 谢玉书硬塞给她们:“拿着,金山银山还在后头呢。” 这点钱就是用来让谢玉书过舒坦日子的。 她带着两个小毛头丫鬟大大方方的走进樊楼,也不管那些瞧过来的目光,放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给掌柜,嘱咐掌柜,要最好的包厢,做拿手的菜做一桌。 掌柜见她虽是生面孔,可出手阔绰,也不敢怠慢,忙说,用不了两百两银子这么多。 她也不收回去说:“记下我的名字,剩余的银子留我账上,日后我总是要常来的。” 说完给自己爽的不行,在现代她过的抠抠搜搜,可算让她装一把了。 掌柜立刻满脸堆笑,亲自捧着纸笔记下她的姓名,请她上三楼的观江阁。 观江阁不只临着江,推开窗可以遥遥望见皇宫的飞檐屋脊。 谢玉书点了几道菜,让两个丫鬟点了几道,又吩咐照着她点的再做两份,一份送去勇毅伯爵府给一位叫喜枝的嬷嬷,一份送去帽儿胡同给住在那里的乔宝儿。 “乔宝儿是谁呀?”银芽难言兴奋的摸摸这摸摸那儿,过来问她。 “是我娘。”谢玉书说。 “夫人的娘不是侯夫人吗?”银芽脱口便出,被金叶踢了一脚,哎呦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 谢玉书笑着让她们坐下,“乔宝儿是我的亲娘。” 银芽这才反应过来,夫人说的是那位外室,顿时涨红了脸不敢说话。 谢玉书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给金叶说:“一会儿吃完饭,你去帽儿胡同,把这张银票给我娘,告诉她莫担心我,自己照顾好自己,等我过两天就回去看她。” 金叶接在手里,有些想哭,小声和她说:“奴婢会去办好的,不会叫其他人知道。” 金叶是个伶俐的,她知道侯府和裴府都不许谢玉书去见那位外室姨娘,更别说偷偷贴补姨娘了。 “大大方方去。”谢玉书却不想再藏着掖着,瞧着窗外的江水说:“谁知道都无妨,我自己赚的银子贴补给自己亲娘有什么问题?” 她要替谢玉书弥补上原剧里的遗憾,她要让真心待谢玉书的人都过上好日子。 “恭喜宿主。”系统界面刷新出来:“【幸福一生:百分之五。】” ※ 樊楼的跑腿十分专业,两刻钟时间就将热呼呼的饭菜送到了勇毅伯爵府上。 门房小厮慌慌张张的进去向裴士林禀报。 裴士林和裴母李慧仙正在正屋里生着气,早饭也没吃两口。 李慧仙一面劝儿子多吃两口,一面骂谢玉书,原本她想着要好好收拾谢玉书,谁想到在房中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等到谢玉书回来。 问了下人才知道谢玉书从后门溜走了。 “她还能不回来吗?”李慧仙宽慰儿子:“不回来又能去哪儿?永安侯府早就容不下她了,不然也不会回门那日就将她撵回来,她根本没地方去。” 裴士林心烦的要命,她从前是没地方去,如今可未必,他抬头吩咐随从:“叫她的瘸腿嬷嬷去找她。” 话音没落,门房小厮就进来回禀说:“老夫人、少爷,樊楼送了一桌酒席来,说是……夫人给咱们府上一位叫喜枝的嬷嬷送的……” “什么?”李慧仙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谢玉书,在樊楼,给那个瘸腿老婆子叫了一桌酒席??她哪里来的银钱!不会是挂他们勇毅伯爵府的账吧! 裴士林气的头昏脑涨,绿着脸笑了:“好啊,好得很,我的夫人是一天比一天本事大了!” 6. 第 6 章 樊楼的两名跑腿的,拎着两大食笼饭菜进到院子里,在喜枝嬷嬷住的房间里一样样摆出来。 有冷有热,六道素菜、八道荤菜、还有一道夏日的酪乳冰,满满当当一桌子,饶是在永安侯府见过世面的喜枝嬷嬷也惊到了,单是那道鱼脍摆上桌就足够惊人了——偌大的青瓷盘子里盛满了细细的碎冰,冰上摆着一片片晶莹剔透的生鱼片,每一片都新鲜的仿佛刚片下来。 院儿里的丫鬟、嬷嬷忍不住在门外探头瞧,小声惊叹那些见也没见过的佳肴。 “这些……都是夫人差你们送来给我的?”喜枝也不敢确信,光这鱼脍少不得要十两银子吧?她在永安侯府时虽常见,但从未吃过,想都不敢想。 跑腿的笑脸相答:“没错,谢小姐特意嘱咐了,就是给喜枝嬷嬷您的。” “我一个人哪儿消受得了这么多啊?”喜枝嬷嬷懵了,正想问这些多少银钱,就听外面传来裴家嬷嬷的呵斥声,骂散了那些看热闹的丫鬟、婆子。 喜枝知道,裴母李慧仙肯定来了。 果不其然,李慧仙扶着嬷嬷怒气冲冲站在了房门口,瞧见桌子上那些菜肴眼睛都要滴血了,勇毅伯爵府鼎盛时她也吃过见过,若非她夫君早逝、小叔裴衡又战场下落不明,伯爵府也不至于落到这般境地,连这外室生的庶女儿媳都无法无天! “菜已送到,盘子我们晚些时候会来取。”跑腿的恭恭敬敬朝李慧仙和喜枝嬷嬷都行了礼。 李慧仙更是气坏了,什么时候这瘸腿老奴也配在她面前站着! 她身边的莲香嬷嬷懂她的意思,拦住了跑腿问:“账单拿来,我家少夫人挂的可是勇毅伯爵府的账?” 跑腿的递上了收据,笑着答说:“原来谢小姐是伯爵府少夫人呐,这是她的流水单,已结清了。” “结清了?”莲香嬷嬷接过收据,呈给李慧仙。 李慧仙瞧见上面的银钱数额眉头险些立起来,足要四十两银子!不是四十两多,是一个瘸腿老奴居然配吃四十两的席!买这老奴的命也不过百文铜钱罢了!谢玉书花的是谁的钱?还不是从她和士林这里讹走的一千两银子! 跑腿的不做解释笑着告辞了。 李慧仙一肚子火气无处发,直接命人将那一桌子菜砸了!她定要把谢玉书治下去! 喜枝嬷嬷哪里拦得住,看着几名膀大腰圆的老婆子冲进去掀翻桌子,既心疼糟践了那些粮食,又替玉书小姐委屈,若非没有娘家人撑腰,裴家母子怎么敢这么欺负玉书小姐!这才成婚四日,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熬啊…… “这里是伯爵府,你这老奴记清楚当家做主的是谁!”莲香嬷嬷撂下一句话后,扶着李慧仙离开了院子。 李慧仙气仍然不顺,那种收据去给裴士林看,要裴士林看管好谢玉书的钱和嫁妆,没有她这样当儿媳妇的。 裴士林却清楚,这银钱是宋玠给的,整整两千两纹银。 他难以想象昨夜谢玉书在相国府为宋玠做了什么,值这两千两! 谢玉书是一个人在樊楼吗? 他一刻也等不了,吩咐备马车,他亲自去樊楼接谢玉书回来,她必须立刻回来。 可谁知接了个空,樊楼的掌柜说谢玉书已经走了。 裴士林顶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怎么也没办法问出那句:她是一个人来的?身旁可还有其他男人? 这话问出口叫旁人怎么看他? 他转身离开樊楼,看着热闹的街头忍着一肚子气,谢玉书能哪儿?永安侯府不欢迎她回去,她总不会又去了相国府吧? ※ “恭喜宿主,获得1点绿帽值和1点万人迷值。”系统响得很突然。 谢玉书正在东巷的雇役市挑人,压根没料到会涨绿帽值和万人迷值,看了一眼任务界面,全是裴士林涨的,也懒得深究他发什么神经,认真的挑选着男人。 她出价远高出市场价,所以牙行的老板把最优秀的一批男人带了过来,向她介绍说这些全是练家子的,有几名做过镖师,看家护院不在话下。 有钱就是好,高大的壮汉站成排任她挑。 谢玉书挑了两名练家子的壮汉,签了雇佣一年的合约,任务很简单就是做她的保镖,顺便替她驾马车。 她刚买了一辆马车,以后出行不用指靠裴家的马车,方便。 是要走时,有人轻轻拽住了她的裙摆。 她低下头看见脚边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很瘦的人,浑身脏兮兮地围满了蚊蝇,头发打结盖在脸上完全看不清样貌,只能看见脚上绑着的绳子已经烂在肉里了。 “夫人小心。”金叶忙护着她,替她拉出了裙摆,小声说:“这里有很多乞丐和卖孩子的,见您出手阔绰就会围着您要钱。” 她刚雇佣的两名壮汉也隔开围上来的乞丐,要护她离开这里。 谢玉书却见系统界面弹了出来,界面框住了脏兮兮的那人,显示——【可攻略角色】。 这个功能之前也出现过,在她面对裴士林、宋玠这些人的时候。 系统和她解释过,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刷出万人迷值和绿帽值,就像她刚雇佣的这两名壮汉保镖王安、赵峰,因为他们在原剧情里完全没有戏份,不可攻略。 也就是说,倒在地上这个快死的人在原剧里有重要戏份? 她不记得剧本里有这么个人,这么个剧情啊。 “因为您身为替身女配本来遇不到他。”系统给出解释:“但您现在增加了万人迷值,重要角色就会被您吸引,向您靠近,增加您和他们偶遇的机率。” 万人迷值原来是这么用的啊,她才这么几点就能偶遇重要角色,那她要是持有100万人迷值还了得? 谢玉书蹲下了身,想看看这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旁边立刻有个老汉过来说:“夫人要买吗?这是我儿子,家里穷得快饿死了,您买回去当小厮当马夫都成,给口吃的就成,只要一百文铜钱。” “一百文铜钱你坑人呢!”金叶马上说:“你儿子瞧着都快不行了,我们夫人买回去还得贴药钱!” “就是就是。”银芽也帮腔:“我买进府也才五十文铜钱。” 谢玉书听着糟心,原剧是个爽剧,可其实只是对男女主来说爽,女配谢玉书的亲娘乔宝儿当初死契卖进永安侯府也不过三百文铜钱,不足一两银子。 人的命甚至不如樊楼的一盘菜贵。 她又看一眼奄奄一息的人,他手指颤巍巍的努力想拉她的裙摆,像是在发出微弱的求救。 谢玉书到底是让金叶给了老汉一百文铜钱,又让王安先将他送去看大夫,只带了赵峰乘新马车回裴府。 她前脚才离开雇役市,后脚就有三名矫健的高大男子抓住了那卖儿子的老汉,避人耳目的将老汉带上了一艘货船,丢进货仓内。 货舱内坐着个受伤的男人,光着上半身正在为自己换药。 “将军,这老汉说人已经被买走了。”那三名男子行礼道:“买家是勇毅伯爵府的裴少夫人。” “裴少夫人?”受伤的男子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脸,只听他问:“裴士林娶妻了?” 他的下属答是,几日前才办的婚事。 他冷笑了一声,“真孝顺,我生死未卜,我的好侄儿洞房花烛。”他低头将胸口的腐肉挖干净,忍着痛重新敷上药膏,低头缓了缓才开口说:“盯着勇毅伯爵府,确保他活着。” 等他伤势减轻,亲自去府中掳人。 ※ 外面又响起闷雷来,上午还是大晴天,下午就阴了。 谢玉书回府时,喜枝嬷嬷已经将狼藉的房间收拾好了。 若非樊楼的跑腿来收盘子、碗筷,只收到一堆碎盘子,喜枝嬷嬷还打算隐瞒下这件事。 谢玉书穿过来第一次真生气了,气裴家母子欺人太甚糟蹋食物,也气喜枝嬷嬷居然想忍下来。 让她忍?不能够! 谢玉书坐在喜房中吩咐金叶、银芽把裴士林的东西全部收拾了,给他送去书房。 她给樊楼跑腿的打赏钱,却没有结砸碎盘子的钱,让他去管裴家母子要,谁砸的谁付。 喜枝嬷嬷见她生气,心里也难过,扶着桌子跪下认错。 谢玉书无奈的去拉她起来,她抓住谢玉书的手却落了泪。 “玉书小姐,老奴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委屈,可……可你听老奴一句劝,永安侯府没了老太太就没人替你出头做主了。”喜枝老泪纵横:“若裴家那对黑心的母子抓住你的把柄将你休了,你……你无处可回……” 她说不下去,但谢玉书明白这口气喜枝是为了她才忍下的。 原剧里谢玉书为什么被磋磨成那样也不敢反抗裴士林?因为永安侯府既不会替她撑腰,也不会收留被休的她。 她如果被休就只能回外室母亲那里,可这无疑是把她重新打回了泥潭,她要顶着不守妇道被休妇的名头,被指指点点,况且她和母亲都没有谋生的手段。 “说句丧气话,嫁了人哪有不受婆母磋磨的?小姐且忍一忍,不要再乱花银钱,好生攒着,也好为日后打算啊。”喜枝也觉得沮丧,想到小姐要在这种地方过一辈子就不知道怎么才好。 “你先起来。”谢玉书把她拉起来,瞧她哭成那样,叹气说:“气越忍才越多,我过去忍得还不够多吗?人人欺凌我是因为我不够忍气吞声吗?不是,是因为他们觉得我好欺负,但现在我不好欺负了。” 她替喜枝擦了擦眼泪,“如今我要做自己的靠山,你们是最该和我一条心的,你要相信我才是。” 喜枝连连点头:“老奴信小姐,可是……” “没有可是。”谢玉书打断她,“你等着瞧吧,最迟今晚,裴府上下谁也别想好过。” 她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宋玠又快病发了吧?尝过甜头的人更难忍受痛苦了吧。 ※ “相爷!”苍术冲进卧房中,一脚踢开香炉,夺下宋玠手里烧红的松木,抓住他的手,看到烧黑的掌心里血肉模糊一片,整个人吓懵了,“您的手……不痛吗?” 宋玠却仿佛感受不到掌心里烧伤的痛,只冷的嘴唇发紫,骨头缝因寒气侵入而又痛又痒,百蚁啃食一般。 苍术熟练的为他处理掌心的烧伤,眉头紧皱着,心也揪着,他是宋玠救下的乞儿,从他跟着宋玠那天起就看着少年的宋玠饱受这毒的折磨,每年盛夏毒发,每次毒发最少要熬上七天。 太痛苦了,曾经的宋玠还能靠着嘉宁小姐好受一些…… 盘盘在床边呜呜地叫,像是明白宋玠在痛苦。 苍术试图撬开他的嘴将药灌进去,可撬开嘴唇发现宋玠因疼痛咬的满口是血,“少爷。” 他双目涨红像从前一样称呼宋玠:“请谢小姐来吧,哪怕把谢小姐暂时当成嘉宁小姐,您也会好受一点不是吗?” 不知道是听到哪个名字令宋玠睁开了眼,那双眼因寒气变得雾蒙蒙,像结了一层冰霜,渗着血的手掌动了动,太冷了,冷的他无比想念昨晚掌心里那团火一样的脸颊…… ※ 天快黑下来时,裴士林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府,他在外为了弟弟的事奔忙一整天,刚刚跨进门就收到樊楼的账单,要他赔砸碎的盘子钱。 盘子到底是他母亲砸的,他只能赔了钱。 没想到,进书房就看见自己的衣服、被褥全被丢到了侧榻上。 李慧仙气的跟在他身后咒骂谢玉书,说天底下就没有赶夫君的女人!她定是又看上宋相国那个高枝,心野了…… 裴士林本就心烦,听的更是心火烧,怒声呵了一句:“够了!” 送新婚妻子去伺候别的男人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救她不争气的儿子吗! 李慧仙第一次被儿子这般呵斥,顿时又惊又气,就不该娶谢玉书这个庶女,若是谢嘉宁还在,士林早和真正的侯府嫡女成亲了,还用得着到处求人救士滨吗?不过是谢嘉宁一句话的事! 她咬牙切齿忍下,从莲香手里端了茶亲自递给儿子,小心翼翼的问:“怎么样?那户人家还不肯松口?非要状告士滨吗?士滨出去关进去快一个月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士滨在牢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裴士林托着疼痛的额头,恨母亲太糊涂把弟弟宠坏了:“人家只有那么一个儿子,被你的儿子逼死了,你如今还在心疼你儿子吃那么点苦头?” “人也不是士滨杀的,是他儿子欠了钱……”李慧仙想替儿子辩驳,被莲香嬷嬷轻轻拽了拽衣袖,示意她不要继续说。 她只好忍着气问:“宋相爷那边有话了吗?他不是答应可以帮忙吗?要不要找人去问……” 没说完,就被裴士林冰冷的眼神瞪了回去。 李慧仙心里更气了,忍不住道:“谢玉书咱们也送去相府了,宋相国怎能说话不算话?难不成咱们就吃了这个哑巴亏?” “还嫌不够丢人吗?”裴士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色青绿,正要将一腔怒火发泄出来。 门房小厮就慌慌张张从外面小跑进来报说:“相国府的马车又停在了后门,那位叫苍术的侍从也又来了,说要、要请夫人去一趟……” 裴士林再也忍不住,站了身,杀神似得就朝外冲。 李慧仙拦也拦不住,吓得追上去。 只见裴士林冲出后门,对着那门外的侍从苍术直接道:“滚回相国府告诉宋玠!别欺人太甚!谢玉书是我的新婚夫人!” 苍术冰冷的脸上丝毫情绪没有,只抬手将一个布包丢到了裴士林脚边。 布包散开,从里面掉出一套沾血的衣服和一团黑色头发。 裴士林脑子“嗡”一声,只听见母亲在身后传来一声尖叫,随后是她胆战心惊的哭声:“是士滨的衣服……士滨怎么了?他们把士滨怎么了!” 苍术在那哭声中对没有血色的裴士林说:“裴少爷,我们相爷只是请裴夫人过府一叙,你最好别误会。” 7. 第 7 章 “恭喜宿主,您这次获得2点绿帽值和1点万人迷值。”系统突然在脑子里响起来:“都来自于裴士林。” 谢玉书夹菜的手顿了一下,2点绿帽值,看来宋玠的马车又来了?应该是发病发得忍不了了。 对于太痛苦的人来说,哪怕是蜘蛛丝也会当成救命稻草。 她把鱼脍夹给喜枝嬷嬷:“尝尝,一会儿就不新鲜了。” 喜枝嬷嬷如坐针毡,眼眶却红了一圈,没有哪个主子能待奴婢这样好,点最好的菜、准许奴婢和主子一桌吃饭……这世上再没有像玉书小姐这般好的姑娘了,这样好的姑娘却要被欺负。 她将鱼脍放进嘴里,既开心又想哭。 “好吃哭了?”谢玉书看她眼眶涨红,故意逗她:“金叶、银芽上午在樊楼吃的时候也好吃哭了。” 一桌子吃饭的金叶脸红起来,银芽却说:“我是感动哭的,因为连我娘也没有夫人待我好,家里的米只给弟弟吃,从来舍不得给我吃。” 谢玉书瞧两个丫头的瘦模样,把荤菜推到她们跟前:“你们只要和我一条心,我有口吃的就绝不让你们饿着。” 金叶眼巴巴望她,也泪汪汪起来。 谢玉书受不了这场景,摆手让她们多吃少感动。 帘子外有人影晃了晃,她的新保镖王安在外面禀报说:“夫人,买来的小乞丐醒了,要带过来吗?” 谢玉书还没认真瞧这能攻略的小乞丐长什么样,便叫王安把人带进来。 帘子掀开,王安几乎是拎着那小乞丐进来的,他脚有伤无法好好走路,勉强被王安托着身体一瘸一拐走进来,消瘦的身体摇摇晃晃。 “没想到,这么高。”谢玉书转过身看那洗干净的小乞丐,她原以为是像金叶、银芽那样瘦小的孩子,如今却见小乞丐居然和王安这种壮汉差不多高。 “是啊夫人。”王安道:“别看这小子瘦,居然很有劲儿,洗他时险些推了一跟头。”又和谢玉书说:“大夫说他是手筋脚筋被人打断了,需要好好治疗,不然会落下残疾。” 手筋脚筋被打断?这种情节一般是武林高手被人报复才遭此毒手吧?这小乞丐居然会武功? 谢玉书瞧着低头站在几步外的小乞丐,冷不丁问:“你会武功吗?” 那小乞丐肉眼可见愣了一下,警惕的从乱糟糟的黑发里抬起眼看谢玉书。 那是一双很黑的眼,像野生动物一般带着随时攻击的警惕。 还真会啊,他到底是谁? 谢玉书试探的手就没有继续追问,换了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乞丐的视线从她身上又不自觉挪到桌子上,虽然很快又低下去,但谢玉书看出来他吞了口水,想必是很久没吃上饭了。 “扶他过来。”谢玉书吩咐王安。 王安扶着小乞丐到桌边,谢玉书将一盘牛肉拉到他眼下问他:“想吃吗?” 小乞丐嘴上没答话,肚子却响了好大一声,满屋子人都听见了。 谢玉书被逗乐了,笑着拿扇子扇风对小乞丐说:“你要想吃我的饭,就得听我的话,问话你要答。” 他实在饿坏了,乌黑的眼睛盯着那盘牛肉到底是点了点头。 “叫什么名字?”谢玉书耐心的问:“几岁了?” 他嘴巴动了动,喉咙里发出沙哑吃力的声音:“十六了……没有名字,别人叫我小刀。” 小刀? 谢玉书隐约记得,原剧在快大结局时宋玠逼死了老皇帝,在老皇帝龙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圣上以为你刚才命人乱箭射死的刺客萧小刀是谁?他才是你儿子……” 然后老皇帝就吐血驾崩了。 因为谢玉书身为女配前期就杀青了,所以她对宋玠这些非感情线的剧情只了解了大概,不清楚这个全剧没有露过脸的“刺客萧小刀”的剧情。 不会小乞丐就是萧小刀吧?他是老皇帝的儿子?? 谢玉书内心大喜,要是真捡到了老皇帝的儿子,那她岂不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己做摄政王? “……宿主,您的任务只是完成谢玉书幸福的人生。”系统小声提醒她:“男主萧祯,也就是现在的太子萧祯才是未来的皇帝,女主谢嘉宁是要和男主在一起做皇后的,您不能更改原剧结局,否则本世界将崩坏……” 啧。 谢玉书表达不满,想再问问小乞丐,外面就传来吵闹声。 像是她的另一名保镖把裴士林拦在了院门外,他和他的母亲叫嚷起来。 等的就是这对母子。 谢玉书抬抬下巴吩咐王安出去把那对母子带进来,又对小刀说:“吃吧。” 小刀是真饿坏了,顾不上其他用手抓着牛肉就往嘴里塞。 “坐下吃。”谢玉书用扇子点了点椅子,见他虽然狂塞牛肉却很听号令的坐了下来,满意地说:“山珍海味多的是,跟着我饿不着你。” 门帘被很大力的撞开。 裴士林怒气腾腾的进来,原本是气恼谢玉书居然不声不响雇了个男人在裴府阻拦他,结果一进来看见奴婢坐一桌在吃席!还有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坐在谢玉书身边! 成什么体统!简直反了天了! “谢玉书你是不是该告诉我,门外的两个男人是谁?”裴士林黑着脸指门外阻拦他的男人,又指坐着吃饭的男人:“他又是谁!” “我新买的仆人。”谢玉书仿佛故意气他一般,用扇子轻轻拨开了吃饭那男人遮住脸的发。 裴士林气怒上前要拉起谢玉书,一只油腻腻的手猛地擒住了他的手,力道极大。 他低头对上披头散发男人狼似得眼,盯的裴士林心里发怵,这个野男人是谁?这么维护谢玉书! “恭喜宿主获得1点绿帽值。”系统实时向她报告。 谢玉书意外又满意的看了眼小刀,没想到还是知恩图报的。 “士林士林!”李慧仙跑进来急匆匆拦住了他,脸上还挂着泪水低声与他说:“先救士滨,为了你弟弟忍一忍,忍一忍啊……” 裴士林看着母亲泪水涟涟的脸,万般怒火也只能往下咽,甩开野男人的手,咬牙一字字对谢玉书说:“宋相国请你过府叙旧。” “不去。”谢玉书靠在椅背里拒绝的干脆利落。 李慧仙顿时急了,哭着上前求谢玉书:“不能不去啊玉书,你若是不去士滨可能就要被在牢里打死了……” “那打死好了。”谢玉书看着李慧仙,“裴家人死绝了与我也没什么干系,我改嫁就是了。” 李慧仙被她恶毒的话噎住了,吃惊的盯着她。 “你要怎么样才肯去?”裴士林已不想再和这个女人浪费唇舌,直接说:“一千两。” 谢玉书笑了,看向裴士林说:“如果是今天早上,一千两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帮帮你们裴家,但现在不行,你们裴家不能既要利用我,又要欺负我啊。” 她眼神变得冰冷,语气尖酸刻薄:“你娘今天砸了我屋里人的东西,不就是想给我立威吗?怎么?砸东西的时候忘了还有求我的时候呢?” 李慧仙自然知道她在气什么,马上就道歉:“娘给你赔不是,是娘糊涂,一时气急昏了头砸了那些饭菜,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莲香嬷嬷也过来跪下道歉,说都是她的主意。 为了救儿子真能屈能伸。 “东西都砸了,道歉有什么用?”谢玉书不吃她这套,直接说:“要我消气很简单,你砸了我的院子,我就要砸回来。” 李慧仙呆住了,这天下哪有儿媳敢这般的! 可谢玉书扇子往桌上一撂,不容商量的说:“你们看着办。” “谢玉书你还知不知道天纲伦常!”裴士林怒道。 李慧仙一想起小儿子那套带血的衣服就五内俱焚,拉住裴士林,咬碎牙往肚子里咽,“砸!让她砸!只要她肯去救士滨!” 谢玉书一点也不跟他们客气,带上所有随从、丫鬟,直奔李慧仙的院子。 赵峰端了一把椅子,扶她坐下。 谢玉书指着李慧仙的几间屋说:“金叶、银芽扶着喜枝嬷嬷进去砸。” “是夫人!”银芽挺直了腰板,和金叶扶着喜枝嬷嬷冲进去,第一个动手砸了桌子上的茶杯、香炉。 喜枝吓得心咚咚跳,她回过头看见院子里端坐着的谢玉书,裴家母子哭着怒着,但谢玉书依旧安稳地坐在那里,望着她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放手砸。 突然之间,喜枝泪如雨下,从前谨小慎微的玉书小姐好像变了个人,变得谁也不能欺负她了! 屋子里叮铃哐啷的一阵响,就像砸在李慧仙的心上脸上,她却只敢哭不敢骂出口,要先救士滨,救了士滨她一定要把谢玉书磋磨到死! “闹够了吗谢玉书?”裴士林疲惫至极,望着夜色中的谢玉书快要认不出她了,这还是那个温顺羞怯的谢玉书吗?从前的谢玉书连一句过分的话也不敢说,可如今的谢玉书尖酸刻薄、睚眦必报、搅得裴府鸡犬不宁。 “如今你满意了吗?”裴士林只想快点解决士滨的事,休了她:“可以救我弟弟了吗?” 谢玉书看着气喘吁吁走出来的喜枝她们,起身说:“一千两银票准备好了吗?” 李慧仙哭着哭着就懵了,怎么砸了她的院子还要钱?!昨天一千两,今天又是一千两!伯爵府就要被掏空了! 裴士林却笑了,惨白的脸挂着虚弱的笑容对谢玉书说:“谢玉书,我真的看走眼小瞧了你,不是你高嫁我裴府,是我裴府庙小供不下你这尊佛。” “我没收两千两已是宅心仁厚了,要懂得感恩。”谢玉书像个十足的反派,“以后别再惹恼了我。”落完话带着她的人,回她的院子里。 ※ 一进屋子,银芽就瞪大了眼:“天啊,全吃完了?” 就砸个东西的功夫,一桌子菜被小刀吃得干干净净,他人也不在屋子里了。 谢玉书不管他,吩咐金叶把下午买来的新衣服拿出来,她要换。 “穿道袍吗?”金叶虽然狐疑,也乖乖听话地去拿了出来,服侍谢玉书换上。 这是一套青色的道袍,并非只有道观中人才穿,不少人也做常服穿。 喜枝替谢玉书梳了个道姑发髻,簪上碧玉簪已瞧见她对镜化好了妆容,这次连口脂也没涂。 明明瞧着淡眉淡眼像是没上妆,可小姐的样貌和方才又明显不同了,变得更像嘉宁小姐了。 谢玉书对这个妆很满意,起身只叫金叶和她去相府。 扶着金叶才跨出门,就瞧见月色下一个男人拄着棍子在石阶下等她。 “小刀?”金叶吃了一惊,方才披头散发的小刀把头发全扎了起来,露出来的那张脸居然出奇地好看。 何止是好看,如今他瘦脱相了也难掩丽色,以后长开了那必然是主角长相啊。 谢玉书看到这张脸就放心了,这么好看肯定不只是个炮灰角色。 “我陪你去。”小刀声音沙哑,说话仍有些吃力,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了不适应:“我吃了你的饭,就会帮你做事。” 谢玉书走到他跟前,笑着伸手摸了摸他乱七八糟的发尾:“梳得像鸡窝,拆了让喜枝嬷嬷替你好好梳开结。” 他不适应被别人触碰,微微侧身。 谢玉书已收回手对他说:“先好好养伤,把腿养好再跟我出门。” 他闻到一阵香气,从她的腕间、袖口、她走过的那片夜色下一点点散开,她走了很远他仍然能闻到。 小刀忍不住抓住发尾闻了闻,发现连被她碰过的发尾也有了香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耳朵有些发热,心里生出一种自卑,他这样又瘸又脏的人确实不配跟在她身后。 ※ “宿主,您多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语气有些惊讶:“来自于小刀。” 谢玉书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从小刀身上刷出万人迷值,走到后门瞧见脸色像鬼的夫君裴士林。 系统的声音又出现了:“宿主,您又多了1点绿帽值,来自裴士林。” 谢玉书忍不住笑出了声,这都能刷出来? 裴士林却被她的笑刺痛了,在她从身边路过时低声问:“夫人如此精心装扮,让自己更像谢嘉宁的赝品,是为了帮裴家?还是为了攀上宋玠这个高枝?” 谢玉书瞧也没瞧他一眼说:“若是我能攀上宋相国,那还得多谢夫君牵线搭桥呢,到时候不会忘了夫君的媒人谢礼。” 裴士林心一下梗住了,头晕目眩,身体打摆。 “宿主您又多了1点绿帽值。”系统惊叹。 谢玉书不用问也知道来自于她的好夫君,她今天一天总共攒了多少绿帽值和万人迷值了? 系统弹出了界面告诉她:“您现在拥有绿帽值6点。万人迷值3点。” 这么多呢。 她现在倒是担心起裴士林的身体了,这样好的金韭菜可别给气死了。 跨出后门,等着的苍术立刻迎上来,目光却明显愣了愣,月色下一身道袍的谢玉书太像曾经在道观里避暑的嘉宁小姐了…… 连苍术也很难不怀疑,谢小姐知道多少嘉宁小姐和相爷的过去? 8. 第 8 章 “像吗?”谢玉书在月色溶溶下停在苍术面前,问他。 苍术下意识点头,他形容不出那种像,不只是样貌,好像连每个抬眼的表情都很像。 “这叫专业,我收的每文钱可都是具有含金量的。”谢玉书毫不客气的和他说。 苍术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马上掏出两张银票递给谢玉书:“两千两银票,谢小姐过目。” 谢玉书没自己接,她的小助理金叶替她接下来,看了看,朝她点点头,示意数目是对的。 上道。 ※ 苍术快马加鞭地赶回相国府,着急的样子让谢玉书很确定宋玠今天的状况一定比昨天更差。 今日连那只大獒犬都急的在屋门口哼哼唧唧,见到谢玉书也不冲她低吠,带路一般扭头先钻进了屋里,在屋里哼哼招呼她进去。 谢玉书依旧把金叶留在了外面,进去看见榻上的宋玠,简直惨不忍睹:“他的手怎么回事?” 今日的宋玠不只冰冷的像具僵尸,他的两只手掌心烫出了一片大水泡,有些烂了在渗血,看起来就肉痛。 “相爷病发时自己抓烧红的火炉烫的。”苍术低声和她说,重新去端了一碗药来请谢玉书喂药。 谢玉书坐下来,将宋玠的脸转过来瞧见他的下嘴唇都被牙齿咬破了,嘴巴里全是血,他整个身体紧绷着在忍受冰寒蚀骨的疼痛。 “这样喂不进去。”谢玉书记得原剧里设定,只有女主谢嘉宁的体温才能让宋玠的冰寒之痛缓解一点,但通过上次的实践她发现所有人类的体温都能缓解,冰寒之毒可分不清谁是女主。 谢玉书直接吩咐苍术:“你把外袍脱了。” 苍术愣了一下。 “脱了上床把宋玠的脚揣你怀里。”谢玉书端走他手里的药催促他。 “我吗?”苍术显然从未和男人这样接触过,更没有在旁人面前脱过衣服,一时僵站在那里耳朵发红、不知所措。 “不是你,难不成要我做?”谢玉书扫他一眼,心道:这种活多少钱她也不干。 苍术脸更红了,硬着头皮嗫嚅说:“谢小姐……能不能转过身?” 谢玉书这才留意到他垂下去的一张脸快红透了,还挺可爱。 她转过身去,故意说:“为了救人也没有旁的法子,苍术你别多心,等离开这屋子我们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不说还好,特意这么说令气氛变得更不言而喻了。 苍术解腰带的手像被火烧一样,喉咙里又热又痒,更低声说:“属下明白,谢小姐放心我……不会让第三人知道的。” 他咬牙飞快地脱掉外袍,侧身上榻,将宋玠两只冰块似的脚揣进了怀里,又拉好自己里衣的衣襟才低声说:“谢小姐可以转过来了。” 谢玉书慢慢转过身,瞧见坐在床尾的苍术像熟透的虾一样变成了粉红色,他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她,但黑色里衣下的脖颈、胸·线……随着她凝视的视线越变越红,没想到看起来精瘦的人,还挺凹·凸·有致。 氛围烘托的刚刚好,她从袖兜里掏出一支白瓷小药瓶放在了苍术的手边:“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苍术愣了住,目光从那小小的药瓶上抬起来慢慢看向谢玉书。 谢玉书已坐回了床边,拉过宋玠的手放在膝上,低着头仔细用药棉清理他掌心渗出的血,声音很轻地说:“涂一涂红肿会好得快一点。” 给他的? 苍术唇角那点不起眼的红肿变得很有存在感,他垂下眼再去看那小药瓶,发现是新的,谢小姐特意买给他的…… 他只是个奴仆,除了相爷没人在乎过他的生死,可谢小姐却记着他那一点巴掌印。 喉头烧着一样,苍术握着那瓶药身体里涌着一股股暖流,动了半天喉结才将“谢谢”两个字说的又沙又哑。 “恭喜宿主获得1点万人迷值,来自苍术。”系统响在脑子里。 十几文铜板一瓶药换1点万人迷值,谢玉书很满意这个性价比,她不再说话,认真替宋玠重新涂烫伤药膏。 房间里安静至极,只能听见盘盘哈气的声音,它蹲在床边守着宋玠,热的不停吐舌头。 正值盛夏,房中本就闷热,宋玠发病后还烧上了两个暖炉。 没多久,苍术就看见谢玉书热红的脸颊,鼻尖渗出一点点薄汗,下巴上的汗水往下掉,乌黑的发丝黏在白皙的脖颈上…… 他错开眼,想问谢玉书要不要喝点茶水去去热,怀里那双脚就动了动。 宋玠紧闭的唇齿里发出低低的痛吟声。 “你过来帮我托起他的脑袋。”谢玉书对苍术说:“应该能灌进去了。” 苍术忙下榻过去,伸手托起相爷的头,才意识到里衣的衣襟随着他弯腰敞开大半。 谢玉书眼睛不可避免的瞄了一下,瞄见他的胸肌、腹肌和一道疤…… “抱歉,谢小姐。”他慌忙用另一只手抓了住衣襟,整个人的体温像发高热似得。 “无妨。”谢玉书装出正经的样子,捏开宋玠的嘴巴,趁他不清醒将一碗药干脆利落的灌进他嘴里,给他呛的猛咳起来。 谢玉书伸手揽过他的背,让他靠在了自己肩膀上,轻拍他的背将那口气顺下去:“别吐,喝下去你就好了。” 昏暗的烛光下,她鬓发有些乱了,苍术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她和嘉宁小姐一点也不像,嘉宁小姐是不谙世事的千金小姐,而这一刻的谢玉书眉目低垂,烛光为她镀出一层光,她像温柔的阿姐,像悲悯的神母…… “宿主您又从苍术身上刷出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诧异的抬眼看了苍术。 苍术慌忙避开视线,捡起地上的外袍、腰带仓皇地躲到外室去穿衣服。 寂静的内室里,只有宋玠的咳嗽声和谢玉书的轻抚声。 宋玠在谢玉书的手掌下渐渐平复下来,他的脸动了动,挨在了谢玉书潮热的脖颈间,好暖……冰冷的双脚是暖的,挨着的脖颈是暖的,有一双异常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背,把他抱在怀里。 他冻僵的胸口被热热的身体贴着,像紧贴着暖炉,源源不断的热包裹他冰寒的身体,透过他的四肢百骸将他“解冻”,那些侵入骨髓的疼痛也在她的轻抚下渐渐减轻……暖和的不可思议。 “喝了药马上就好了。”她的声音就在耳边。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温柔的声音,连他的母亲也不曾这样温柔地轻抚过他。 他甚至不觉得是梦,因为人很难梦到没体会过的事情,他连梦也梦不到这样温柔的声音…… 他着迷的缠紧那具身体,贴紧那那的脸,蹭到湿漉漉一片……像泪水。 她哭了吗?她在哭吗?为他……落泪吗? 他的脚有了点知觉,刚才……是她在帮他焐热脚吗? 昏昏沉沉中,他听见那个温柔的声音叫他:“小道长,你松开手躺下……我扶你躺下好不好?” 是嘉宁?嘉宁有这样温柔地和他说过话吗? 他混乱的脑子里找不到这样的嘉宁,那双温暖的手就离开了他的背,试图拉开他不知何时缠紧她的手臂。 “松开我小道长,你太重了,我扶你躺下……”她嘴里在轻声哄他,可在哄了两句后失去耐心,突然变脸:“给我撒手,宋玠。” 他被很用力的推倒在床上,身体撞在床帮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相爷?”苍术的声音从外面进来。 他痛得发出呻吟声,像被从梦中惊醒了,吃力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看见一张红扑扑的脸,那张脸上闪过一瞬的吃惊,很快就变成了担忧的神色,快的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小道长你醒了?”那双温暖的手重新来托住他的脑袋,小心翼翼放在了枕头上:“别乱动,撞到脑袋可怎么办?” 他闻到很淡的檀香味,吃力的眨了眨眼渐渐看清了眼前的人,“嘉宁?” 烛光下,眼前人穿着青色的道袍,乌发挽着,微微下垂的眼睛泛着红,像是刚哭过一样,不就是当初暂住在道观里的嘉宁吗? 他不敢相信的抬手去碰那张脸,手腕被轻轻握了住。 “别动,你的手烫伤了。”她轻轻皱眉,握着他的手给他看,语气是少女的嗔怪:“你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了,你不痛吗?” ——“这样伤害自己你不痛吗?” 多少年前,嘉宁也这样生气的拦住自伤的他,用红红的眼看他,心疼又担忧的怪他。 宋玠呆呆的望着那张脸,直到看到她鼻尖的小痣才醒悟过来,她不是嘉宁,“谢……玉书?” 他宛遭雷劈,刚才抱着他的是谢玉书?替他焐热脚的是谢玉书?她脸上潮潮的眼泪是为什么?同情他吗? 他盯着这张脸不可置信的又重复她的名字:“是你……谢玉书?” 她坐在他面前顿了一下,蹙着的眉松开,眼睛里的心疼一瞬消失,“是我。”温暖的手也从他腕上离开,慢慢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说:“看来宋相国是又熬过了病发期,彻底醒了。” 只是眨眼间,她就“变了脸”似的,冷冷淡淡,连目光也从他身上挪开,看向了一旁的苍术:“那我就该走了。” 话才刚刚说完,她就从榻上起身要走,没有一丝犹豫。 宋玠看呆了,看着她青色的袍袖从身上抽走,几乎是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却又在碰到时惊醒过来,迫使自己收回手,那是谢玉书,不是嘉宁。 他警醒自己,却又忍不住开口说:“两千两银子那么好赚吗?”说完就闷咳起来,冷气一股股往他心口里钻,就好像所有的暖炉突然被撤走了,他又要重新坠入冰寒之中。 不,他不要。 “谢玉书。”他哑声叫了她的名字。 谢玉书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他。 宋玠抬头对上她冰冷的视线,有一瞬恍惚,方才那么温柔轻抚他、安慰他的人当真是谢玉书吗?片刻前还那么像嘉宁的人是谢玉书吗? 一个人怎么能在眨眼间变幻莫测? “我要买你一个时辰。”宋玠要在清醒的时候,看清楚她是怎么“演”的。 “你不是很爱钱吗?我要你再扮演一个时辰嘉宁。”他尽可能轻蔑的对她说,提醒她,他只把她当替身。 也提醒自己,她是谢玉书,用嘉宁来赚钱的谢玉书。 9. 第 9 章 宋玠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些被羞辱的恼怒,抑或是从前的谨小慎微。 可她站在几步外,一点恼怒的神色也没有,反而很轻的笑了,用一种随随便便语气说:“可以啊,但你突然提出来请求,算加班,一个时辰五千两银子。” 一个时辰五千两银子?她真敢要,包场樊楼一整年也不过需要一万两银子,她就那么缺钱爱钱吗?为了钱可以伪装成别人,替人焐脚吗? “五千两而已。”宋玠撑起身体,从上到下扫视她一眼,轻蔑说:“只要你足够像嘉宁。” 她在几步之外没有立刻应下,望着他几秒,妥协一般叹了口气,“好吧,那我就留下来再陪你一会儿,但要把窗户都打开。”她皱皱眉用一种抱怨的语气说:“屋子像个蒸笼,我快要被热死了。” 宋玠不可思议的盯着她那张脸,她刚才的每个小表情都像极了嘉宁,就连抱怨的语气、用词也一模一样。 十六岁的嘉宁总爱说“热死了”、“累死了”、“吓死了”…… 她为什么知道这些? 一个人怎么能顷刻“变脸”成另一个人? 她走向窗户,红扑扑的脸颊上黏着发丝,看起来真的热着了,伸手要推开窗户。 苍术快步跟过去轻轻叫了一声:“谢小姐。”伸手扶住了她要推开的那扇窗,目光从她脸上飞快挪开用更轻的声音说:“相爷发病时不能吹风。” 她站在苍术面前,手指却没停直接搭在了苍术的手背上,“怕什么,有我在呢。” 苍术被烫着一般仓皇收回手。 宋玠清楚的瞧见他的耳朵一下子红了,僵站在窗户下仿佛被抽走了魂儿一样一动不动,只紧张的握住了被谢玉书碰过的手指。 宋玠这才留意到,苍术一向整齐的腰带背后掖了个褶,像是匆忙系上没来得及理平整。 这很不应该,苍术每一日出现在他面前时都一丝不苟,为什么腰带会乱成这样?他又在僵站着干嘛?他不是该毫不客气地挥开谢玉书制止她吗? 谢玉书推开所有的窗,夜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吹动她的碎发和袍袖,也吹得宋玠猛咳了起来。 苍术如梦惊醒,忙要将窗户关上,却听谢玉书说:“不许关。” 他迟疑的功夫,谢玉书已快步到了榻边,一边放下藏青的床幔,一边轻声问宋玠:“真的一点风也不能吹吗?很难受吗?” 宋玠胸腔里的冰寒之气重新被勾起来,他痛苦地咳着抬头怒气腾腾的瞪谢玉书,却对上了一张无比内疚的脸,微微下垂的眼睛令她看起来像可怜的小狗小猫。 “我没想到你这么难受。”她在床幔内伸手抚摸他震咳的背:“对不起宋大哥,我没有照顾过人,你告诉我怎么样照顾你能让你好受点?” 她的手掌热烘烘地抚过他冻僵的脊背,他的身体和心都是一颤,怔怔盯着她,眉头一点点皱紧:“你为什么……知道这句话?” 曾经嘉宁也说过这句话,几乎一个字不差,她也是在愧疚之下才第一次叫了他“宋大哥”。 这怎么可能是巧合?谢玉书到底是怎么知道的这些话? “你别说话了。”谢玉书打断他,又立刻补了一句:“会咳的更厉害。”着急地用被子将他裹紧,侧身坐到他身边,用一只手揉搓他冰冰凉的手臂,离得很近很近问他:“这样会好一点吗?” 宋玠静静看着她,明明很清醒,可这张脸那么地像嘉宁,离得越近她脸上那些嘉宁的小表情越生动。 就仿佛嘉宁真的还会这么关心他。 其实宋玠很清楚,自从嘉宁和皇子萧祯重逢后,她就越来越讨厌他了。 嘉宁越对萧祯好,他就越厌恶萧祯,变本加厉地折辱萧祯,直到嘉宁为了萧祯和他决裂,他才意识到原来嘉宁早就喜欢上了萧祯…… 宋玠可悲的想:就算嘉宁真的回来了,她也不会这么关心他了,她只会和萧祯一起恨他。 “还很冷吗?”谢玉书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眉头皱的更紧:“怎么还是这么冰。” 宋玠不眨眼的看着她,更可悲的发现,他没有办法把眼睛从她脸上挪开,更没有办法克制心底里挨进她的渴望,他渴望那只温暖的手抚摸他,渴望她暖烘烘的身体抱住他,渴望那个更关心、更温柔的“嘉宁”再出现在他眼前。 他清醒的知道她是假的,可又痛苦的希望她编织出的这场美梦先不要醒。 至少让他好受一点。 他的手指不可抑制地动了动,回握住她热热的手。 被风吹动的青帐内,宋玠哑声开口说:“抱着我吧,嘉宁,让我暖和一点。” 谢玉书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但转眼就变回了担忧的神色,“好,我抱着你。” 她没有丝毫顾忌、犹豫,伸手抱住了被子内的宋玠:“我从小体热,我娘说我像个小火炉,你用我取暖吧。” 宋玠挨在她怀里,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她的热度,她脸上是潮潮的细汗,脖颈间透出热热的香风,像一块融化的香膏。 真的好暖,他冰寒刺骨的痛苦也宛如被她热融了。 他闭上眼嗅着她的香气,感受她的热度,胸腔里那些折磨他的冰寒之气居然真的好受了些,他像浸在一场热热的美梦里,抓紧那手指,掠夺更多的热气,可怎么也觉得不够,觉得冷。 他开始想揭开被子,和她贴得更近更紧一些,也许他骨头缝里那些刺骨的寒冷就会被驱散了。 他禁不住将脸挨近她热热的脖颈,鼻尖碰到了她潮潮的肌肤…… 她突然动了动,抬手挡住了他的脸,嘟囔似得小声说:“你不可以借机占我的便宜。” 宋玠睁开眼,看见她侧过头去不看他,脸颊和耳朵却红得厉害,低垂着的睫毛心慌似得扇动着,扇在他心尖上似得,他的心和喉咙都跟着热起来,脑子里嗡嗡作响,竟恍惚的觉得她就是嘉宁…… 她又抬手捂住他的眼睛,羞臊的说:“别盯着我看宋玠。” 宋玠的心一下子涨满了,浑身酥酥麻麻似冰雪解冻,眼睛在她的掌心下又涩又酸,伸手握住她的手,喉头酸涩的呢喃:“嘉宁我很想你……” 她却将手抽回,打碎他的美梦一般叫了他一声:“宋相国。” 宋玠对上了一双嫌恶的眼睛。 她的温柔、羞臊全不见了,只剩下冷漠的厌嫌,对他说:“我只提供扮演谢嘉宁的业务,不提供更多接触性的业务,你要是把握不好分寸,我们就到此为止。” 宋玠一瞬间如坠冰窟,脸上像被人扇了两耳光似得,他居然那么清醒的把她又当成了嘉宁……他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的可耻,在那片刻间他心里明知她不是嘉宁,可他太想要嘉宁那样温柔的待他,像待萧祯一样待他,他沉浸在谢玉书为他构建的美梦里,想要在这么痛苦的时候得到一丝安慰,哪怕是自我欺骗也好…… 她起身要走,宋玠紧紧抓住了她,烫伤的掌心痛的厉害:“别走,是我失态了……” 他的触碰令她重新皱了眉,宋玠立刻松开手,毫不犹豫说:“再加两千两,算是我为我的失态道歉。” 他看见谢玉书的眉头在听见“两千两”之后一点点松了开,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和他说:“我可以接受你的道歉,但要说明,在我扮演谢嘉宁的过程中,你不可以主动跟我产生肢体接触。” 宋玠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她对他的厌嫌,就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一门生意在做,可她不是在他昏迷时落泪了吗?她不是还替他暖脚吗? 他困惑的看着谢玉书,却也只能同意,他很想告诉谢玉书,她不用摆出那副厌恶的表情,他根本不想碰她,可这话到喉咙又吞了回去,因为他方才确确实实像失心疯一样想握她的手…… 谢玉书叹了口气,掀开床帐。 “你要去哪儿?”宋玠立刻问,他不是付了钱吗? 她回过头来无奈的瞧着他说:“去打点水,替你擦一擦血。” 她又换回了那副“嘉宁”似得无奈表情,安抚的对他说:“我不走,你数到十我就回来了。” 宋玠抿紧了嘴唇,仔仔细细看着那张脸,他从来没有见识过谢玉书这样爱财如命、变脸如翻书的女人。 她很快拿了湿帕子和烫伤膏重新回到他身边,坐在榻上,拉起他的手放在膝上,低头小心翼翼的替他清理伤口,心疼的怪责他:“你怎么老是这么不小心啊。” 宋玠看着她,提醒自己她是谢玉书。 “疼吗?”她用指腹化开膏药,好温柔的一点点涂开,像是怕弄痛他,又凑近轻轻吹了吹他掌心的伤口。 细细暖暖的风浮动在他掌心里,这个举动多么的无用且可笑,可宋玠清楚的记得,他的母亲曾经也这样替萧祯上药。 她像哄小孩子一样吹吹萧祯手臂上的鞭伤,对他说:“吹一吹就不痛了。” 而萧祯只是皱眉抽回手说:“母妃,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只有小孩子才信这些哄人的东西……宋玠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已经不需要了,可她吹的那么小心,涂的那么认真,像是不忍心他受痛。 “恭喜宿主,您获得来自于宋玠的1点万人迷值。”系统突然响起来。 谢玉书惊讶的抬眼看了一下宋玠,搞不懂他在想什么,跟有病似得。 但他出手实在是阔绰,一个时辰七千两银子,换到现代就是演戏两个小时…… “七千两银子大概是人民币四百万。”系统贴心地为她换算。 四百万! 她立刻问系统,她在这个世界里赚到的银子、金子能不能在任务完成后带回原本的世界里? 系统回道:“只要您刷满生命值、完成主线任务,您在本世界里获得的所有银钱都可以兑换成人民币带回您原本的世界。”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是个敬业的演员,一时之间看宋玠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谢玉书挽挽碎发,又低头替他吹了吹,温柔至极的问:“是不是没那么痛了?” 没想到这次宋玠居然回应的说:“骗孩童的把戏。” 他虽这样说却没有把手抽回去,依旧老老实实的放在谢玉书膝上,连说的语气也不再是轻蔑的语气。 谢玉书结合他的人设和身世,大概能猜出他心里其实很希望被这样“哄骗”,因为这样哄孩子的把戏,他的太妃母亲从来没有对他说过。 “你现在不就像孩童一样需要人时时刻刻留心照顾吗?”谢玉书拉过他那只手也检查了一下,叹着气说:“你要自己小心,我不在时你要记得涂药,不要碰水,更不要把水泡弄破了……” 她絮絮叨叨地嘱咐他。 宋玠望着她生动的眉眼,每一句嘱咐都像嘉宁在关心他。 “听到了吗?”她抬起眼见他愣神,不高兴的质问他:“我说话你有没有在听呀?” 宋玠几乎是下意识答她:“在听。” 答完心里又产生一丝抵触,她是谢玉书,是谢玉书啊。 “不只要用耳朵听,还要用心记下。”她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口。 隔着衣服,他胸腔里的心也像被点了点头。 他多么想去握住那只的手,却又在心里提醒自己:她是谢玉书。 “你躺下睡一会儿吧。”谢玉书扶住他的手臂说:“睡着了就没那么难受了。” 他不想睡,怕一觉睡过了一个时辰。 她看透他似得又说:“我不走,我坐在你身边当你的小暖炉,等你醒了我再走。” 宋玠定定地看她,“就算不加酬劳你也等我醒了再走吗?” 她几乎没有犹豫说:“当然不会。” 这次连一句谎话也不再说了。 宋玠没有见过贪财到这么坦诚的女人,刚想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盘盘的狗叫声。 苍术快步出去询问是谁进府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低低的回答声,宋玠隐隐约约听见苍术叫了一句:“四皇子?” 很快,苍术进来在床帐外低声回禀说:“相爷,四皇子进府想见您,说是宫中有急事。” “萧祯?”宋玠皱了眉,唇角多了一丝讥讽的表情:“什么急事需要他深夜急闯相府来见我?不过是为了试探我死了没有。” 四皇子萧祯?那不就是未来的皇帝男主吗? 10. 第 10 章 来的是男主啊? 谢玉书惊讶,这么快就要和男主萧祯碰面了? 原剧里女配谢玉书是在宋玠病发期最后一天,利用完她把她送回裴府,而裴士林也已经利用她救回了弟弟,裴府上下轻贱她,故意不让她进府,下大雨的夜里把她关在府门外,不许任何人给她开门。 她身无分文,连避雨的马车都没有,就那么淋得浑身湿透缩在后门哭泣。 四皇子萧祯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他为她撑了伞,为她披上斗篷,无比温柔的和她说:“夫人随我到正门吧,我送你进去。” 原剧里的谢玉书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温柔对待过,她一度把萧祯当成救命稻草,完全出于自愿的模仿着谢嘉宁的姿态、样子做萧祯的替身。 但能做男主,在大结局干掉宋玠怎么可能是真温柔?萧祯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白切黑,他“拯救”谢玉书是为了探听宋玠的病情,他甚至不是真心爱女主谢嘉宁,谢嘉宁不过是他对付宋玠的一把剑,他爱的只有自己和皇权。 不过,对如今的谢玉书来说,他也是个不错的刷分机器。 “相爷,宫中好像真出事了。”苍术伸手挑开了床帐,低着头将一样东西呈了进来。 谢玉书瞧见,那似乎是一封窄小的信,应该是他宫中的眼线传来的信。 她侧过头去示意她可不会偷看。 宋玠接在手里打开,瞧见白纸上写着短短一句:[帝服丹药,急召太医]。 宫中还真出事了。 宋玠看了一眼拿脑袋对他的谢玉书,开口说:“带萧祯过来。” 谢玉书没有犹豫就说:“那我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先离开别耽误了宋相国的要紧事。”提前下班,概不退款。 没等她起身,她的衣袖就被宋玠压了住。 “让萧祯在门外回话。”宋玠吩咐苍术,伸手将信件丢入床边的暖炉中烧掉,又对她说:“你在帐中不要出声。” 谢玉书回头看他,皱着一双眉,不满的情绪丝毫不遮掩。 “我付了五千两,如今连半个时辰也没到。”宋玠提瞧着她这副样子,非常确信若他提退钱,她一定翻脸不认账。 只是他没想到谢玉书会说:“我收了钱自然会遵守契约,只是我要先说明,你和四皇子的谈话时间也算在工时内,若是你们谈话超过了一个时辰,你需要另外补上相应的酬劳,依旧按一个时辰五千两银子算。” 宋玠都被她说笑了,“谢玉书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会打算盘的女人。” “那你未免太孤陋寡闻了。”谢玉书挑眉讥讽他,脸上是分毫不让的攻击性。 她此刻应该没有在扮演嘉宁,可宋玠又有些恍惚,这是那个谨小慎微、讨好所有人的谢玉书会有的表情吗?谢玉书也有这样生动的表情吗…… 门外的犬吠声打断了宋玠的愣神,他对谢玉书竖指,身体却没有要离开她走出床帐的意思。 她太暖和了,热烘烘的像烈日骄阳,他无法不承认,离她越近他冻僵的身体越好受。 “相爷不方便见客,四皇子就在此处说吧。”苍术的声音传进来。 谢玉书透过床帐朝外看,只能隐约看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晃动在竹帘上。 随后,她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外问:“相国身体可好些了?” 那声音毫无攻击性,像一块暖玉,轻轻稳稳的落在缎子上,太有迷惑性了。 宋玠的声音就刻薄的很:“你深夜前来是为了虚情假意的问候吗?” 他在外依旧温柔谦和的说:“虽有要事,但我也确实记挂相国的身体,前几日新得了一支千年老参,今日带了过来,相国收下吧。” 谢玉书不得不佩服,萧祯不愧是苟到最后的大赢家,这都能忍。 她好奇萧祯到底长什么样,手背就被宋玠用指骨轻撞了一下。 她侧回头,看见宋玠那张刻薄又不满的脸。 系统突然就响了:“宿主,您刷出了来自宋玠的1点绿帽值。” 啊? 谢玉书不明白宋玠哪来的绿帽感? 系统努力的解析说:“根据数据显示,他确实因为您分心看别的男人产生了“绿帽感”,也许是认为您在这一个时辰内是专属于他的?” 男人真是有病。 但谢玉书突然想,要是她同时为宋玠、萧祯……其他女主的男配们提供替身服务,那他们相互产生绿帽感,她岂不是很快就能刷满生命值、赚发了? 她又在走神。 宋玠看着谢玉书那张明显走神的脸,没来由的气不顺,五千两银子不是买她探头看别的男人,也不是买她心不在焉。 他不想看到神似嘉宁的这张脸分心去看别的男人,尤其是萧祯。 “不要再废话了,宫里出什么事了?”他不耐烦的对萧祯说,不由伸手,隔着道服袍袖握住了谢玉书的食指。 他掌心里黏糊糊的药膏黏在谢玉书的衣袖上,谢玉书下意识厌恶抽手,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指尖划破了他的水泡,抽出来果然袖子上全是绿的膏药和红的血。 她皱眉瞪宋玠,想提醒他隔着衣袖也不行,就看见他比口型不出声的说:“加两千两。” 两千两,人民币一百多万,那隔着衣袖握握手指也不是不行。 谢玉书松开眉头,抖了抖宽广的衣袖,将盖在衣袖下的手掌伸到了他眼前。 宋玠愣了愣,没想到她会把手伸给他,好一副见钱“变脸”,收放自如的演技。 青色的道服袍袖坠在他膝上,昏暗的帐内她那张脸越不清晰越像嘉宁,他下意识抬起手慢慢去握她的手指…… 却被她轻轻打了开。 她无奈地从袍袖下伸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指了指他的掌心,比口型说:“我要给你止血,你在想什么?” 宋玠反应过来,脸被掌掴一样涨热起来,是啊,他在想什么?那是谢玉书,是收了钱才肯留下来的谢玉书,怎么她伸伸手他就昏头昏脑地想握上去? 她像是故意弄痛他,用力擦他破掉的水泡。 宋玠痛得抽了一口冷气。 她抬头望他,眉心蹙着,抱怨似得比口型说:“知道痛,就要小心一点。” 宋玠压着冰冷的胸口,凝视着那双眼、那张脸想:或许也只有他这样人人厌弃的半死鬼,才会把怪责、抱怨当成关心。 而她又把“关心”演得那么像。 她侧过身去拿烫伤膏,带起风拂动了藏青的床帐。 ※ 竹帘外。 萧祯听见宋玠“嘶”的抽气声,诧异的抬起眼朝竹帘内瞧了瞧,只能瞧见微弱的烛光。 可他闻到一种很奇特的香气,像是檀香中混杂着脂粉的香气,这种脂粉香出现在宋玠府邸太奇怪了。 满朝文武几乎都知道宋玠此人有痼疾在身,从不近女色,府中连个丫鬟也没有,从上到下的奴仆全是男人,只有他那只叫盘盘的獒犬是雌性。 这样的宋玠房中怎么会突然出现脂粉香?还是在深夜? “父皇半个时辰前服用了玄真道长新炼制的丹药。”萧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两刻钟前又突然传了太医入宫,他今夜独自在福宁殿,连服侍的宫人也不许踏入,一直到我离宫前福宁殿都没有传出什么风声,我猜测是不是父皇服食丹药后出了什么岔子?” 房间内又传出宋玠倒抽冷气的声音,像是痛的狠了,紧接着他止不住的闷咳起来。 床帐抖动,非常清晰地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在抚摸?谁在抚摸宋玠? 萧祯扫了一眼竹帘前站着的苍术,苍术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紧张的奔进屋中看宋玠。 能解释的原因只有:屋中,宋玠帐内照顾他的人是让苍术也信任的人。 太奇怪了,宋玠根本没有信任的人,他连太医院也不信任,每次生病只从他长大的道观里请那个老道士来替他诊治。 这几年的时间,萧祯甚至没有查清他到底是什么痼疾。 更奇怪的是,宋玠的急咳竟在那抚摸声中渐渐停了住。 然后萧祯听见宋玠哑声说:“知道了,我自会派人去查看,你不要轻举妄动。” 寂静的月色下,萧祯恨不能将屋中的每个细微声音听清楚,他隐隐约约听见宋玠的说话声中有人在轻轻“吹气”? 像是有人在吹拂什么东西。 到底是谁在宋玠的床帐中?女人吗?宋玠居然有信任的女人?他难道不是不举? 萧祯还想再听清楚些,宋玠已不耐烦地又说:“回宫去吧,待在你宫中等我吩咐,别让人发现你深夜离宫来我府上。” 宋玠今夜似乎格外没有耐心。 苍术也直接对他说:“四皇子,属下送您出府。” 屋里藏了谁这么怕他发现? 萧祯应了一声,垂着眼温顺的说了一句:“宋相国多保重身体。” 很配合地转身离开,在路过侧窗时,萧祯抬眼扫见屋内的藏青床帐下的一截道袍垂在地上,道袍内是一双窄窄的脚,脚上穿着一双绣玉梅花的鞋子,那双脚一只悬空,像是那人侧身坐在床榻上,谁能与宋玠这么亲密…… “四皇子请。”苍术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目光冰冷地请他出府。 萧祯收回目光笑着随他出府。 他上了马车离开相国府那条街,才开口叫侍从停车,低声吩咐说:“你去相国府后门盯着。” 他到底要看看,宋玠藏了什么人在府中。 11. 第 11 章 谢玉书从相国府出来刚三更,她看了一眼系统界面里的时间——晚上十一点。 对于她这种短剧演员来说,十一点收工不算晚。 苍术将她送出后门,瞧见她的新马车和新车夫已经在门外等候她了。 高高壮壮的新车夫一看就是练家子的,态度恭敬的放好马凳,请她上车。 苍术猜测这位新车夫是谢小姐自己雇佣的,他很意外,明明谢小姐是被新婚夫婿利用,送来相爷身边做替身,可她在短短两天的时间赚了一大笔银钱,迅速的“招兵买马”为自己筑起了“营地”。 他听说,晚上谢小姐带人砸了裴家夫人的院子…… 难以想象,这是永安侯府不受宠的庶女谢小姐做出来的,他想即便换成嘉宁小姐,她也很难做出砸婆母院子的事。 传出去都没人会信,刚过门的儿媳敢这般整治婆母。 苍术目送马车消失才转身回府。 三更天,两名暗卫在相爷院子里领命迅速离开。 苍术知道相爷是派遣暗卫入宫接应章贵妃,查探圣上的状况。 他挑帘进去听见相爷的闷咳声,已比之前要好许多,“相爷睡一会儿吧。” 谢小姐走之前刚照顾相爷吃了药,如今相爷的脸色好了许多,看样子是又熬过了今夜的毒发期。 宋玠疲惫地靠在床榻上,垂眼看着手里的青色帕子,素色的帕子一角绣着玉梅,上面沾了一些他的血和谢玉书身上的香气。 这香气充盈在床帐内,可闻起来已经不暖了。 谢玉书才刚刚离开,屋子里就似乎又变冷了,被子里根本捂不住她残留的热度。 “裴士林来接的她吗?”宋玠冷不丁地问。 苍术将暖炉挪近他床边一些答:“裴家人没有来接,是谢小姐自己雇佣的马车。” 宋玠冷笑了一声:“裴士林这个窝囊废连装都不装了。”帕子上的香气绕在他指尖,他禁不住想,谢玉书嫁给裴士林也是可怜,被自己的夫君送来相府伺候别的男人,她恨裴士林吗? 他到底是吩咐苍术:“派人带裴士林去牢里看看他那个废物弟弟,警醒一下裴家人,这段时间对谢玉书客气些,毕竟她对我还有些用处。” “是。”苍术领命吩咐下去,又换了个汤婆子过来替相爷放入被子下,瞧见相爷手里把玩的帕子微微顿了顿,那似乎是谢小姐遗落的帕子吧?他记得谢小姐的手帕上都会用银丝线绣一些花朵。 不知相爷是要丢掉,还是要烧掉,那么好的帕子毁掉总是可惜的,不如他清理过后一起还给谢小姐。 苍术这样想,见相爷抬手似乎要将那条手帕丢入暖炉中,下意识伸手道:“相爷,属下来处理这条帕子吧。” 宋玠停下手,抬眼看住了苍术,他今晚很不对劲,“怎么?你舍不得看我烧掉谢玉书的东西?” 苍术愣了愣,忙行礼道:“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替相爷处理掉。” 宋玠瞧着他发红的耳朵、不整齐的腰带,很难不疑心,“苍术,我昏睡时你和谢玉书都做了什么?” 只这一句话,苍术居然慌乱的立刻跪了下去,一张脸烧红到脖颈,头也不敢抬的结巴了一下说:“相爷、相爷昏睡时属下与谢小姐一直在照顾相爷,什么也没有做。是属下哪里做的不对?请相爷明示。” 什么也没有做他脸红什么?又心虚结巴什么? 宋玠脸沉了下去,语气又冷又轻地问:“什么也没有做,你的腰带怎么回事?” 苍术下意识伸手摸自己的腰带,摸到没系好的腰带时涨红了一张脸,立刻将头低到了地面上:“相爷我……” “苍术你该很清楚,我最不能容忍背叛和欺瞒。”宋玠打断了他,字字森寒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和谢玉书做了什么?” 苍术浑身冷透,他太清楚相爷的脾气了,相爷生性多疑,绝不会饶过背叛、欺瞒他的人。 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答:“属下绝不敢欺瞒相爷,您昏睡时谢小姐一直忙着照顾您,我们连话也不曾说上几句。腰带……腰带是因为谢小姐吩咐属下脱下外袍替你焐脚……属下才……” 他如临大敌,尽可能想解释清楚,可还没有解释完,就听宋玠诧异的问:“是你替我焐的脚?” 苍术也被问愣了,抬起头瞧他:“是属下。”不然相爷以为是谁? 却见宋玠整张脸都冷掉了,凝固一般盯着他好一会儿,又问:“我昏睡时,谢玉书哭过吗?” “哭?”苍术愣怔地摇了摇头,谢小姐为什么会哭呢? 他不懂相爷的意思,只见相爷气得脸色青白,抬手将那条帕子丢进暖炉里。 宋玠被自己气笑了,什么哭,什么焐脚,原来是他在“自作多情”,一想到他几次险些对谢玉书说出:你能自愿替我焐脚怎么就不能多留几刻钟? 他就被自己臊的像挨了耳光。 他在想什么?谢玉书不过是拿钱办事而已,她恨不能把每刻钟的酬劳价格刻在脸上,他怎么会以为不付酬劳她就会替他焐脚?为他落泪? 宋玠说不清是恼怒自己会错意,还是恼怒谢玉书演技了得一次次让他陷入可笑的“美梦”里,看着火烧掉那帕子仍不解气,冷声吩咐苍术:“明日不必接她过来。” 宋玠只要想到在她刚才离开时,他还多付了两千两定金,要她明日、后日过来陪他度过病发期,他就从心底里厌恶,说不清是厌恶她,还是厌恶自己。 “相爷再有两日就可度过毒发期了。”苍术惊讶的忙道:“谢小姐在您身边时您确实会好受一些……” “听不懂我的话吗?”宋玠打断他,看向他,语气刀子似得:“你很想再见到谢玉书吗?” “属下不敢。”苍术回避似的低下了头:“属下只是想相爷好受些。” “看见谢玉书我就不会好受。”宋玠觉得自己可笑的很,居然被一个像嘉宁的赝品搞得心烦意乱。 苍术不敢再开口说:定金……谢小姐说过是不退的。 ※ “恭喜宿主,您多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响得很突然。 谢玉书在马车里本来昏昏欲睡了,听见声音又睁开了眼,满脑子狐疑,宋玠怎么突然刷出了万人迷值?他不是要被她攻略了吧? 系统解析说:“后台看到宋玠突然对您增加了强烈的情感,虽然这些情感不是爱意值,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您,且无法抗拒不想您,所以您增加了1点万人迷值。” 宋玠现在满脑子是她?又发病了? 谢玉书懒得去想宋玠,趁着回去的时间盘点了她这两天积攒的积分。 她现在的绿帽值是7点,万人迷值也是7点。 她又粗略计算了一下,现在赚来的银票,光是今晚她从宋玠那里就赚了三个两千两,一个五千两,外加临走前宋玠预付明天的定金两千两,总共是一万三千两银票。 再加上她之前还剩下的两千两,她现在光是现银就有一万五千两。 “纹银一万五千两,可折现人民币900万。”系统鼓励式的和她说:“您只要刷满生命值、完成女配的主线任务,随时可折现带回原生世界。” 穿越过来也就短短的三四天,做替身演戏就赚了900万,老天爷,谢玉书从前拍短剧一整天也才9千块,她听说同剧组里的短剧一姐,一天的片酬也不过两万五,那可真是连轴转的拍,拿命拍。 现在她穿来古代务工,一天也就演替身戏两三个小时,百万轻松入账,她感动得泪水快从唇角流下来了,只做一个人的替身怎么能够!女主谢嘉宁不是万人迷吗?谢玉书得把握机会多多发展下线,韭菜不嫌多。 她先把所有绿帽值兑换成了生命值,原本[70天]的生命值一下子涨到了[140天。] 刚想再兑换万人迷值,驾车的赵峰突然低低叫了一声:“夫人。” 赵峰在车帘外飞快说:“有人在跟踪咱们的马车,需要绕一下甩掉吗?” 跟踪她? 谢玉书立刻就想到了男主萧祯。 她猜萧祯刚才在宋玠府上一定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原剧情里萧祯一直在找宋玠的破绽,这下被他发现有女人出入宋玠的府邸,可不得跟踪调查清楚是谁吗? 说韭菜韭菜就送上门啊。 “宿主,您持有的万人迷值越多,和男主、反派、重要配角的偶遇机遇就越大。”系统解释说。 才7点万人迷值,男主就主动跟踪她,那要是她刷满100点万人迷值,说不定真可以pk掉男女主,称霸天下了。 系统迟疑了一下回答:“目前还没有人能刷满,且忍住不兑换现金,积攒满100点万人迷值。” 就是不排除这种可能喽?不仅要刷满100点万人迷值,还得忍住金钱的诱惑,不兑换。 谢玉书来了精神,低声吩咐赵峰:“不用绕,你就当没发现,继续回府。” 她无所谓被人看见出入相国府,要丢人也是裴士林全家、宋玠大家一起丢,反正她的名节又不值钱。 “帮我梳梳头。”谢玉书吩咐金叶打开随身带来的简单妆奁,把花掉的眼妆重新补了补。 “这么晚了,夫人还要梳妆?”金叶一边诧异一边听话地重新替她梳好头发,“咱们不是回府吗?” 是回府,顺便见新客户。 “不梳发髻。”谢玉书阻拦下金叶要重新为她梳道姑头的手,和她说:“散下来梳顺,随便用发带替我挽一下就行。” 她要稍微还原一下四皇子萧祯第一次见女主谢嘉宁时的造型,虽然只是猜测跟踪她的人是萧祯,那她也要做好随时开演的准备。 马车奔过寂静的长街,停在裴府的后门外。 另一辆马车转弯驶入了另一条小巷,一道矫健的黑色身影飞跃上屋脊之上,蹲下身盯着裴府后门的那辆马车,只见一个小丫鬟跳下马车,又伸手扶下来一位着道袍的女子,等看清那女子的脸屋脊上的黑色身影吃惊至极,立即跳下去。 “看清是谁了?”漆黑马车内,萧祯的声音轻飘飘传出来。 “看清了,但……”车外的黑衣人不敢确信地说:“那女人似乎……似乎是永安侯府的嘉宁小姐。” 车帘突然被掀开,萧祯一张冠玉似得脸隐在阴影内,“你确定看清了?谢嘉宁走失几年了,怎么可能出现在裴府后门?” 黑衣人也难以确定。 萧祯直接出了马车,足尖一点跃身上了屋脊朝那条昏暗的小巷看过去,瞧见一名小丫鬟正扶着个着道袍的女人跨入后门,却又听见什么动静停下来,侧头朝身后望了过去—— 夜风吹起她松松挽着的乌发,青色的发带随青丝招展,露出她月光下的半张脸。 只这半张脸就将萧祯夯在了原地,谢嘉宁? 12. 第 12 章 那……是谢嘉宁? 萧祯震惊的盯着那半张脸,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纵身跃上更近的屋脊,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可那道袍女子已转身进了院子内。 后门紧闭,只留下一地树影婆娑。 萧祯在屋脊上迟迟没有动,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鸿一瞥间那半张绯红的脸、微微下垂的眼……乃至于青色的道袍,被吹动的乌发和发带都和他记忆里初见的谢嘉宁一模一样。 他第一次见谢嘉宁她就是这样的装扮,在道观之中,那夜她偷喝了一点桂花酒,整张脸红扑扑的伸到他面前,吃惊的问他:“你是谁?你怎么伤成了这样?” 他那时很清楚她就是谢嘉宁,是宋玠唯一破例留在身边的永安侯府嫡女,所以故意倒在她回房的必经之路…… 可谢嘉宁已经失踪几年了,音讯全无,如果她找回来了,永安侯府上下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宣告天下,他不可能不知情。 更不可能在这裴家后门见到谢嘉宁,永安侯府早就退掉了和裴家的“娃娃亲”,百般看不上落败的勇毅伯爵府。 那绝不是谢嘉宁。 难道是那个样貌与谢嘉宁相似的外室庶女?她代替谢嘉宁嫁给了裴士林吗? 萧祯记不得那个外室庶女的名字了,只记得曾在永安侯老夫人的葬礼上见过她一面,那时她一身丧服在园子里哭,听见他的脚步声惊慌失措的抬起头,露出一张泪水涟涟的脸,又仓皇跪下向他行礼。 那张脸是与谢嘉宁有几分相似,但眼睛、神态太不像了,至少谢嘉宁永远不会向他下跪,哪怕在知道他是皇子后,谢嘉宁也会抬起下巴说:“你即便是皇子,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谢嘉宁是被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孩儿,她不会对任何人卑躬屈膝、谨小慎微。 萧祯实在很难将丧服下泪水涟涟的脸,和高傲的谢嘉宁联系起来,就算做赝品也不够格。 可刚才月下那半张脸……太像谢嘉宁了,就连唇角若有似无地笑也像她。 那到底是谁? 萧祯怀疑自己眼花,也很难怀疑那就是永安侯府的小庶女,更何况这个女人是从宋玠府上离开的。 宋玠总不至于拿那等劣质的赝品来代替谢嘉宁吧? 萧祯太疑惑了,跃下屋脊吩咐他的暗卫:“立刻去查刚才进入裴府的女人是谁。” 他今夜就要知道她是谁?她怎么能随意出入宋玠的府邸,又进了裴家的门? ※ “小姐。”有人从石阶上突然站了起来。 谢玉书刚扶着金叶进自己的院子,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定睛看才发现是小刀。 他拄着拐站在灰扑扑的廊灯下,一双眼黑亮亮地望着她:“你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睡?”谢玉书走之前就吩咐大家该睡就谁,不要等她,“已经三更天了。” “我不困。”小刀迎上她,闻到她身上的药味和血腥气,眉头皱起来:“小姐受伤了吗?你身上有血的味道。” 谢玉书惊讶地抬起衣袖,“鼻子这么灵啊?”她指甲和衣袖上沾着不少宋玠的血和药膏。 小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指:“小姐手受伤了?” “你干嘛!”金叶赶忙打开他的手,瞪眼说:“你不能跟夫人拉拉扯扯,叫人瞧见可怎么是好?你都不懂这些规矩的吗?” 小刀缩回手,抿住了嘴唇,像是困惑又不满意金叶的训斥。 倒像是真的不懂这些规矩和男女大防。 “无妨。”谢玉书拍了拍金叶的手,让她别那么紧张,又将沾了血的手伸到小刀眼下,“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 小刀垂下眼去看她的手。 屋中的喜枝嬷嬷和银芽就走了出来,迎接她。 她的注意力便转移到了她们身上,收回手绕过他,问她们怎么都不睡? 小刀暗暗吸了吸鼻子,在她飘过的香气里闻到一股很重的龙涎香味,那不是她用过的香料,是谁的香料沾到了她的身上? 谢玉书被一群人簇拥进房间,喜枝嬷嬷已经为她铺好床铺,用驱蚊的香料熏过了帐子。 银芽动作麻利的端来温水,服侍她卸妆、洗漱。 谢玉书被照顾得舒舒服服,忍不住想给她们加工资。 银芽还向她汇报说:“夫人回来前,裴少爷和老夫人就匆匆忙忙出府去了,我向门房打听了,好像是相爷府的人带他们去看二少爷。” 又说:“对了,夫人刚走就有位老嬷嬷在咱们后门徘徊,您猜是谁?”她问完自己又迫不及待答:“是夫人的母亲乔宝儿……” 没说完就被喜枝嬷嬷瞪了一眼:“没规矩,夫人的母亲是永安侯夫人。” 银芽忙闭了嘴。 喜枝让两个小丫鬟下去休息,自己留下照顾谢玉书。 等她们走了,喜枝才取出来一个布包交给谢玉书说:“今晚乔姨娘差嬷嬷送了些东西给您,幸好我和银芽在后门等您,不然姑爷和裴家老夫人看见又要让您少跟乔姨娘来往了。” “以后不要叫她乔姨娘。”谢玉书告诉喜枝:“那是我母亲。” 她打开了布包,瞧见里面放着几条新绣好的手帕,每条上都绣了银白色的梅花,因为谢玉书喜欢白梅,她的每条手帕都是乔宝儿亲手绣的。 手帕下还有一套簇新的衣服,衣服里却还用帕子包着一样东西。 谢玉书打开就看见了一张一千两纹银的银票。 喜枝叹了口气,轻轻摸着那新衣的料子酸楚说:“这样好的料子想来是侯爷赏给她的,她舍不得自己用,给您裁了新衣。” “这银票是您让金叶给她送去的吧?”喜枝更低声说:“她怎么会用您的银钱呢?她让嬷嬷来转告您,她一切都好,您不必担心她,更不要贴补她,把银钱留着自己用。” 谢玉书的心像个重重撞了一下,乔宝儿又把银票还给她了。 “奴婢明白您是个孝顺的好姑娘。”喜枝理了理谢玉书的碎发,难过地说:“可您想一想,乔姨娘为什么特意嘱咐嬷嬷从后门找您?那就是怕裴府的人因为她,瞧不起您,苛责您。” 谢玉书想起原剧里,乔宝儿从不让谢玉书管她叫娘,自从谢玉书被接进侯府后她更是很少去看谢玉书,生怕因为自己奴婢的出身,让自己的女儿被奚落、看不起。 侯府上下都在笑话谢玉书母女贪图荣华富贵,为了进侯府什么都干得出来,狐媚子外室娘和心机庶女。 可谁愿意做一辈子奴婢?谁生来就是做奴婢的? “宝儿也曾在我手下做过活,我知道她的品性,更知道她为了你什么苦都愿意吃。”喜枝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她的脸:“你从她的肚子里生出来,她已觉得很对不起你,她希望你是侯夫人的女儿,希望侯夫人能看在她听话的份上多照拂你,别让裴家欺负你。” 谢玉书抬头看见她发红的眼睛,心里酸了一片,人人都把谢玉书当成谢嘉宁的赝品,可在乔宝儿心中玉书就是她最宝贝的女儿。 不识字的乔宝儿为她聘请先生,教她识字、读书,为她取名“玉书”。 奴婢出身的乔宝儿不是盼望着女儿荣华富贵后报答她,是生怕自己会带累女儿,害女儿受欺负。 谢玉书没有被人这样爱护过,她出生后母亲就去世了,她的父亲没过三个月就有了新妻子,她一直跟着姥姥长大,几乎没怎么见过父亲,后来她好不容易长大赚到了钱,姥姥没来得及享受就去世了。 她忍不住想,乔宝儿在得知她的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辱,吊死在喜房中该是多么难过? 原剧里甚至没有交代乔宝儿的结局,因为她不过是个不起眼的路人配角,没人关心她的死活。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止要替谢玉书好好活下去,还要让乔宝儿过好日子,过比永安侯夫人更好的日子。 “嬷嬷,我知道你们的苦心。”谢玉书握住了喜枝的手,声音轻却笃定地和她说:“但你也看到了,永安侯府是指望不上的,既然指望不上又为什么要看他们的脸色过活?我娘是乔宝儿,从今以后光明正大去看她,大大方方从正门请她进裴府,有我替你们撑腰,谁也不要怕。” 她抱住哽咽的喜枝,想好了,她需要更多更多的钱,好替乔宝儿、喜枝统统脱奴籍。 她要去问问乔宝儿,是要跟她过,还是继续做外室。 这一夜,只有谢玉书睡得踏实。 宋玠闭上眼就闻到帐子里谢玉书的气味,气恼的一夜未睡。 裴家母子去大牢看望裴士滨,更是彻夜未眠。 就连萧祯也在寝宫之中独坐到天明,宋玠的人天将亮时才传信给他,说圣上已无大碍。 他的暗卫也带回了道袍女子的来历,居然真是永安侯府的庶女谢玉书,她在前几日刚嫁给裴士林。 那她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宋玠帐中? 暗卫只查到一些裴家的事,裴士林的弟弟裴士滨闹出了人命官司,现下正关在大牢里。 而今夜,就在那位谢玉书回裴府之后,裴士林和他的母亲就去了大牢探望关押的裴士滨。 半夜探监,还偏偏是在谢玉书刚离开相国府。 萧祯很难不猜测,谢玉书是不是为了替夫君救人,才去相国府和宋玠有了什么勾当? 可让萧祯疑惑的是,谢玉书凭什么“蛊惑”了宋玠? 那可是宋玠,多少巴结他的人往他身边送绝世美人,没一个能走进他府邸的。 朝中几乎都认为宋玠不近女色,在今夜之前宋玠也从未和这个不起眼的庶女有过交集。 谢玉书到底凭什么本事能进入宋玠帐中?凭她那张像谢嘉宁的脸吗?可在今夜之前宋玠也见过这个不起眼的庶女,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啊。 到底是为什么她突然成了宋玠的帐中客?还是在嫁作人妇后…… 萧祯脑子里又闪过月色下的半张脸,没能看仔细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太好奇了,这个谢玉书如今到底长什么样子?真的那么像谢嘉宁吗?还是有什么其他手段? 萧祯忽然想起来:“明日是英国公的寿辰,裴府也在受邀之列吧,虽说勇毅伯爵裴家已经落寞了,但裴衡裴将军是英国公的得意门生,英国公多少会顾念些旧情。” 勇毅伯爵裴家这一代也就只有裴衡有出息,可惜裴衡阵前失踪,不知是死是活。 若此次英国公寿辰没有邀裴府,那裴家在汴京的地位就更尴尬了。 “只是不知裴士林会不会携他的新夫人来贺寿。”萧祯想来也知,这裴士林并没有多喜欢、多尊重这位庶女夫人,不然也不会甘愿让她做宋玠的帐中娇客。 暗卫又道:“属下打听到,这位裴夫人谢玉书在回门之日就与裴士林闹的不太愉快,没有在永安侯府用午饭就早早离开了,且裴士林先走,没有等裴夫人一道回府。” 回门之日就闹成这样,想来裴士林是真看不上这位新夫人。 萧祯倒是有些担心,裴士林会不愿意携这位新夫人露面。 睡梦之中,谢玉书迷迷糊糊听见“叮”的一声系统音,她还以为自己做梦都在攒积分,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就见自己的万人迷值多了1点,变成了8点。 13. 第 13 章 还真是半夜涨的,是谁半夜发神经在想她? “通过后台解析,这1点万人迷值来自于三个不同的人。”系统为她解释:“裴士林、反派宋玠、男主萧祯都在昨夜对您产生了情感波动。” 谢玉书乐了,看来昨晚跟踪她的人真是男主萧祯,他看见她了?对她cos谢嘉宁的妆造非常满意?以至于大半夜不睡觉在思考她是谁? 好好好,新韭菜还没见面就能给她提供积分了。 她神清气爽的起床,金叶、银芽她们早就起了,笑吟吟的进来替她梳洗。 喜枝嬷嬷很快也进来,身后带了裴母李慧仙身边的莲香嬷嬷。 喜枝到她跟前先低声说:“主院派人来请您几次了。”她心底里替玉书小姐着急,毕竟新嫁作人妇哪有比婆母起得晚,要婆母的人来三请四催去吃早饭的? 只是自从砸了院子后,裴家人见谢玉书都夹着尾巴,莲香嬷嬷进来头也不敢抬,客客气气说:“夫人,老夫人命奴婢来请您去膳厅用早膳。” 谢玉书连句客气话也没有,直接说:“我就不过去了,我定了樊楼的早膳就在自己院儿吃,你和婆母、夫君说不必等我。” 莲香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却又不敢说什么,只好应是退出了房间。 刚走到院儿里,就瞧见樊楼的跑腿正拎着一笼笼食盒进了偏院的膳厅里,她放慢脚步故意瞧了瞧,那可真是山珍海味摆了一大桌。 她就没见过这样嚣张的儿媳妇,气冲冲回了主院膳厅里,瞧见老夫人李慧仙和少爷还坐在饭桌前等谢玉书,更是觉得荒唐,到跟前把谢玉书说的话学了一遍,又说:“奴婢瞧见满满当当一大桌,从没见过哪户人家早膳像吃席。” 李慧仙气的不轻,“哪家的儿媳做出她那副做派?又有哪家主母像我这样窝囊等着儿媳开饭!” 裴士林却已疲惫的不想再动气了,拿起筷子淡声说:“吃吧,她不来你也少生些气。” 连儿子都不替她说句话,李慧仙更是气得抹眼泪,一口饭都咽不下去:“这哪儿是娶妻,这是娶了个活阎王!郡主公主也没她这般无法无天的!” 裴士林也如鲠在喉,皱眉看母亲说:“这些不全是拜你小儿子所赐吗?若非为了救他,我用得着娶一个庶女进门,忍气吞声看她给我戴绿帽吗?” 李慧仙被堵的说不上话,只低头掉眼泪,她也不想这样,可士滨在牢里被打的不成样……她总不能看着士滨死在牢里。 裴士林看母亲这样,也只能叹口气说:“我想好了,等士滨这件事了了,我就与谢玉书和离。” “什么和离?”李慧仙不解气说:“是休了她,要让全汴京知道她不敬婆母,不守妇道!”又安抚儿子说:“你也别怕宋相国会因她对你不利,她还真以为宋相国能看上她?不过是沾了嘉宁的光。” 裴士林低头不说话,是啊,她不过是沾了嘉宁的光。 若非因为她像谢嘉宁,她能到侯府老太太跟前侍候?能记到永安侯夫人名下? 若非她像嘉宁,他也不会被永安府“看重”她的假象蒙蔽,娶她做正妻。 膳厅外小厮快步进来,禀报说相国府的下人在后门见了夫人。 “是那个苍术?”裴士林皱眉问,宋玠居然还要请她过去?白天就迫不及待要请她去? 小厮摇头说,不是苍术,是一位脸生的下人,在后门见了夫人的丫鬟,让丫鬟递话给夫人,好像是说:今日不必过府。 裴士林皱着的眉头一点点松了开,看来宋玠也不过是拿她当个像嘉宁的玩意儿罢了,没两日就腻了。 李慧仙却担心,若是宋相国对谢玉书没兴趣了,士滨可怎么办? 裴士林挥手让小厮下去,和母亲说:“今日去英国公府贺寿,我会向英国公他老人家提一提我授职的事,他看在叔父的份上多少会帮我说两句话,士滨的事就先压下去,等我进了翰林院再想办法。” 他昨夜就已想好了,宋玠那边只答应了暂时帮他把士滨的事压下去,那就趁着现在他先保住自己的仕途。 他又嘱咐:“一会儿去英国公府,就说谢玉书生病了,不便外出。” 李慧仙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是啊,那可是英国公府,且不说谢玉书的外室之女身份上不了台面,英国公的爱女可是谢嘉宁的闺中密友,从前就很瞧不上谢玉书这个赝品。 带她去只能自找麻烦。 谁知早饭刚用完,府外就来了英国公府的仆从,前来送请帖。 李慧仙惊讶,贺寿的帖子早几天前就送来了啊,英国公又给谁送请帖? ※ 谢玉书那边已经得知了,裴家母子要去英国公府贺寿的消息。 银芽和府里的门房混熟了,打听来消息气吼吼地过来和谢玉书说:“马车都套好了!我瞧着裴家就没想带您一起去!” 金叶让她小声些,心里却比银芽更担心,因为她很清楚裴家这几天不敢欺负夫人,是因为要利用夫人去向宋相国求情,可方才宋相国府差人来说今晚不用去相国府了,那会不会是裴家看夫人没有利用的价值,又要像从前一样欺负夫人了? 夫人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担心,她还有心情对小刀招招手问他:“你的头发怎么还这么乱糟糟?没让喜枝替你梳开吗?” “是他不让嬷嬷碰他。”银芽告状说:“凶得很。” “我不喜欢别人碰。”小刀摸了摸自己打结的发尾,又别扭的对谢玉书说:“我洗过,不脏。” “这样打结会长虱子。”谢玉书吓唬他,又差银芽拿了篦子过来,朝他晃了晃说:“过来,我替你梳开。” 小刀愣了一下,又听见她问:“连我也不能碰你的头发吗?你今早吃的那些好东西忘了?那可是我付的钱。” 当然没忘。 她买了他,给他治病,给他吃饱饭,他永远不会忘了。 小刀低头朝她走了过去,离得近了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抬头对上了她的眼,那是双好漂亮的眼睛,秋水似得流淌在他眼底下。 他听见她说:“转过去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去的,人好像是晕的,只能感觉到她温热的手指解开了他的发带,打散他的发,轻轻柔柔梳着,在他身后说:“我会轻一点。” 小刀望见院子里被风吹动的树,心也跟着沙沙作响起来。 香气萦绕着他,他明明刚吃饱了饭,喉咙里、肚子里却又像是饿了一般骚动起来,令他禁不住的往下吞喉结…… 院门外却突然来了个讨厌的人。 裴士林被赵峰拦在拱门下,皱眉瞧见他的夫人谢玉书正站在回廊下替一个男人梳头发。 她瞧见了他,却没有丝毫要停手、回避的意思。 裴士林真的不明白,谢玉书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从前的谢玉书也是知书达理、温柔小意,他虽然不喜欢她,但能很清楚感受到她的一腔爱意。 可如今的谢玉书……根本不把他,把裴家放在眼里,甚至连礼义廉耻也不要了! 在他的院子里养个男人,如今还当着他的面给男人梳头发?她还嫌他戴的绿帽不够多吗? 裴士林再说服自己早晚要休了她,也忍不住恼火。 “恭喜宿主,您多了1点来自裴士林的绿帽值。”系统响起来:“和1点来自小刀的万人迷值。” 养着小刀还挺值。 谢玉书朝裴士林看过去,心情不错地让赵峰放他进来,将篦子递给小刀让他自己把最后一点梳通。 小刀接在手里,突然横臂拦住了要靠近谢玉书的裴士林,“要说什么这里说就是了。” 不知礼数的狗东西! 裴士林更来气了,冷飕飕和谢玉书说:“谢玉书,你别忘了你是我刚过门的妻子,我们还没有和离,好好教教你的下人!” 谁知她居然说:“夫君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可没想过和夫君和离。” 裴士林盯着她那张无辜的脸,气笑了:“我们夫妻做成这副样子,你说你没想过与我和离?” 谢玉书眨眨眼,明知故问:“什么样子?我觉得我们挺好啊,虽然有些龃龉,但如今我们也找出了相处之道,不是吗?” 裴士林脸都气绿了,她口中的相处之道就是养个男人在院儿里,让他和裴家上下忍气吞声是吧! 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和她撕破脸,她不要脸,他还要。 所以忍下气和她说:“半个时辰内收拾好你自己,和我一起去英国公府。” 金叶和银芽惊讶的看谢玉书。 谢玉书也有些诧异,裴士林怎么突然又要带上她了? 却见裴士林将一张英国公府的帖子递给了她:“章县主下了帖子邀你过府贺寿。” 章县主? 谢玉书将帖子接过翻开,看见了章幼微的名字。 章幼微是英国公章云开的二女儿,被圣上封为县主,她也是女主谢嘉宁的好闺蜜,原剧里她可很看不上谢玉书,怎么会突然、特意给谢玉书下帖子? 就像怕裴家会不带谢玉书过去,所以单独给她下帖子邀请。 多奇怪啊,特意邀请看不上的人,要么是为了陷害她,要么是有什么非请不可的理由。 连喜枝嬷嬷也看出来奇怪了,为谢玉书更衣的时候低低劝说:“夫人真要去吗?我这心里怎么总不踏实,章县主从前一向不喜欢您,突然下帖子会不会是……要找您麻烦?” 去啊,多好的社交机会,当然得借机去发展点韭菜。 “她倒不至于专程下帖子邀请我去找麻烦,还是在她父亲的寿宴上。”谢玉书安慰喜枝:“她堂堂县主想找我麻烦哪用得上亲自动手。” 谢玉书看了一眼她的9点万人迷值,猜测男主四皇子萧祯也会去贺寿,毕竟她7点万人迷值时男主就跟踪她了。 昨夜男主惦记着她彻夜未眠贡献了1点万人迷值,今天应该很想见见她真人吧? 那她就更得去了,见识一下9点万人迷值能有什么效果。 她没有特意穿谢嘉宁的同款衣服,穿了一身得体的窄袖襦裙,细细描了眉,画了下垂眼尾,只在眼妆上画得更像谢嘉宁,保留了自己鼻尖的痣。 今日英国公寿宴,想必谢嘉宁的母亲和爹都在,会见到真正熟悉谢嘉宁的人,她觉得不宜仿得太“形”像,只会显得太刻意,“神”像就够了。 她记得原剧里这场英国公寿宴,宋玠也去了,因为英国公的大女儿章幼仪是如今最得宠的贵妃,她也是宋玠安插在圣上身边最优秀的棋子,所以他带病前去送礼,然后就被英国公的二女儿,章幼仪的亲妹妹章幼微告白了…… 没错,原剧里反派宋玠喜欢女主谢嘉宁,谢嘉宁的闺蜜章幼微喜欢宋玠,更狗血的是章幼微的贵妃姐姐喜欢男主萧祯,而萧祯只把她和女主当棋子。 不知道剧情有没有改变,她今天能不能偷偷围观到章幼微向宋玠告白。 14. 第 14 章 相国府的马车才刚在英国公府门前停下,英国公章云开就带着二女儿章幼微迎了出来。 府门外侍从林立,马车一辆辆停下又离开,整条街都净了道不许闲杂人等靠近,留下宽阔的道路给宾客,笑声晏晏离得很远都能听见。 英国公章云开本不必亲自出来迎宋玠,但耐不住女儿幼微的难缠,只好陪女儿出来给足了宋玠面子。 门前的宾客见英国公亲自出府相迎,也纷纷瞧向了那辆刚挺稳的马车。 车帘掀开,一只过分苍白的手扶住侍从的手臂,宋玠一张冰山似得脸从车内出来,冷峻的眉峰下压着一双没有温度的眼,阳光照的他微微皱眉,令他看起来更加生人勿进。 明明是酷暑的天气,他却穿着厚厚的袍服,脸上透着不健康的病气,走下来四周的炎热仿佛也冰了几分。 “宋相国正病着何须跑这一趟。”章云开笑着迎上前,嘴里是客套的寒暄,心里却是满意的,宋玠病的几日没出府门,今日也亲自来贺寿也算给他面子。 宋玠看向他,冰冷目光中总算带了一点笑意:“英国公六十六大寿,连圣上都记挂在心嘱咐四皇子送来贺礼,我怎能不来恭贺?” 章云开被恭维的开怀大笑,身侧的章幼微毫不掩饰目光,直勾勾瞧着宋玠的脸,见他闷咳一声便担心问:“宋相国可好些了?” 宋玠只敷衍的“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章幼微却已感满足,抿嘴笑了笑,又忙催促父亲:“这里太热了,宋相国病还没好,父亲快请他进去休息。” 章云开无奈的看了一眼女儿,她对宋玠的爱慕瞎子也看的出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不是没训诫过她,宋玠无论是身世、身体还是品性都不是良配,但幼微实在是被宠坏了,闹到绝食也非宋玠不嫁,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她自己碰壁,看清宋玠是毒蛇一样捂不热的人。 “只顾着说话了。”章云开笑着请宋玠入府,幼微连宋玠的座位、茶水、点心都是亲自安排,独一份的。 可宋玠却没挪步,声音微哑的说:“我病体未愈,便不进去了。” 他没有再多的客套话,只命苍术将一份重礼送进去便要告辞。 “宋相国怎么这就走了?”章幼微顿时急了,推父亲的手臂想让父亲挽留下他,她十几日才见宋玠一次,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要和他在今日表明心迹…… 章云开无奈的正想开口挽留两句,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宋玠的马车旁,打断了他的话。 头前一辆马车是勇毅伯爵府的,裴士林扶着裴家老夫人李慧仙先下了马车。 但后面还跟了一辆簇新的马车,三匹黑色大马一字排开,发出嘹亮的嘶鸣声,车帘上玲琅环佩,竟是比相国府的马车还要华贵。 那是谁家的? 章幼微也看过去,只见勇毅伯爵府家的裴士林走到那辆华贵的马车旁,朝车内人伸出了手。 车帘被两名穿金戴银的小丫鬟一左一右掀开,车内似镇了冰,沁凉的风带着香气吹出来,吹的几步外的宋玠闷咳两声,禁不住皱了眉,这股香气…… 宋玠朝那马车看过去,正好撞上那张探出马车的脸,烈阳下那张脸微微垂着,只照亮了一双眉眼,毛绒绒的黛眉,浓密的睫毛下藏着一双光影斑驳的眼,她似不高兴的蹙了蹙眉说了一句:“好热啊。” 那声音、那神态竟令宋玠晃了神,明明她今日没有故作嘉宁的装扮、明明他闻到那香气就知道是谢玉书,可他在看到那张脸时仍然心头一颤,根本挪不开眼,原来这张脸在白天是这样娇艳生动,像是看到了更明媚的嘉宁…… “那是嘉……”章幼微吃惊的朝前走了一步,盯着那张脸险些脱口而出。 可那个人下了马车,抬起眼朝她看过来,微薄的唇、鼻尖上的一粒小痣……一下子将她击醒了,不是嘉宁,竟是谢玉书! 好热闹啊。 谢玉书搭着裴士林的手,看着热闹的英国公府门口,看来这9点万人迷值是有用,居然直接在门口碰上了宋玠,只是没瞧见男主萧祯。 她并不看宋玠,与她的绿毛龟夫君笑着走上前,朝英国公行礼,又扬眉对女二章幼微笑了笑:“县主,别来无恙?” 章幼微心飞快的跳了两下,那声音、语气、神态……就彷佛嘉宁突然又出现在了她眼前,可她不是嘉宁,她是讨人厌的谢玉书。 她心里没来由的厌恶,她怎么会把谢玉书认错成嘉宁?明明从前旁人说谢玉书像嘉宁的时候她十分鄙夷,因为在她看来谢玉书只有容貌上有一些像嘉宁,可一旦说起话、动起来就根本不像嘉宁。 嘉宁才不会像她那样畏畏缩缩,装柔弱扮可怜来讨好男人,谢玉书就是故意模仿嘉宁的穿着打扮才哄骗了老太太和裴士林她们。 可今日的谢玉书怎么好像和从前不一样了?她都有些晃神错认成了嘉宁,明明谢玉书穿着打扮都和嘉宁不一样。 “谢玉书,你少这样和我说话。”章幼微盯着她鼻头的痣,提醒自己她就是在故意模仿嘉宁,令人作呕:“我和你很熟吗?” 谢玉书却一点也不生气,依旧笑盈盈的望着她,故意歪歪头问她:“不熟,县主为何特意邀请我来?” 章幼微肉眼可见的呆了一下,她像被迷惑了一般,脑子里闪现出从前嘉宁在她生气时也这样故意笑盈盈说:“不喜欢我,县主干嘛还来找我?” 她那时心里是讨厌谢嘉宁的,因为所有人都喜欢她,连宋玠也喜欢她,而她一面说不喜欢宋玠,一面却又和宋玠很亲近。 她的讨厌里夹杂着嫉妒,有一段时间她故意冷落嘉宁,想让嘉宁主动来找她和好,从前总是她主动去讨好嘉宁,她也希望嘉宁能来讨好她,可是嘉宁却突然失踪了…… 而此刻,谢玉书用那么像嘉宁的神态、语气和她说:“只是玩笑话,我很谢谢县主下帖子邀我。” 章幼微那些刻薄恶毒的话就不知道为什么讲不出口了,心里酸酸涨涨,嘉宁从来没有给她这样的台阶下。 ——“宿主,您获得1点万人迷值。”系统在耳朵里响起来:“来自章幼微。” 谢玉书看着系统界面里自己的万人迷值变成了10点,心满意足,果然女二也是可以攻略、可以刷出万人迷值的,那简直遍地韭菜啊。 她因开心,连看绿毛龟夫君都变得笑眯眯。 宋玠好像被她笑眯眯的样子刺道,哑着声音冷冷淡淡开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裴夫人。” 他的目光始终在谢玉书身上,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点不自在或是愤怒的情绪,毕竟他取消了今晚的约定。 他原以为裴士林会因为谢玉书不再有利用价值找她麻烦,可她看起来,似乎好得很,阳光下她像一颗饱满的蜜桃,她没有再穿和嘉宁相似的衣服、装扮,穿了一身窄袖的薄纱衣,风吹起来她的手臂若隐若现透在薄纱下,耳边是一对翠色的耳垂,摇摇晃晃,望着裴士林的目光简直能渗出蜜来。 而裴士林为她鞍前马后,到现在手腕还托着她的手。 她神态自若,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宋玠,直到他“裴夫人”三个字出口,她才掀起眼帘朝他看过来。 宋玠在她流光溢彩的眼睛里看见一点讥讽的笑意,以为她要和他说什么,却没想到她很快收回眼,侧头对裴士林说:“夫君与英国公慢聊,我先陪母亲进去。” 裴士林明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谢玉书会这么给他面子,配合他演恩爱夫妻,在出发前他还特意嘱咐了母亲今日千万别招惹谢玉书,若是在英国公府闹起来他们裴家就别想在汴京抬起头来了。 他受宠若惊的点头,语气都不自觉温柔起来:“好,这里热,你同母亲先进去,我过会儿去找你们。” 宋玠忍不住讥笑一声,不得不佩服谢玉书的“演技”,装作好像什么也没跟他发生,和裴士林这个窝囊废演起了恩爱夫妻。 他的讥笑声引来裴士林和章幼微的注目。 “宋相国笑什么?”章幼微好奇地发问。 宋玠瞧着裴士林冷笑说:“没什么,只是没想到裴少爷和裴夫人这么恩爱。” 裴士林的脸一下子就绷紧了,盯着宋玠在心里一遍遍咒骂他,希望他立刻被毒哑。 谢玉书却又听到了动听的系统音——“宿主您多了2点绿帽值,来自裴士林和宋玠。” 两个韭菜还抢上戴绿帽了。 她神清气爽的扶着李慧仙进去,听见章幼微在留宋玠。 “宋相国真不进去坐坐吗?吃些茶点也好。”章幼微看向宋玠轻声细语的问。 可宋玠的目光却似乎在看向府内,章幼微顺着他的目光看进去,看到谢玉书袅娜的背影,心里又惊又不舒服,宋玠不会是在看谢玉书吧?不可能,宋玠对谢玉书这个赝品一样嗤之以鼻啊。 她却听宋玠慢慢答了一句:“进去坐坐也好。”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开心,就好像……就好像宋玠是为了谢玉书才留下来似得。 宋玠当然不是为了谢玉书留下来的,他只是想起来今日的寿宴萧祯也在,一想到萧祯可能会见到谢玉书那张脸他心里就不舒服。 谢玉书会不会像对他一样对萧祯?会不会在萧祯面前“演”嘉宁?萧祯会拿她当嘉宁的替身吗? 越想他心里越膈应,忍着闷咳道:“刚好同四皇子下盘棋。”他要尽可能不让萧祯见到谢玉书。 裴士林本就紧绷的脸黑了黑,宋玠什么意思?为什么又不走了? ※ 谢玉书进府了? 萧祯在单独的水榭之中,听随从低低向他禀报说,谢玉书与宋玠在府门前打了个照面,原本要走的宋玠又被章县主留了下来。 是被章县主留下来?还是被谢玉书留下来?宋玠此人从来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 他对谢玉书越来越好奇了,但他不能以四皇子的身份光明正大去女眷众多的前厅见她。 “谢玉书如今在哪儿?”他问随从。 “似乎去了西花园。”随从答道:“前厅的女眷不愿与她交往,倒是孟家少爷和英国公府的小少爷偷偷遛去前厅看过她,然后她就被永安侯府的嬷嬷叫去了西花园。” 谢嘉宁的表哥孟庭春吗?他和谢嘉宁算是青梅竹马,连他都去偷瞧谢玉书,到底是有多像? 萧祯挥手让他退下,趁着无人注意悄悄去了西花园。 果然瞧见了永安侯府的老嬷嬷守在凉亭外。 他足尖轻点跃上了一株可以瞧见凉亭的树冠上,蹲下身朝凉亭内看过去。 先听见了永安侯夫人怪责的声音:“你今日来做什么?回门那日我就和你说过了,你侍奉老太太一场,我许你裴家这门亲事和嫁妆,就算是两清了,以后你做好你的裴夫人,不要攀扯永安侯府,更不要再打扮成嘉宁的样子!可你今日偏要来,还惹的那么多人偷偷观看你!” 凉亭中一道碧色身影就站在永安侯夫人面前,背对着萧祯的视线,萧祯先听见了她的冷笑声。 “母亲好没有道理啊。”那声音带着讥讽的笑意,慢悠悠的说:“什么叫不要扮成嘉宁姐姐的模样?父亲生我如此我总不能跳进滚油里毁掉这张脸?” 那道碧色身影随着声音动了动,侧过身坐在了石凳上,手中的扇子轻轻扇了扇,漂亮的眉尾挑衅的扬了扬。 萧祯猛地抓紧了树枝,这一次他将那张侧脸看的清清楚楚,光影斑驳下那扬眉瞬目的模样不就是谢嘉宁吗? 可她嘴里说出谢嘉宁绝不会说的话:“母亲不该怪我,该怪我那个不争气的永安候父亲,若非他乱搞,我就算想出生都找不到门路啊。” 萧祯盯着光影下的侧脸,很难把这些话和这张脸结合起来,他不由希望她转过脸来,让他看清整张脸…… 15. 第 15 章 “宿主,男主萧祯就在您附近。”系统突然出现提醒谢玉书。 谢玉书摇扇子的手顿了顿,附近?萧祯又在偷窥她?男主是有什么偷偷摸摸的癖好吗?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她现在没功夫钓萧祯,她看着眼前七窍生烟的永安候夫人孟敏,真心诚意地劝她:“您很不必来教训我,从一开始觉得我像嘉宁姐姐,把我带回府侍奉老太太的人难道不是我父亲吗?当初是你们让我穿嘉宁姐姐的衣服,扮嘉宁姐姐的样子来缓解老太太的病情,如今老太太一走,你们就卸磨杀驴,随便找个人家把我嫁出去不管我死活,还不许我用自己这张脸,您不觉得丧良心吗?” 孟敏是王爷府嫡女,哪里说得过她,只能气的站起身说:“什么叫随便找个人嫁了?裴家哪里配不上你这外室之女?” “哪里都配不上。”谢玉书慢条斯理说:“母亲您别忘了,为了利用我,你们可已经把我记在您名下了,如今我也是永安侯之女,他一个小探花郎配得上我们永安侯府吗?” 好一副攀龙附凤的嘴脸! 孟敏从前怎么没看出来她这么伶牙俐齿、毫不掩饰自己攀高枝的嘴脸! “你不要叫我母亲!我只有嘉宁这一个女儿!”孟敏气得喘不过气,压着胸口,头晕目眩。 谢玉书伸手扶了她一下,却被孟敏重重挥开,她瞧着孟敏跌坐在石凳上,提起嘉宁时眼眶红了一圈,也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也是个可怜的母亲罢了。 “我不是你的敌人。”谢玉书起身过去,倒了一杯茶水:“我明白你看到我就会想起失去的嘉宁姐姐,但不是我害了她,我对你也没有过恶意。”她把茶水推到孟敏手边:“你重病我照顾你时,是真心盼着你好起来。” “你有那么好心?”孟敏抬眼看她,对上她那双极像嘉宁的眼睛,既生气又难过,她只有那么一个女儿,捧在掌心里养大,却突然就失踪了…… 嘉宁才失踪半年,她的夫君就拿老太太的病来压她,逼她同意把这个外室之女带回来,代替嘉宁,她怎么可能不恨?不怨? “你巴不得我死了,你娘好进门吧?”孟敏挥开她的茶水。 茶水洒了谢玉书一袖子,她也没有生气,只是坐下来又倒了一杯给孟敏:“你就算死了,也轮不到我娘进永安侯府的门。” 孟敏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她以为谢玉书母女挖空了心思想进门做妾。 谢玉书却讽刺地笑笑低声说:“你以为堂堂永安候只有我娘这一个外室吗?” 孟敏呆了住,瞪大了眼睛看她,“你、你什么意思?” “我说了,我和我母亲都不是你的敌人。”谢玉书声音很轻地说:“你的敌人是你的夫君,你防再多府里的女人,可他要是想乱搞哪里找不到女人?” “你在胡说什么?”孟敏脸色煞白,不可思议地皱眉:“你当真是疯了,连你父亲你都敢编排……” 谢玉书笑笑,不和她争辩:“若他是个忠贞之人怎会有我?” 孟敏的喉咙一下子堵住了。 “父亲一直想要个儿子继承他的爵位,您是知道的。”谢玉书记得原剧里,孟敏从小身体不好,生下女儿谢嘉宁之后就更不好了,但因为永安候谢之安想要儿子,她没少喝坐胎药想再孕生子,但一直没能怀上。 “您该防的,是哪一天父亲带回来一个儿子逼您认下。”谢玉书声音放得很低,手掌轻轻地替孟敏抚着背:“母亲,我一直相信嘉宁姐姐会找回来,她一定会平安回来的,这永安候府的所有家业都该是嘉宁姐姐的。” 孟敏抬眼怔怔的看着她,不敢相信她会讲出这些话,无论她这些话是不是真心,孟敏都感到震惊。 ——家业都该是嘉宁的。 这个念头连孟敏自己也从未有过,嘉宁是女儿总是要嫁作人妇的,侯爵之位怎么也轮不到嘉宁,可……若是谢之安真带回来一个私生子,要把这侯爵、家业全交给他,她怎么能甘心! 当初她堂堂郡主是下嫁给了庶子谢之安,为的就是谢之安一片真心,敢在他父母面前立誓说永不纳妾。 她才一心一意地下嫁,为他争来永安侯的继承,她死也接受不了他有私生子! “他不会敢。”孟敏说,这些年她夫君除了酒醉要了谢玉书的母亲,一直很安分的…… “您有没有尝过乌衣街上的刘记干果铺?”谢玉书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闲话。 孟敏诧异的看向她。 谢玉书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和树枝折断的声音。 几步外看守的嬷嬷吓的叫起来:“哎哟!有人从树上掉下来了!” “什么人!” 孟敏也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要问嬷嬷是谁,却一阵头晕目眩。 谢玉书的手稳稳托住她,低声与她说:“别怕母亲,让嬷嬷扶您先去偏厅歇一会儿,我去看看。” 她不知道为什么被这句“别怕母亲”击得心头颤了一下,晕眩中就像听到了嘉宁的声音一样,下意识想要拉住她,嘱咐她小心些。 可等张开口,孟敏又惊醒过来,那是谢玉书,不是她的宁宁。 “宿主,恭喜您多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冷不丁地响起来:“来自永安侯夫人孟敏。” 果然孟敏也能刷出万人迷值。 谢玉书刷出女二章幼微万人迷值时,就像孟敏是不是也能刷出来? 刚好永安侯夫人孟敏就自己找上门来,几句嘴炮还真给她刷到了。 可惜,她现在没功夫管孟敏了,因为她在乱糟糟的树下好像看到了脸熟的人…… 谢玉书立刻走出凉亭,还没走到大树下就已经确定自己没看错,那从树上掉下来的人中有一个是小刀。 小刀好大的胆子,居然偷偷溜进了英国公府! 好在,孟敏为了教训她,把她带来了这偏僻的西花园,惊动的人也全是孟敏的随身嬷嬷和丫鬟。 “闭嘴。”谢玉书进前先呵斥住了叫喊的嬷嬷们,冷脸道:“嚷嚷什么?是要把英国公府的人全惊动了吗?今日我与母亲的谈话若是透露出去,你们一个也别想跑!” 她不给嬷嬷们反应的时间,直接吩咐说:“母亲热着了,扶母亲回偏厅休息,这里的事我来处置。”又一个个扫视着她们冷声道:“闭紧你们的嘴巴。” 嬷嬷们下意识看向自己的主子孟敏,孟敏扶着贴身大丫鬟朝她们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听从谢玉书的吩咐。 她们才齐齐应是,快步过去扶孟敏从小径回偏厅。 等人影渐渐消失在西花园里,谢玉书才松出一口气,走向了小刀。 不等她发问,小刀就先说:“这个人在偷听你说话。” 茂密的树影下,小刀将一个华服的高瘦男人按在地上的青草地,扭着他的一条手臂,将他脸朝下的押着。 谢玉书停在两步外,整个人惊呆了,她虽看不清被押之人的脸,但那一身华服、发髻上的玉冠玉簪,怎么看也不是贩夫走卒。 而刚才系统告诉她,男主萧祯就在附近偷看她。 他就是萧祯吧。 持有11点万人迷值,她居然和男主这么碰面了…… 她心情复杂,若他真是萧祯,小刀这样冒犯四皇子岂不是得完蛋?她是小刀的主子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她甚至解释不清小刀怎么私闯进了英国公府! 可她转瞬又反应过来,四皇子躲树上偷听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吧? 她解释不清小刀私闯英国公府,四皇子想必更怕被人知道他堂堂皇子偷听被抓吧?不然刚被小刀擒住他就该大声呵斥,亮明身份让小刀住手。 谢玉书垂眼看着低着头的华服男子,忽然不慌了,他现在连脸都不敢抬,心里一定比她更慌吧? 既然如此,她不如就当不知道他是谁。 “什么人胆敢在英国公府偷窥女宾?”谢玉书冷声问道。 华服的男子依旧低着头,单膝跪在青草地上道:“我只是路过,不知这里有女宾。倒是夫人,怎么敢叫你的人私闯英国公府?” 他的声音轻柔,“夫人命你的人放开我,我就当今天的事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还在试图掌握主动权,不愧是能扮猪吃老虎利用宋玠除掉皇帝,坐上皇位的男主。 原剧里女配谢玉书也是真心喜欢过萧祯、以为萧祯是世上唯一真心待她的男人,可萧祯在利用完她之后,没有一丝留情对她说:你怎么会天真地以为本王会看上你这等卑贱之人? 这么坏的人居然落她手里了,她要是轻易放过他岂不是辜负了11点万人迷值? 谢玉书恶向胆边生,“路过?我看你是溜进英国公府的小贼。”她弯腰伸手抽走了他发髻上的玉簪,玉冠失去固定掉在地上,他的乌发也随玉冠一起倾泻下落,缎子似的铺了一地。 他吃了一惊,下意识要抬头。 谢玉书却上前一步踩住了他散落的乌发,他被扯的吃痛,不得不重新低下头,盯着那绣玉梅的鞋尖,眉头全皱了起来,她在羞辱他? “这簪子也是你偷来的吧?”谢玉书把玩着手里的玉簪,居高临下瞧着跪在她脚边的男人,“我看这身华服也是你偷的。” 她什么意思? 他还没有做出反应,就听她语调轻快的说:“小刀,扒了他这身偷来的华服。” 她怎么敢! 萧祯吃惊到以为自己听错了,即便他真是什么小贼,也没有妇人敢向她这般扒男人衣服的。 可他听见押着他的人应了一声:“是。” 伸手居然真抓住了他的衣领要扒下他的外袍。 他惊得立刻挣扎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谢玉书想也不想道:“敢闯入英国公府偷东西,扒了你的衣服算是轻饶,动手小刀。” “谢玉书!”萧祯恼怒地叫出她的名字,待要震开她的脚,押着他的人已力大无比直接将他的里衣、外袍一股脑从肩头扒下来,蜕皮一样扒到腰·间,热风吹在他的皮肤上,他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胸口赤条条抵在了青草上。 他羞怒到整张脸赤红,却听见谢玉书笑了一声说:“倒是一身嫩·肉。” 这是妇人能说出口的话?这是那个奴颜婢膝的谢玉书吗? 他整个人震骇到大脑空白,浑身烧着一样,震开谢玉书的脚,挣出一只手先去拉自己的衣服……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20-30 第21章 谢玉书在宴席上没吃饱,半路直接命驾车的赵峰拐去樊楼,吃了顿饱饭才打道回裴府。 刚进府就瞧见裴士林阴冷着一张脸在她院子里等她,瞧见她就问:“去哪里了?” “樊楼吃饭。”谢玉书心情不错地答他,扶着金叶、银芽往屋里走。 “你就算去樊楼吃饭也该打声招呼!我和母亲找了你半天!”裴士林气恼地横臂拦住她,很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 谢玉书还没来得及发火,小刀就突然闪身过来一掌挥开了裴士林,将裴士林挥的急退几步险些摔个倒仰。 这些裴士林更生气了,扶着石桌站稳尴尬地涨红了脸,抬手指着小刀怒道:“今日国公府中打伤国公少爷和孟庭春的是不是他!是不是你养的这条狗!” “我给你脸了?”谢玉书按住小刀的肩膀,冷脸看裴士林:“裴士林你是一天好日子也不想过了是吗?赵峰、王安。” 她那两名膀大腰圆的护院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裴士林的手臂,将他脸朝下按在了石桌上。 裴士林疼的闷哼了一声,但比起疼痛,羞辱更难忍受,这是他们裴家,她谢玉书反了天也是他的妻子!古往今来就没有妻子敢跟夫君动手的! 这窝囊气他再不想受,气怒的呵斥道:“你们在院门外看着做什么!进来将谢玉书这毒妇绑了!” 今天他就好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从嫁从夫! 院门外的家丁、小厮气冲冲闯进来,将金叶、银芽吓的牢牢护住谢玉书。 “你们裴府这是做什么!”喜枝嬷嬷急呵一声,拖着病腿冲出来挡在谢玉书身前,气的发抖。 谢玉书的手轻轻搭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看小刀三两下挥开几名家丁,不疾不徐的开口道:“赵峰卸掉裴士林的右手。” “是,夫人。”赵峰应声。 只听见一声非常清晰的骨头断裂声,裴士林的惨叫要把天都捅穿了。 那群家丁和小厮全吓傻了,压根没想到夫人敢真伤了少爷,哪里顾得上绑夫人,纷纷涌去救少爷。 院子里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裴母李慧仙匆匆忙忙赶过来看见这种阵仗惊骇到脸色惨白,等看到倒在地上抱着手臂快要昏过去的儿子时又惊又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冲闲闲站着看热闹的谢玉书喊道:“你在干什么!干什么呀!他是你夫君!你要谋杀亲夫吗!害死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死了我做寡妇也不错。”谢玉书笑着答她,“等你二儿子再死在牢中,你们裴府就后继无人了,到时候你们裴府这点家业可不就都归我了吗?” 李慧仙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实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毒妇!士林真的看错了娶了你这等毒妇回来!我们裴府是造了什么孽娶你进门,让你祸害到这般地步!” “造了什么孽你们心里不清楚吗?”谢玉书坐在椅子中冷冷淡淡看着她们母子:“幸好我是毒妇,我但凡软弱一点早被你们母子吃干抹净,利用到死了。” 站在她身侧的喜枝嬷嬷浑身发抖,眼眶红了又红,是啊,是谁把良善温柔的玉书小姐变成了这样?不就是这些人吗?玉书小姐嫁进裴府第三天就被自己的夫君送去相国府……但凡玉书小姐软弱一点,她恐怕早活不下来了。 “和离……明日就和离……”裴士林撑着一口气,双目赤红的盯着她说。 “想得倒美。”谢玉书讥笑一声说:“利用完我就想和离?这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和离了她还怎么刷绿帽值? 她一双眼光华流转瞧向他们:“我今日就把话说明白了,你裴士林虽配不上我,但这裴夫人我目前做着还算舒坦,在我做腻了之前我只有丧夫没有和离。” 只有丧夫,没有和离。 裴士林和李慧仙被她的话惊骇到失语,好半天裴士林才忍着痛挤出一句:“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等毒妇……” 谢玉书却笑了:“从前没有,现在有了。夫君和婆母既知道我的歹毒,这日后就好好侍奉我,咱们太太平平把日子过下去,不然我这毒妇可有的是歹毒的法子。” 李慧仙快气疯了,红着眼,咬牙切齿的起身:“没有天理了!我今日就是闹到府衙也要让汴京所有人知道你这毒妇的嘴脸!”她像头失去理智的牛,朝着谢玉书冲过来。 赵峰伸手要去拦住她。 突然一道又快又疾的冷风划破夜色“啪”的一声打在赵峰的手背上。 赵峰吃痛低叫一声,一枚石子掉落在地,他的右手背被打出了一个血坑。 “什么人!”小刀拔身而起,朝着院墙外的某个方向冲过去。 李慧仙被吓愣了。 谢玉书站起身就听见系统在脑子里说:“宿主,附近出现了[可攻略角色]。” 是谁? 不可能是萧祯和宋玠,他们没理由救李慧仙。 什么可攻略的重要角色会救李慧仙? 难道是…… 她脸色冷下去看着小刀的背影,他似乎在院墙外的一株大树上与人动了手,居然似乎落了下风一般被猛地拽下了大树。 “小刀回来!”她立即喊了一声,吩咐赵峰和王安全部赶出去。 好在,赵峰和王安翻墙出去没多久,就带着小刀赶回了院子里。 小刀捂着右手腕脸色苍白,低着头和她说:“对不起,没抓到那人。” “受伤了吗?”谢玉书伸出手。 小刀望着她的手愣了一下,抬眼看她。 “右手腕,我看看。”谢玉书蹙着眉与他说。 小刀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热热的,他没有被这么在意过有些无措地愣站在那里,呆呆地说:“没有受伤,只是旧伤被扯着了……” 她温热的手径直抓在了他的手臂上,托起了他扯着的右腕。 小刀胸腔里热热的心跳得很快,他偷偷看她,偷偷想:她真的和所有人不一样,她不会打他、教训他,她不知道他是谁,却给他饱饭吃,还会在第一时间注意他,关心他…… 院门外门房跑进来,在院门口吓愣了,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少爷裴士林和头发散落的老夫人李慧仙,一时不知该向谁禀报了。 “怎么了?”谢玉书抬眼看过去问他。 门房下意识便答:“夫、夫人,有人在府门外找您,说是来付银钱,请您移步府门外一见。” 是萧祯来付钱了吧?今晚可真够热闹的,若是宋玠也来,那就更好玩了。 谢玉书松开小刀的手,吩咐银芽找大夫来给他和赵峰瞧瞧,又与金叶低低耳语。 ※ 裴府门外的小巷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萧祯依旧等在马车中。 他的侍从在府门口候着前来拿钱的谢玉书。 没一会儿,车内的萧祯就听见了侍从的声音:“你们夫人呢?” 谢玉书没有出来? 萧祯挑开车帘看出去,只见出府的是谢玉书身边那名叫金叶的小丫鬟,她朝侍从伸手说:“银票给我就是了,我们夫人已经歇下了。” 怎么可能歇下,刚刚后院里跳出来那么多人可热闹的很啊。 “我们主子要见到你们夫人,亲自将一万两黄金交给她。”侍从道。 那小丫鬟竟说:“我们夫人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猖狂的模样和谢玉书如出一辙。 “你把银票给我,我们夫人自会把你们主子想要的东西还给他。”金叶又说:“若你们主上真那么想见我们夫人一面,需另付五千两银子。” “另付五千两?”侍从吃惊得音量都高了些。 萧祯在马车中无语到冷笑,他算是开了眼了,从未见过谢玉书这等掉进钱眼里的女人,他现在怀疑她扮成谢嘉宁的模样去宋玠府上是不是也为了赚钱? 侍从做不得主,过来在马车外询问他的意思。 “给她。”萧祯倒是要看看她为了钱能做到何等地步:“但要她亲自来我这里拿。” 侍从再回去与金叶说,那金叶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和他说:“和你家主子说,在裴府后门等着吧。” 就像谢玉书已经算准了他会这么选,会这么答,所以提前嘱咐好了丫鬟该说什么。 萧祯皱着眉,火气快涌到喉咙口,他无比厌恶这种被拿捏在掌心的感觉。 她若是如此,他就越要驯服她,让她乖乖做他的棋子。 萧祯吩咐侍从将车驾到裴府后门,却停在了后门对面的另一条小巷,以防被人发现他的踪迹,发现他在裴府后门逗留。 这一次,谢玉书倒来的很快。 她扶着金叶,跟随萧祯的侍从来到了对面小巷的马车下,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四皇子好生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与你偷情。” “上来。”萧祯不想和她争口舌之快。 侍从掀开了车帘请她上车。 谢玉书却伸出手说:“银票先拿来。” 萧祯整张脸隐在黑暗里,盯着她又气又好笑,抬抬下巴示意侍从给她。 侍从将一叠银票拿出来递给她。 金叶替她接过来,飞快的数了数,朝她点点头,真是一万两黄金和五千两银子。 谢玉书这才扶着金叶上了马车,刚进去还没适应光线就被一只手抓住肩膀猛地拽了过去。 她跌靠进一个消瘦的怀里,抬起眼看见了萧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昏暗的光线下,萧祯白皙的右脸上红了一片非常明显的巴掌印,仔细看才发现是起了红疹,和他喉结、胸口红红的一片一起看有一种被欺凌过的美感。 这种特殊体质未免太适合被虐了吧。 “四皇子原来对我巴掌也会起风疹。”谢玉书抬手用指背扫了扫他红肿的脸。 萧祯擒住她的手用力扭到她身后,看她吃痛地皱眉,心里那股火气才好受一些:“玉簪呢?” 他要先拿回玉簪再好好收拾谢玉书。 她眉头未松的看着他说:“四皇子要是这种态度,我可就要出尔反尔了。” 萧祯太惊讶了:“谢玉书你怎么好意思直接说你要言而无信了?” “四皇子都好意思恩将仇报,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玉书反讽道。 “恩将仇报?”萧祯笑出了声:“你与我有什么恩?” “若非我替你打掩护、保守秘密在侧厅中你就被宋玠抓了,还有机会在这里和我斗嘴?”谢玉书这样说,抬眼瞧他。 昏暗车厢里她的一双眼亮得出奇,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萧祯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说不清是哪种花露,混杂着一些沉香,两种冲突的香气就像庄严的寺庙中逃窜进了迷惑人心的艳鬼精怪。 他这才留意到,她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薄纱,被扣在他怀里时手臂贴着他的手臂,脖颈下细细的锁骨和肌肤白似雪,那颈侧有块浅浅的红痕。 是他在侧厅中捏出来的?原来她只有一张嘴又硬又锋利。 “在你嘴里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若非是裴夫人我又怎会需要你替我打掩护?”他这样说着,却还是松开了手。 她抽回手臂,整个香*气袭人的身体也脱离了他的臂弯。 萧祯忽然觉得怀里空落落的,她就在他的膝边甩了甩手,从腰囊中掏出了一把玉簪递给他。 正是他那根宝相莲花的玉簪,她居然真的言而有信了。 萧祯意外地看她一眼,伸手去拿。 她却又收了回去,对萧祯招了招手:“过来,我替你插上。” 萧祯是真被她搞昏头了,她明明如此放荡、轻佻、精明市侩,可笑盈盈坐在那里对他招招手,又新鲜的令他想靠过去,看看她到底又有什么把戏。 他便忍不住朝她倾身,将脑袋朝她靠过去。 她伸手将那枚玉簪插入了他微敞的衣襟里。 冰冷的玉簪贴在他瘙痒的肌肤上,他被刺激的立刻缩回去,玉簪就从胸口滑进了他的衣服里,坠在他的腹部贴着他的肌肤。 “这么敏感啊。”她言语带笑的说。 他听见她的轻笑声,气恼的抬头瞪她,她故意笑着歪了歪头,一副故意戏弄他的表情。 “谢玉书!”他居然又一次被她调戏了! 他扑过去伸手要擒住她的脖子。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嘘。”谢玉书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的手落在她肩上,身体不稳地将她压倒在毯子上,她皱了皱眉,手却没松开他的嘴,香气从她掌心里扑到他鼻翼间,她的掌心热得出奇。 车外的马蹄声似乎在裴府后门停下,苍术的声音传过来:“相爷请裴夫人过府。” 宋玠? 萧祯惊讶的看着谢玉书,宋玠竟然又来接谢玉书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宋玠就这么大胆地直接派苍术来裴府接人吗? 谢玉书也没想到苍术来的这么赶点儿,这要是让宋玠知道她和萧祯在马车里,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割宋玠的韭菜了? 好在,后门的两个家丁都是她打点过的,虽不聪明倒也没有立刻揭穿她。 “我们夫人、夫人不在府中。”家丁心虚地答。 “不在府中?”苍术问:“这个时辰裴夫人不在府中去哪里了?” 家丁更哆嗦了:“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然后谢玉书听见了一声熟悉的闷咳。 然后她们听见宋玠的声音闷闷响在府门外:“苍术,不必与他们废话,进去问裴士林,这么晚了他的夫人去了哪里?” 她和萧祯全看向彼此。 谢玉书知道萧祯此刻吃惊又嘲讽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在惊叹宋玠居然会亲自来接她,还胆敢光明正大进去问她的夫君要人。 说实话,她也有点惊讶,不知道是自己持有的12点万人迷值起了作用,还是说宋玠算到了她今晚大概率会拒绝他,去做萧祯的业务? 所以宋玠亲自来堵她。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的声音也变得鬼祟起来:“来自男主萧祯。” 呵,男人果然都有病,越得不到越觉得有魅力。 谢玉书看着萧祯。 他忽然在她掌心里动了动嘴唇,几乎用气音问:“你在紧张吗?” 热热的呼吸带着他凉凉的嘴唇贴在她掌心里。 她皱眉收回手,厌嫌的在他肩膀的袍子上擦了擦掌心。 手又被萧祯抓了住,他身体几乎全压下来,眼睛里带着终于戏弄到她的笑意,比口型问:你也很怕被宋玠发现在我马车里吧? 谢玉书抽了抽被抓住的手没抽动,当即用另一只手甩了他一巴掌。 他被打得一愣,随即又抓住她的另一只手,他以为谢玉书会继续挣扎,他好继续镇压,她若敢喊他就用别的法子堵住她的嘴。 可外面传来宋玠急促的闷咳声。 谢玉书顿了住没有再挣扎,抬眼朝车帘外看去,像是在留意听宋玠的咳嗽声,眉头也跟着轻轻皱起来。 萧祯心里忽然堵住了似的,她很在意宋玠吗?她与宋玠难不成还是你情我愿的“偷情”关系吗? 为什么所有事宋玠都会压他一头?连此刻在他马车里、眼底下的谢玉书都更在意宋玠? “哇哦宿主。”系统忽然惊叹地再次出现:“您多了1点来自萧祯的绿帽值。” 啊? 谢玉书是真吃惊了,宋玠也就算了,萧祯又是以什么立场去抢戴的这顶绿帽?是不是有绿帽癖? 她没心思再跟萧祯逗着玩,她听见苍术进了裴府后传来小刀的声音,她怕小刀跟苍术动起手来吃亏。 但好在,苍术很快就从裴府出来,向宋玠回禀道:“相爷,裴夫人确实不在府中。好像她与裴士林起了争执,之后就离开裴府了。” “起了争执?裴士林管教她了?”宋玠问。 苍术犹豫的答:“似乎是……裴夫人命她的人打断了裴士林的手臂。” 宋玠笑了一声。 车内的萧祯也惊讶的看谢玉书,万没有想到谢玉书胆大包天到打断自己夫君的手臂。 却又想,她连他这个四皇子都敢打,区区一个裴士林她怎么可能不敢动手? 谢玉书听见宋玠咳嗽中还抽空点评她:“倒真是谁的亏也不吃。” “你没有问裴家人她去了哪里吗?”宋玠又问。 “裴士林现下昏迷着,裴府一团乱。”苍术答道:“属下问了裴老夫人,她哭哭啼啼地说有个男人在府门外说要还银钱给裴夫人,裴夫人就离府了。” “还钱?男人?”宋玠困惑的顿了顿吩咐说:“派人去宫中查看萧祯有没有回宫。” 之后就压制不住的猛咳起来。 苍术忙道:“相爷先回府吧,属下今夜定找到裴夫人。” 宋玠咳的仿佛说不出话来。 马蹄声很快响起来,萧祯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谢玉书听着马蹄声过去,一膝盖顶开了萧祯,坐起身掀开了车帘朝外看。 只见萧祯的侍从抓着金叶从屋脊上落下来,原来是躲到了巷内一户人家的院内。 金叶吓得脸色惨白,扑到车前忙看她有没有事。 “没事。”谢玉书安抚了金叶之后,又回头看萧祯:“四皇子此刻一定比我还紧张吧?” 萧祯却全没了和她斗嘴的心思,宋玠的人很快就会查到他今夜没回宫中。 宋玠已经怀疑他和谢玉书在一起了,如果发现他没在宫中,定然会怀疑更多,只怕他把今日英国公府中发生的一切都串联起来。 也怕,谢玉书出卖他。 萧祯看住了谢玉书,眼神里没了一点笑意。 阴冷得像条毒蛇。 谢玉书感受到了他的杀意,他就是一条永远会反咬恩人一口的毒蛇,虽然她也不算是什么恩人。 “你不止要杀了我,还要杀了我府中的亲信、佣人,她们都知道我出来见你了。”谢玉书笑笑说:“你也听见了,宋玠今晚见不到我是不会罢休的。” 她朝萧祯再次伸出手:“五千两银子,替你再次遮掩过去、守一次秘密。” 萧祯震惊的皱眉看她,气笑一般好奇问:“谢玉书你很缺钱吗?” “缺啊,这天下谁不缺钱的?”谢玉书腹诽,既然做不了皇帝,那她当然得大捞特捞,捞成万亿富婆回现代,才不枉费她穿越这一次啊。 萧祯不缺这五千银子,他只是看不透谢玉书,他对她太好奇了。 “可以。”他伸手抓住谢玉书的手腕压下去,凑近了仔细瞧着她的眼睛问:“我真好奇,你和宋玠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一晚上见不到你就这般着急?” 谢玉书笑着将另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底下:“两万两黄金,我告诉你这个我与宋相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想两章一起更所以更晚啦!抱歉抱歉,明天会六点更新,这章和明天都会给大家发红包~希望大家看的愉快! [害羞]写的很开心,又担心我的女主会在bg显得格格不入。 第22章 两万两黄金。 萧祯望着她那张笑眯眯的脸,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握住她的手指说:“谢玉书,天下最黑心的商人在你面前也自愧不如。” 谢玉书不服的摇摇手指说:“错了,我既不是商人也不是在跟你做生意,这是一名专业演员应有的酬劳。” “演员?”萧祯听不懂她的怪话连篇。 看来萧祯是不打算掏两万两黄金了。 谢玉书懒得和不付费的人解释,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说:“四皇子,还是快快想好你今夜要如何应付宋相国吧,若是你不用我替你打掩护我就要去忙别的了。” 这是在催他付钱吗? 萧祯掌心里还聚着她的香气,笑笑问:“忙着去陪宋玠吗?” 他明明是嘲讽的意思,可不知为何讲出口在这昏暗的车厢里就变成了醋意,他不想让谢玉书误会他对她这个有夫之妇有什么意思,下意识想补句什么。 谢玉书却完全不在意:“那你管不着。”掀开车帘要走,仿佛不想和他多浪费一丁点时间。 萧祯没来由的冒邪火,叫了一声他的侍从:“平安,拿五千两银子给裴夫人。” 一听到付钱,她倒是真停了下来,回头给了他一个笑脸。 萧祯气笑了,好个雁过拔毛的谢玉书,这一晚上她从他这里都捞了一万两黄金,一万两银子,能买下一整座勇毅侯爵府了。 ※ 萧祯没有回宫? 宋玠很快就得到了宫中回信,萧祯从英国公府离开后一直没有回宫。 就这么巧,谢玉书也不在裴府。 他很难不去揣测,谢玉书是不是被萧祯的人接走了?从今日英国公宴席上开始,萧祯就很奇怪,如今已经二更天,宫门封闭,萧祯是打算在外过夜了。 房间里又添了个暖炉。 可他的身体依旧越来越冷,每口呼吸像是带着冰渣似得过一遍他的肺腑,每张口说一个字就会加重咳嗽。 “去查萧祯在哪儿……”他硬生生挤出这句话,伏在床榻边咳得惊天动地,黑血从唇齿间溜在地上,一滩又一滩,把刚吃的药全咳了出来。 冰寒之痛,痛入骨髓,他抓在床边的手指都快要扣断,想停下来吩咐苍术,一旦发现谢玉书和萧祯在一起,就杀了她与萧祯…… 他决不允许她像对待他一样对待萧祯,绝不允许她扮演嘉宁和萧祯厮混在一起。 可只张口说了个“谢”字就咳出一大滩殷红的血,再撑不住栽倒在床边。 “相爷!”苍术立即上前扶住他,摸到他的身体已经全部“冻僵”了,手指发紫,嘴唇发乌。 相爷又毒发了,今日是相爷最后一天毒发,也是最难捱的一日,他会呕尽身体里的毒血,饱受冰寒蚀骨之苦进入假死状态,若是不能快速让身体回温,他很可能苏醒不过来。 苍术来不及多想,托起相爷将他放置入盛满温热水的浴桶之中,命人不停往里面加温水,然后转身奔出了房间。 要快些找到裴夫人帮相爷度过这最后一天,相爷昏迷之前叫的那个“谢”字,一定也是在叫裴夫人。 该去哪里找裴夫人?永安侯府?还是裴夫人真的和四皇子在一起?也许已经回裴府了? 他奔出府门,刚翻身上马,就见茫茫夜色里一辆崭新的马车疾驶过来。 是裴夫人的马车! 苍术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去。 “苍术?”马车刚停下,裴夫人就掀开车帘看过来,皱着眉问他:“宋相国可是又发病了?” 不知道为何,那一刻苍术觉得裴夫人如救星天降。 “是。”苍术来不及多说,也顾不上礼节,伸手将裴夫人从车内托抱了下来:“相爷昏过去,他需要您。” “我听下人来报,说你与宋相来裴府找我,料想是他又发病了。”谢玉书扶着苍术的手臂落地,眉目之间全是紧张的神色。 淡淡的花露香气盈满苍术的手臂,他离得这样近才发现,裴夫人素着一张脸,松松挽着发,绛紫色披风下是宽阔的袍子,像是她已经卸去妆发准备安寝了又连夜赶来。 她甚至没有提银钱,迅速的吩咐车夫将车听到后门,金叶随她入府,扶着苍术的手臂快步朝相国府内去。 这次连盘盘也没有朝她吠叫,仿佛已知道她是来救宋玠的,只朝她哼哼唧唧摇尾巴。 等谢玉书进到屋内,饶是见识过宋玠发病也被惊得心头一跳,他宛如泡在血水里,紧闭的双目、口鼻全在流血,一张脸僵尸一般。 一桶桶温水加进去,可他的身体还是没有一丝热度。 不会已经死了吧?原剧里发病没这么吓人啊。 谢玉书吓的拿手探了探鼻息,惊的立刻看苍术:“没气儿了……” “是假死,夫人别怕。”苍术忙安抚她:“相爷如今血脉和身体会全被冰寒之毒封冻,需要尽快让体温恢复,他才能苏醒过来,不然……” 韭菜就真死了。 谢玉书站在浴桶边看着僵尸一样的宋玠,忽然问系统:“为什么我能温暖宋玠?字面意思,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有我的体温能驱散宋玠的冰寒之毒?” 她之前就想问了,好像她的体温总比别人高一点? “是的,宿主,您的体温比旁人高。”系统立刻回答她:“是因为您持有的生命值,生命值越多您的心火就越旺盛,根据本世界的设定,宋玠的冰寒之毒只有心火才能驱散。这也是女主谢嘉宁能救宋玠的原因,因为她是气运的中心,是本世界心火最旺盛的角色。” 居然还真有自圆其说的道理。 谢玉书吃惊,她以为是短剧为了强行擦边胡乱搞的设定。 她没有犹豫多久,把自己持有的12点绿帽值,全兑换成了生命值。 原本140天的生命值,涨到了260。 她身体上没有别的感觉,只觉得轻盈了不少,有一种血气充盈的感觉。 “夫人一定要帮帮相爷。”苍术见她愣在浴桶边,忙说:“多少银钱都可以。” “一万两。”谢玉书说了一句:“黄金。” 苍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以为裴夫人是真心想来救相爷,没想到她早已为相爷标好了价码…… 但裴夫人并没有等他应是,说完后脱掉了披风,干脆利落的吩咐他与金叶:“苍术你去烧热水提到屏风后,金叶你加水,拿几条帕子来,其他人退出房间。” 苍术立刻应是,挥手让其他随从离开房间,自己转身出去提热水过来。 厨房早已在一趟趟地送热水,苍术在院门外拎着烧好的热水快步回到房间,下意识绕过屏风走到了浴桶旁。 却又慌忙转过了身去。 裴夫人居然也进了浴桶中,在浴桶中抱着相爷……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水拎到屏风外吗!”金叶拿了帕子过来,气恼的把他推出屏风外,才接过他手里的热水。 苍术忙说:“我、我并未看到什么。”他只看到裴夫人的袍子被浸湿往脖颈后坠了一些,她挽起了黑发,后颈湿漉漉地泛着粉色。 ※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苍术。”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在浴桶中热得冒汗,已经不去试图分析男人的好感来源了,她连外袍都没脱,湿的素颜妆全花了。 接过金叶的帕子,胡乱的给宋玠擦脸、擦脖子。 这一万两黄金,是她应得的。 金叶将热水添进桶里,看夫人搓澡似得替宋相国擦脸,忍不住说:“夫人,奴婢来做吧。” “没事。”谢玉书干脆把帕子在热水里泡了泡,拧干后盖在了宋玠的脸上,怕捂死他,又把嘴巴和鼻子露了出来。 太热了,一盆盆热水加进去,她像在蒸桑拿,忍不住把宋玠冰冷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袖里,让他抓住她的手臂降温。 他真的像块冰,掌心贴过的地方很快就凉了下来。 谢玉书索性将整个身体挨向他,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抱住了他。 他的脑袋栽在她肩上,谢玉书将热到发红的脸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她热的嘟囔:“好热。” 好热。 宋玠冻僵的脸颊感到热、冰冷的身体感到热、失去知觉的掌心也渐渐解冻一般恢复知觉,他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自己握着什么温软炙热的东西,触感像是……人的肌肤。 谁在抱着他? 那怀抱又热又牢靠,像是小时候他被母亲抱着的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母亲拥抱,可笑的是那次拥抱是他刚被母亲下了毒,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好像在那一刻他可怜的样子唤醒了一点母亲的怜悯之心,她哭着抱住了他…… 冰寒之毒和母亲的拥抱一起产生,他那时体会到的是痛苦。 可现在,这个温暖的怀抱安安静静抱着他,任由他靠在肩头,湿热的掌心一下一下抚摸他疼痛的背。 他体会到的是不可思议的暖和、安宁和温柔。 像他这样快要冻死的人,也被那个怀抱、那双手一点点暖热、融化。 他渐渐想抱紧那个人,想贴的紧一点,和她一起消融…… 那张贴着他的脸突然动了动,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热热哑哑地问他:“是出汗了还是你在哭啊宋玠?” 谢玉书…… 居然是谢玉书,果然是谢玉书。 他说不清心里复杂的滋味,就像说不清回忆起母亲那个怀抱时是恨,还是恨她一点也不爱他。 就像他这一刻心里翻涌起对谢玉书的种种情绪,他轻视她,却又总是看向她。 他厌嫌她,却又一次次去找她。 今夜他找不到她时,是真的想杀了她和萧祯…… 可这一刻他酸痛的身体和骨头又都在渴求谢玉书抱紧他,多抱他一会儿,他太冷了……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1点绿帽值。”系统在热气腾腾中响起来:“都来自于宋玠。” 谢玉书快要热睡着了,又睁开了眼看怀里的宋玠,他醒了吗? 可他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只是嘴唇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苍白的脸也被蒸腾出薄薄的一层汗水。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到他呼吸匀称起来,应该是度过了毒发期吧? “宋玠你醒了吗?”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看到他眉头痛苦的蹙了一下,忙要叫苍术:“苍术,他醒……” 握在她手臂上的双手忽然抓紧她,将她拽进了怀里,穿过她的衣袖在袍子下抱住了她的腰。 她听见宋玠吃力又痛苦的呢喃说:“别走……我很冷……”—— 作者有话说:嘿嘿,准时更新,今天继续发红包~ 今晚过了零点,零点一分的时候会更新周四的一章,因为周五要上夹子,所以提前一点更新周四的(夹子排名和订阅相关),周五当天是晚上十一点更新,会双更! 感谢大家喜欢,你们的订阅是我更新的基石。[比心] 第23章 他身上已经有了些温度,贴在她脖子上的脸湿漉漉,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谢玉书感觉到他把她抱得很紧,掌心贴在她湿透的里衣上渐渐生出炙热的温度。 他应该是半梦半醒,以为她是谢嘉宁,才会贴在她脖颈里哀求一样呢喃:“再抱一下我……抱一下我,太冷了……” 谢玉书垂下脸,贴在他发红的耳朵边故意低低说:“那要另外付钱,五千两。” 宋玠果然听见了,闭着的眼和眉头一点点皱起来,又吃力的掀动着眼皮,在热气腾腾中睁开了眼。 那双眼失焦地对上谢玉书垂下来的脸,在热气中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鼻头的一粒小痣在晃动。 “醒了?”谢玉书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试图离开。 “谢……”宋玠下意识想叫一个名字,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她被勒的喘了一口气,热热的手掌撑在他双肩上不高兴的说:“清醒一点宋相,我不是谢嘉宁。” 他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看清眼前那张脸,她脸上没有一点脂粉,被洗得干干净净,眉眼狭长而冷淡,嵌在那张被热气蒸红的脸上有一种矛盾的冷艳。 她浑身湿透,外袍浸了水快要在肩头挂不住,露出她绯红的锁骨和肩颈,黑发也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 美极了,像一颗丰盈的桃子,熟透了,轻轻揉破外衣就会流出甜蜜的果汁。 她以为他要叫谢嘉宁? 他当然知道她是谢玉书,这世上还有谁张口闭口都是钱的?况且这一刻的她一点也不像嘉宁。 热气蒸腾之下,他冷硬的心也变得潮湿柔软起来,她是自己赶过来的吗?是听了裴府的下人说,他找了她吗? 这么深的夜,她出现在他身边,近乎是不在意名节舍身救了他,他很清楚地记得她一直在抱着他、抚摸他的背、用手臂暖热他的掌心……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是惊讶的,她现在应该不像谢嘉宁吧? 果然人脆弱的时候最好攻略,宋玠喜欢的只是救赎他的人吧,当时就算出现的是阿猫阿狗,温暖他、治愈他,他也会喜欢上。 说狗狗到。 盘盘从屏风外冲进来,双脚搭在浴桶上激动的拿脑袋拱宋玠。 “相爷醒了吗?”苍术在屏风外问。 “醒了。”谢玉书挥开宋玠的手,从浴桶中出去。 宋玠目光追着她,瞧见水从她的袍子上淌下去,青色的袍子贴在她身上蒸腾着热气,令她看起来像山中的神女。 金叶忙拿了披风过来裹住她,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宋玠的视线。 宋玠这才清醒一般记起来,她是裴夫人,是他人之妻。 他收回了视线,侧过身,虚弱的吩咐:“苍术取一套我没穿过的里衣、外袍给裴夫人……”又说:“你也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一离开浴桶里的水就变凉了。 “是。”苍术转身去衣柜了取了一套相爷没上过身的里衣、外袍,放在屏风外的侧榻上,柔声说:“裴夫人,衣服放在这里,尺寸会大许多,您先勉强穿。” 宋玠皱了皱眉,苍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话多、贴心?取套衣服而已,用得着他说那么许多话吗? 他又听见谢玉书很温柔的向苍术说了一句:“多谢你。” 宋玠莫名有些不舒服,她该谢的人不是他吗?衣服是他的,吩咐取衣服给她的也是他,不是苍术。 房间门关上。 金叶扶着谢玉书去了内室中,特意将帘子放下,才服侍谢玉书换上了新的里衣、里裤、外袍,都大许多。 幸好她的腰囊内随身带了针线包,紧急替夫人缝了两针。 等她替夫人穿好,刚放下湿发想擦一擦重新束,屏风内就传出水声。 宋玠闷咳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谢玉书侧过头看向他,他光着脚,只披了件紫色外袍,里面是湿透的里衣和里裤,苍白的脸下是同样苍白的胸膛,里衣贴在胸口随着他走动变得若隐若现,他这般病弱的人居然有胸肌和腹肌。 “我们夫人还没有收拾好。”金叶忙说。 宋玠咳的胸腹疼痛,脚步虚浮的走到床榻边疲惫坐下说:“水冷了。” 一会儿都忍不了?她看就是宋相国想偷看夫人! 金叶气恼的想着,伸手将床帐放了下来说:“那相国大人便坐在里面暖和暖和吧。” 谢玉书笑着抬眼看了金叶,冲她赞赏的抬抬眉,小机灵鬼。 她以为嘴贱的宋玠会讥讽两句,没想到他安静至极,没有反驳一句。 隔着一层床帐,人也看不清了。 宋玠湿漉漉地坐在榻边只能看见她坐在窗下的剪影,她穿着他的袍子微微低着头任由丫鬟替她梳顺一头乌发,手指间绕着一根发带,绕过来、绕过去。 盘盘蹲在她脚边被她手里的发带吸引。 房间里不再只有苦药味,还飘荡着她的花露香。 他无端端生出一种做梦般的静好感,就像他终其一生、倾尽所有终于得到了一种幻想中的幸福日子——他身上无痛无冷,温柔却有些骄纵的新妇坐在他跟前梳发,盘盘在她脚边晃动尾巴,她会起身过来掀开床帐笑着说他:“快起来,你把床都弄湿了……” 可惜,谢玉书转过脸来问他:“一万两黄金,宋相是现在付?还是改天送到裴府?” 他的幻梦顷刻粉碎,有一瞬他的心也像是被击碎了,少见地语塞片刻,问:“一万两黄金?你赶过来……是因为一万两黄金?” 她突然出现在他的府邸,不顾及自己的名节在浴桶里抱着他,为他取暖,照顾他……是因为一万两黄金? “不然呢?这么晚了我赶过来,还那般照顾你,一万两只能算是我的辛苦费。你那时昏迷不醒,是苍术求我救你,我才答应一万两黄金救你。”谢玉书看向他皱眉问:“你不会付不起吧?” 宋玠笑了,笑自己片刻前的自作多情,也笑她翻脸的速度。 他在这一刻毫不怀疑如果他说自己拿不出一万两黄金,谢玉书会闹到全汴京知道他赖了她一万两黄金。 真好笑,他在发什么梦?她不是他的新妇,是裴士林的新妇。 她也不会平白无故为他而来,陪着他渡过难关,她只会趁机抬高价码,狠狠捞一笔。 她就是这样的谢玉书。 宋玠彻底清醒了,他掀开床帐冷眼看着她、看仔细她,她脖子上的红痕变成了一块淡淡的淤青。 这样贪财如命的谢玉书会为了钱来他身边做嘉宁的赝品,当然也会去萧祯身边,只要给钱就可以。 “苍术。”宋玠冷声叫苍术进来。 等苍术低着眼走过来,他抬了抬手,“银匣拿来。” 苍术立刻会意,去将今晚准备好的银匣子拿过来递给了相爷。 银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金钞。 宋玠从里面抽出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递给谢玉书,看见她眼睛都亮了许多,挑挑眉和颜悦色的示意丫鬟来取走。 宋玠又抽了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再次递给她:“一千两一个问题,我问你答,不许撒谎。” 谢玉书犹豫了一下,是犹豫一千两银子有点太少了,但她这个人一向见好就收,今晚宋玠已经出血一万两黄金了,此刻再抬价怕他像抠门的萧祯一样,不问了。 所以她说:“一千两银子,我选择性回答。” 宋玠气乐了,看着她那张精明的脸,别无选择的问道:“你今夜去哪里了?” “和裴士林吵架,去我母亲那里了。”谢玉书随口就答,答完就示意金叶拿钱。 金叶立刻抽走那张银票。 “永安侯府?”宋玠疑惑问。 “这是第二个问题。”谢玉书不答。 宋玠心梗了一下,只好再抽出一千两银票给她。 她这才答:“不是永安侯府,是我亲娘,乔宝儿那里。” 乔宝儿?她那个外室母亲。 宋玠打算改日去查一查,她今晚去没去过。 他再递出一张一千两,问她:“英国公府中时,四皇子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谢玉书答:“派他的一名侍从来找过我,说要我去英国公后府门见他,但刚好你来了,他的侍从吓得跳窗离开,我就没去。”她又补充:“就是你来西侧厅找我时。” 宋玠皱住眉信又不信地瞧着她,“你若是撒谎……” “天打雷劈。”谢玉书直接立誓。 宋玠看着她,只觉荒诞,一个满口谎话的人立誓能信吗?她只怕连神仙也骗。 可他还是把银票给了金叶,又抽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西侧厅时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宋玠问她。 谢玉书理直气壮道:“我没有义务对宋相句句实话吧?” 宋玠被噎了住,金叶来拿银票时,他收了回去,对谢玉书说:“最后一个问题。” 他扶着苍术起身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那张抬起来望他的脸,很想伸手碰一碰。 最后却只是用银票碰了碰她有淤青的一侧脖子:“这块红痕到底是怎么弄的?” 谢玉书痒的缩了一下脖子,心想:他显然是不信蚊子咬的,糊弄不过去了。 她就只能垂下眼,捂住脖子说:“裴士林掐的。” 宋玠愣了一下,细想他在英国公府门外见她的时候没有这块红痕吧?宴席上,她离得有些远,他看不到那侧的脖子…… “你在英国公府门口故意和我说话,不是公然给他戴绿帽吗?他本就介意被我送来你府上之事。”谢玉书气恼的抬头瞪他:“他进府后怎能轻饶了我?” 是进府后裴士林掐了她的脖子? 宋玠心头紧了一下。 “现在你满意了吧?”她生着气抬手抽走那张两千两的银票。 宋玠却捏了住,诧异的问她:“裴士林敢掐你的脖子?我听说你今晚命人打断了他的手臂。” 谢玉书抬头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站起身说:“自然是因为他先伤害了我,我才发那么大火气啊,*若不是他敢跟我动手,我怎会舍得伤害自己的夫君?” 她用力抽走了银票。 宋玠瞧着她那张毫无心虚表情的脸,想笑,“哦?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真心爱慕裴士林?” “那是自然。”她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将银票给金叶让她收好,“既然宋相没事了,我就走了,我夫君重伤在身还在府中等着我。” 宋玠又抽出了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作者有话说:这是周四的更新~这张也发红包~ 明天周五上夹子,所以更新挪到晚上十一点更新,会更新两章加发红包,请大家到时候来看! 第24章 又给一万两黄金? 谢玉书看着宋玠递到她眼底下的又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没有去拿,“一两万黄金,不只是要问我问题了吧?” 出钱的怎么可能自己抬价?显然他拿出这一万两黄金是要让她做别的事。 果然,宋玠笑笑说:“你确实比我想象中聪明。” “要说就说。”谢玉书不耐烦听他说一些没有含金量的话。 宋玠瞧着她这张只认钱的脸,将金钞放在了她手背上:“这是定金,你只需要答应我,从今日起绝不再用这张脸去扮演嘉宁赚钱,就能拿走。” 要买断她的cos委托啊? 谢玉书惊讶地看他。 他迎上她明亮的双目补充道:“让我说的明白些,今后你只能在我的面前扮演嘉宁,不可以为其他任何男人,包括四皇子、裴士林做像对我做的这些事情。” 那不就是要买断嘛。 谢玉书刚要说话,他又加价码说:“当然,如果我需要你时还会像从前一样再次付钱,这一万两黄金只是要求你对我保持忠贞……” 他还没说完,谢玉书就笑了:“宋相是不是病昏头了?你难不成忘了我是有夫之妇?还对你保持忠贞。”她讥讽之情溢于言表:“拜托,我深夜站在你面前不就说明,我对自己的夫君都没有忠贞可言吗?” 宋玠被结结实实噎住了,心里气恼却又没办法否认她说的话,是啊,她要是忠贞之人就不会屡次出现在他身边了,更不会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做成生意。 “真不明白宋相是以什么立场名分来说出这句话的。”谢玉书句句讽刺:“就算我答应了,宋相相信吗?” 宋玠被堵得脸色发青,连自己也觉得自己病昏头了,谢玉书这样贪婪、精明、谎话连篇的人怎么可能保持忠贞?她连一句真话都保证不了!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宋玠逼近她说。 不好意思,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谢玉书真的很想笑:“怕啊,当然怕了,我一个出身卑微的弱女子,既怕相国大人杀了我,也怕四皇子杀了我啊,他若真看上我这张像嘉宁姐姐的脸,强逼我做替身,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会拒绝多一笔生意啊?萧祯非要送钱,她总不能不要吧。 宋玠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隔着金钞将她拉到眼底下,看不到她的一点惧色,“谢玉书,收起你的巧舌如簧,你是在告诉我,你抗拒不了四皇子荣华富贵的诱惑吗?你不怕死,也不怕身败名裂被休吗?” 说实话,她还真不怕。 但她实在不想跟宋玠浪费时间,索性拨开他的手,抽走了那张万两金钞,无奈的说:“宋相既然非要我收下,我就收下了,答应你行了吧?”她揣起金钞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她那副敷衍至极的神态,摆明是尽快撒个谎,摆脱他。 宋玠气的心梗,敢情他这一万两的金钞就买她一句谎话?一万两金子扔水里都够筑坝了! 可这金钞是他上赶着非要给她的! 他胸口里全是气,又闷咳起来。 她立刻就说:“苍术快给你们相爷换干净衣服吧,一会儿再病了。” 谢玉书也只有在想脱身的时候才会说这种虚情假意的话。 宋玠身上还穿着湿衣服,无可奈何的说:“明晚依旧是这个时间过来。” “宋相不是过了病发期吗?”她又问:“怎么还需要我?” 宋玠皱住了眉:“你怎么知道我的病发期?”她为什么好像知道他许多的事? 谢玉书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答:“苍术说今晚是你最后一日病发,我以为你好了,难道不是吗?” 宋玠看向苍术,苍术自知说漏了嘴低下头道:“属下多嘴,请相爷责罚。” 宋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谢玉书急忙维护说:“你别罚他啊,是我自己非要问的。” 不知为何,宋玠心里那股火气更憋闷了,谢玉书和苍术很熟了?她能可怜一个下人,怎么偏要与他争锋相对?不肯说一句软话? 他也不知自己在生哪门子气,不许苍术送她出府,让她自己离开。 可人真走了,房间里重归安静,他又开始心神不宁,昏头一样控制不住想她要怎么回裴府?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袍,被裴士林看见会不会找她的麻烦?或许该留她在相府一晚……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惊到了,那是谢玉书,他那么清楚她不是嘉宁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他该厌恶她,利用她,只把她当作嘉宁的替身,他怎能为一个替身心烦意乱?想留下这个替身? 昏暗的房间里,他坐在榻边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厌恶感。 盘盘从屏风后跑出来,嘴里叼了一样东西在摇头晃脑的玩。 “盘盘过来。”宋玠对盘盘伸出手。 巨大的獒犬便听话的走过来,嘴里还叼着那样东西。 他伸手拽出来才发现,是一条翠色的衣带,上面绣着一排白梅花。 是谢玉书的衣带。 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她在浴桶中抱着他的热度、皱着眉的样子…… 苍术推门进来,跪下回禀道:“相爷,找到四皇子了,他离开英国公府后就去玉清观,在观中留宿。观中人也说四皇子确实今夜都在观中。” 玉清观,是去看望他的母妃了吗? 宋玠胸腔里好似又被冰冻一般,他在九死一生的熬过毒发期,而给他下毒的娘亲昨夜在玉清观中与她最疼爱的儿子萧祯其乐融融。 多好笑。 他笑了一声,喉咙里满是苦药味,凭什么萧祯可以好过? “苍术备车。”宋玠将手里的衣带收进了衣袖里,“去玉清观。” 相爷脸色非常不好,苍术不敢多言,立即备车。 一辆黑色的马车疾驶过三更天的街道,在寂静的玉清观门前停下。 ※ 宋玠带人冲入精舍中时,萧祯才刚睡下没多久。 门被撞开,门外萧祯的侍从被押在地上,潮湿的夜风灌进房间中。 萧祯从床榻上惊醒,就看见一身紫袍的宋玠坐在几步外的茶桌旁,一双眼冷笑着看他,说了一句:“四皇子睡得好吗?” 萧祯不意外他会找过来,只是意外他来的比想象中快,说明谢玉书并未留宿在他府中。 居然没有留宿,她和宋玠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祯披上外袍,下榻向他行礼:“宋相深夜找来是有急事吗?” 宋玠朝苍术抬了抬下巴。 苍术心领神会地地前,押住萧祯,直接将萧祯按跪在地上。 膝盖撞在地砖上,萧祯痛的皱眉,散着的发也坠到了地上,他依旧低着头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显露出来,习惯了,让他下跪只是宋玠羞辱他的一点小手段。 “没什么急事,只是来问你一件事。”宋玠靠在椅子里,托腮看着萧祯问:“今日在英国公府你突然离席是去见谢玉书了吗?” 萧祯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是回答:“我确实派人去找过裴夫人谢玉书,但她没有来见我。” 如谢玉书回答的一样。 “你觉得她像嘉宁吗?”宋玠再问他。 他要答时,宋玠又冷声道:“抬起头回答我。” 萧祯抬起了头看着他说:“宋相不是也觉得很像吗?不然也不会为她留在国公府上,更不会深夜赶来问我这样的问题。” 宋玠瞧见他的脸,才留意到他右侧脸颊上起了一片红疹,脖子上也全是。 他自己说道:“我在国公府上不知道碰了什么花,发了风疹。” 宋玠明白了他为什么今夜来道观,因为他从小就这样,有点小病小痛就要跑来找他的母妃,他的母妃也总会展露出无比的担心和心疼,他最会装可怜了。 “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宋玠语气平和,却用茶桌上的银质签子拨了拨他起红疹的脸,“装痴扮可怜,一点小事也要找你母妃。” 细细的签子将他本就红肿的疹子拨的更红,像是要破一样。 宋玠微微用力,真弄出了点血来,看萧祯痛的皱眉,心里才好受些说:“以后不要再找谢玉书,若是让我知道你见了她,和她有往来,我会杀了你。” 萧祯没有动,忍痛看着宋玠,他没想到宋玠居然深夜赶来和他挑明了这件事。 他以为宋玠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和谢玉书的关系,毕竟那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事。 可宋玠挑明了警告他,不要再靠近谢玉书。 他不明白,宋玠对一个替身怎么产生了这么强的占有欲? 签子再次用力。 他还没来得及答,门外就传来呵斥声。 “让开!” 宋玠的手指顿了住,他不用侧头去看就知道这声音是谁。 门外的侍从尊了一声:“太妃。” 没人敢真跟她动手,阻拦她。 一位消瘦的女冠便闯了进来,一袭道袍,玉冠束发。 冲过来“啪”一声挥开了宋玠拿签子的手,怒斥道:“宋玠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子无礼!” 宋玠手腕被打的发麻,看着仙风道骨的女冠伸手将萧祯拉了起来,牢牢护在怀里,像护崽的雌鹰。 “流血了,先找元清师父来替你看看。”女冠紧张的看着萧祯的脸,又呵斥宋玠:“宋玠你又在发什么疯?他再不受宠也是皇子,你是臣子……” “没事,母妃。”萧祯拉住了她的手,笑着安抚她说:“宋相只是与我在玩笑。” 宋玠冷笑了一声,起身说:“太妃也知道你的儿子因为你,在宫中身份尴尬不受宠,既知道就该明白他能活到现在、得到现在的地位是仰仗了谁?” 他讥讽的看着母子二人,振臂笑道:“仰仗了我。若非是我,他早就死在宫中,如今受这点屈辱他乐意的很呢。” 女冠气得双目通红,“你恨得是我,何必……” “我与太妃毫无瓜葛哪里来的恨?”宋玠打断她,依旧笑着说:“太妃若是为了你的儿子萧祯好,就该学着他的样子忍下我的这点屈辱。” 女冠绷紧嘴唇快要落泪。 宋玠这才满意一般,笑着带人走出了精舍,回到他的马车中再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相爷。”苍术忙将随身的丹药递进去,看见宋玠伏在车内身体在发抖:“您不能动怒,一旦动怒就会触发体内的残毒……” 宋玠压着胸口里翻涌的冰寒之气,手腕上的痛仿佛更明显了,彻骨的寒意一阵阵涌上来,像是又要卷土重来。 他将额头抵在垫子上,忍不住将衣袖里的衣带缠在了手腕上,仿佛这样能想象到她身上的暖意……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哑声问:“天亮了吗?” “还没有,相爷。”苍术答。 宋玠闭上了眼,忽然觉得这一夜一天如此漫长,他太冷了,想要快点到下个晚上,到谢玉书来的那个晚上。 ※ “宿主,您昨晚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 谢玉书一觉睡醒,就听到了悦耳的系统音,你别说,宋玠这个韭菜不只爆金币,还自己爆万人迷值和绿帽值,他晚上都不睡觉的吗?就在那阴暗爬行的想她、恨她、再想她? 系统界面里,她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是16点,绿帽值是1点,生命值260天。 她暂时没急着兑换,万人迷值挺管用的,她要攒够100点看看能万人迷成啥样。 “金叶。”她不着急起床,招手把金叶叫了进来,盘了盘她这两天赚到的钱。 金叶捧着一个上锁的匣子进来,里面全是谢玉书赚来的银票和金钞,她是个仔细的丫头,昨夜就已经替谢玉书记过账了,低低和她说:“夫人昨夜赚了宋相国两万两黄金的金钞,五千两银票,赚了四皇子一万两黄金的金钞和一万两银票。” 金叶说得自己嘴巴都打哆嗦:“加上之前夫人的一万五千两银票,夫人现在有……三万两金钞、三万两银票。”太多了,她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多,夫人居然几天内赚了这么多。 又补充:“还有之前乔宝儿退回来的一千两银票没算上。” “那个是小钱,我给喜枝了,让她用来日常开销和你们的奖金。”这个世界的货币悬浮,谢玉书听着没什么实感,就问系统,她现在的钱折合人民币是多少? 系统很快给出回复:“三万两银票折合人民币约等于1300万。三万两黄金的金钞兑换人民币大概是1.5亿人民币。” 谢玉书一下子就坐直了,不敢相信的拧了自己一下,痛的想狂笑。 老天,1.5亿,这个人民币单位她从前也只在梦里梦过,现在她居然真的拥有了! 她心潮澎湃的狂妄起来,几天就赚了1.5亿,那赚够千亿再回原生世界根本不在话下! “宿主……您目前生命值没有累积够1000天,女配的主线任务也只完成了百分之五。”系统小声的提醒她。 这不能浇灭谢玉书的狂妄,不就是让女配谢玉书幸福嘛,不在话下。 但她想起来,昨夜收拾裴士林母子的时候,主线任务并没有涨。 “是的宿主。”系统说:“主线任务是让谢玉书的人生变得幸福,后台新更新出了女配的幸福值。” 系统界面弹出来,多了一个进度条——【女配幸福值\百分之五】。 或许对谢玉书来说,报复裴士林母子只是爽,不是幸福? 让她幸福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乔宝儿也过上好日子吧。 “夫人。”银芽端了水进来向她告状:“小刀一大早把您昨晚穿回来的衣袍全烧了。” 是宋玠的那套衣服? 谢玉书下床洗漱,透过窗户看见小刀正在院子帮着修小厨房,阳光晒得他后脖子发红:“烧了就烧了吧。” 她本来还想用那身衣服刷出来点裴士林的绿帽值,只是她有点奇怪,小刀是出于喜欢她才烧了衣服?还是担心她穿男人的衣服被人发现? 如果是前者,他怎么没刷出来绿帽值? 系统分析说:“也许是他认为他没有立场。” 哇,谢玉书惊叹这个世界里还有正常男人呢? 喜枝嬷嬷已经买好了早饭,她随便吃了些想去看看乔宝儿,还没出门,前院的莲香嬷嬷就过来跪在院门口说:“夫人永安府来人了,等您半天了不敢来吵醒您……” 谢玉书瞧见她夹着尾巴的模样笑了一声,人善被人欺,人恶爽得很。 她带金叶、银芽去了前院,在正厅里见到了永安侯夫人孟敏的陪嫁嬷嬷贞娘,与贞娘一同来的还有几个丫鬟各自带了些礼物,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 谢玉书原以为裴士林母子今天肯定闹着跟她和离,还在狐疑怎么母子俩安静如鸡,原来都在这正厅里陪着呢。 孟敏是在宫中服侍过太后的永安郡主,她的陪嫁嬷嬷也不是寻常下人,是宫中的嬷嬷,太后拨给她陪她出嫁。 原剧里孟敏最信任的人就是这位嬷嬷,贞娘在永安府中管理着一大家子丫鬟、仆从,说话极有分量。 裴家母子惯会拜高踩低,自然不敢怠慢了贞娘。 谢玉书扫了一眼裴家母子,两个人气色差到跟要死了一样。 裴士林吊着右手臂,面如死灰地盯着她。 李慧仙也一夜没睡,看都不敢看谢玉书,像见了猫的老鼠。 贞娘瞧见她进来,就笑着起身迎过来朝她行礼,客客气气的称呼她一声:“玉书小姐。”又说:“夫人一直记挂着玉书小姐,只是前些日子病着,今日好些了便差奴婢来送些吃的用的,给您和裴家老夫人。” 谢玉书往桌子上瞧了瞧,都是些名贵的好东西,还有些是给裴士林和裴母李慧仙的。 孟敏很知道人情世故,她从前只是厌恶谢玉书,根本不在意回门当天不给脸面地把谢玉书赶走,会不会让裴家看不上、欺负她? 如今特意送这些东西来,想必是去查过了她说的“干果铺子”,相信了她的话,用得着她了。 这很好,互相利用,互惠互利。 “母亲身体可大好了?”谢玉书点了几样值钱的东西让金叶、银芽收好,笑着看向贞娘:“我正想回去看母亲,她就派贞娘你来了,这不就是心有灵犀吗?” 贞娘笑容僵了僵,玉书小姐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不只是聪明了,更是变成了笑面虎一般,一点也不在意她是庶女出身,就像亲母女一样说话。 “是啊。”贞娘重新笑着说:“夫人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想请玉书小姐回府陪她说说话。”又看向裴士林:“只是不赶巧,裴少爷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道玉书小姐还得不得空回府?” 谢玉书为难的看向裴士林,作出一副娇气模样:“是啊,夫君伤成这样,我心情糟透了,不知道夫君今日好些没有?” 裴士林僵硬着脸看她,真是惊叹她的演技,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他昨夜昏迷不醒,他的好夫人可是又被宋相国接走了呢! “无妨的。”李慧仙看看裴士林,又看谢玉书挤出个笑脸说:“有我照顾士林,既然侯夫人来请,玉书就回去陪陪侯夫人吧。” 裴士林气的想呕血,这就是他的好母亲,昨夜哭着喊着今日一定要休了谢玉书把她赶出裴府,如今见了永安侯府的人立刻就换了另一副嘴脸。 “既然如此,夫君若是方便就送我回永安侯府吧。”谢玉书得寸进尺的说:“别叫旁人误会了我与夫君感情不睦。” 谁会误会?谁会在意?她就是想折腾他而已! 裴士林脸色难看,嘴唇发乌,却到底是开口说:“好,我送夫人回永安侯府。” 他总不能当着永安侯府人的面拒绝她! “劳烦夫君了。”她假惺惺地露出个幸福的笑容。 裴士林忍着伤痛,陪谢玉书出府门,陪着她上了永安侯府派来接她的马车,炎炎夏日,他光是这一番行走,刚接好骨的手臂就痛到他冒汗。 谢玉书却开心得很,在马车里换了另一副面孔,笑盈盈地故意问他:“看来夫君冷静了一夜,又不想与我和离了,我早说了只要夫君和婆母好生伺候着我,我自然让你们过安生日子。” 裴士林盯着她,已经生不起怒火了,只是无奈又痛苦的问她:“谢玉书,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她坐直身,双目柔情脉脉的看着他说:“夫君别说这样的话,过日子哪有不打打骂骂的?我是真心想和你过下去的。” 裴士林盯着她那双眼,快要分不清她有几张面孔了,怎么那么会演?他们是正常的打打骂骂吗?是她打断了他的手臂! 他自知说不过她,索性说:“你既说你想和我好好过日子,那好,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去宋玠府邸见他。” 谢玉书惊讶的握住他的手臂说:“夫君忘了,是你要我去的啊。” 裴士林手臂一痛,心里也噎了住:“从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不需要再去了,你做得到吗?” 谢玉书冷不丁听见了系统音—— “恭喜宿主,女配的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七了。”系统语气兴奋—— 作者有话说:六千字更新奉上,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我们的更新时间回归下去六点~ 第25章 现在涨了? 谢玉书惊讶的看着裴士林,明白过来女配[谢玉书]的爽点原来是让裴士林悔不当初,自食恶果啊。 那她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松开手指,轻轻搭在裴士林的手臂上,温柔且笃定的说:“我当然做得到啊夫君,我本就厌恶宋玠,若非是你和你们裴家逼着我去,我怎么可能去。” 做不到的是他裴士林吧。 裴士林更困惑了,她看起来如此真心,就好像真的想和他好好过一样。 或许她真的想过要和他好好过吧,几年的情意怎么可能都是演出来的?她当初也是满怀憧憬嫁给他的,她曾经为了嫁给他花了好一番心思讨好他的母亲。 她变成如今这样不就是从他逼迫她去照顾宋玠开始吗? 他其实是对她有些愧疚的,若非搭救他弟弟这一番风波,她或许还如从前那般温柔小意,孝敬婆母…… 可她慢悠悠又补了一句:“今日我就立个誓,从今以后宋相国打死你,我也不会再去见他。” 裴士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你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以为宋玠会为了见她闹到“打死他”的地步?? 马车摇摇晃晃停下,永安侯府的贞娘在外请她下车。 她不再回答他,笑着下了车。 裴士林只能忍着气随她下车入府。 永安侯今日不在府上,他原以为侯夫人会一句话打发了他,没想到侯夫人居然留了他用膳,府中专为他设了一桌宴。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待遇,更令他意外的是侯夫人特意留下了谢玉书陪他,说晚些时候会派车送谢玉书回府。 裴士林先一步离开回裴府,一路上都有些晕乎乎的,永安侯夫人怎么突然看重谢玉书了? 他身心疲惫,靠在满是她香气的马车里恍惚的想,若是她肯改,未必非要闹到休妻。 他为娶她也花了一番心血,她虽然是庶女,可他们裴家也已经式微,他又只是一个小小探花,永安侯府本就看不上他,若再闹到休妻两家面上都难看。 况且,如今永安侯夫人突然待她好了些,或许回门那日是有什么误会? ※ 谢玉书却很清楚永安侯夫人孟敏的用意。 裴士林一走,孟敏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与谢玉书说:“我今日给你这份脸面,是谢你告知我刘记干果铺子的事。” “看来夫人是去查过了。”谢玉书也不再叫她母亲,闲闲的坐在案几旁喝茶,直截了当的说:“夫人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又是送礼,又是设宴,这般给足面子定然不只是为了谢她。 孟敏看向她,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谢玉书聪明又识趣,不需要她废话。 她确实有事需要谢玉书做,她抬手示意贞娘。 贞娘便开口道:“昨天从英国公府回去后,夫人便派人去查了刘记干果铺子,赶巧就瞧见老爷的随从进了干果铺子后面的一栋宅子里。” 她们昨天去了才发现,干果铺子后面有一栋不小的宅子,宅子里住的却不是干果铺子的老板,而是一位很年轻的寡妇,那寡妇叫叶细珠,不是汴京本地人,听口音像是南边来的。 一个女人带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住在那里,一院子的婆子、丫鬟伺候。 贞娘她们花了不少银钱才在铺子的小伙计口中打听出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干果铺的伙计说,老爷的那名随从常常去,有时候老爷的马车也停在小巷子里。”她看了一眼孟敏,发现孟敏又气的脸色发白,过去给孟敏添了茶平复情绪,才又说:“不少人见过那叫叶细珠的寡妇,说她最近似乎肚子大了起来。” 孟敏的茶咽不下去,“砰”的一声重重放回了案几上,茶水溅了一袖子。 贞娘忙替她擦。 “夫人先别动气。”谢玉书劝她,气人的还在后头呢,又说:“我可以告诉夫人我查到的,那名寡妇带在身边的小女儿叫嘉颜。” 孟敏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当年谢玉书的外室母亲生下来她,想为她取名叫嘉玉,谢之安还敢来问她行不行?说什么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气得她大骂了谢之安一场,她已经忍气允许一个奴婢生下谢之安的孩子,他居然还敢让外室的女儿沿用她女儿的“嘉”字!谢之安不是不知道,这个“嘉”字是太后娘娘特意为她女儿取的! 而如今,那个寡妇的女儿叫嘉颜…… 孟敏坐不住地站起来问她:“你从哪里打听来的?可有真凭实据?你是说那寡妇的女儿也是……” “是,那名三四岁的小女孩也是父亲的孩子。”谢玉书还不犹豫回答,她可是看过全剧本的人,原剧里谢之安在外可不只有她母亲、叶寡妇这两个女人,还有好几位秦楼楚馆里的相好。 这个表面上的好夫君背地里从没有停止过播种,只是他基因劣质,怀孕的只有她母亲和这位叶细珠。 而这位叶细珠就厉害了,她不声不响地生下了一女一儿,在女主谢嘉宁被找回来前,叶细珠就抱着满月的儿子被带回了侯府。 那时候谢家的各位宗亲全被谢之安请来对孟敏施压,说谢家如此世家大族总不能绝后了? 孟敏多年无子成了封住她口的一条莫大罪名,她一病不起,不得不低头退让,准许叶细珠做了妾室,还把她的儿子记在了名下成为了永安侯的嫡子。 虽然女主谢嘉宁回来后狠虐了叶细珠,将她发卖,但稚子无辜,她的儿子就那么留在了永安侯府,被谢嘉宁亲自教养,养成了一个听话的弟弟。 这也太不公平了。 谢玉书打心里不喜欢这种男人出轨乱搞,惩罚女人的“报复”。 要她说,谢之安才最该发卖,带着他的好大儿一起发卖,没有他哪有那么多糟心事? 但这个年代不需要准生证,确凿的证据她确实没有。 “夫人若想要真凭实据很简单。”谢玉书说:“派个人去将叶细珠身边的嬷嬷绑来一问便知,我猜夫人今日请我回来也是为了调查叶细珠肚子里怀的是不是父亲的种。” 孟敏迫不及待问:“你查过吗?你是怎么知道叶寡妇的?” 她的心像在火上油煎,太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了,叶寡妇怀的是谢之安的种吗? “不瞒夫人说,我不只知道叶细珠,还知道宋行首、李娇娘、杜琴师。”谢玉书望着孟敏,语气里满是讥讽:“要知道这些很简单,夫人只需要派个人每天在暗中跟着父亲,你便能知道许多女人的名字。” 孟敏宛若雷劈,头晕目眩,站不住栽头就要倒下。 “夫人!”贞娘慌忙扶住孟敏,见她脸色惨白,额头鼻尖全是密汗,立刻吩咐丫鬟拿冰来。 谢玉书也惊的起身过去瞧孟敏,她没想到孟敏这么经受不住打击。 丫鬟急忙忙拿了冰,裹在帕子里贴在夫人的手心、额头、脖颈处。 过了好一会儿,孟敏才缓过来这口气,重重呼吸着哭了起来,边哭边抓住谢玉书的手,颤抖着说:“你哄……哄骗我的是不是?你没什么凭据,只是猜想是不是?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谢玉书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夫人,我很想说些安抚你的话,可你心中应当很清楚,我没有撒谎。” 否则怎会气到昏过去? 孟敏睁开眼,满目的流水淌下去,喉头只剩下哽咽,若是昨天谢玉书这样说她肯定不信,可昨晚她派人去了干果铺的宅子,她的人亲眼所见谢之安的贴身随从月明大包小包的进了那户宅子,他拿的那些东西里有许多名贵药材和上好的花露。 那些名贵药材是宫中赏赐给她的。 那瓶花露也是番邦进贡,皇后特意赠与她的。 若非是谢之安拿去了,月明那随从怎么敢偷拿? “夫人,先别哭。”谢玉书问她:“父亲今日出府说要去哪里?” 孟敏流着泪看她,贞娘先替她答道:“谢尚书前几天就下了帖子,请老爷过府诗会雅宴。” 谢玉书记得原剧里,谢之安十分看重叶细珠这胎,盼着生个儿子,几乎有时间就去看她。 她看了一眼天色,如今刚过正午。 “夫人先擦擦眼泪,先别动气气倒了自己。”谢玉书与孟敏说:“若夫人真想要个确凿的答案,你想不想和我出府转转?” “出府?”孟敏还在落泪生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我雇辆马车来,夫人随我出去透透气也好。”谢玉书几乎把话说明:“我们就去乌衣巷附近转转。” 乌衣巷不就是那家干果铺吗? 孟敏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谢玉书,她是要带她去抓奸?庶女带着当家主母去抓奸自己的亲爹? 这、这太荒唐,太不上台面了。 可谢玉书又说:“旁人说再多,都不如您亲眼看见。只当去消消食,遛遛弯,*不会被人瞧见的。” 孟敏心突突直跳,明知这不是她这样的身份该做的事,可心里太想要一个答案了。 ※ 才过正午天就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雨。 一辆不起眼的旧马车缓缓驶入乌衣巷,在一家不算大的面铺前停了下来,车上下去一名打扮得体的嬷嬷,到面铺前买油饼,正是贞娘。 贞娘站在面铺门前等油饼,佯装无事的朝干果铺子后看了一眼。 干果铺子后是一条更窄小些的巷子,里面是一户私宅的大门。 没有马车停在小巷里,只有一名三四岁的女娃娃和奶妈子在门口玩扔弹珠。 贞娘又留心瞧那名女娃娃,穿着是上好的丝绸料子,脖颈上挂着一枚赤金镶宝石的长命锁,手里的弹珠都是玛瑙、玉石。 她回头朝马车内的人摇了摇头,老爷的马车不在。 可她刚摇过头,转身去接炸好的油饼时,就听见不远处的马车声。 一辆马车擦着她们马车的边缓慢驶了过去。 马车内的孟敏立刻掀开车帘看出去,只见那辆马车径直停在了私宅门口,驾车人不是别人,正是月明。 而月明跳下车,抬手扶了另一个男人下马车。 “爹爹!” 她听见玩弹珠的女娃娃开心的声音,看见一身绛紫色长袍的谢之安弯腰抱起那女娃娃…… 孟敏在头晕目眩中听见谢之安的声音。 他说:“嘉颜今日乖不乖啊?有没有惹娘亲生气?” 孟敏只觉血脉倒流,浑身冰冷的手脚全失去知觉,不管不顾就要冲下车去质问谢之安,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了住。 “夫人,别冲动。”谢玉书的声音低低响在耳侧,握紧她的手放下帘子轻声说:“你现在冲下去只会让父亲跟你撕破脸,装也不装了……” “我还怕他撕破脸吗?”孟敏快要怒火淹没,发疯地抖着,说出口的话全变成了哽咽:“他还有脸面跟我撕破吗?他骗我到这种地步!他身上穿的衣袍还是今日我为他准备的,他怎么能背叛我到这种……” 她崩溃得说不下去,哭了起来。 她的脸色实在太惨淡了,像是要随时昏过去一般,谢玉书伸手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无奈又惋惜地说:“他不会认为背叛了你的夫人,他只会觉得是你逼他不得不偷偷摸摸。” 他会认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 “夫人,你有没有想过和他撕破脸之后呢?”谢玉书抚摸她颤抖的背,发现她出了一身冷汗,“他难道会为了你打掉叶细珠肚子里的孩子吗?不会的,他只会用无后为大来怪责你,让你接受叶细珠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你能怎么办?” 孟敏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怔怔看着她,是啊,若谢之安用无后为大来压她,非要把叶细珠的孩子带回侯府她又能怎么办?她难道能逼着叶细珠打掉孩子?若那个孩子是个男胎,她会被谢家宗亲、被汴京上下骂作妒妇! 可明明是谢之安背叛了对她的诺言…… 她所有的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我有孩子,我的嘉宁只是找不到了,不是死了……他怎么能在嘉宁失踪之后还想着跟别的女人生儿子……” 她的心被挖掉一样全碎了,趴在谢玉书的怀里嚎啕哭泣。 谢玉书的心也快跟着碎掉了,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每个女人都这么惨!真想把这段录下来等女主回来播放给她看,该死的是她爹、是贱男人们好不好! 谢玉书实在不忍心,轻轻抚摸了孟敏的背低声却笃定地和她说:“你的女儿一定会找回来的,我说的话一向很准是不是?” 孟敏呆了一下,抱住她哭得更厉害了。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孟敏。”系统声音低低地出现。 “女配的主线任务也刷新了。”系统又说:“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八。” 谢玉书就更心碎了,原女配玉书是不是也不想看到孟敏如此?她照顾重病的孟敏是出于真心,她曾经真的想好好融入这个“家”,对吗? 可她的所有真心行为被嘲讽成贪慕虚荣的巴结,不过是因为出身低微而已。 没关系,那她就抬高谢玉书的身份。 雨越下越大,谢玉书将孟敏送回侯府时天已经阴的像晚上一般。 孟敏本就身体不好,气这一场又倒下了。 贞娘急急忙忙煎药服侍她喝下,好半天她才缓过来。 谢玉书被孟敏拉着手,一直陪在旁边,情绪崩溃的孟敏总会时不时叫嘉宁的名字。 只是谢玉书这次没有像原剧里那样扮演着谢嘉宁应她。 她就那么坐在床边,等孟敏缓过来才抽回自己的手,轻声说:“夫人,我是玉书。” 孟敏侧卧在榻上,慢慢睁开了紧闭的眼,侧过头看向她,发红的眼睛里渐渐又蓄满了泪水,仿佛想起过去种种,哑着声音说:“是啊……你是玉书不是嘉宁……从前我病倒时你会应我……有时候病昏头我会真以为我的嘉宁回来了,在陪着我……” “是,从前我可怜夫人和老太太,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们好受些。”谢玉书语气平静又温和地说:“但后来发现,我的好心被误解成了贪慕虚荣,想要替代嘉宁,就觉得很不值得,也很没有必要。” 她释然的笑了笑,孟敏却嘴唇发抖的止不住泪水,她想起许多从前的点点滴滴,嘉宁失踪半年那会儿,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女儿生死不明,她却还要拖着病体去照顾病倒的老太太。 哪怕是厌恶谢玉书,她也不能不承认,谢玉书被带回侯府后尽心尽力地照顾老太太,卸掉了她身上的重担。 她重病卧床那段时间,谢玉书照顾完老太太就会来照顾她,端茶倒水,甚至每天替她擦身子按摩……有许多次,她梦里念着嘉宁的名字惊醒,就听见谢玉书学着嘉宁的声音在叫她“母亲”,不停地在安抚她:“母亲别怕,我在的,我一直在您身边……” 如今想来,就算谢玉书是装的演的,又有什么错处呢? 是她们要接她回府,用她来缓解思念嘉宁的痛楚。 是谢之安背叛了她,才导致乔宝儿有孕生下她,她像嘉宁不是自己选的,是她本就是谢之安的女儿。 说什么乔宝儿勾引谢之安,她一个奴婢,若没有谢之安的许可连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她到如今才发现,谢之安是什么好东西吗?叶寡妇、青楼歌伎……什么香的臭的他都能消受! “夫人别哭了。”谢玉书叹了口气,“你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谋划接下来的日子,若是你现在气出个好歹,不是直接给人腾地方吗?到时候嘉宁姐姐找回来,这侯府恐怕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贞娘也忙替孟敏擦眼泪:“玉书小姐说得对,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啊,若是您倒下去,宁姐儿回来可怎么办?您得守着永安侯府等宁姐儿回来啊。” 嘉宁是她支撑下去的勇气。 “是,我不能病倒。”孟敏握住贞娘的手,忍下眼泪强打精神,恨恨的说:“若是我病倒了,谢之安只怕根本不会派人继续去找嘉宁的下落,他只会马不停蹄把那寡妇接进侯府!我要撑下去,守着府中的一切,等我的嘉宁找回来。” “夫人可算明白过来了。”谢玉书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温声说:“您的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体,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孟敏困惑地看着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万一叶寡妇生下来一个儿子呢?到时候谢之安一定会逼我认下那个孽种。” “不是万一,是一定。”谢玉书说:“只要生下来是个儿子,父亲就必定会把人带回来。” 孟敏更困惑了,又听谢玉书说:“可你现在能怎么办?难道去打掉叶寡妇那一胎?且不说到时候父亲和满汴京都会指责你是妒妇,只怕父亲会更肆无忌惮的找女人传宗接代,夫人能打掉几个孩子?” 孟敏听的一颗心寒透了,是啊,她能打掉叶寡妇这一胎,她难道还能管住谢之安找其他女人吗?真闹到撕破脸的地步,只怕谢家宗亲都会指责她无后,逼着她给谢之安纳妾。 “可我能怎么办?”她绝望地开始说恶毒的话:“我、我总不能阉了谢之安……” “夫人不能这么说。”贞娘忙掩住她的嘴,既吃惊又心疼她,“有办法的,玉书小姐那么聪明,一定会帮夫人的。”她如今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玉书身上,恳求的看向她:“玉书小姐,从前的事我替夫人向您赔不是,您可怜可怜夫人,帮帮她吧。” 谢玉书的手被孟敏重新握着,她看见孟敏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了好半天,哽声和她说:“玉书,我对不起你和你娘……这本不该是你们的错……”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是走投无路后才醒悟了。 可谢玉书听见系统说:“恭喜宿主,女配的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十。” [谢玉书]想要的不过是一句道歉,是真心不再错付,是有人能为她挣个公道。 她垂下眼看着孟敏的手说:“我可以帮夫人,但夫人要信我,明白我绝不会害你。” 孟敏落着泪点头。 她拍了拍孟敏的手柔声说:“当务之急,是夫人先擦干净眼泪,把参汤喝了。” 她的语气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孟敏望着她,心头发酸,她已经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安慰”过了?从前谢之安还会装装样子,温言软语的哄她,这些年她总是病着,谢之安连装也不耐烦了。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孟敏。”系统再次出现。 谢玉书笑笑,端过参汤喂给她喝,孟敏就是不够大胆,怎么不能阉了谢之安呢?有的是办法为谢之安绝育——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肥肥的六千更,夸奖我自己。[害羞] 第26章 谢之安回府时已是晚上,雨渐小了些。 下人向他禀报说,孟敏今日又发了旧疾,谢玉书照顾了她一下午,如今好些了,孟敏留她用了晚膳。 他惊讶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孟敏发旧疾很正常,谢玉书照顾她也很正常,但孟敏居然留了她一起用晚膳? 更令他惊讶的是,下人说是孟敏今日特意请谢玉书过来的。 孟敏往日不是最厌恶她吗?回门都没留她用饭。 他换了身衣服,赶去孟敏的院子,却发现一片寂静,里面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 贞娘在房门外拦住他说:“老爷,夫人今日身子不爽利已经歇下了,您要不然今夜歇在书房?” 谢之安愣了愣,他和孟敏感情甚笃,她极少不等他一起用膳,更别说把他赶去书房睡了,哪怕是之前孟敏重病,他没有歇在她房中,她也会愧疚地派人送参汤、燕窝来给他。 他很清楚,孟敏这些年对他总有些弥补心态,弥补她没能为他生个儿子,也弥补她不愿意让他纳妾,所以有时候带病也会服侍他一起歇下。 今日却少见的让他去书房睡。 他有些疑惑地问:“可是夫人病得厉害?我进去看看她。” “老爷。”贞娘行礼又拦他,压低声音说:“夫人觉浅,您若进去她定然会被吵醒,夫人服了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谢之安被阻拦第二次,还是为关心孟敏而被阻拦,面上难免有些僵,却也不好发火,只能不进去又问:“玉书是留下照顾夫人了吗?”从前玉书也会彻夜侍疾。 贞娘答道:“玉书小姐服侍夫人用完药就走了,刚刚出府。” “刚出府?”谢之安眉头皱起来,“这个女儿越来越没规矩了。”出府至少要先来拜见他吧? 贞娘却道:“玉书小姐照顾夫人一天,很是劳累,是夫人说不必再去拜见您,让她回去歇着,想来老爷也不会因这点子小事怪罪玉书小姐的。” 谢之安被噎得面色冷下来,满肚子的狐疑,“夫人怎么和玉书亲近起来了?” 贞娘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姿态,说:“人心肉长的,谁真心为夫人好,夫人总是能感受到的。” 是吗? 谢之安有些疑惑,但想一想,这些年玉书确实尽心尽力地侍奉孟敏,嘉宁走了这么久了,孟敏也该走出来了,把玉书当女儿亲近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整日哭哭啼啼,要他一遍遍安抚了。 他揣测女人的这点子心事,便转身走了。 到书房才发现,房间里灯也没有点,更别提铺床理榻。 往日里这些事都是孟敏吩咐人替他提前打理好,今日居然没有。 她莫不是真重病到起不来了? 谢之安叫来随从替他铺床,心里又难免不舒服起来,哪家侯爷做成他这般模样?不许纳妾,连个近身服侍的丫鬟也不被允许,嘉宁走了以后,偌大的侯府连点热闹气都没有了。 谁不希望开枝散叶、儿女绕膝? 他也想和孟敏多生几个嫡子嫡女,可孟敏的身体差成那样,他能怎么办? ※ 永安侯府的马车穿过潮湿的街道,朝裴府的方向去。 谢玉书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冷不丁被系统音惊醒了。 “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裴士林。” 谢玉书睁开眼,立刻反应过来,是宋玠来裴府接她了? 那可就有热闹看了! 她立刻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出去,靡靡细雨中车夫才拐过一条街道,前方不远就是裴府,她隐约看见裴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站了一排黑衣侍从。 难不成是宋玠的马车和人?他怎么敢直接在正门接她!这也太不把裴家放在眼里了! 谢玉书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吩咐车夫说:“绕去裴府后门,我从后门进。” 车夫虽不解,却立即应是,调转了马头,绕去了后门。 马车才刚刚停到后门,谢玉书就听见银芽的声音。 “夫人!您可回来了!”银芽快步冲到马车前,撑着伞扶谢玉书下车,着急的道:“您不知道府上快闹翻天了!喜枝嬷嬷让我和金叶分开去前后门迎您,幸好您从后门回来!不然就撞上宋相国的人了!” “怎么了?你快快说。”谢玉书一边往宅子里走,一边迫不及待的问。 银芽带她走上小道,没人了才说:“宋相国的人又来接您了,就是那个苍术,他又驾着马车在后门等您,但您不在,看门的小厮就报给了裴少爷,天啊,裴少爷气坏了,带人冲到后门和苍术说——” 她学起了裴士林的样子,皱着眉粗声粗气:“我弟弟士滨的案子我已交给府衙审讯,他若真犯了法就治他的罪,我裴家就不劳宋相费心了,还请宋相日后别再来骚扰我的妻子。” 谢玉书被她绘声绘色的模样逗乐了,裴士林居然真敢跟宋玠这么说啊?窝囊废也有急眼的时候?还是看她今日被永安侯府厚待,他又觉得可以攀上永安侯府了? “裴少爷还说,要是宋相不知礼义廉耻他就把事情闹大,让全汴京都知道堂堂相国欺占人妻。”银芽说:“苍术就走了,本来我们以为没什么事了,谁知道就在刚才宋相国竟带着好多人从裴府正门闯了进来!说既然裴少爷说他欺占人妻,那就做给他看!” 这么刺激? 谢玉书激动起来,加快脚步进入自己的小院,看见喜枝嬷嬷急的团团转,小刀和赵峰他们冷着脸守在院门口,像是生怕有人闯入这院子。 “玉书小姐!”喜枝嬷嬷迎过来拉住她说:“您快出去躲躲吧,还回永安侯府!” 天知道她有多想看热闹。 “不要怕嬷嬷,他们打起来才好呢。”谢玉书难掩兴奋之色,脚步没停,扶着银芽就往前院去,又对小刀说:“你往前去,找个能看热闹又不被发现的地方。” 小刀愣了一下,很是费解。 喜枝嬷嬷急的直说:“这种鬼热闹您也敢往前凑!”又实在不放心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等谢玉书被小刀扶到最佳观赏位上,就听见裴士林的怒吼声:“宋相未免欺人太甚了!你带人冲进我裴家,是要逼我交出妻子吗?” 谢玉书拨开树叶,朝正院看过去。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立了七八名宋玠的黑衣侍从,裴家的家丁、仆从一部分被打倒在地,另一部分在阻拦着黑衣侍从。 宋玠就端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身旁站在冷肃的苍术替他打着伞。 对面是吓哭的裴母李慧仙,和绿着脸的裴士林,他将母亲护在身后怒不可遏地瞪着宋玠:“你就不怕我告到御前,让天下人皆知你堂堂相国欺男霸女,强抢人妻吗!” 这么愤怒的咆哮,对面的宋玠却只是托着腮冷笑了一声,慢悠悠与裴士林说:“裴探花记性不太好,是不是忘了你的妻子是你自己送到我府上的?” “那是我一时糊涂!”裴士林僵硬着脸色承认,又反驳:“如今我已与玉书冰释前嫌,宋相何必缠着她不放?” 宋玠的脸冷了冷,问道:“冰释前嫌?谢玉书原谅了你吗?” “自然。”裴士林像是终于找回面子,故意说:“她不但谅解我的苦衷,还立誓要与我好好过,此生绝不再见你,宋相。” 宋玠连眼神也冷了下去。 躲在角落里的谢玉书听见轻快的系统音—— “恭喜宿主,您又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宋玠。” 她这个窝囊废夫君刺激起宋玠倒是很能干。 宋玠却讥讽地笑了一声,阴阳怪气说:“谢玉书立誓你也信?她昨晚还向我立誓,此生只爱慕我一人,哪怕无名无分也绝不与我分离。” 好肉麻又恶心的谎言。 谢玉书膈应得起鸡皮疙瘩,宋玠在臆想什么? 可立即就又听到了系统汇报:“宿主又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裴士林。” 谎言编得好。 裴士林也被恶心到了,怒气腾腾否认:“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谢玉书若是爱慕你,怎会每次前去你府上都要你付一大笔银钱?” 宋玠被戳穿谎言,脸色阴的透出寒气,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裴士林更得意了,冷笑一声道:“我不怕告诉宋相,玉书亲口说她对你厌恶至极,若非是为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去照顾你。” ——“宿主又又涨了2点绿帽值,全来自宋玠。”系统惊叹。 显然宋玠是被说的有些破防了。 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笑容,毒蛇一样盯着裴士林,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裴士林说的话大概率是真的,谢玉书本就是被迫到他身边照顾他,但凡她对他有一点好感也不会需要他大把的银钱才能请来。 她对他甚至不如她对苍术。 可他无法容忍裴士林这么对他说,谢玉书怎能原谅这个窝囊废?还想跟他好好过日子?裴士林有什么?没钱没势,连男人的一点骨气也没有。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输给这样的软蛋。 细雨打湿他的鞋面,冷风吹来令他想咳嗽。 他衣袖下的手指绕了绕把玩在掌心里衣带,勾起唇角看着裴士林说:“是吗?打死她也绝不见我吗?那打死你呢?” 裴士林一愣。 宋玠冷笑着挥挥手指,两名黑衣侍从上前扭住裴士林的手臂将他按跪在地上。 裴士林刚接好的手臂仿佛再次被扭断一般,跌跪在地上痛呼得极其惨烈。 “放手!放手!”李慧仙吓坏了,噗通跪下哭着求宋玠:“宋相国饶了士林吧!他、他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马上就要进翰林院了,您要是真伤了他满朝都会知道!到时候您和谢玉书那些事也会瞒不住的!” “确实。”宋玠瞧她如瞧一只蚂蚱,笑着说:“到时候满朝也会知道勇毅伯爵府的裴士林为救杀人犯弟弟用妻子贿赂本相,本相颜面无光,只是不知道那时裴士林还能不能进翰林院?” 李慧仙登时脸色惨白,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 “不必求他!”裴士林咬牙忍痛怒道:“我真是低估了宋相对一个赝品的痴情,今日宋相最好打死我,否则明日咱们御前见!我便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受这等窝囊气!” “好。”宋玠靠在椅背里冷笑说:“苍术去内院把谢玉书请出来,我要当着她的面问一问她与裴士林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是不是就算打死裴士林她也绝不再见我。” 苍术还没来得及反应,裴士林就怒吼道:“她如今人在永安侯府,有本事宋相去永安侯府抢人啊!” 李慧仙一面让裴士林别再说,一面又哭着哀求道:“相国大人今日谢玉书确实去了永安侯府还没有回来!不是我们不交人,她若是在府上我们定会让她出来见您……” “母亲!”裴士林咬牙切齿地呵斥林慧仙,“为了你和士滨我受的窝囊气还不够吗?” 宋玠懒得听他们母子说屁话,再次吩咐:“苍术进内院找人,我倒要看看谢玉书在……” 哪料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了谢玉书的声音。 “天啊,这是怎么了?婆母、夫君怎么都跪在地上呀!” 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也只有谢玉书能发出来! 宋玠看过去,只见一身海棠红的衫裙的谢玉书扶着她的小丫鬟,带着一个瘸腿嬷嬷和瘸腿随从,从院门后走了出来,脸上惊讶的表情虚假至极。 可比她扮演嘉宁的时候差远了。 他望着她忍不住笑了,她甚少穿这么明艳的颜色,如今在雨夜里看起来倒是格外适合她,尤其是故作生气板起脸来瞪他时,配上她眼睛里压不住的喜色真是生动极了。 “宋相这是何意?”她质问他。 何意她不知道吗?昨夜收他一万两金钞的定金时,可精明清楚的很呢。 宋玠不想揭穿她,配合地笑了笑说:“裴夫人原来在府中啊,看来你夫君真是满口谎言,那我倒要问问,他说你立誓就算打死你也绝不再与本相见面可是真的?” 谢玉书看看地上的裴士林,他像一只绝望的狗在殷切的等着她的回答。 再看宋玠,像一只她若是回答得不如意就随时咬死所有人的疯狗。 那她当然得火上浇油。 她在雨伞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仿佛被逼无奈似得回答说:“是,我确实向我夫君立誓,从今以后绝不再见你,如违背誓言不得好死。”她望向宋玠,眼神中的悲苦溢于言表:“我本就是有夫之妇,从一开始就不该与宋相私会。” 油纸伞下,她的目中似有泪光闪烁。 宋玠望着她的双眼,心中那些看热闹的轻松感一点点消失了,一颗心沉甸甸、冷飕飕的坠着,是裴士林逼她立这样的毒誓是吗? 什么冰释前嫌,不过是裴士林行使夫权逼迫她而已,出嫁从夫,她再精明再聪明当初不是照样被她的夫君逼着去相府侍候他吗? 如今裴士林不需要利用她了,当然有资格逼迫她守妇道、立毒誓,毕竟她就是裴士林明媒正娶的妻子。 ——“恭喜宿主,您又涨了1点绿帽值。”系统再次上线。 谢玉书真怕自己笑出声,对,就这么涨。 “不得好死?”宋玠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依旧在她身上,原来裴士林不只窝囊,还像个贱畜一样歹毒,“没想到裴夫人倒是信立誓一说。” 他慢慢站起了身,冷风吹的他闷咳一声,他垂下脸掩着口鼻问:“那若是你夫君逼你打破誓言呢?” 裴士林还没反应过来,宋玠的人就已将他拖拽到了宋玠脚边,他忍痛抬眼对上了宋玠毒蛇一般阴冷恶毒的眼。 宋玠笑意不达眼底地对他说:“裴士林,若是今夜你夫人不跟我走,我的人就会打死你。” “你敢!”裴士林话才出口,就被黑衣侍从一脚踹翻在地。 “士林!”李慧仙吓得尖叫,只见两名黑衣侍从在雨地里对裴士林拳打脚踢,没几下裴士林就吐了血:“住手!快住手!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他好歹是勇毅侯爵的后人相国大人!” 她哭着去求宋玠,可还没近前就被苍术拦了住。 宋玠露出厌恶的表情,掩住口鼻轻轻咳了两下,“勇毅侯爵裴老爷若是还活着,看到他这样窝囊废的孙子也会羞愧。”裴家到这一代除了裴衡之外就没一个有出息的。 裴士林浑身湿透在惨叫。 李慧仙是真没有法子了,哭着到谢玉书跟前跪下求她:“玉书你救救士林,从前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逼着士林把你送去相国府的,你要怪怪我,士林是喜欢你的!” 她哭的满脸泪水和雨水。 谢玉书低头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李慧仙这样既蠢又坏的人就是欺软怕硬,女配玉书当初是怎样在讨好这个婆母,可李慧仙从来没有想放过她。 “宋相要打死他,我能有什么办法?”谢玉书冷冷淡淡的问:“婆母想让我怎么救?” 李慧仙毫不犹豫就说:“你和宋相国去吧,他、他不就是想要你陪他去相国府吗?只要你去了他就会放过士林了!” “婆母在说什么?”谢玉书立刻板起脸来:“我可是向夫君立过誓不见宋相,违背誓言是要不得好死的。” “我不得好死!要报应报应到我身上!”李慧仙哭着想拉扯谢玉书的衣袖,被银芽推开了手,她只好继续哭求说:“是我们裴家求着你去的,那个誓言不作数!玉书,求你看在和士林往日的情分上,和相国大人去吧!你不能真看着士林被打死啊!” 谢玉书只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被打的裴士林道:“你们裴家真好笑,上午夫君才要求我守妇道,晚上婆母就求我去陪别的男人,既没有骨气,也没有胆量。” 她的讥讽之情明明白白地显露在脸上,“我可是要遵守妇道和夫君好好过日子的,婆母别害我。” 李慧仙也被羞辱得说不出话,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哭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看不上你庶女的身份,劝说士林把你送给宋相国,想着利用你之后可以再休了你……玉书是我,是我们裴家对不起你……” 谢玉书垂下眼看她,听见系统的声音。 ——“宿主,女配的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十一。” 裴士林已被打得说不出话。 谢玉书淡淡道:“我真替仙逝的裴老爷子感到耻辱,他当初被封[勇毅]二字,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会被你们砸的干干净净……” 谁知话音没落,就被小刀抱住手臂猛地护到身后:“小心!” 谢玉书只听见破开雨雾的疾风声和苍术呵斥:“保护相爷!”的声音。 根本没看到发生了什么,等她抓着小刀手臂站稳再看过去,只见苍术手里抓着一支弩箭护在宋玠身前,可宋玠还是跌靠在了椅子上,肩头扎着另一支弩箭。 黑衣侍从立即护到他身前,另一队人朝着弩箭的方向冲了过去。 谢玉书吃惊的看出去,她的第一反应是射弩箭之人就是之前攻击她的人、伤了小刀的黑影人。 因为那一次,就是她在收拾裴士林母子,黑影人在院墙外打伤了她的人,救了裴士林母子。 这一次直接用了弩箭来射杀欺辱裴士林母子的宋玠,两次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救裴士林母子。 到底是谁? 谢玉书仔细想,能想到也只有一个人——战场失踪的裴衡,裴士林的小叔。 这天下除了他还会有谁救裴士林母子? 可是裴衡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啊,原剧里是他找回了女主谢嘉宁,带着谢嘉宁和一个秘密任务一起回来的。 她莫名有些悚然,若黑影人真的裴衡,他岂不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裴府和她?那她在裴衡眼里不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毒妇? 她虽不在意男人怎么看她,但是裴衡在原剧里是打了大胜仗班师回朝,被圣上封了骠骑将军,后来他铲除宋玠这个奸相,辅佐萧祯继位,一路加封到异姓王,权势滔天。 她岂不是树立了个大后期的劲敌? 来不及多想,苍术护着受伤的宋玠朝她过来,叫了一声:“夫人,相爷需要立刻拔箭,能借用一下夫人的房间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在努力更六千,夸夸我。[害羞] 第27章 雨越下越大。 谢玉书还没答话,苍术就主动说:“五千两……不,一万*两,夫人……” “跟我来。”谢玉书可没说自己不救,毕竟宋玠是她的金韭菜之一,没薅干之前他不能死,但他们要是非要给钱她也乐意收下。 没办法,她拒绝不了金钱。 谢玉书毫不犹豫将宋玠、苍术带进自己的卧房里,命喜枝她们找来了一些药和工具,帮着苍术脱掉了宋玠的上衣才发现那弩箭扎的很深,几乎要射穿宋玠的肩膀。 宋玠躺在榻上,半边的身体都是血,脸和嘴唇白的像张纸,一双眼却盯着她,见她为自己皱眉,温热的手指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衣带,紧张的说:“这么深怎么拔?找大夫来吧,别死在我这里……” 他在剧烈的疼痛中忍不住笑了,胸腔颤动,肩膀上的血流得就更多了。 “死到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谢玉书吃惊的瞪他。 宋玠陷在柔软的床被中,闻到的全是她的香气,看她如此紧张疼痛中竟也生出些说不清的暖意:“你怕我死吗谢玉书?说不定今日不得好死的是我。” 谢玉书无语,坦白说:“你死不了。” 大反派死了,谁来推动男女主后期剧情?他这个工具人还得活到大结局呢。 “那你怕我死吗?”他又问,好像非要听到一个答案。 偏生小刀端了热水和棉布过来,瞧见榻上光着上半身的宋玠脸色一僵,马上道:“您快出去吧,这些脏活我来做。” 他轻轻拉开了谢玉书的手,递了一条帕子给她,让她擦掉手上的血。 谢玉书自知帮不上什么忙,接过帕子又出去吩咐赵峰和王安看好院墙,她怕那黑影人又神出鬼没地干点什么事,想了想又叫来银芽,让她去看看裴士林死了没有。 内室里,小刀放下了床帐,怕这相爷的胴体会污了她的眼,又回到床边帮忙,看血流了一床眉头皱了起来,她的床恐怕不能要了。 宋玠的视线被床帐挡住,看向那瘸腿的随从能很明显感觉到他不满的情绪:“你是谢玉书的下人?叫什么名字?” 小刀却装作听不见,不想理他。 宋玠以为他的哑巴,看到他烦,便说:“滚出去。” 谁知,他纹丝不动的说:“我是玉书小姐的人,我只听玉书小姐的吩咐。” 原来他会说话。 宋玠气得闷咳,血直往外冒。 苍术卷了棉布递到他嘴边让他咬住,低声说:“相爷别用力呼吸,我先封住您穴道把弩箭拔出来。” 宋玠咬住棉布,闭上眼忍痛。 ※ 谢玉书在外室听见宋玠极其惨烈的闷哼声,肉痛的缩了缩脖子。 过了好一会儿,小刀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谢玉书问他怎么样了? 他不太高兴的说:“昏过去了,今夜怕是要赖在你这里了。” 果不其然,苍术紧随其后出来,脸上有血有汗的向她行礼,轻声求道:“相爷昏过去了,夫人能不能让相爷休息到他苏醒?裴家那边,我会去说是相爷逼您照顾受伤的他,他强行留下的。” 说完用沾着血的手,小心翼翼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俸给她:“属下随身只带了这么点银票……” 谢玉书看了一眼门外的风雨,她也不是那么恶毒的人,看在钱的份上。 她收走了银票,看见苍术血淋淋的掌心,叹气说:“你也受伤了,先敷药吧。” 苍术收回手,愧疚地摇头道:“是我一时大意才让相爷受此重伤。” 他没有替自己疗伤,只是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裹上棉布,就重新进床帐内照顾宋玠。 谢玉书对苍术有些于心不忍,原剧里他就对宋玠忠心耿耿,在结局他替宋玠挡剑先死了,宋玠也在他死后疯了一般,割下皇帝的脑袋,坐在龙椅上看着包围他的禁军,和男女主,问了女主两个问题。 他问:“嘉宁,就算萧祯只是在利用你,你也要帮他杀了我吗?” 谢嘉宁毫不犹豫说:“你害死那么多人,还逼死了我爹,本来就该死!” 他又问:“你帮他做到这种地步能得到什么?皇后之位?可是嘉宁,如果你想,连这天下之主的帝位我都可以扶着你坐上去。” 谢嘉宁被他惊到了:“你疯了,你真的彻底疯了……我要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 唉。 谢玉书忧愁地看雨,她要荣华富贵。 女主和女主娘就是活在这个时代里太不敢想了,当皇帝的快乐她们想象不到。 要是她能当皇帝,还用怕什么小叔裴衡班师回朝?她就算杀了裴士林,他裴衡也得跪下拜见她。 “宿主……您的心情我很难理解,但您真的不能改变男女主结局。”系统再次为难的提醒:“不能当皇帝。” 谢玉书却像是没听见一样,陷入了沉思,宋玠就不能扶持她吗?她想做皇帝啊。 “宿主您在听吗?”系统叫她。 “夫人。”喜枝嬷嬷从廊下过来,看了一眼屋内,低声说:“您今夜就歇在侧厢房吧,我替您收拾好了。” 谢玉书收回目光,看着喜枝慢慢笑了:“今夜我就留在这里吧,侧榻上将就一晚。” “这怎么好?”喜枝忙压低声音说:“您如今还是裴夫人,若是让人知道您和宋相国共处一室……” “早就共处一室了,你方才也听见了,我的婆母巴不得我陪好宋相。”谢玉书挥挥手,望了一样床帐内说:“再说他昏过去了,总是要有人照看一下的,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死在我屋子里,岂不是更麻烦?” 喜枝望着玉书小姐,经过这一夜也彻底看清了裴家母子的嘴脸,她们根本就是不拿小姐当人,小姐又何必再守什么妇道?妇道算什么东西?没有娘家撑腰,婆家又是如此的虎狼窝,玉书小姐总是要为自己寻条活路的! 若是能指靠上这位宋相国,帮玉书小姐顺利和离,那也是条活路。 Q 喜枝在这一刻也什么都不管了,握住玉书的手说:“小姐说的是,我去替小姐把侧榻收拾出来。” 谢玉书有些意外的看着一脸坚毅的喜枝,她像是豁出去了、下定了某种决心,走进那间躺着两个大男人的房中,轻手轻脚的收拾侧榻。 谢玉书想:连喜枝都能被改变观念,又有什么不能改变? ※ 外室的动静很轻。 苍术透过薄纱床帐,朦朦胧胧看见谢玉书在外室的侧榻上坐下了,她低低在和她的丫鬟说:“烧些热水备着,将我的燕窝送进去一碗。” 夫人是打算今夜留在房中吗? 苍术很意外,他以为没有付钱,夫人最多只是借间屋子给相爷,等相爷一醒就会赶他们走。 床帐被掀开,进来的是那名瘸腿随从,他依旧一脸不高兴的过来,把手里端的一碗燕窝递给了苍术。 苍术接在手里,轻声对外室的谢玉书说:“多谢夫人,只是相爷如今昏迷着喂不进去东西。” 他听见谢玉书在外笑了一声,与他说:“燕窝是给你的。” 苍术愣了住,“给我的?”他何德何能…… “吃一点吧,不然要照顾宋相一整晚怎么熬得住。”谢玉书坐在外面的八仙桌旁也在低头吃燕窝。 苍术透过纱帘瞧见她薄瘦的背,心中五味杂陈,他想任何人对玉书小姐心生好感都是应当的,因为她就是个非常好的人,只可惜遇人不淑,她嫁给了裴士林那样的烂人。 “桌上有热水和参汤,等宋相好一些你可以喂他喝一点。”谢玉书在外低声嘱咐我说:“我和我的人在外室休息,若是有事你可以叫她们。” 苍术心口和眼眶都是热热的,又说了一句:“多谢夫人,有劳夫人了。” 他真希望相爷此刻能听见,能知道其实玉书小姐并非只为了钱才对相爷好,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善意对待相爷的…… “他醒了,你们就快点走。”小刀忍不住低声对苍术说:“别再给小姐添麻烦,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他的话说得直接。 苍术尴尬地僵站在原地,捧着碗看他,心里却明白他的敌意,是啊,在这瘸腿随从看来,裴士林不是好东西,可相爷也是利用逼迫玉书小姐的恶人…… 他很想替相爷辩驳,相爷一开始确实是为了缓解病发利用玉书小姐,可今晚他是想要玉书小姐陪陪他,他甚至订好了樊楼的宴席,只是想接玉书小姐陪他吃顿饭。 小刀不再理会他,转身出去。 谢玉书点了点桌上的燕窝让他坐下吃。 小刀坐在她身旁,心里替她酸楚,小姐是他见过最好的人,这样贵的燕窝她舍得给他们吃,金叶、银芽、喜枝嬷嬷还有赵峰他们,人人有份。 她一直是这样,有她一口好东西吃,跟着她的人也绝对有份。 可这样好的人却没有好报。 他今日在院子听了那番吵闹才知道,原来她的夫君和婆婆对她那样坏,竟把她一次次送去照顾宋相国……这样的母子才该被一弩箭射死! 他狠狠地一口灌下去,听见她轻笑说:“你是水牛吗?” 他抬眼看她,她卸了妆发坐在灯下,眉眼温柔得像是在发光,笑着又为他添了一碗:“慢慢吃,又不是供不起你。” 小刀心头的酸涩更甚,他想要是他有权有势就好了,他把那些欺负她的人都处死,他让她做公主、做皇后、做世界上最尊贵最高高在上的女人。 他又想起了那个要抓走他的男人,那个被叫做裴将军的男人,他一直不明白裴将军为什么执意要抓他,还下令不许下属伤了他。 他这样的刺客不该是抓到就杀吗?为什么要下令把他完好无损带回汴京? 灯影晃动,小刀忍不住凑近谢玉书:“小姐……” 他越凑越近,谢玉书下意识按住了他的肩膀:“干嘛?” 谁知他只是异常小声的和她说:“射弩箭的人,好像是我的仇人。” 谢玉书看了一眼帐内,起身带着小刀出去说。 夜雨下得瓢泼一般。 谢玉书站在回廊下,听见小刀低声说,他猜测今日射伤宋玠的人就是那日躲在墙外偷听的人,因为墙外偷听的人正是他的仇人。 那日墙外人打伤了赵峰,他冲出去和那人一交手就知道那人是谁,而那人躲在裴家墙外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抓走他。 他之所以会被扯伤手臂,是因为那人就是想要抓走他。 谢玉书侧头看向他,微微皱眉,小刀便以愧疚地低下头:“我一直没有跟您说,是怕您……赶我走。” 风雨吹来,谢玉书低低问他:“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乞丐对吗?” 小刀摇了摇头,攥紧手指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没有父母。” 他很难把他是个收钱杀人的刺客身份讲出口,他怕谢玉书怕他,再也不让他留在身边了。 风吹动她的裙摆,雨快要打湿她的鞋尖,小刀下意识走到她身前用被挡住了扫进来的雨。 他听见谢玉书轻轻叹气,妥协一般说:“我不逼你坦白自己的身世,你是谁都行,只要你记住你已经是我买下的人,以后只能听我的吩咐。” 小刀惊喜的抬头看她,立刻点头:“我只听你的吩咐,我永远只听你的。” “好。”谢玉书注视着他,轻轻柔柔问他:“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的那名仇人叫什么名字。” 小刀摇了一下头,又马上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的手下称呼他裴将军。” 谢玉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这个世界里还有几个裴将军,那不就是裴士林的叔叔裴衡吗? 果然是他。 可是裴衡为什么要抓走小刀?小刀到底是谁? 谢玉书忽然想:小刀不会就是原剧里裴衡那个秘密任务吧? 要命的是,剧本里她这个女配死得太早了,所以后期剧情她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秘密任务具体是什么。 她望着小刀,伸手拨了拨他肩头溅上的雨珠,温柔的问他:“小刀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小刀。” 被风吹晃的廊灯下,小刀的耳朵和脸全红了,看着她的眼神像是醉了一般呢喃重复:“我永远是你的小刀。” 她听见系统说:“恭喜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 今夜那支弩箭让她明白,她只有钱是不够的,她还要有权有势,她也尽可能地利用每个有价值的人,让他们成为她的弩箭——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晚了半个小时,有点卡文,需要鼓励[害羞] 第28章 宋玠又做了那个梦。 他梦见很小的自己躲在柜子里,外面许多人在找他,命令养他的玉屏嬷嬷把他交出来。 玉屏嬷嬷一直在哭,一直在求:“娘娘放过他吧!他才三岁,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玉屏你知道留下他会害死多少人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玉屏嬷嬷,恼怒地在说:“他若是被发现,死的人不只是我,还有我的母家,我宫中所有人!当初你就不该留下他!”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个女人讨厌他,要杀了他。 因为玉屏嬷嬷不停在求,在磕头,在想她保证:“娘娘他不会被发现的!奴婢养了他三年多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奴婢的孩子!您就当他是条狗饶他一命吧!” “糊涂!”那女人声音里带了哭腔,似乎也很难过的说:“如今不会被发现,可若是他再长大一些呢?他若要自己去查他的亲生父母呢?他就是个祸根,玉屏你现在的心软会酿成大祸……” 他躲藏的箱子突然被掀开,光透进来,他被晃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娘娘人在这里!” 他整个身体被拖拽出了箱子,摔倒在地上,胸口和膝盖磕得很疼。 玉屏嬷嬷急得想来抱他,却被重重押在地上,只能哭喊:“他到底是条命啊娘娘!他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您真要杀了他吗!” 他在哭声中看见一双鞋子走到跟前,那是双好漂亮的鞋子,和他们村子里所有人穿的都不一样,鞋尖上缀着珍珠,一点泥土也没有,像神仙的鞋子。 他好奇的抬起头去看眼前人的样子,看到一张画里也画不出的脸,玉雕出来似得,他想天上的神仙就该长这样。 可这么美的脸上却有一双绝望又痛苦的眼睛,垂眼瞧着他,紧抿得嘴唇都在发抖。 她似愣在了那里,玉屏嬷嬷急切的说:“娘娘你看他多想您,您怎么忍心……” 他看见了那双眼里盈盈的泪水,她连声音也变得痛苦:“玉屏当年你就该杀了他……” 他后来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比杀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要更容易,更没有痛苦一些。 玉屏嬷嬷为了救他,一直在叫他的小名,和他说:“小石头快叫娘亲,她是你的娘亲,快叫……” 她努力的想要眼前的人心软,她以为叫了娘亲,眼前人就舍不得杀他了。 可眼前人根本不想听他叫娘亲,在他开口之前就猛然转过身,声音颤抖的说:“宝莲,把那碗汤端给他。” 一碗闻起来很香的桂花蜜端到了他眼前,他很想喝,可玉屏嬷嬷疯了似得喊:“不要喝!不要喝小石头!” 他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肩膀。 他看见那张神仙似得脸转过来,十分温柔的和他说:“你叫小石头对吗?小石头乖乖把汤喝了,我就带你回家……” 有人捏开他的嘴唇,冰冷的碗抵在他嘴巴上,拼命往他嘴里灌药…… “小石头不要喝!” 宋玠猛地惊醒了过来,一把挥开了抵在唇边的碗。 苍术没料到他会突然惊醒,手里的碗没拿稳,掉在床榻上,参汤撒了宋玠一身,他慌忙拿帕子替宋玠擦:“相爷是参汤,这只是参汤。”他知道相爷从小就抗拒服用汤药和甜汤,立刻低低解释:“您失血过多,裴夫人特意泡的千年老参。” 宋玠盯着苍术看了许久,才从那场梦中抽回神来,眼前是海棠红的床帐,身下是柔软的锦被,他的怀里还塞着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 肩上的痛和满帐的花露香气让他一点点清醒过来, 这里是……谢玉书的厢房,他还躺在谢玉书的床上。 莫名紧绷的心就松懈下来,他感到温暖和安全,将怀里的汤婆子拿起来看了看,织锦缎包裹着汤婆子,下面坠了个毛绒绒的球,像兔子的尾巴,连这毛球也是香的,仿佛谢玉书身边的所有事物都沾上了她的香气。 他难免会想:谢玉书也会抱着这个汤婆子睡觉吗?睡不着时会揉着这个毛球玩? 宋玠手指摸了摸毛球,侧头看向床帐外,窗外似乎还在下雨,在安静的房间听着格外清晰。 “什么时辰了?”宋玠压着伤口缓慢地坐起来,痛得微微皱眉。 苍术替他披了一件干净的外袍,低声答:“刚五更。” 天快要亮了,他居然昏睡了这么久。 宋玠看了一眼身上的外袍,不是他的衣服,也不是谢玉书的,是件男士的外袍:“这是谁的衣服?” “是裴夫人身边那名随从的。”苍术声音很低,怕他介意又忙解释:“是新的,裴夫人刚给他做的,没上过身。” 宋玠却皱了眉,那个瘸腿随从吗?谢玉书还给他做新衣?用这样好的绸缎料子给随从做?她和那个瘸腿随从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玉书呢?”宋玠问。 他以为谢玉书早撇下他去别的房间里安寝了,没想到苍术轻声答:“裴夫人在外室侧榻上歇下来。” 宋玠意外的看苍术。 “您昏过去后裴夫人担心您出事,一直在外室守到很晚才歇下。”苍术将翻倒的碗放好说:“参汤也是她特意为您泡的。” 她居然……守着他没有走吗? 宋玠不可思议地扶着苍术起身,掀开了床帐。 在微弱的光中看见外室窗下的侧榻上蜷缩着一个人,榻边铺了张软垫,睡着那名叫金叶的丫鬟。 雨声沙沙,侧榻上的人蜷在织锦被子里睡得很安静。 宋玠太意外了,所以轻声问苍术:“你付了多少钱她才肯留下照看我?” 苍术心中轻轻叹息:“属下没有付钱,裴夫人是出于担心您自愿留下的。”他明白,相爷从来不信有人会真心待他。 “她醒来会找我要钱吧。”宋玠呢喃一般说了一句,他松开了苍术的手,压着伤口轻手轻脚走出去,走到侧榻边,望清了睡着的谢玉书。 她侧躺着,蜷缩得像只虾,枕着一个软枕,怀里还抱了一个软枕,身上的锦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得滑到了腰间,露出她白色的里衣,和薄薄里衣下的一截手腕。 不知为何,宋玠望着安静睡着的谢玉书,心也跟着安静起来,噩梦里那些恨和怨气好像在这个迤逦生香的房间里轻而易举被驱散了。 他静静站着看她,发现她的睫毛原来那么长,覆盖在眼睑上乌乌密密,不知是不是冷,她紧紧抱着软枕。 其实她也不过才十六七岁。 宋玠心中生出不该有的柔软,弯下腰想替她将锦被拉好,榻边垫子上睡得金叶便被惊醒了。 “宋相……”金叶吓了一跳。 宋玠却竖指低低“嘘”了一声,止住她的声音,放轻动作将被子替谢玉书拉好。 这怎么能行! 金叶慌忙跪坐起来,自己替夫人把被子掖好,小声说:“奴婢来伺候夫人就好。” 谢玉书像是快被吵醒似得,皱了皱眉。 金叶忙轻轻拍她的背,哄着她再睡一会儿。 宋玠收回手,望着谢玉书在金叶的手掌下重新睡熟,心里有些莫名的不愉快,他的丫鬟、下人好像总防着他靠近谢玉书。 他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她吗? 他难道不必裴士林要好一些吗? 他心中气闷得想咳嗽,又怕吵醒谢玉书,掩住口鼻又快步回了床帐内才闷咳了两声,咳得肩上伤口又痛起来。 突然听见帐外谢玉书惺忪的声音,她迷迷糊糊问:“怎么又咳了?苍术他好点了吗?” 宋玠的心像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这世上除了死去的玉屏嬷嬷,恐怕再没有人会听到他咳嗽就担心的醒过来。 他想她此刻这份担心应当是真心的吧。 人怎么可能在刚睡醒时就伪装起来? “夫人,宋相国他醒了。”金叶在外低低和她说。 “醒了吗?”谢玉书似乎下了榻。 宋玠看见床帐上她快步走过来的身影,她掀开帘子探进来一张睡意惺忪的脸,望见他愣了一会儿。 这短暂的愣怔是宋玠见过最可爱的谢玉书,她还没有来得及伪装起自己,像一只误闯入高门大院里的小鹿。 “你感觉怎么样?”她连相国也忘了称呼,就这样问他,像是他的朋友。 宋玠轻轻咳了一声,抓紧了敞开的外袍说:“好一些了,应该死不了。” 她脸上这才挂上了平时的神情,笑了一声和他斗嘴说:“死不了就好,别宋相国死在我床榻上,官府来人审问,我可真是要浸猪笼了。” 宋玠皱了眉,他不喜欢她这样咒自己,“你放心,若我死了,我会在死前嘱咐苍术善后,绝不会牵连你受难。” 她走进来玩笑一样又说:“恐怕那时候就很难做到了,宋相国都死了,谁还会怕你?裴家第一个要了我命。” 宋玠忽然不说话了,因为谢玉书说得对,如果他死了,他的势力也会跟着塌台,裴家怎么可能还会怕他?只会立即就拿谢玉书开刀。 等谢玉书走进,他瞧见她趿拉了一双木屐,圆润的脚趾随着走动在衣袍下若隐若现,他收回眼心思更乱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了还考虑谢玉书的下场,他与她不一直是“雇佣”关系吗? “参汤喝了吗?”谢玉书停在他跟前问。 他和苍术几乎是同时答:“没有。” “没……”苍术停下来看了一眼相爷,相爷如今对裴夫人似乎有问必答。 宋玠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回答的太积极了,面上僵了僵闭了嘴。 苍术替他说:“方才相爷昏迷着,没有喂进去,弄洒了。” 谢玉书看见还湿着的床说:“再去盛一碗吧,桌子上温着呢。” 苍术应了一声,出去盛参汤。 宋玠听见谢玉书惋惜地说:“我那可是上好的千年老参,好不容易从永安府得来的,真浪费。” 他心里想,她这下要和他提钱了吧?这次要多少?五千两?一万? 谁知,苍术进来后,她什么也没说,接过参汤说:“我来喂,一滴也别再洒了。” 宋玠惊讶的抬起头看她。 烛光下她披着乌发,只穿了件宽敞的道袍站在那里,低头吹了吹手里的参汤,舀了一勺子喂给他:“你先尝尝烫不烫,不烫的话就一口喝掉。” 宋玠静静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不提钱了? 他张开口喝下那勺子参汤,她关切的注视着他,问他:“烫吗?” 参汤流淌进他的喉咙里,他的心也跟着热起来,很想她这样喂下去,却又觉得赧颜,他又没伤到完全不能动,哪儿那么娇气。 他接过参汤一口喝了下去,主动问:“说吧,你这次想要多少钱?” 谢玉书却笑了一声,“我不要钱,我救你是发自内心地怕你死。” 宋玠不相信地看着她:“你不恨我吗?” 她那双漂亮的眼迎上他的目光,轻轻柔柔说:“恨是有一点,但你若是死了,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宋玠心被撞了一下,他明白她这句话是在说,他死了裴家不会放过她。 可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像他们同仇敌忾、生死与共一般,就像他死了,她也会陪着他一起死一般。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再次出现。 谢玉书看着系统界面里的万人迷值变成了[21点],爽到想笑,留下“陪”宋玠效果真不错。 其实刚才宋玠替她盖被子之前她就醒了,被系统音吵醒了,也是来自宋玠的1点万人迷值。 宋玠未免也太好攻略了,稍微装样子对他好一点,他就五迷三道了。 “但宋相国要是真过意不去,非要给我银钱,我自然也不会拒绝。”谢玉书补了一句。 宋玠忍不住笑了,逗她似得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说:“可以,五千两银票你陪我躺一会儿。” “五千两?”她理着肩前的黑发笑着说:“相爷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就只值五千两吗?” “那你说说,你要多少?”宋玠问她。 她几乎没有犹豫答:“银钱可买不到,若是给我个郡主当当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宋玠望着她,惊讶地笑了:“你的胃口倒是不小,便是永安侯府的嫡女也没有封郡主的资格。” 她却不高兴似得,冷着脸转身走了。 好一会儿,宋玠听见她在外面赌气一般说:“谢嘉宁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宋玠望着纱帘外她坐在窗边侧榻下的身影,心里有一阵恍惚,他才惊觉如果不是她提起嘉宁,他今夜几乎要忘了嘉宁了…… 他甚至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嘉宁的影子,没有觉得她像嘉宁,他看她就只是在看谢玉书…… 为什么会这样? ※ 外面的雨到天微微透亮时才停。 宋玠赖在谢玉书房中,同她一起用了早膳,才在小刀不爽的目光中离开了她的院子。 却没有立即离开裴府,而是去看了裴士林。 裴士林昨夜被打的不轻,天亮才苏醒过来,如今一见宋玠气怒交加险些又要昏过去,却见宋玠慈眉善目的坐在几步外和他说:“我听说你托了英国公这层关系才进了翰林院?做了个从七品的编修?” “你究竟想怎么样?”裴士林浑身发寒,盯着宋玠只觉得人生无望,恐怕宋玠从中作梗他连个从七品的编修都做不了了。 谁知宋玠说:“我可以帮你混个正七品的侍读学士,也可以将你弟弟捞出来。” 李慧仙立刻瞪大眼睛,忙问:“宋相国可是当真?” 裴士林气的呵斥母亲,宋玠这样的毒蛇怎会平白无故帮你!定然是要他付出代价的! 果然,宋玠苍白着脸色笑笑说:“自然当真,只是我要你儿子裴士林从今以后不能再碰谢玉书。”—— 作者有话说:准时更新~感谢你们夸我,我全靠你们取暖! 第29章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碰谢玉书? 李慧仙不明白,裴士林却清楚,冷笑着说:“没想到宋相国是真看上了谢玉书,对别人的妻子起了占有欲啊,下一步宋相国是不是要逼我和离了?” 他盯着宋玠,恶毒地问:“我倒是好奇,宋相国喜欢谢玉书到什么地步,难不成我休了她,宋相国还能娶她做相国夫人吗?您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您捡我不要的女人吗?” “士林!”李慧仙吓得马上叫他。 却已经晚了。 宋玠抬抬眼,苍术便立刻上前抓住裴士林的脖子一左一右两巴掌掴在他的嘴巴上,狠狠地掴出血来。 “裴士林,激怒了我对你没有好处。”宋玠冷着脸看他:“你要是非要自己找死,我也可以成全你,反正谢玉书做个寡妇也比做你这种窝囊废的妻子好。” 李慧仙忙替裴士林求道:“相国大人别动怒,士林马上就会与谢玉书和离。” “我绝不和离!”裴士林仍然嘴硬。 宋玠笑了一声说:“我没要你和离,你依然可以做谢玉书名头上的夫君、永安侯府的女婿,我只要你和你们裴家从今以后好吃好喝供着她,别碰她,也别管她。” 裴士林明白了过来,惊怒至极的瞪着宋玠:“宋相国的意思是要我戴稳这顶绿帽?从今以后看着自己的妻子和你私会,既不能管她,也不能有任何怨言,还要替你们保守秘密?” 宋玠满意的看向他:“你既然明白了,就别浪费时间。”他懒得废话:“要么答应,明日起你就可以入翰林院官任正七品。要么……”他看向李慧仙,和他说:“裴老夫人就等着替你两个儿子收尸吧。” 李慧仙如遭雷劈。 宋玠已起身:“你不必现在答复,今晚我会来接谢玉书,考虑一天你总想明白了。” 说完就走,就仿佛在自己家一般。 裴士林气得发疯,血从唇齿间不停往外流,大声呵斥宋玠,却被自己的母*亲捂住了嘴巴。 李慧仙是真怕了,裴府如今无人庇护,怎么斗得过宋相国! 她在榻上苦口婆心求裴士林,咽下这口气,就算为了他自己的仕途也得忍啊。 可裴士林只听得越发恼火,推开母亲道:“为了你的士滨你什么都能忍!也让我跟着一起忍!若非是你百般劝说我也不会把妻子送给别的男人!如今你还要我一辈子戴绿帽吗!” 李慧仙被吼的怔怔站着,泪如雨下的噗通给裴士林跪了下去:“士林,一切都是娘的错,若能用娘的命来换你的仕途和士滨的命,娘立即去死……可如今我们走投无路了……就算让士滨去死,宋相国也不会罢休的,他会毁了你的仕途,毁了裴家……” 她又说:“你当然可以豁出去闹到御前,讨个公道,可是士林你想想一开始是我们亲手把谢玉书送去的相国府……要是永安侯府知道这件事,就算谢玉书是庶女,也会为了脸面和我们裴家闹到底的……” 裴士林看着自己亲娘如此,心如刀绞,一个大男人伏在榻上痛哭起来:“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才落到这种地步!” 他娘说得没错,是他逼着自己新婚妻子去伺候别的男人,走到这般田地全是他一手促成,咎由自取。 闹大了,他只会成为被天下人耻笑那个人。 谢玉书说得没错,他就是卖妻求荣的窝囊废! ※ “宿主,您的绿帽值一下子涨了5点!”系统激动的说:“全来自裴士林。” 谢玉书吃惊,涨这么猛,宋玠又去刺激裴士林了? 果不其然,她派去偷听的银芽小跑着回来,手舞足蹈的跟她学宋玠和裴士林那一番话,学到裴士林趴在床上哭学的惟妙惟肖:“我就是个窝囊废!” 一屋子人全被逗笑了。 喜枝嬷嬷又想笑又担心,不住说:“小点声吧,你们这些丫头……”可自己心里又说不出的畅快,边关上门又边恨恨说了一句:“报应!活该!” “就是报应。”金叶也畅快的说:“当初他们母子二人把咱们从小姐身边调走,就是为了让小姐孤立无援,逼着小姐去照顾宋相国,如今他们不敢闹大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是就是。”银芽跟着赞同:“他们现在知道哭了?不过是刀割到自己的肉了!后悔晚了!” 谢玉书听见系统音:“恭喜宿主,女配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十二。” 窗外雨过天晴,谢玉书望着透出乌云的阳光心中也觉得解气,是啊,刀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后悔,晚了。 “小姐。”喜枝却忧心地过来问她:“您可有以后的打算?是和离回永安侯府?还是……”她没敢说和离后嫁给宋玠,因为心里觉得太不可能了,只是担心玉书:“我看那宋相国比裴家人更可怕,他若是真想欺负您可怎么办啊?” 银芽是个嘴快又胆大的,脱口就说:“我看那宋相国活不长,说不定他自己就……” “银芽!”金叶立刻就捂住了她的嘴:“你这张嘴没个把门的!万一宋相国的人没走远,岂不是要害了小姐!” 银芽也自觉失言。 谢玉书却笑了:“银芽说的很对,我瞧着宋玠也活不长。”她瞧向床榻边在替她刷洗床板的小刀说:“若他真敢欺负我,我叫小刀杀了他便是。” 小刀停下手,回过头来很认真和她说:“我会的。” 谢玉书昨晚没睡好,去侧厢房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她再醒的时候已是下午,她那张被宋玠躺过的床被小刀彻底换了床板,被褥、床单、就连床帐都拆了换新的。 房间里重新熏上了香,摆了几样果味浓郁的果子在冰桶里,满室芬芳。 院子里的小厨房也修完工,喜枝嬷嬷带着小刀和金叶、银芽在忙忙碌碌的布置新厨房,谢玉书坐在院子大树下的躺椅上,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满意,要是这裴家大宅子也是她的房子就更好了。 正午过后天又阴了,裴士林母子安静至极,既没有来找她麻烦,也没有来提和离,像两只缩头乌龟躲在前院里,悄然接受了宋玠的安排一般。 谢玉书自是不会理他们,这种天气热的她难受,下午像是要下雨,闷的一点风也没有。 她躲在屋子里挨着冰桶,本不打算出门。 但后门口的家丁过来禀报说,乔宝儿的那位嬷嬷来送东西了。 谢玉书直接让金叶去把人请了进来。 那位嬷嬷本不愿意进来,怕给谢玉书添麻烦,只让金叶把东西带进去给她就行,但金叶硬把她拉了进来。 远远的,谢玉书就听见金叶在和那位嬷嬷说:“以后啊您有事直接就进府来找小姐,裴府不敢给您脸色看,更不敢给小姐脸色看。” 那嬷嬷忙低声提醒:“怎能称呼夫人为小姐?若是叫人听见怕说咱们玉书小姐没规矩了。” 金叶笑了一声说:“是小姐让咱们这么叫的,她说在她的院儿里她就是规矩,您别替小姐担心。” 帘子掀开。 谢玉书看见金叶拉着一名头发斑白的嬷嬷进来,她记得这名嬷嬷是乔宝儿身边唯一留下来的老妈子,叫麦冬,人很老实,也胆怯了些。 如今进来,瞧见她这屋子连消暑的冰桶都镇了四五个,硕大的果子堆在冰桶里飘荡出香气,两名小丫鬟也穿金戴银,麦冬嬷嬷不免又替玉书小姐开心,又紧张起来,缩手缩脚的就要拜下行礼。 谢玉书扶住了她:“咱们自己人嬷嬷就不必行礼了。” 麦冬慌忙缩回自己的手说:“使不得,老奴身上脏,仔细弄脏了夫人的衣服。” 谢玉书瞧见她身上穿着粗布衣,鞋子也洗得发白,头上那把老银簪子应该是她最值钱的家当了。 可这样节俭的麦冬,却将一个重重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献宝似的和她说:“这是今早永安侯府夫人赏给乔姨娘的,有一匹上好的浮光缎子,姨娘说颜色适合您……还有这些燕窝、人参,姨娘让您补身子用。” 谢玉书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发酸,这些她都不缺,却是乔宝儿难得得来的好东西了,刚一到手就赶紧让嬷嬷给她送来:“侯夫人给母亲的,母亲自己留着用就是了。” 麦冬瞧着谢玉书,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只是开心地说:“有的有的,姨娘有自己留,侯夫人这两日待姨娘很好,昨日老奴去侯府领姨娘的月银,侯夫人还多给了十两银子,您就放心吧。” 十两银子。 谢玉书看着面目苍老的麦冬,心里更难受了,她明白永安侯夫人孟敏这是因为她的“帮忙”,对乔宝儿也好起来了。 可在孟敏心中,乔宝儿毕竟是奴婢出身的姨娘,再好也就是送些好东西,多加十两银子,这已是善待。 她都明白,都理解,可是乔宝儿要这样过一辈子吗?这是女配玉书想要看到的吗? 不,乔宝儿明明可以离开谢之安,她有的是钱养活一个乔宝儿。 “东西我留着。”谢玉书没有拒绝乔宝儿的好意,只是说:“刚好我要去看看母亲,咱们一道走吧。” 麦冬忙摆手,“不妥不妥,夫人怎能去看姨娘,您知道的……侯府那边不喜欢您去看姨娘……” “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谢玉书没有啰嗦,吩咐赵峰备马车,带着金叶、银芽去帽儿胡同看乔宝儿。 从正门上马车时,才瞧见车夫不是赵峰是小刀。 小刀心虚地不敢看她,过来扶她轻声说:“我如今不怎么瘸了,我想陪你去。” 他今日还特意换上了新衣服,乌发用发带束起,将一张脸衬得标致又英气,高高瘦瘦的站在那里,不像马夫像谁家的少爷。 谢玉书看着他,笑着扶住了他的手腕上车,默许了他做车夫。 没把小刀开心坏了,一路上将马鞭策的飞快,那麦冬嬷嬷下车时脸色苍白,险些吐了,扶着墙进了那小院子里禀报说:“姨娘,玉书小姐来看你了。” 谢玉书听见院儿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女人声音:“什么?玉书怎么来了?侯府不许她来的呀……” 银芽推开了院门。 她扶着金叶进去,看见不大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没有其他家丁、仆人,只有一名二十来岁的丫鬟在洗衣服。 瞧见她进来忙起身,擦着手朝她行礼,嘴巴里发出“吚吚”。 是个哑巴。 原剧里没有详细写过乔宝儿这个路人配角,所以谢玉书不知道这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叫苗儿。”系统在她脑子里告诉她:“她不是丫鬟,她是乔宝儿的妹妹,因为小时候得病哑巴了,她和乔宝儿都被卖进永安侯府当丫鬟了,只是乔苗儿是个哑巴,所以只在外院干一些洗衣、刷马桶的粗活,后来乔宝儿做姨娘后求孟敏把乔苗儿一起带过来了。” 谢玉书说不出为什么在这一刻突然对这个世界有了点“真实”感。 从前她只把这个世界当短剧世界,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们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受着自己的苦难。 谢玉书对乔苗儿笑了笑,叫了她一声:“姨母。” 乔苗儿呆住了,整个人傻在原地。 屋子里,麦冬扶着一个妇人匆忙走出来。 谢玉书听见那妇人先叫了她一声:“玉书……”后又换成了:“裴夫人……”竟是要向她行礼。 “母亲。”谢玉书慌忙扶住了她,眉头皱起来,想和她说自家人不要再行礼了,可先看到了一张过分苍白的脸。 乔宝儿是有些姿色的,可如今整个人消瘦不堪,一张窄窄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像是生了大病一样。 “母亲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谢玉书闻到了屋子里飘出来的药味,似乎还有一股苦艾的气味。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乔宝儿不是病了吧?原剧里谢玉书死没多久,乔宝儿就死了…… “没有没有,我没生病。”乔宝儿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止不住的红了眼眶,细细打量她,怎么打量都不够似得:“玉书你好吗?裴家人待你好不好?” 谢玉书莫名鼻酸,她没有感受过母爱,但她想,如果乔宝儿知道她的女儿玉书被折磨死了,该是多么痛彻心扉。 “好,我一切都好。”谢玉书握住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脸说:“你摸摸看,我都长肉了。” 乔宝儿摸着她的脸,一下子就哭了,忍不住的抱住她,一会儿说:“你过的好就行,你过的好娘就安心了。”一会儿又说:“你不该来的,叫裴家人知道不好……” 可说着说着,就低低痛呼了一声。 “姨娘快别哭,您现在动不了气。”麦冬慌忙扶住她,搀扶她进屋:“先躺下。” 谢玉书看见乔宝儿掩着自己的肚子。 等她扶着金叶进到屋中,看到烧了一半的艾灸,突然就猜到了什么,立刻问:“母亲,你不是病了,是有身孕了?” 乔宝儿靠在侧榻上点点头,疲惫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说:“才五个月,胎相不稳,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谢玉书的心沉得像块石头,她看见桌子上放着的药渣、药碗,应该是保胎药。 “玉书你坐,我叫苗儿给你煮糖水喝。”乔宝儿忧心的招呼她,怕冷落了她。 麦冬忙解释说:“玉书小姐莫要怪姨娘招待不周,她胎相不稳,见了红,大夫让她卧床养胎。” 谢玉书的脑子嗡嗡作响,且不说才五个月就开始烧艾保胎,这胎能不能保住。 在昨天,她才刚刚陪孟敏去抓过怀孕的叶寡妇,乔宝儿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有孕了? 那孟敏的人来送东西时,可有发现乔宝儿怀孕了?乔宝儿把怀孕这件事告诉孟敏了吗?—— 作者有话说:宋玠:我没有喜欢上谢玉书,你别管,我有自己的安排。 第30章 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苦药味。 谢玉书坐在几步外的床边,看着乔宝儿好一会儿没说话。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凝重,乔宝儿又看惯了人脸色变得忐忑不安起来,紧张地和她道歉:“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却什么也没准备……玉书你饿吗?渴吗?屋子里是不是太热了?” 乔苗儿从门外进来,手里端了青瓷茶壶和茶杯,过来替谢玉书斟茶,用手比划了什么。 “苗儿说这是你爱喝的紫苏饮子,在水井里冰了好一会儿。”乔宝儿解释说:“你解解渴。”又忙补充说:“这套杯碗是新的,我们都不曾用过。” 仿佛生怕谢玉书嫌弃,生怕怠慢了谢玉书。 可是不该如此,她是谢玉书的母亲啊。 谢玉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喝了一口冰冷的紫苏饮子,喉咙里泛酸,不能这样,她不能放任乔宝儿过着这种熬不到头的日子,哪怕不为了完成女配任务,她也占用了[玉书]的身份。 玉书希望自己的母亲永远做姨娘吗? 她问系统:乔宝儿在原剧里生下这个孩子了吗? 系统回应她:“没有,乔宝儿得知谢玉书去世的消息时还没生,惊怒交加大出血昏过去,孩子没保住,她之后就跟着自杀了。” 好苦的日子。 谢玉书放下茶杯抬头看乔宝儿,没有再犹豫的问她:“母亲有孕一事可有告诉永安侯府的人?” 乔宝儿愣了一下,似乎不懂她为何这样问,只是摇头答道:“还没有,胎相一直不稳,我想等彻底稳住之后再去禀报侯夫人和侯爷。” “昨天和今日侯夫人的人来送东西,可有发现母亲有孕了?”谢玉书再问。 乔宝儿想了想说:“想来是没有,侯府的人没有进门,我和麦冬在门外谢的赏赐。” “应是没看出来的。”麦冬也说:“姨娘如今还不显怀,只是气色差些。” 好,还不算太糟糕。 谢玉书起身坐到了床边。 乔宝儿受宠若惊地忙替她在床榻上垫了软垫子,才让她坐下。 “母亲。”谢玉书握住了乔宝儿干瘦的手,很认真的问她:“你为什么想要再生个孩子?” 乔宝儿彻底被问懵了,观察着她的表情,好一会儿才答说:“因为……因为侯爷想要个儿子,我想着若是能生下个男孩儿,也许就能帮帮你……怎么了玉书?” 谢玉书不怀疑她对女儿的真心,在这个世界里女人会这样想再正常不过了,就连千娇万宠长大的孟敏也会为没有儿子而愧疚痛苦,连女主谢嘉宁在归来之后也认下了叶寡妇生下的儿子,去母留子,精心教养他让他继承永安侯之位。 乔宝儿当然会认为,只要能拼死生下个儿子,说不定儿子被接回侯府,她和女儿玉书以后有个依靠,至少会比现在好一些。 况且怀孕这件事并非是乔宝儿不想就能做到的,她难道有权利让谢之安别碰她?或是带上鱼肠吗? 她不过是个奴婢,是个外室。 可现在,谢玉书想让她自己选。 “母亲有没有想过,万一生下来是个女儿呢?”谢玉书尽可能语气温和的问她:“若是女儿,她就会像我一样是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外室之女、奴婢生的。” 乔宝儿的脸色变得愈发灰白。 “母亲一直觉得对不起我,难道就不怕以后再对不起另一个女儿吗?”谢玉书问她:“你很明白,我从小到大活的小心谨慎、卑躬屈膝不过就是因为出身而已。” 乔宝儿眼眶红起来,干瘦的手在发抖:“玉书,娘对不起你……”又试图解释:“大夫说,应当是个男胎,若真是个男孩儿,也许你父亲会待你好一些……” “也许吧。”谢玉书没有否定她,只是告诉她:“母亲知道我昨天陪侯夫人去哪里了吗?去了父亲另一个外室的宅子外,那位外室如今也怀孕了。” 乔宝儿又惊又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谢玉书继续说:“侯夫人是想找人打掉那位外室的胎,只是一时病倒没腾出手。” 她看见乔宝儿已经吓到呆滞的表情。 “侯夫人怎敢打掉侯爷的孩子?”一旁的麦冬忍不住道:“侯爷也不会允许的啊!” “她为什么不敢?她是郡主,母家是皇亲国戚,她若想打掉一个外室的胎有的是办法。”谢玉书毫不犹豫说:“就算父亲不许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外室休了堂堂郡主吗?” 乔宝儿和麦冬全部哑了一般。 因为她们很清楚,她说得对,侯爷怎么也不可能休了郡主的。 “我和母亲讲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谢玉书握着乔宝儿发抖的手叹了口气:“我只是告诉母亲,就算拼死生下一个男孩儿也未必能顺利被接回侯府,母亲和我要和侯夫人斗,和侯夫人的母家斗,将来说不定还要和父亲斗……母亲是不是打算好了要我奉献一辈子为弟弟殚精竭虑,讨好所有人来保住他?” 乔宝儿一下子就哭了,落着泪握紧她的手摇头:“我怎么会忍心让你奉献一辈子啊?我、我是想让你日后有个依靠……你生在我身边已经吃了那么许多苦,我真的是想你以后好……” 她连为自己辩驳都说不上来话,有什么心机和手段去斗?去雌竞? 谢玉书叹气,连原剧里心机手段了解的叶寡妇,斗到最后也不过是永安侯府的一个炮灰,落得一个去母留子的下场,何况乔宝儿? “我知道。”谢玉书替她擦了眼泪,柔声叫她:“娘,你对我好我都知道的。” 一声“娘”叫的乔宝儿泪流满面,她的女儿自从懂事开始就不再叫她娘了,所有人教玉书要叫她姨娘,连她自己也让玉书那样叫,为的就是怕自己拖累女儿…… 谢玉书抱了她,等她平复下来不再哭了,才对金叶伸出手:“盒子给我。” 金叶和银芽两个早跟着哭成泪人了,见谢玉书伸手忙擦了眼泪,将随身带来的银质匣子递给了谢玉书。 谢玉书打开匣子给乔宝儿看,没得把乔宝儿吓傻了,里面厚厚一叠全是一万两的金钞和一万两的银票。 “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乔宝儿做梦都没见过这样多的钱,她这辈子见过最大面额的银票还是谢玉书之前送了的一千两银票。 “放心吧,我都是自己挣来的。”谢玉书笑着将一张张金钞拿出来摆在乔宝儿眼底下,和她说:“娘,今日我回来是为了问你一句话,从今以后你是想跟着我过日子,还是继续跟着谢之安做外室?” 乔宝儿被金钞晃迷糊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愣愣抬头看她。 谢玉书只好再说清楚些:“如今我有钱了,我想为你赎身离开永安侯府,脱奴籍,立女户。” 她抬眼看见乔宝儿目瞪口呆的脸,她知道这一刻说的每个字对乔宝儿来说都显得不可思议。 所以她更笃定的和乔宝儿说:“这些钱足够我们买侯府那样的大宅子,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娘,若是你日后遇到合心意的男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婚,若是你懒得伺候男人,我们就守着彼此过自己的日子。” 这是多美好的愿景,可这根本不是乔宝儿敢想的日子…… “这、这怎么可能。”乔宝儿不敢信,却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谢玉书的手:“我这样为主子生养过的奴婢怎么可能被放出府?便是侯夫人和侯爷慈悲放了我的卖身契,我也不可能脱奴籍,更不可能立女户……” “怎么不可能?”谢玉书知道这个世界里的设定,奴隶想脱奴籍是要官府许可,想要立女户那更是难上加难,按律只能守孝三年的寡妇才有资格申请立女户。 但并非没有特例。 “娘你知道汴京做鱼脍最有名的赵三娘吗?她不就立了女户吗?”这是谢玉书来到这个世界后,在樊楼里听说的,“我还见过她,就在樊楼中,樊楼的老板亲自请她来做鱼脍,像迎贵宾一般。” 赵三娘乃是汴京奇女子,乔宝儿自然听过,赵三娘父亲就是做鱼脍起家的,只有这一个女儿,早年丧妻独自带着女儿过活,将一手片鱼脍的刀法和店铺交给了女儿,他病逝前赵三娘一手好厨艺,已在汴京声名鹊起,多的是达官贵人设宴时专门请她来做鱼脍。 这样有名气、有钱和关系的赵三娘才能在父亲病逝后,托关系送银钱立了女户。 可她乔宝儿有什么? “娘和她不一样。”乔宝儿这样说着,心里却是难以言表的感动:“玉书,娘的好女儿,娘知道你的孝心,可娘不能花光你的钱还赖着你一辈子啊,你和娘不一样,你如今是勇毅伯爵府的裴夫人,你不要为了帮衬娘毁了自己的大好日子。” 谢玉书不能直说她压根看不上“裴夫人”这个位置,她看上的是做皇帝,做太后。 这只怕会把乔宝儿吓死。 所以她只握着乔宝儿的手说:“娘是和她不一样,但娘有我这个厉害的女儿,我说能办到你就只管信我能办到。” 乔宝儿又要哭了:“是,娘的玉书从小就厉害,娘信你的,你说什么娘都信。” “是吗?”谢玉书握着她冰冷的手说出了那句铺垫了很久的话:“若我让娘流掉这一胎呢?你信我吗?” 乔宝儿惊愣的呆在她眼前。 麦冬也吓呆了,看着她说:“玉书小姐您快别逗姨娘了,这可是侯爷的孩子,姨娘要是做主流掉侯爷怎会轻饶了姨娘?” “他不是不知道吗?”谢玉书看麦冬。 “是还没有禀报给侯爷。”麦冬老实巴交地解释说:“但前段时间姨娘见红时奴婢是去求了侯爷,侯爷替姨娘请来了杏林堂的孟大夫,奴婢猜测孟大夫会回禀给侯爷,姨娘有孕一事吧。” 有孕这样的“喜事”孟大夫自然会回禀给谢之安,看来他应该是知道的,可他似乎没有将此时告诉孟敏,估计是想等到胎稳了或是生下来是个儿子,再告诉孟敏。 这样的男人还为他生什么孩子。 “他知道便知道。”谢玉书也不再委婉了,直接和乔宝儿说:“我只问娘是想流掉这一胎,跟我过?还是要坚决替谢之安生下来?” 乔宝儿被她直呼侯爷名讳惊得心砰砰跳,忽然之间发现玉书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眼前的玉书变得像一把利刃,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惊人。 “旁的你不用管,我自会替你解决。”谢玉书打定决心要逼她选择:“娘只要问问你的心想过什么日子?是选我,还是选谢之安?” 想过什么日子? 乔宝儿望着她那双笃定的双眼,内心的震颤没有停止过,在她还是个小厨娘时,她曾经也数着铜板计算攒多久可以替自己和妹妹赎身,赎了身她就和妹妹去做点小买卖,总比做奴婢强…… 没有人会想做奴婢做外室,她自然是想脱奴籍和玉书过啊! 可是这条路何其艰难,且要她的女儿玉书一个人去抗,她怎么能…… “我也不全是为了娘。”谢玉书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直言说:“也为了我自己,没有人想自己的娘为奴为婢,我更不希望我的娘亲做一个连来看我都要躲躲藏藏的外室,我希望你能脱奴籍,重新开始。” 这句话击中了乔宝儿的心,她颤抖着手不停掉眼泪。 “娘,咱们一条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谢玉书的话就像鞭子似得抽着乔宝儿:“只要你敢豁出去,和我一条心……” “我敢!”乔宝儿再忍不住握紧谢玉书的手,哭着笃定说:“为了玉书我什么都敢!娘虽然蠢笨但娘永远是和玉书一条心,我又如何不想光明正大去看你,不让旁人笑话你有个外室娘……” 她呜呜咽咽哭起来。 谢玉书抱住她,只听见她哭着说:“娘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娘就做什么,若是可以选娘怎么会选做外室,娘是没得选……” 谢玉书的心都碎了,是啊,乔宝儿没得选,女配玉书也没得选,这些活在爽剧角落里不起眼的奴婢们,哪里有得选? 屋子里哭成了一团,乔苗儿在门外也边洗衣服边哭起来,她一下下揉着手里的衣服,像是揉着自己和姐姐的烂命。 谢玉书离开前又下起了小雨,她嘱咐麦冬好生照顾乔宝儿,等她请大夫来诊脉开打胎药,在这之前别让任何人知道乔宝儿有孕。 麦冬不迭点头。 谢玉书要上马车时,乔苗儿又追出来将一包东西递给她,用手比划着什么。 系统在耳朵里替她翻译说:“她是说:今年新做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偷吃。” 谢玉书打开布包,看见里面是一瓶新酿的桂花蜜。 ※ 雨下得不大,但湿漉漉烦人。 谢玉书回到裴府,天已经很晚了,她约摸着宋玠来接她的时间,坐在妆奁前细细化了个全妆,这次和平时不同,她特意仿谢嘉宁仿到了极致,连自己鼻头的痣也盖住了。 头发、衣服全选做接近谢嘉宁从前的样子。 等她妆发弄完,宋玠的马车也到了,这次直接停在了裴府正门外,毫不避讳。 前院安静的连灯也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裴士林母子不在家。 但谢玉书的绿帽值一下子涨了2点,全来自于裴士林。 他就哪个房间里看着她吧?只是决定了做缩头乌龟。 谢玉书带着金叶出府门,苍术迎过来扶她上马车。 她刚一上马车就吓了一跳,宋玠居然就坐在马车里。 “你怎么在?”她惊的心口突突跳,皱眉看他:“平日不都在府中等着吗?” 宋玠的目光却定在她脸上,有些晃神一般看了好一会儿才眨动眼睛,皱眉说:“谢玉书,你今日怎么打扮成这样?” 谢玉书理了理她粉色的发带,故意用谢嘉宁的语气问他:“怎么?小道长觉得我这样不好看吗?” 宋玠脑子里很清晰浮现出曾经谢嘉宁的模样,她今日穿的、打扮的和当初谢嘉宁春日宴上和他重逢时一模一样,粉色的浮光缎衫子,流云发髻上扎着粉色的发带,行走间飘荡如彩蝶翻飞。 那一日,是他第一次以相国的身份见她。 她就在花园里负着手朝他缓步走来说:“干嘛这么盯着我看?小道长是觉得我今天穿的不好看?” 这一刻的谢玉书几乎和他记忆里的嘉宁重叠,她今日非常像嘉宁,比往日里每一次都像。 可不知道为什么,宋玠心里感到不适起来,撇开目光看向了车帘外,皱紧眉头说:“你不必事事都学她,我今日只是想和你吃顿饭。” “我知道啊。”谢玉书依旧用谢嘉宁的语气说:“只是不知小道长还记不记得我爱吃什么?” 宋玠心里的不适感更重了,他很不想承认,其实他今日是想和谢玉书安安静静的吃顿饭,不是想看她扮演嘉宁。 他亲自赶来也是因为怕裴士林母子狗急跳墙再为难她。 可这些真实的想法像针扎一样,秘密的裹在他心里,他既不想承认,也难以接受自己居然在为谢玉书考虑…… 他一再提醒自己,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谢玉书更好地做赝品,陪在他身边解闷罢了。 马车停在樊楼门前。 谢玉书看了一眼却没有下车,只是皱眉说:“不是去相国府吗?在这里被人瞧见怎么办?” 宋玠也皱了眉,冷笑说:“我都没有介意,你倒是介意起来了。” “自然,你堂堂相国被人瞧见也只是多一桩风流事,但我若是被瞧见恐怕要被唾沫星淹死了。”谢玉书不肯下车。 哪怕宋玠说了,他命人包下了樊楼,不会遇到旁人,她也不肯,强调说:“我只接受在相国府,相国大人加多少钱也没用。” 宋玠气的收紧后槽牙,也没了一点兴致,冷声吩咐苍术回府。 行驶的马车中,两个人都不说话,冷着脸谁也不看谁。 宋玠心里便更气了,只觉得自己真是在花钱找气受,谢玉书哪里来的底气敢跟他置气?她不过是他花钱请来的赝品! 越想越气,他闷闷咳了两声,打定主*意车子到相国府门口,他就让谢玉书下车滚回裴府去。 可谢玉书却先说:“你不用给我气受,今日的钱你不用付了。” 宋玠气的侧头看向她,昏暗马车里她坐在车窗边正低着头在用帕子擦掉自己的口脂和眼睛上的东西,眼尾擦的发红,脸上湿湿的一片。 他心里莫名怔了一下问:“谢玉书,你是在哭吗?”—— 作者有话说:谢玉书:哭戏是演员的基本操守。 今天更了五千多,明天争取更六千,你们在看吗?这篇好冷啊,我打滚!《 》 30-40 第31章 “没有。”谢玉书安安静静的回他,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哭了。 可她太安静了,一点也不像她往日,往日她定会出言讥讽他,这次却安静的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用更安静的语气说:“让苍术停车。” 为什么停车? 宋玠看见她越擦越红的眼皮、脸颊,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怎么又要擦掉?”这么硬生生的擦不疼吗? “没必要了。”她挣扎了一下,想要挣开宋玠的手。 宋玠却不想放开,“怎么没必要了?”她越挣扎他就越想抓紧她。 可她的力气大的很,语气也冷漠得很:“今天结束了,以后也结束了,宋相国这份钱我不想赚了。” 宋玠气的胸口发堵,怎么就生这么大气?他既没有逼她非要留在樊楼,也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她倒是先发起了火!什么就结束了?只有他才可以说结束! 他直接倾身逼到她身前,将她的两只手用力按在膝上:“谢玉书你没有搞清楚,是我说结束……” 可他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她痛得低叫了一声,叫着劲的手忽然泻了力。 宋玠吓的心头一惊,慌忙松了手问:“怎么了?弄伤你了?”却见她捂住自己的右手腕在倒抽气,像是真弄伤了:“扭到了?让我看看。” 他伸手想检查她的手腕,她却气急一般用左手推开他,猛地拉开马车门对驾车的苍术说:“停下来,我要下去。” 苍术愣了一下。 “不许停。”宋玠被窜进来的冷风扑的咳起来,伸手抱住谢玉书的腰将她抱回来,重重关上马车门。 她就像一条按不住的泥鳅,在他怀里挣扎,不知是不是故意竟还掴了他一耳光。 宋玠本就咳的快吐血,脸上热辣辣的挨了那么一下,忍不住侧头一口血吐了出来,就吐在她的肩侧。 像是吓到一般,谢玉书突然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抬头看着他流血的嘴角,抿紧了嘴,泄气一般额头抵在他闷咳的胸口,真的哭了。 她滚烫的额头透出衣衫像贴在他肌肤上一样,肩膀一颤颤的抖着,连哭声也很压抑。 宋玠的一颗心顿时被她哭乱了,哑着声音问她:“你打了我怎么自己倒是哭了?真扭到手了吗?让我看看谢玉书。” 他低头去检查她的右手腕,她别扭地把手缩进怀里,湿漉漉的脸贴在他胸口只低低地哭着说:“送我回家,我今天不想扮演谢嘉宁了。” 不知为何宋玠的心竟为她这句话酸涩起来,“那就不扮演。”他原本也没有想让她今天扮演谢嘉宁,他不熟练的伸手抱她颤抖的身体,难得没有口是心非的说:“我只是想和你安静的吃顿饭。” 可她却说:“我没有心情和你吃饭,我要回去。” 宋玠怀里像是抱了个小火球,热乎乎的散着花露香气,她的背的热的,黏在他衣襟上的眼泪也是热的,连带着他冰冷的身体也热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身体这样的燥热,情不自禁将她箍紧,“就因为去樊楼这件事吗?” 问出口又觉得这一刻很怪,他与她像是夫妻吵架一般。 可她不是他的妻子,是他花钱请来的裴夫人。 很不该说这句话。 宋玠后悔起来,可后悔的念头刚起她就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她脸上的泪水蹭在他衣襟上,好似一只蜷在他怀里的伤鹤,沉默着、落着泪,却依靠着他。 宋玠那些后悔就又消失了,忍不住问她:“那是因为什么?” 他竟希望她能告诉他,想让她这样在他怀里多靠一会儿。 她抬起脸看向了他,声音又哑又低的说:“我娘快病死了。” 宋玠望见她湿漉漉的脸,脸上的脂粉已经全擦干净了,鼻尖的那里小痣清晰出现在眼前,他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今夜想见的脸,就是这张素着的脸,他竟也不忍心她伤心。 手指忍不住轻轻蹭掉了她腮边的泪水问:“永安侯夫人病了吗?” 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永安侯夫人的亲生女儿,我娘是外室乔宝儿,你们不都是因为我娘轻贱我吗?” 宋玠心竟被刺到一般,他想否认他从未因为她的出身轻贱她,他的出身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可他因为她的长相“轻贱”她,又好得到哪里去? 所以他只是问:“她生什么病了?看过大夫了吗?” 谢玉书顿了顿慢慢抓住了他的手,欲言又止的说:“你能帮我见到四皇子吗?” 宋玠的脸和心一瞬间就冷了下去,“谢玉书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收了我一万两的金钞。” 他提醒她。 她便收回了手,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了。 可宋玠知道,她心里一定在盘算着什么,是不是盘算着见萧祯? 他忍着气问:“你要见萧祯做什么?难不成他能替你娘治病?” ——“宿主,您涨了一点绿帽值,来自宋玠。”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依旧靠在宋玠怀里,他果然十分介意萧祯,所以她说:“他不能,但他能让太医来替我娘治病。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 宋玠冷笑了一声:“他能,我就不能吗?” 才刚说出口,怀里的谢玉书就抬起了头说:“你能请到陆康陆太医?” 她连请哪位太医都想好了…… 宋玠垂眼看她的脸,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可却没有一点难过的神色了。 他忽然意识到,她闹这一场是不是想激他替她娘请太医啊? 可他无法拒绝,因为他非常确定谢玉书这个人,若在他这里行不通,她有的是法子去见萧祯,她这样了得的演技要想蛊惑萧祯未必做不到。 他当然不会给她去见萧祯的机会。 “自然。”宋玠冷声说。 她从他怀里坐起身立刻就说:“那现在就去请,今晚就替我娘诊治。” 这么着急? 宋玠看她腮边挂着的泪水,无奈吩咐驾车的苍术:“转道去陆康陆太医府上,他今夜应该不在太医院当值。” 果然,她一下子就开心了,用手抹掉了眼泪,扭过头来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先替我娘谢谢你。” 倒是还有一句谢。 宋玠见她如此变脸如翻书,想笑又无奈,抬起手说:“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了?” 她难得顺着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他掌心里说:“你真的弄伤我了。”这个不是演的。 宋玠看见她细细的腕上红了一圈,翡翠镯子下真蹭破了皮。 他确实太用力了,他有些后悔,却听她大方的说:“但我也打了你,就算扯平了。” 宋玠抬眼看她,她脸上没有妆容又重新生动飞扬起来。 他很想说,下次见面不要再化得像嘉宁了。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怪异,他付那么多钱、每晚见她,不就是为了让她扮演嘉宁吗? ※ 陆康陆太医被请出府门时,还以为是宋相国病了,才这样着急的找他。 但他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被马车载着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那巷子里还停着另一辆马车,宋相国披着披风好好的站在马车旁等他。 他一脸懵地上前行礼,猜测着问:“宋相这是要我给谁诊脉?” “陆大人不必问,请随我进去。”宋相国难得客气,带着陆康进了那户小院。 院子小得一眼望全了,屋中的灯亮着。 谢玉书先一步进去,让乔宝儿她们穿戴整齐,才开了门,笑盈盈地迎出来,请陆康进去。 陆康瞧着谢玉书面生,却又不敢多问,能深夜惊动宋相来请他治病,她与宋相一定关系匪浅。 他客气的进去,替那位坐在桌边的妇人诊了脉,皱着眉说:“娘子这一胎怀的凶险,要想保住……” “陆大人。”谢玉书在一旁轻声道:“我母亲身子不好,想打掉这一胎,请大人来是希望大人用最不伤身体的方子打掉这一胎。” 陆康惊讶的抬头看她,又看宋玠,慢慢收回手,起身请宋玠借一步说话。 宋玠也看了谢玉书一眼,他没想到谢玉书不是替她母亲治病,是打胎。 他与陆康走到了门外,陆康才低声询问说:“敢问宋相,这位有孕的娘子是哪家夫人?要流掉孩子,总是要先问过娘子的夫君才好。” 宋玠知道他的顾虑,若是直接就这么打胎,人家的主君找来问罪,陆康也是难办。 况且,乔宝儿怀的孩子是永安侯的,谢玉书有没有问过她父亲要打掉这个孩子? “陆大人。”谢玉书跟了出来说:“您只管开药打胎,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是您替我母亲打的这一胎。” 陆康再看向宋玠。 宋玠看着谢玉书,她一脸的笃定,恐怕是早就想好了,她决定的事情是怎么也要办到的。 所以他对陆康点了点头,替谢玉书担保说:“陆大人只管做,绝不会牵连你。” 宋相这样说,陆康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回到屋中开了两张方子,仔细的嘱咐她们,一张是打胎的,另一张是打胎之后调理身体的。 麦冬小心翼翼问:“陆大人,我家娘子打胎会不会有什么凶险?” 陆康笑笑说:“五个多月大了自然会有凶险,只是以娘子现在的身体状况,保胎到临盆比落掉这一胎的凶险大多了。”又说:“放心吧,宋相请我来,不就是看重我擅长料理这些吗?” 宋玠这才醒悟过来,谢玉书选陆康来,是因为陆康擅长的医术就是妇人之症,宫中那些娘娘们也有快临盆突然血崩小产的,陆康硬是把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多谢陆大人。”谢玉书将方子递给麦冬,起身去送陆康,将金叶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给陆康:“陆大人深夜赶来的一点茶水费,您别推辞。” 陆康就宋玠示意他手下,他也就没有客气地收进了袖子里,与谢玉书说,有什么异常可以让下人来陆府找他。 等他上了马车后,拆开那信封看了看,瞧见里面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惊的瞪大了双眼。 两千两银票!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有打赏这么多的!他三十年的俸禄也攒不了这么多!这位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出手阔绰得惊人? ※ 谢玉书给这么多,也有自己的计较,她知道原剧里这位陆康是个滑不溜丢的老油条,既和宋玠有些交情,也帮过萧祯做事,甚至连玉清观中那位太妃平日生病,也是他去请脉照看。 这样的人拿钱就能收买,最是好用。 所以她要给的比旁人多,下次她再找陆康就用不着宋玠,陆康看在钱的份上也自会帮她。 小雨还在下。 宋玠坐在屋檐下,看着小小的院子,这里是谢玉书长大的地方。 院儿里只有一个年老的嬷嬷和不会说话的丫鬟,墙角下圈出了一片地种了一些青菜,西边的小厨房里挂着熏鱼和腊肉。 他不禁想起来他小时候住过的小院子,比这里更差些,那是一户农家小院,但也收拾得很干净,照顾他的玉屏姨很勤快,喜欢种菜、晒鱼干。 在三岁多之前,他一直以为那里是他的家,他虽没有父母,却有个很疼爱他的玉屏姨…… 亮着光亮的厨房渐渐有香气传出来,不知道煮了什么,闻起来热腾腾的。 谢玉书探头出来嗅了嗅说:“好香啊。”又问他:“你饿不饿?” 宋玠侧头看向她,他晚上没吃饭就等着和她一块去樊楼吃,她却闹着不去,还问他饿不饿? “今晚我请你吃。”谢玉书笑着走出来,指挥苍术将一张小桌子搬过来,擦干净,又自己拖了张椅子坐在宋玠身边,“你一定会喜欢的。” 没一会儿,麦冬和乔苗儿端着热气腾腾的几碗吃食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是什么?”宋玠在热气中闻到猪肉香,仔细去看那青瓷碗里是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馄饨。 谢玉书递了勺子给他:“尝尝看,味道也不比樊楼差。” 热气熏着宋玠的脸,他发现谢玉书又在对他笑,是不用花钱买来的笑脸。 谢玉书心情好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副面孔,活泼爱笑,不需要他拿钱来买。 他像是故意地说:“太烫了,我吃不了太烫的。” 谢玉书居然说:“那我替你分小碗里。” 她命金叶拿了小碗来,将馄饨分出来几个放进小碗里,盛了几勺汤,慢慢用勺子搅动着吹了吹。 微弱的廊灯下,她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嘴唇也血色充盈,像照顾小孩儿一样在耐心地对他。 宋玠心里像被热气吹了一样,暖烘烘,小时候玉屏姨也会这样照顾他,但三岁多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待过他了。 “没那么烫了,再凉猪肉凝住就不好吃了。”谢玉书把小碗推给他。 宋玠慢慢地接过勺子,摸到上面还有她的温度,他低头吃了一个馄饨,肉汁漫溢在他唇齿间,是新鲜的、家常的味道,却是他很久没有吃到过的味道。 他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连苍术也很欣喜,相爷这些年吃饭就是为了续命,很少有吃的这么有食欲过。 他忙又为宋玠分到小碗里一些,宋玠却看他一眼,不是太满意。 吃完馄饨,谢玉书没多待就和宋玠离开了,想让乔宝儿早点休息,明天好养精蓄锐喝第一剂药。 不知道是不是晕碳,谢玉书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宋玠玩笑似得抬了抬手说:“你可以枕着我睡一会儿,我不收钱。” 没想到,她竟真的侧身过来,将脑袋枕在了他盘着的膝上。 宋玠愣了愣,垂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她像是真的累了,脑袋随着马车摇摇摆摆,乌发散了他一膝。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托着她摇晃的脑袋,让她可以睡得安稳些。 这是第一次,不用付钱她就愿意接近他,让他触碰她。 宋玠掌心里像捧着一团绵软的热乳酪,他甚至能想到她的香气会留在他的手指上很久很久才会散去……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再次响起来。 谢玉书没有动,也没有睁眼,她知道宋玠吃这套。 他的手指轻轻蹭了蹭谢玉书的脸颊,似乎见她没有反应,又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在鼻尖磨磨蹭蹭慢慢移向了她的嘴唇…… 她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宋玠惊的一抖,见她在掌心里醒过来,睁开眼看他。 他的手指和脸全变得滚烫滚烫,她咬的极狠,他的手指能感受到她尖利的虎牙和热热的唇,可他却不觉得的疼。 因为咬他那一瞬间,他的心莫名其妙麻掉了,如今被她亮晶晶的眼盯着,整个人也麻掉了。 她就那样躺在他膝上看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得忽然坐了起来,侧过身去低头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个人的沉默像干柴一样烧在小小的车厢里,像是都意识到了刚才举动的暧昧。 窗外雨声沥沥。 宋玠忍不住去看她,发现她竟耳朵也红透了。 原来谢玉书也会害羞的吗? 他摸了摸被咬出印子的手指,心乱糟糟的。 “宿主,您又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还是宋玠提供的。”系统吃惊。 谢玉书却不吃惊,摸透了宋玠他就太好攻略了。 ※ 之后三天,谢玉书都没有去陪宋玠,她晚上忙着去照看乔宝儿,也是为了冷宋玠几天。 乔宝儿的状况比想象中要好,虽然第三天还在流血,但少了很多,人也恢复了一些精神,按照陆太医的吩咐她也时不时下床走动一下。 谢玉书这三天一直没有闲着,她去看了几套大宅子,都不太满意,太小了不够气派。 她要买就买不比永安侯府差的,但那种规格的府邸不是她这种妇人能随意购买的,有几户听说她一个妇人要买宅子,直接就拒绝了。 在这个世界观下,除非立女户,不然妇人没有资格购买宅子。 她原想着等乔宝儿身体恢复些再去替她赎身,没想到,永安侯府的人先来找了她。 来的人是侯夫人身边的贞娘,只是她这次脸色没那么好了,见到谢玉书行了礼说:“侯夫人请您回侯府一趟,她有事要问您。” 谢玉书瞧贞娘冷冰冰的脸色,大概就猜到了是什么事。 果不其然,她带着金叶回永安侯府,看见谢之安也在。 孟敏与谢之安端坐在正厅中,等着她进来。 “母亲这两日身子可好些了?”谢玉书行了礼笑着问孟敏,“您瞧着气色好了点。” 孟敏心中堵着气,不想和她装来装去,直接问:“玉书,你父亲今天和我说,你亲生母亲乔姨娘已有孕五个多月了,大夫瞧过是个男胎,他想多派几个嬷嬷去照顾,有这会儿事吗?” 谢玉书意料之中点点头说:“有这回事,只是我母亲身子太差,大夫说不适合生养这一胎,所以没保住这一胎。” 孟敏和谢之安全愣了。 谢之安皱着眉困惑地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保住?前些日子你娘身边的嬷嬷还来求我请个好大夫,给她开了安胎药,怎么就没保住?有没有叫大夫再去瞧瞧?” “父亲也说了那是前些日子的事。”谢玉书站在他的面前,坦然回道:“安胎药是开了,但没有吃的必要,三天前我母亲服了落胎药,落掉了那个孩子。” “什么?”谢之安惊的几乎要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娘自己吃药打掉了孩子?你、你娘好大的胆子!谁允许她这么做!” 孟敏也震惊得说不上来话,她就算再气恼谢玉书两面三刀,一面带她去抓叶寡妇,一面她娘又怀了孩子……可是她也万万没想到乔宝儿居然打掉了这一胎?? “是我要她这么做的。”谢玉书干脆接着这个机会说清了:“我考虑很久了,父亲既不喜欢我母亲,那便放了我母亲的卖身契吧。” 她抬抬手,金叶掏出了一张银票过去呈给孟敏。 “一千两银票,应该够赎回我母亲、姨母、麦冬嬷嬷的身契吧。”谢玉书平静说:“当初她们卖进府也不过白文钱。”——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晚了点,但更了六千!希望你们看的开心~[害羞] 宋玠:我也有自己的宝宝碗了。[害羞][害羞][害羞] 第32章 “慢些,姨娘慢些。”麦冬扶着一路小跑的乔宝儿,急的忙道:“这才第四日,你的身子还没恢复,不能跑,不能吹风!会落病根儿的!” 乔宝儿哪里顾得上这些,侯夫人身边的丫鬟方才来看她,要看她是不是有孕了,她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被侯夫人知道了。 她差人急急忙忙去给玉书报信,却得知玉书被侯夫人接去了侯府! 那定然是侯夫人因为她有孕一事要怪罪玉书了,这本是她的错,怎么能连累玉书受责罚! 侯爷和侯夫人要责罚也该她自己扛着,她认,这条烂命也没什么好怕的,但她的玉书不能因为她再得罪了侯夫人。 她急跑出了一脑门汗,头晕腿发虚,咬着牙穿过侯府的侧门,快步进入侯夫人的院子里。 刚到正厅门口,就听见侯爷愤怒地怒吼声:“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胡闹!” 玉书的声音在那怒吼中传来:“我要为我娘赎回卖身契怎么就是胡闹?父亲既许诺了侯夫人此生绝不纳妾,就该信守诺言,一世忠贞,当初您说您是喝了酒才与我那奴婢娘发生了那等糊涂事,那父亲如今就该弥补这个错误,放了我娘,而不是把她养在外室一错再错……” “不孝女!”谢之安雷霆暴怒,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谢玉书掷过去。 “玉书!”乔宝儿冲进去挡在谢玉书跟前,紧紧抱住了玉书,那茶杯砸在她瘦弱的背上,铛啷啷碎了一地。 谢玉书吃惊至极,万没料到乔宝儿会出现在这里,立刻伸手摸了她被砸的背,摸到她颤抖的背被冰冷的茶水打湿一片。 可乔宝儿却牢牢挡在她身前,仍在问:“有没有砸到你玉书?” 谢玉书垂眼看见她整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丁点血色,额头上一直在冒虚汗,火气登时翻涌上来,她原不想闹的太难看,现在看来谢之安是给脸不要脸了。 “你这是干什么!”孟敏也被谢之安的举动吓了一跳,恼怒地对谢之安道:“说话便说话,你动什么手,砸什么东西?你也是受过教养的!” 谢之安从未被孟敏这样说过,更的怒火中烧:“我受过的教养全被这个不孝女败光了!你听听她说的叫什么话!她又做的是什么事!” “娘,先坐下。”谢玉书扶着发抖的乔宝儿,先安抚她坐下,轻声对她说:“别怕。” 乔宝儿却是怕极了,拉着她的手心里不停怪责自己没有好家世、好脑子帮女儿,还要连累女儿替她受这份罪。 “没事。”谢玉书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坐着才转身望向怒气腾腾的谢之安,冷笑了一声,上前抓起案几上的茶壶、茶杯“哐哐”全砸碎在地上。 孟敏被吓的低叫一声,贞娘忙上前护着她。 谢玉书嫌不过瘾似得直接将案几掀翻在地,抓起一个没砸碎的茶杯猛地朝谢之安身后的墙壁砸去。 没得把谢之安吓死,缩在脖子连连躲避,慌急地呵斥丫鬟、婆子拦住她。 谢玉书自己停了手,能砸的已经砸的差不多了,她微微平复呼吸,看向被吓呆的谢之安。 “疯了,你、你真是疯了……”谢之安脸上溅了不少茶水,脸色惨白惨白,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撒泼的女人,更没有见过这么大逆不道的女儿,惊的一时竟不知如何骂她。 谢玉书却瞧着他笑了一下:“我若是真疯了茶杯就不砸墙壁,直接砸父亲脸上了。” 她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副不装了的松弛模样,对谢之安说:“父亲是嫌我说的话难听了?我刚才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你干那些事儿的时候不觉得难看,如今听我说出来觉得难听了?” “有你这么和父亲说话的吗!”谢之安恼怒至极,却是被这一通砸镇住了,不敢再动手只敢发怒。 “父慈才子孝,我如今这样忤逆不道、目无尊长、没有教养,全是因为我有娘生,没爹教啊。”谢玉书依旧笑着说:“父亲除了酒醉后强迫了我娘,害我娘怀上我,这十几年你还做了什么吗?” “你、你……”谢之安气的发抖。 她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倒也是有的,每个月打赏点银钱,时不时鄙夷的训斥我和我娘难登大雅之堂。父亲既然这么看不上我,看不上我娘,又何必再让一个你瞧不上的奴婢替你生孩子?反正你女人多得是。” 这句话说完,谢之安当即变了脸色,急喝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又立刻去看孟敏,生怕她信了似得。 孟敏脸色难看,有些话就在嘴边,恨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证死了谢之安和叶寡妇、魁首娘子那些烂事! 可贞娘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冲动,看看玉书小姐的打算。 果然,谢玉书不疾不徐说:“我胡说八道吗?父亲敢不敢向侯夫人立誓说,你此生就只有酒醉后背叛了她那一次?说你此生只有她和我娘两个女人,但凡还有其他女人你就将永安侯所有财产、基业全给侯夫人。” 谢之安僵着脸色怒声道:“我当爹的向你立誓简直笑话!” “向我呢?”孟敏忍着气开口说:“之安,你既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立个誓又如何?” “你怎么也纵着她胡闹?”谢之安有些生气地对孟敏道:“她和她的外室娘发了疯在这里闹,你不约束她们反倒跟着她们一起胡闹吗?” 孟敏的心寒透了,她自然知道立誓若是有用谢之安早就天打雷劈了,但谢之安如今连撒谎哄一哄她也不愿意,说明他已经存了心要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这才怕今日说出口的话变成他日指责他的证词。 也是,叶寡妇就快生了吧?他心里盘算好了带回来的日子吧。 孟敏甚至觉得,今日谢之安会主动和她提起乔宝儿有孕之事,不过是来试探她的口风,若她轻轻松松就接受了乔宝儿有孕之事,那他过些日子带叶寡妇回来必定会说:乔宝儿你都能接受,就容不下多一个人吗? 无耻。 孟敏气得手指发抖,这个她嫁了快二十年的男人陌生得可怕,盘算着如何拿捏她,盘算着如何用别的女人当挡箭牌,他是不是还盘算着让她今日收拾了谢玉书母女? 她打心底里恶心,乔宝儿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当年酒醉后被他强要了,新鲜了两天便觉得没趣味,将人打发到外宅里,这些年不曾想起乔宝儿,如今又要扣着人不放,不过是因为没有女人敢这么忤逆他罢了。 没有女人敢不声不响流掉他的孩子,更没有女人敢赎身,敢主动要离开他! 孟敏心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痛快,谢之安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一个奴婢敢不要他了,一个奴婢的女儿敢为了娘跟他撕破脸! 她忍不住冷声道:“夫君既觉得她们发了失心疯如此胡闹,干嘛不将卖身契给了她,打发她走算了?” 谢之安呆住了,他没想到孟敏不但不帮着他管教两个疯婆娘,还要放过她们。 谢玉书却知道这把稳了,她和谢之安撕破脸、让他立誓不过就是为了给孟敏看,让孟敏清楚的知道她和她母亲绝不会为了谢之安成为孟敏的敌人,她坚决笃定的和孟敏一头。 她今日就要告诉孟敏,永安侯府她只认孟敏这个当家主母。 “打发她走?”谢之安皱着眉对孟敏道:“你也脑子不清了吗?乔宝儿是普通奴婢吗?她是为我生养过孩子的姨娘,古往今来就没有主君还活着,姨娘放了身契自由的!况且她竟敢自作主张落掉肚子里的孩子!” “那不是一个孩子,只是一堆没成型的烂肉。”谢玉书有了孟敏那句话,说话更无所畏惧了:“本来就保不住,只是及时没了而已。父亲若是有关心我娘的胎,就该知道她已经见红几次,五个月就开始烧艾保胎,连你请来的那位大夫也说凶多吉少,不过父亲连看也没去看过我娘一次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看谢之安:“我真好奇,父亲对我娘的胎一直不闻不问,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告诉侯夫人,要找嬷嬷去伺候我娘了?” 谢之安被戳中要害一般,怒斥一句:“混账东西!”抖着手指她,“你别以为你嫁人了我就不能管教你!来人,来人!把她拖到院子里家法伺候!” 乔宝儿惊得立刻起身护住谢玉书,毫不犹豫道:“跟玉书没关系,是我不想保住那一胎,是我想为自己赎身!” 她为人怯懦,从来没有敢高声说过话,便是当初被谢之安强要了,她也只是唯唯诺诺地哭、认命,如今她却像是豁出去一般对谢之安跪下颤抖着大声道:“侯爷可还记得当初您醉酒后强要了我,怕夫人知道此事答应过只要我守口如瓶,就把我的卖身契给我?” 谢之安今日简直被几个女人撕的一点脸皮不剩,他既惊又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呵斥她当年的事不必再提! 乔宝儿却铁了心要讲:“侯爷当时讲得清清楚楚,您说您喝多了才把我错认成了夫人,要我一个字别提,过些日子就给了卖身契放我归家,若非后来我发现有孕了,我从没想过留下来做姨娘……” “闭嘴!”谢之安听不下去,“不识抬举的东西!”他能看得上乔宝儿这个奴婢已是抬举她,她居然给脸不要脸,还把这些丑事拿出来指证他! 他气恼的大喊:“将这奴婢也拖出去打死!” 孟敏却在他身后极其冷淡的讥笑了一声。 贞娘在*她身侧,对门外要进来的嬷嬷挥了挥手,让她们退回去,夫人的院子里自然是要听夫人的吩咐。 丑态毕露。 孟敏望着这一刻的谢之安,只觉得他这副嘴脸恶心得她想吐,从前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去了哪里? 他现在和那些狗急跳墙的赌徒、醉鬼有什么区别? 孟敏浑身冰冷,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侯爷还嫌闹得不够难看吗?” 谢之安回头看她,本是一肚子怒气,却在对上她冰冷又嘲讽的眼神时一下子熄火了,她从未这样看过他…… 她甚至没有愤怒和怨恨,只是一片冰冷。 “当初是侯爷有错在先强要了乔宝儿,她这些年从未有过错处,侯爷要以什么由头打死她?”孟敏冰冷又平静的问他:“便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不分情由就打死人的,奴婢的命也是命,更何况她为你生养了女儿,她的女儿已嫁为人妇,侯爷不要体面,我还要,我们孟家还要。” 谢之安不明白孟敏怎么变了?变得帮着别人来怪责他。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站在他的身后了? “贞娘,拿乔宝儿的身契来。”孟敏不再理会谢之安,看向乔宝儿和谢玉书,瘦小羸弱的乔宝儿依旧护在谢玉书身前,而谢玉书目光笃定,宛如乔宝儿最坚实的靠山。 她心中难免酸楚起来,若她的嘉宁还在就好了…… “你是存了心要跟我作对是吗?”谢之安心底冰寒,又觉的孟敏在这么多人面前存心不给他这个当家主君脸面,要和他唱反调:“你是想告诉她们,永安侯府是你当家做主对吗?” 孟敏望着他,快要气笑了,原来他最在意的是脸面,是他身为永安侯的脸面,“夫君在意的是我拂了你的面子吗?那这些年我不许你纳妾,你是不是觉得在外面上无光、活的很憋屈?” 谢之安登时黑了脸,只觉得这屋子里所有女人都疯了,不听管教:“你也跟着她们疯了!” 他不想再与这些疯女人多言,气恼的拂袖而去,险些撞上取了卖身契回来的贞娘。 贞娘忙绕开他,看他怒气冲冲地离开院子,立刻招手叫了小厮,低低吩咐小厮跟着侯爷,看他是不是要离府去找那也寡妇。 她带着卖身契进去交给乔宝儿。 乔宝儿不敢相信的接在手里,浑身都在发抖,这是她、乔苗儿、麦冬她们三人的卖身契,是她这辈子做梦都想拿回来的东西,如今竟真的拿回来了。 她禁不住哭着跪下向孟敏磕了头:“夫人大恩大德,我……” “起来,快起来。”孟敏让贞娘扶起来她,看着她明显失血过多的脸叹气道:“你不要谢我,谢自己生了个好女儿吧,我还没有见过她这样大逆不道为母赎身的女儿。” 她望着谢玉书,何止是惊叹她的勇气,更惊叹她的狠心和果决,是她让乔宝儿打掉孩子的吧?这天下没有几个女儿敢做到这种地步,她此番无疑是彻底得罪了自己的父亲,只为替母亲脱身。 乔宝儿连连点头,哭着抱住了谢玉书,“娘谢谢你,谢谢你玉书……” 谢玉书轻轻回抱住乔宝儿的背,听见了久违的系统音—— “恭喜宿主,完成女配的主线任务百分之二十。” 这么多? 谢玉书惊叹,之前才完成百分之十二,一下子就刷新到了百分之二十。 玉书,是不是很想救自己的母亲? 那要是她替乔宝儿脱奴籍,住大宅子,岂不是可以直接过百分之五十?—— 作者有话说:一切都在变好,乔宝儿要过上好日子了! 第33章 这一番闹腾,孟敏又发了头痛。 贞娘忙去请大夫。 孟敏被谢玉书扶着躺在侧榻上,感觉有双冰冷的手一直在替她揉头上的穴位,以为是身边的丫鬟,却在晕眩恶心中听见谢玉书轻轻说:“娘,你歇着吧,我来按。” 孟敏在晕眩中睁开眼就瞧见身侧的乔宝儿,乔宝儿自己一脸苍白却还在替她揉着穴位,低低和谢玉书说:“没事,这不累人,娘伺候惯人了,娘做这些你别做……” 那双手一直没有停下来。 孟敏闭上眼,鼻尖酸楚,忍不住落下眼泪。 那只手又很轻的替她擦掉滚出眼角的眼泪,低低轻轻和她说:“夫人再忍一忍,大夫马上来,我替您再揉一揉,能好受些。” 孟敏的眼皮就止不住颤抖起来,抬手捂住脸悲哭了起来,她这半生为谢之安殚精竭虑,落下一身病痛,又得了个什么结果呢? 女儿下落不明,谢之安却一天没有停下过在外找女人、找魁首娘子…… 病痛时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居然是她最瞧不上的乔宝儿母女。 她到如今才彻彻底底明白谢玉书在西花园里和她说的话:乔宝儿和玉书从来不是她的敌人,她们不过是和她一样的可怜人罢了,她该恨的是谢之安! “哭吧,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谢玉书轻声对她说:“等夫人哭过了,我们从长计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长计议? 孟敏悲苦的喃喃说:“我还能怎么好起来?嘉宁找不回来,我的身子又这样病着……还能指望什么?” “嘉宁会找回来的,夫人的身体也不是不能养好。”谢玉书柔声说:“只要养好了身体就有指望。” 孟敏以为她这句话不过是安慰的空话,却又听见她低下头在耳边低低说:“夫人的指望多着呢,只看您选哪条路,您若选守着永安侯府的基业等嘉宁回来,让嘉宁继承这份基业我就替您处理了谢之安。” 孟敏惊的睁大的眼睛看向她,连哭声也停了,她、她在说什么?什么叫处理掉谢之安? 眼前的谢玉书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语气依旧很温和地说:“若是夫人念在夫妻情分上不忍心,那也有别的路可走,您只管放心养好身体,夫人帮我和我娘这一次,我定是会帮夫人到底。” 孟敏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忽然意识到,她这些话或许不是安慰的空话,她是……真的想好了且敢做…… “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响在谢玉书耳边:“来自孟敏。” 谢玉书看了一眼如今已经持有了24点万人迷值,她不太知道这是什么概念,问系统:如果女主谢嘉宁代表了100点万人迷值,那24点相当于哪个角色? 系统很快回应她:“男主萧祯目前的万人迷值是30点。” 谢玉书惊讶,萧祯才30点?那他怎么做皇帝?怪不得他现在连太子都不是。 “他攻略女主后万人迷值会增加到50点,50点的万人迷值足够他被封为太子。”系统为她解释道:“攻略越重要的角色,万人迷值涨的越多,而女主\男主\反派是这个世界中能刷出万人迷值最多的角色。” 那她要是把这三个人都攻略了,且不是直接可以暴涨到一百点? “目前没有任务者能做到攻略男女主和反派,所以无法为您提供相关数据。”系统又补充:“本世界里曾经有位角色万人迷值设定是40点,她攻略了两任皇帝。” 谁? “万素素。”系统说了一个听起来很陌生的名字,又说:“就是如今玉清观中的女冠玉素,萧祯的生母。” 那位传奇的太妃啊。 谢玉书立刻就明白了40点万人迷值的厉害程度,萧祯的生母曾经是宫女出身,却被两任皇帝强取豪夺、与一位开国功臣有过私情,而这两任皇帝还是叔侄关系。 这也是万素素以太妃的身份在玉清观出家做了道姑的原因。 外面传来脚步声,贞娘带着大夫急匆匆进来。 谢玉书退到一旁看了眼窗外,雨倒是停了,只是天还阴着,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今夜宋玠还会去裴府接她吧? 这已经是钓着不见他的第三日还是第四日了? 她想了想,挥手叫了金叶,低低嘱咐了什么。 ※ 天黑下来,宋玠才疲惫地从宫中回府,圣上如今醉心于研制长生不老的丹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子之位却依旧没有定下来,大皇子的党羽这几日蠢蠢欲动,在朝中与他较劲,他是该用剂猛药将萧祯推上太子之位了…… 潮湿的夜风吹进马车,他冷得咳了两声,扯动肩膀上的伤口,痛得皱眉,禁不住想起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谢玉书了。 她不是要忙着陪她母亲,就是累得已经歇下了…… 宋玠总觉得她是在有意避着不见他,是因为那夜马车里的事吗? 他想起马车里她咬的那一下,也心烦意乱起来,他和谢玉书之间似乎变得怪异起来,这几日他总能在马车里、床榻间、衣襟上闻到她的花露香气……搅得他心思浮躁。 也许,冷着几日不见是更好的选择。 她只是嘉宁的替身,是裴士林的夫人,他难道还想一直这样和她“暗中幽会”,永远纠缠下去吗? 宋玠闭上了眼,没有吩咐苍术拐道裴府去接她。 马车在相国府门前停下,苍术撑了伞扶他下车。 “又下雨了?”宋玠抓紧披风,在细雨中闷闷咳了两声。 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相国大人。” 宋玠抬眼看过去,只见夜雨里谢玉书身边那个小丫鬟撑着一把小伞跑过来,朝他行了礼:“您总算回来了。” 难道,谢玉书自己来找他了? 宋玠莫名心头一跳,却没有在那丫鬟身后看到马车或是其他人。 “我家夫人差我来和相国大人说一声,她今夜要留在永安侯府照顾侯夫人,不能来见相爷了。”金叶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苍术,“这是夫人得来的膏药,说是宫里赏赐的治疗伤口极好,不会留下疤痕,特意让我送来给相爷。” 苍术接在手里,侧头看了一眼相爷。 宋玠脸上冷冷淡淡,看不出开心或是不开心,只是说了句:“宫里什么东西我没有?一瓶膏药也值得跑这一趟?” 他说完转身进了府。 金叶不满的撇撇嘴,又伸手从苍术手中拿回了那瓶膏药:“既然相爷不稀罕,那我就拿回去了。” 苍术歉意的说:“劳烦裴夫人挂心,也辛苦你跑这一趟。”掏了一把碎银子递给金叶。 “不必,我只是按夫人吩咐办事。”金叶却不要,转身就走。 苍术有些哭笑不得,裴夫人身边的丫鬟也与旁人的不同,性子傲得很。 他不敢耽搁,快步进府。 还没进屋子,就听见相爷在屋中闷咳。 他掀开帘子进去,看见微弱灯光下相爷坐在桌边喂盘盘吃肉干,鬓发和肩头都湿了不少,时不时掩嘴咳两声。 苍术命人重新烧上暖炉,布了饭菜。 宋玠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脱下衣服,瞧见自己肩头的伤口又渗血了,他这具身体自从中毒后就越来越差,一丁点伤口就极难愈合,总是会化脓。 苍术拎了药箱来为他换药,忍不住低声道:“相爷多少吃一点吧,您这几日吃得太少了,身体恐怕撑不住,属下吩咐厨房煮了碗猪肉馄饨,您吃一点。” 宋玠冷飕飕垂眼看他,“苍术你越来越爱自作主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爱吃猪油馄饨?” 苍术闷不吭声,拆下渗血的纱布,就听见宋玠问:“那瓶膏药呢?” 膏药? 苍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相爷问的是裴夫人送来的那瓶?” 宋玠不说话的冷眼看他,一副让他少明知故问的表情。 苍术表情变得尴尬起来:“您不是不要吗?裴夫人的丫鬟拿走了……” 宋玠那张脸冷下去,再没有说话。 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风也大了起来,才刚立秋,夜雨就变得冷起来。 屋子里又多烧了个暖炉,可宋玠还是觉得冷,这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胸腔里也结上了冰,一声声闷咳咳出的气也是冰的。 虽然没有毒发时那样难熬,可时不时地闷咳扯着伤口,导致他整个前胸都是痛的,他躺在榻上手脚冰冷,实在难以入眠,便掀开床帐叫了一声:“盘盘。” 门外睡着的獒犬立刻起身,钻进了屋子里,摇着尾巴朝他过来。 “过来。”宋玠拍了拍床榻。 獒犬便听从指令的上了床榻,非常熟练的蜷着身体趴下,占据了大半张床。 宋玠难得笑笑,理着盘盘黑黝黝的毛,侧身躺下抱住了它,就像小时候抱着他养的小黄狗。 可惜,他中毒后,那只小黄狗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他曾回去找过,始终没有找到。 “好盘盘。”他的脸贴着盘盘的脑袋,感到一点点的热度,这世上没有人是不会离开他、舍弃他的,只有他的狗永远会跟着他。 屋子里温度太高,盘盘一身厚厚的皮毛,没一会儿就热的喘气如拉风箱,却扔听话的任由宋玠抱着,听见宋玠闷咳就用鼻子去嗅他的脸,像是怕他咳死一般。 宋玠疲惫的闭着眼,尽量忍着不咳,想让自己稍微不那么痛一点,太冷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这样冷,可他的记忆里却总是浮现出小时候在河里摸鱼的画面。 越是记起这些,他心中的恨意就越深,他不是生来如此痛苦,是他的母亲亲手造就了这么痛苦的他,可她却说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怎么能不后悔灌他喝下那碗毒药? 她怎么能不为此痛苦? 怎么能痛苦的只有他…… 怀里的盘盘突然动了一下。 他突然闻到花露香气、听见有人轻笑着说:“被狗哄睡着了吗?” 宋玠猛地睁开眼,看见挑着床帐在望他的谢玉书,几乎以为在做梦。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他在做梦吗? 可她俯下身,白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盘盘,就在他眼前笑着和他说:“宋相国是要热死盘盘吗?” 花露的香气从她眉角眼梢袭向他。 宋玠伸手握住了那只摸盘盘的手,热热的手指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火力,是真的,他没有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问。 她挣扎了一下,他情不自禁攥得更紧。 就见她笑着嘲讽他:“宋相不想我来,干嘛抓的这么紧?” 他何时说过不想她来? 宋玠忍不住道:“不是裴夫人贵人事忙,不想赚我这份钱了吗?” “我确实很忙。”谢玉书说:“我娘才落胎需要人照顾,侯夫人病了也需要人照顾。” “既然忙,怎么又来了?”宋玠踩着她的话尾巴问,仿佛非要听到一句什么话。 谢玉书望着他,慢慢说:“下了好大的雨,怕你也病了。” 宋玠愣在那里,整个人如被丢进了温泉之中一般,他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他以为她会说:百忙之中抽空来赚钱。 可她说:下了好大的雨,怕他也病了。 宋玠怔怔地松开她的手,才看见她肩头被雨打湿了一片,她是冒雨赶过来的,不是为了赚钱,是怕他病了。 门外的苍术对盘盘招了招手。 盘盘解脱一般跳下了床,跑出了门外。 房门关上,房间里的灯被风吹得摇晃,宋玠又忍不住咳起来。 谢玉书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他:“吃药了吗?”又问他:“苍术说你没有吃晚饭?” 宋玠垂着眼,说不上来这一刻的滋味,只是觉得喉咙和眼睛酸涩的厉害。 她只是那么简单的怪责他:“不吃东西病怎么能好啊……” 他的心就跟着酸涩起来,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闭着眼贴在她热热的怀里说:“早就好不了了。” 她僵着身子坐在那里。 他唯恐她挣脱开,主动开口说:“一万两金钞,别走,陪我躺一会儿。”他双手抱紧她,倾身将她压在了榻上,不敢去看她的脸,侧身将她搂进怀里喃喃道:“谢玉书你继续赚我的钱吧,我有很多钱,也活不了多久,你可以都赚走……” 他不想她走,也不想她扮演谢嘉宁,这一刻他只想她这样安静的陪他躺着,让他抱着。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一万两金钞,她竟真的没有动,任由他抱着,也不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将手掌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慢慢的抚摸了他冰冷的背,问他:“要我模仿你的嘉宁吗?” 宋玠睁开了眼看她,她那张只涂了口脂的脸侧过脸对着他,狭长的眼尾,鼻尖的黑痣,是独属于她的特质。 她却用这张脸,故意笑着叫他:“小道长。” 宋玠没来由的生气,可又不知自己在气什么,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哑声说:“不要说话,谢玉书,我只想你陪我躺一会儿。” 她倒是真的不说话了,侧过脸去也不看他。 宋玠抱紧她,她热得像快融化的香膏,那股独特的花露香气快要淹没他,他闭上眼将额头贴在她的肩膀上,鼻尖轻轻蹭着她的手臂,闻着那股花露香气像是喝了烈酒一般,越闻越醉,越醉越燥热难安,只能把她抱得更紧更紧,嘴唇贴在了她肩头的春衫上…… 却不敢真碰到她的肌肤,隔靴搔痒,难受的他睁开眼望着她绯红的脖颈,低低哑哑地说:“谢玉书……” 她“嗯?”了一声扭过头来看他,望见他的脸,眼底里多了一点奇怪的笑意,故作惊讶的问:“宋玠,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发烧了?” 宋玠捕捉到她眼底的得意,意识到她一定很清楚,他这一刻为什么脸红…… 他盯着她,眼神也热得要融化,明知道不可以、明知道一定会被她羞辱,可还是忍不住哑声开口说:“你的手……” 他隔着衣袖握住了她滚烫的手,很低很低的问:“可以摸摸我的脸吗?” 他在她嘲讽他之前先说:“两万两金钞,好吗?”—— 作者有话说:谢玉书:训好了,提款机会自己爆金币。[狗头] 第34章 两万两金钞。 昏暗的床帐之中,谢玉书看着宋玠,他大概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这张脸有多么地好拿捏。 他的耳朵和眼角泛着红,眼神像是喝醉了一般黏在她脸上。 她很清楚,就算现在她要十万两金钞,他也会答应。 但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他,在他快要开口加码之前轻轻侧过身面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颤了一下在她的手掌下看她。 她的手从他的脸颊抚摸到他的下巴,感觉到轻轻颤抖起来,又从他的下巴摸上了他的耳朵,慢慢的揉着他的耳垂,叹息一样说:“我来不是为了你的金钞……” 宋玠猛地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额头和脸埋在她胸口,像是要溺死在她怀里一般战栗着贴紧她,哑声地、哀求一般地叫她的名字:“谢玉书……谢玉书……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的耳垂变得滚烫,身体某些部位也一起滚烫起来。 谢玉书在窒息的拥抱中听见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您获得3点万人迷值,全来自于宋玠。” 她来是为了他的万人迷值。 谢玉书如愿以偿的笑了,手指从他的耳垂抚摸到他的后颈,像抚摸小猫小狗似得一下下抚摸他的后颈,装无辜的问:“怎么了?我不为了金钞来看你,你不开心吗?” 开心吗? 当然开心,可这份开心令他惶恐和憎恶,他不想承认自己在开心,他宁愿她是为了钱才来到他身边,是他付了钱才愿意靠近他,拥抱他,抚摸他。 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她为了钱,他就可以从她这里不停得到这些。 可如果她不再想从他这里赚钱了,他还有什么能让她留下的?他们现在又算是什么关系? 宋玠难以承认他想要的已经不是“嘉宁的替身”,而是谢玉书,谢玉书的手,谢玉书的气味,谢玉书这个人的拥抱…… 他怎么能承认,他对一个有夫之妇有了好感? 他也无法承认,他愚蠢地对“嘉宁的替身”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会让他无比憎恶自己,因为他既没有想象中那么喜爱嘉宁,又把谢玉书当替身不间断地在伤害她…… 过去他把谢玉书当替身的每一晚,对谢玉书说的每句嘲讽都会变成愧疚的利刃扎向他自己。 他怎么能真的对她动心? 这只是交易,只是她们各取所需,这样他就可以做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花钱买她陪伴的恶人。 所以他说:“我只能给你钱……” 他想说点更狠绝的话,想让谢玉书只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当成雇佣关系,可她温热的手指穿过他后颈的发,轻轻抚摸他的脊椎骨,他战栗着头脑空白,呼吸也乱了,什么话都讲不出口,只想埋在她的怀里更近更紧的贴在她肌肤上,掠取更多温热和她的香气…… 他的大脑里只剩下她轻轻的声音。 她说:“宋玠你好瘦啊。”手指顺着他后颈的骨头一路摸下去。 他身体里的冰寒像是烧化了一样,骨头、肌肤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麻痒,失控一般将嘴唇贴在她胸口的衣襟上,隔着薄薄的衣襟吻她的心口…… 她一颤颤的笑起来,热热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唇说:“你喘气太重了,好痒啊。” 宋玠在她掌心里烧糊涂似得看她,她整张脸热成了绯红色,垂着眼毫无邪念的看着他,就好像根本不明白他这样贴着她、抱着她、隔靴搔痒的吻她意味着什么。 她不懂他现在有多么意乱情迷吗?可她明明和裴士林做了夫妻…… 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发什么疯,会忍不住在她的掌心里问她:“裴士林这样抱过你吗?” 她的笑容淡了淡,像是不想回答转开眼不看他说:“干嘛问这个?” 宋玠又很不甘心起来,很想知道有没有,便轻轻扭回她的脸看着她又问:“你也这样抚摸过裴士林吗?那……亲吻呢?” 他的呼吸热热在她掌心里,谢玉书浑身滚烫,不自在地收回手,想避开他的视线:“不要问这些……” 他却质疑要让她看着他,回答他:“有没有谢玉书?五千两银子,回答我。” 她挣扎不开他的手,像是生了气一般看着他不耐烦回答:“有啊,当然有啊,你总不会以为我和裴士林做了夫妻他都没碰过我吧?” 宋玠得到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可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像是堵着什么,冷声道:“他那样的窝囊废你倒是看得上眼。” 她不服辩驳:“他只是窝囊又不丑,圣上钦点的探花郎,样貌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 没说完就被宋玠抱的更紧了,宋玠抓着她的双手压在怀里不许她挣扎,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丑就行吗?那我呢?” 问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愣了愣。 他的脸几乎要贴在她脸上,这样的距离问这样的话,实在过界的太明显了。 谢玉书能感到他浑身滚烫,呼吸全乱掉了,目光像是醉了一样从她的眼睛到她的鼻尖、嘴唇……他的眼神也变得有热度,情难自控地朝她的唇吻过来…… 她侧开了头,那个吻就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谢玉书心怦怦跳动,听见系统说:“宿主,您又获得了4点万人迷值,全部来自宋玠。” 他带着温度的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喷涌出失控的呼吸,张开口似要含住她的耳垂…… 谢玉书感觉到他湿热的舌尖,触电一般立刻用力推开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呼吸混乱地瞪着他,这下好了,她不能再继续装撩而不自知钓他了,谁知道宋玠这么不禁撩拨,失控得如此快。 “他是处男。”系统小声提醒她:“和女主谢嘉宁最大尺度的接触是毒发时,谢嘉宁替他捂手,您别下猛药。” 床帐内全是两个人混乱的呼吸声。 宋玠被推开后仍心跳飞快,浑身发烫,一张脸像是醉酒一般看向她。 谢玉书打算往后撤退一步,不能戳穿这层窗户纸,她只是想刷万人迷值,不能真让他想确定关系,所以她一句话不说,掀开床帐快步下了床榻。 “谢玉书……”宋玠顿时慌了,立即跟下去,只见她红着脸站在桌边低头整理着她的衣襟、发髻、耳垂上快要掉下去的耳坠。 他心中的火苗一涌一涌,无法熄灭,又令他很慌张:“谢玉书。”他又叫她,起身走向她。 她却又退了一步,怕他似得说:“我、我该走了,你休息吧。”说完逃似得要离开房间。 “谢玉书!”他第三次叫她,这次真有些慌了,光着脚快步上前按住了她要拉开了门,哑着声音语气几乎是恳求地说:“别走,外面在下雨……今晚就留在这里好吗?” 她惊慌的抬起眼看他。 宋玠在她眼睛里看到一种抗拒,心跟着沉了沉,知道她并不喜欢他的那些亲密接触,便柔声说:“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不能再碰你了……你就陪我躺着好吗?等雨停了我就送你回裴府。” 可她却摇头说:“不,我该回去了。” 她又伸手去拉门。 宋玠用力按住,握住了她的手腕,想说什么,她却烫着一般立刻甩开他的手,慌乱又生气地说:“宋玠你让我走,你若是这样强迫我以后再也不和你见面了!” 宋玠滚烫的心和身体一瞬之间冷下来,他意识到她是这么地讨厌他触碰她,也意识到他居然真的被她这句话威胁到了。 这种滋味令他百味杂陈,他竟然真的在担心她以后再也不见他。 她垂着眼再次拉门。 这一次宋玠松了力气,她拉开门快步出了房间。 冷风和雨声灌入房间,宋玠被吹得浑身冰寒却仍忍不住跟出去说:“我送你回去。” 可她再次拒绝了:“不用,我的马车在府外等着我。” 她的小丫鬟替她披好披风,撑好伞,她也没回地疾步走进雨里,就像是多待一会儿也不愿意。 宋玠看着她的背影,心像是冲坠冰窟,忍不住闷咳起来。 “相爷。”苍术见他光着脚、只穿单衣忙催他进屋。 宋玠却摇头低声吩咐:“太晚了,你去护送她回裴府。” 苍术犹豫着只能应下来,转身奔入雨中去追谢玉书。 立秋后的雨夜,风又疾又冷,宋玠站了一会儿,感觉到盘盘一直在拱他进屋,才意识到自己光着的脚早已一片冰寒。 他转身进入昏暗的房间里,满室是谢玉书的芬芳香气,他躲不开,也难以抗拒,栽进还残存着她温度的床褥中闭上眼想,他好像在作茧自缚…… 可是,那股香气萦绕着他,勾动着他的身体,他冷掉的邪火又重新燃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这股香气是什么香,是小时候院子里那棵桂花树开花时的香气,是他记忆里最快乐那段时间的香气…… 门被推了开。 苍术重新回来叫了一声:“相爷。” 宋玠皱眉起身看向他:“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苍术说:“裴夫人说不需要属下护送,她的车夫是那位瘸腿随从,他带走了裴夫人,不许属下靠近。” 宋玠想起那个瘸腿随从,好像叫什么刀什么剑的,总是跟在谢玉书身后,像条狗。 他又想起瘸腿随从的那张脸,一个瘸子却长了一张狐狸精似得脸,怪不得谢玉书会留在身边,她就喜欢漂亮的男人是吧,要不然怎么会看上裴士林那个窝囊废。 他无端端发起火:“你连一个瘸子也打不过了吗?” 裴士林那个窝囊废可以,一个瘸子也可以,为什么偏偏他碰她她就那么厌恶? ※ “宿主,您涨了5点绿帽值。”系统冷不丁响起来,“全来自于宋玠。” 涨这么多。 谢玉书发现,反派宋玠是比裴士林涨的猛,裴士林本身能刷出来的万人迷值就有限,如今他进了翰林院倒是坦然做起了绿毛龟,一点绿帽值也不涨了。 还是得靠反派和男主。 她打开系统界面,看到目前持有的各种数据—— 绿帽值:19点。 万人迷值:31点。 生命值:260天。 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二十。 之前系统说,目前扮猪吃老虎的萧祯万人迷值也只有30点,那她现在的万人迷值岂不是超过了萧祯1点? “是的,宿主。”系统回应她道:“按照本世界万人迷值的设定来说,如果现在您和萧祯一起掉水里,宋玠会先救您。” 这是什么鬼比喻。 她将绿帽值全兑换成了生命值,生命值刷新成了450天,距离1000天还差一半多,还*是太慢了。 原剧里,女主谢嘉宁好像再有几个月就回来了。 她得加快速度,在女主回来前搞定一切。 系统像是忍不住地问她:“宿主,您忘了拿今晚赚的金钞……不要了吗?” 谢玉书笑了,系统也会变财迷吗? 她当然要,但她很清楚宋玠会自己送来。 回到裴府已经很晚了,她洗漱睡下,却听见门外金叶在低低和小刀说话。 金叶问小刀:“你拿小姐今日穿的衣服干嘛?” 小刀说:“我替她洗干净。” 金叶更惊讶了:“平日里你也不管洗衣服啊,怎么偏今日要洗小姐的衣服?还是大半夜。” 小刀却只说了一句:“药味太臭了,闻到我就睡不着。” 金叶没听明白。 谢玉书也是躺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小刀是说她衣服上沾了宋玠的药味?有吗?就算有,也不至于穿过一堵墙飘到他房间里熏着他吧? 倒像是吃醋,可吃醋却没有涨绿帽值,太奇怪了。 第二天她再醒来,昨天那身衣服已经整整齐齐的放在侧榻上了。 金叶和她说:“这小刀真奇怪,半夜非要洗您的衣服,洗好又用香炉给烘干了,一大早交给我,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谢玉书推开窗,看见院子里小刀正在扫院子里的积水,阳光干干净净地洒在他头顶,他的黑发养好了不少,腿脚也在渐渐恢复,这些日子长了些肉,越长越漂亮。 他到底是谁? 院门外,小厮快步过来向赵峰禀报了什么。 扫地的小刀听见后眉头皱了起来,丢下扫把快步走向赵峰从他手里接走了什么,又朝谢玉书的房门过来。 等他进来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谢玉书:“相国府送来的。” 谢玉书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什么,一定是昨晚的三张金钞。 果不其然,金叶打开口吃惊的张大嘴巴,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小姐是五万两金钞……” 五万两?不是三万两吗? 谢玉书接在手里看了看,真是五张一万两的金钞,宋玠未免也太有钱了,硬生生将价格提到她看不上银票的地步了…… “送东西的人有说什么吗?”谢玉书问小刀。 小刀不太愉快地说:“说今晚也会下雨。” 谢玉书轻轻笑了,原来多的两张金钞是今晚的预付款吗? 今晚也会下雨,宋玠还想见她,靠她取暖。 小刀望着她的笑容,抿了抿嘴,忍不住低声问她:“小姐,不讨厌宋玠吗?” 他没有问她是不是喜欢宋玠,因为他认为宋玠不配被她喜欢,她也绝不会喜欢宋玠那样的人。 可她又会主动去看宋玠,带着一身宋玠的药味出来…… “我不讨厌他的金钞。”谢玉书抬眼看他,挥了挥手里的五张金钞笑着说:“你讨厌金钞啊?” 小刀看了看金钞,又看她笑眯眯的脸,与她对视就不自禁红了脸,轻轻摇头说:“不讨厌,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问多言,因为他想如果是从前有人给他这么多金钞,就算是皇帝他也敢去杀。 他杀一个人也才百两银子,这可是五万两金钞。 他心里又忍不住酸楚起来,要是他有这么多金钞就好了,他就可以都给小姐,他什么也不要,只想给她足够的金钞,这样她就不用去赚别人的金钞了。 谢玉书收起金钞,和院儿里人一起吃了早饭。 永安侯府的贞娘就来了裴府,恭恭敬敬的请她,说今日夫人要去拜会玉清观的玉素女冠,想请她陪同。 玉清观的女冠玉素?太妃万素素? 谢玉书隐约记得,原剧里有段剧情就是发生在玉清观中,似乎是那位出嫁的太妃万素素生辰那日,与万素素交好的贵妇们前去拜会她,女配玉书本没有资格去,但萧祯为了利用她,特意借着他母妃万素素的名义请玉书去了玉清观,在观中与玉书私会,言语暧昧,还主动吻了她,那之后玉书就对他死心塌地,把宋玠的病情全告诉了他,还帮着他给宋玠下了诱发毒发的药…… 是这次吗? 谢玉书应下贞娘,回房换衣服,还没出门居然真有玉清观的小小女道士送来了一封请帖。 只是和原剧不同,她打开那封请帖,里面放的不是邀请信,而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没想到,萧祯也挺上道,知道要见她得付钱,但五千两银票她现在有点看不上了。 她将银票递给金叶,让她收起来,穿了一身素色衣袍,涂了口脂,却没有化的像嘉宁。 对付萧祯根本不用像谢嘉宁,因为他对每个女人都没有真心。 等她换好衣服出门,小刀马上就跟上她,低声说:“我陪你去吧,山中有蛇。” 谢玉书笑着回头看他,“你是我的马夫,本就要你驾车的啊。” 小刀那张不高兴一夜的脸立刻笑了起来,抿嘴应是:“是,我是小姐的马夫。” 仿佛做她的马夫是天大的好事。 谢玉书确实计划好了要带他,既然会见到萧祯,那肯定需要点武力镇压,有小刀在她放心—— 作者有话说:再排雷一次,女主她渣渣的,目前这些男人她谁也不喜欢,对小刀也只是“乖小狗”的心态,不要骂她,也不要骂我。[害羞] 第35章 出门时还有太阳,抵达玉清山下时天就阴了。 玉清观是建在山顶的道观,原是由一位女冠创立的小道观,后因瘟疫时期观主带领几名女冠行医救人,救治百姓无数,帮汴京度过了艰难的瘟疫,圣上特将玉清观封为“御观”,那位女冠尊称为济世元君。 玉清观名声大噪,济世元君却定下只收女弟子的规矩,她虽已仙逝但到如今观中仍只有女弟子。 后来,一些不想嫁人的贵女、宫中的太妃也都在观中出家做了女冠,其中就包括那位贵妃万素素。 马车停下,谢玉书扶着孟敏下马车,换乘了小轿又行了许久蜿蜒的石阶山路,才总算抵达玉清观门外。 没进观中,她就听见里面孩童朗声诵书的声音。 孟敏扶着她的手,轻声和她说:“玉清观从济世元君开始就教孤儿和附近的女孩儿们读书识字,不要银钱,还管一顿午食,所以汴京不少人家将女孩儿送来读书。” 谢玉书点了点头,瞧见不远处又上来两顶小轿,一个里坐着英国公家的女儿章幼微,她的弟弟章翎气喘吁吁的随着轿子在步行。 另一顶轿子里应该是孟敏娘家的弟媳,那位丧夫的孟夫人,因为轿子外护送的是孟庭春。 这两个草包竟也来了。 谢玉书瞧了一眼,手被孟敏轻轻拍了拍。 “别怕,我已教训过庭春了,他不敢再对你无礼。”孟敏安抚似得和她说。 谢玉书有些意外地看向孟敏,孟敏气色仍不太好,眼睛里满是疲惫,握着她的手对她笑了笑说:“从前我多有苛责你与你母亲,你不要介怀。” 山风吹来,谢玉书的心像树叶一样被轻轻吹动,她忽然觉得女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孟敏这样的女人只是被丈夫、被女儿失踪折磨的快疯了罢了,她最坏的时候也从未断过给乔宝儿月银,如果可以选,她也会愿意放乔宝儿自由,她也不想为难另一个女人、另一对母女。 “都过去了。”谢玉书抬手轻轻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我娘昨日离开侯府时还嘱咐我定要好好照顾您,您今后要放开心胸,将身子养好。” 孟敏望着她点点头,眼眶又被山风吹红了。 小轿一前一后停在几步外,轿子里的章幼微一直在盯着谢玉书看,太奇怪了,谢玉书这个庶女怎么会和侯夫人这般亲近?她远远瞧着她们俩相互扶着的亲密姿态,还以为侯夫人和嘉宁在一起。 她又见前面轿子里,孟庭春扶着母亲过去向孟敏行礼,竟还规规矩矩地对谢玉书赔了个礼说:“之前多有唐突玉书表妹,还请表妹大人大量不要介怀。” 连那孟夫人都屈尊地笑脸对谢玉书说:“玉书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挨了好一顿打。” 侯夫人为了谢玉书打了孟庭春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章幼微吃惊到皱眉。 章翎伸手来扶她下轿子低低说:“看吧,我就说侯夫人为了谢玉书抽了庭春兄好几鞭子你偏不信,也不知道那谢玉书用了什么迷魂汤把侯夫人迷的待她像亲女儿一样,我听说侯夫人还为了她跟谢侯爷大吵一架,气的侯爷夜不归宿。” 章幼微撇他一眼,“这些家宅闲话你是在哪儿听说的?” 章翎却不敢继续答,因为他是在喝酒时,听朋友说的,那位朋友认识秦楼楚馆里的魁首娘子,喝多了才和他说,谢侯爷和侯夫人吵架夜宿在魁首娘子那里…… “少听你那些狐朋狗友乱嚼舌头。”章幼微最看不上章翎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扶着他过去见过孟敏,故意无视谢玉书,上前去搀扶孟敏,想将谢玉书冷落到一旁,便和孟敏亲亲热热说:“夫人今天瞧着气色好了不少,一会儿进去找玉妙女冠再替您把把脉,前些日子我上观中替我父亲求了玉妙女冠的一剂药,管用得很……” 谢玉书被挤到一旁,落后的几步,与孟庭春、章翎走到了并排。 章翎突然吸鼻子嗅了嗅,有股子好特别的香气,像冷淡的雪莲香中又夹杂了什么蜜果,他忍不住寻着香味闻过去,发现似乎是谢玉书身上的香气,再想确认,却被孟庭春的手臂挡了一下。 “翎弟。”孟庭春拦住朝谢玉书偷偷吸鼻子的章翎,微微皱了眉,低声提醒他:“别太失礼了。” 章翎吃惊的抬头看他,差点脱口就问:怎么庭春兄竟也开始护着她了?一顿打就怂成这样? 前面的孟敏停住脚步,拨开了章幼微的手,回过头叫了一声:“玉书。”竟对她伸出手说:“来,我带你去见观主和玉素女冠,正好让玉妙女冠开副调理身体的药给你娘。” 谢玉书笑着上前握住了孟敏的手,“您就不要操心我和我娘了,总操心旁人,自己的身子怎么能养好?” 孟敏宽慰地笑了笑,握着她的手与章幼微点头告别,径直带着谢玉书进了玉清观。 章幼微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比不过谢玉书,被孟敏故意落下,她僵站在原地瞠目结舌,方才她没有听错吧?侯夫人那般亲切自然地要替谢玉书的外室娘开药?侯夫人不是最痛恨那个外室和谢玉书吗?怎么短短几日时间变这样了? 不只是她吃惊,连孟庭春也很吃惊,姨母真是性情大变,护着谢玉书他勉强理解为,谢玉书到底照顾过她一年多,但怎么连那个外室也不厌恶了? “庭春兄你真没闻到吗?”章翎还在不死心的低低问:“谢玉书身上有股很特别的香气……” “翎弟。”孟庭春打断了他的话,这次真冷下了脸说:“你真该注意你的言行了,她到底是我的表妹。” 章翎被训斥得有些恼了,恨不能质问他:谢玉书也给他灌迷魂汤了?之前他不是不承认这庶女是他表妹吗? 但太多女眷在,他不好发作,只是气的拂袖而去,去了章幼微身边。 孟庭春心烦意乱,也不想去哄这愣头青,他的目光忍不住飘向前面的谢玉书,他当然也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香气,从刚靠近她就闻到了,那香气实在太特别了,在这清净之地就像是一朵正在艳丽盛放的白莲…… 他脑子里无端端就想到“冰肌玉骨”四个字,这等绝不该有的遐想令他脸颊发烫,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她,只敢这样看几眼她的背影,山风吹动着她素色的道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孟庭春脸更烫了,太奇怪了,谢玉书明明样貌没变,却又像脱胎换骨一般,让人难以忽视。 他怔怔地望着,跟在谢玉书身后的高瘦随从猛地回头盯向了他。 那目光像一支箭,孟庭春莫名地心头一颤,慌忙挪开了视线。 ※ 恶心。 小刀收回目光,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谢玉书的背影,可他总觉得这些男人都在偷看她,令人作呕。 谢玉书却没有留意到,她只留意到玉清观门口守了几名禁军,应该是萧祯带来的吧? 玉清观修得十分巍峨,进入便是殿门宽阔的几座大殿,西侧是专门用来授课的书斋,读书声就是从书斋传出来的。 往里走是供香客休息的精舍,最里面才是女冠们居住休息的地方,那个地方一向不许男人踏足。 孟敏却不急着带她进去,低低和她说:“不知今日玉素女冠有没有在授课,平日里她负责教这些孩子识字。” 贵妃万素素吗? 谢玉书扶着她的手,随她走到了书斋窗下,透过窗朝里面看进去,只见坐满了小豆丁的书斋之上,授课之人却是萧祯。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道服,乌发用白玉簪挽起一半,另一半垂在肩后,坐在案几前握着一卷书,怀里还抱了个看起来才一两岁的小娃娃,轻轻用白皙的手指拍着小娃娃的背,小娃娃靠在他怀里脸上还挂着泪珠。 阴沉沉的天,书斋里点了灯,昏黄的灯烛下显得萧祯格外温柔良善。 “四殿下。”孟敏也有些惊讶。 萧祯似听到了,抬起眼朝她们望过来,望见谢玉书,一双眼温温柔柔地弯了弯。 孟敏拉着谢玉书在窗外向他行礼。 他抱着怀里的小娃娃起身朝她们走过来,脸上的笑容随着灯烛流转愈发亮堂起来,他停在窗下声音都像是春风一般:“侯夫人不必多礼,多谢夫人来探望我母妃。” 他的目光又落在谢玉书身上,唇角的笑容更浓了些:“裴夫人,几日不见是不是清减了?” 好像她们多熟似得。 谢玉书抬起眼看他,他抱着孩子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多了些人夫感,温温柔柔地望着你,说着暧昧的话,他这个人可真擅长伪装。 她甚至怀疑抱孩子也是他故意伪装给旁人看的。 “没有。”谢玉书笑着答他:“许是四殿下记错了,我近来胖了些。” 萧祯依旧望着她,轻轻说了句:“是吗?”目光似羽毛一般轻轻扫动在她脸上、身上。 他怀里的小娃娃眨巴着眼睛看谢玉书,瘪瘪嘴,不知为何又哭起来。 他熟练的轻拍着娃娃的背,轻声哄着,又歉意的和谢玉书、孟敏说:“两位莫怪,他才一岁两个月,刚没了父母送来玉清观。” 连孟敏都忍不住感叹说:“四殿下仁善。” 那小娃娃却哭的止不住,在萧祯怀里扭来扭去,就是要看谢玉书。 萧祯望了望谢玉书,忽然问:“裴夫人要不要抱抱他?他好像想要你抱。” 谢玉书不懂萧祯搞什么鬼,他就已抱着哭泣的小娃娃从大门走出来,靠近谢玉书,倾身将怀里的小娃娃递给她。 谢玉书闻到一阵淡淡的龙涎香向她袭来,她不好拒绝的伸手去接小娃娃时,望见萧祯道袍襟口微微敞开,一片雪色的胸膛若隐若现,那些消下去的红疹子还残留了一些星星点点的浅红色。 勾引她? 正经男人靠有夫之妇这么近? 谢玉书接过小娃娃,他像是怕她没抱稳,扶了一下她搂着小娃娃的手背。 好香的气味,好热的手指。 萧祯慢慢收回手指,看着在她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小娃娃,弯着眉眼笑道:“连小小孩童都喜欢裴夫人。” 谢玉书瞥他一眼,百分百确定他这是加大了火力要勾引她。 所以这趟邀请她来,是抱着必引诱她成为棋子的决心吗? 她倒是好奇,萧祯准备了什么勾引人的手段? “是啊,他竟真不哭了。”孟敏也惊奇不已地看着那小娃娃。 小娃娃在谢玉书怀里,泪汪汪的看她,歪头枕在了她的肩上,像是把她当成了娘亲一般,吸吸鼻子口齿不清的喃喃:“香香……娘亲……” 系统冒头在她脑子里:“宿主,万人迷值外化的一种体现就是香气,您万人迷值越高就会闻起来越香,并且每个人从您身上闻到的香气都不同,他们闻到的香气会是记忆里最美好、最幸福、最想得到的那种气味。所以这个小宝宝可能从您身上闻到了他母亲的气味。” 是这样啊? 怪不得宋玠昨晚总在她怀里闻来闻去。 她轻拍着怀里的小孩子,抬眼看了萧祯,好奇萧祯记忆里美好的香气是什么? 萧祯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轻拍着孩子的手上,像是在想什么似得走了神。 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敏敏,你来了。” 萧祯走神的目光一颤,垂下眼又恢复如常,笑着回头看过去:“母妃。” 母妃?万素素? 谢玉书好奇的一起看过去,只见一位着道服的女冠带着两名小女道从树荫下走过来,她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定了定,当真是脱尘绝俗的一张脸,即便是三四十岁了,依旧风华不减。 她突然听见身后的小刀动了动,回过头发现小刀转过了身躲到了金叶的背后。 为什么? 小刀……难道认识这位女冠万素素? “女冠。”孟敏朝走来的女冠见礼。 女冠玉素伸手托住了她,嗔怪一般说:“你总要和我这般生分。” 孟敏望着她又无奈地笑了:“若真与你生分,今日就不来送你生辰礼了。” 谢玉书趁着二人叙旧,侧头低声对小刀说:“你去马车上替我取披风来吧,不用跟着我了。” 小刀这次毫不犹豫的应是,头也不敢回的奔走出了玉清观。 谢玉书笃定,小刀一定和万素素有什么纠葛—— 作者有话说:今天经期第一天不太舒服,所以更晚了,请大家多多包涵,我明天会努力准时的! 第36章 谢玉书对孟敏和贵妃万素素的交情只有一点了解,原剧里没详细写过,只在女主谢嘉宁回来后作为她的金手指提了一嘴——圣上念念难忘的万贵妃是她母亲的闺蜜,也差点收她做干女儿。 被谢嘉宁自己拒绝了,她打直球的告诉万素素,她喜欢萧祯。 那之后万素素就在努力撮合她和自己儿子萧祯的婚事。 如今亲眼见到这位万素素,谢玉书实在好奇她的过去,从宫女到贵妃,经历两任皇帝一任开国功臣,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是男主萧祯,一个是反派宋玠,真的很传奇。 “这是玉书。”孟敏拉着谢玉书,向万素素介绍说:“我向你提过她,她是个好孩子。” 谢玉书将孩子交给了其他人,向万素素行礼。 万素素也好奇的打量着谢玉书,想来孟敏一定说过她长的像嘉宁,她才仔细瞧了谢玉书这张脸,似想起嘉宁触动愁肠眼眶微微红了红,扶谢玉书起身,柔声说:“好孩子,我听敏敏说你为你生身母亲赎了身,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又握了握孟敏的手,安慰似得和她说:“你身边能有个贴心的孩子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些。” 孟敏回握住了她的手。 谢玉书这才意识到她俩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昨天刚发生的事,孟敏就已经和万素素“说”过了。 万素素又牵着谢玉书见过萧祯。 章幼微和孟夫人她们便已过来,向万素素见礼。 玉清观外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送寿礼的贵妇、贵女,万素素只是客气的谢过她们,吩咐女冠带诸位去斋堂用素斋。 她不喜人多,就只请了孟敏与谢玉书去她的素心斋中吃寿面。 章幼微站在不远处看着万素素与孟敏都牵着谢玉书的手,忍不住心里冒酸水,根本想不明白这个嘉宁的赝品怎么就打动了侯夫人,让侯夫人连见玉素女冠都带着她! 她身旁的贵女还在明知故问:“奇怪,往年侯夫人都是带着县主你去素心斋贺寿,今年怎么换成那外室小庶女了?” 章幼微瞪她一眼,刚想让她少说话,就听见有女冠报了一声:“玉素师父,相国府送来了寿礼。” 相国府? 章幼微立刻看过去,却只看到了那名叫苍术的侍从,没有见到宋玠,也是往年宋玠也没来过,他不过是看在四皇子的面子上才走走过场。 没人留意到,万素素的笑容一下子冷掉了,根本不伸手去接那份贺礼。 是萧祯伸手接过来,说了一句:“劳烦宋相了。” 一个不大的漆红盒子,萧祯打开盒子只看一眼就又盖了上,里面是一块羊脂玉雕刻的莲花,可白皙的美玉上却有一块异常明显的黑色瑕疵。 他很清楚,这些宋玠在暗讽他母妃白玉有瑕。 真难为宋玠每一年都能找到精美又有瑕的玉来讽刺他母妃。 萧祯让人收好寿礼,又故意当着苍术的面,和万素素说:“侯夫人病还没好全,母妃就先同侯夫人和玉书妹妹进去吧。” 好恶心人的玉书妹妹。 谢玉书自然听得出来他是故意这样叫,好让苍术回去禀报恶心宋玠,但说不定能刷出一点绿帽值。 她不在意地扶着孟敏,跟随万素素往素心斋去。 万素素却像是被那份寿礼扰乱了心神,一直没有太高兴起来。 连孟敏也瞧出来了,问她说:“怎么了?方才见到我还开开心心的,怎么突然又板起脸来了?” 万素素愣了一下,忙换上了笑脸掩饰一般说:“没什么,只是许久不曾这样吵闹过,一时有些头痛。”又重新拉起孟敏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挽留说:“今日就在玉清观留宿吧,好不容易见着,多陪我待一晚吧。” 谢玉书站在一旁,实在难以想象,万素素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她以为会是超凡脱俗的冷艳性格,可如今看起来万素素在孟敏跟前就像个爱撒娇、怕孤单的小姑娘。 可这样的性子,却住在冷冷清清的山中做断情弃爱的女冠。 她回头看了一眼素心斋的院子,除了鸟叫真的一点人声都听不见,偌大的院落里只住了万素素一个人清修,门外几个扫院子的女道士也是沉默寡言。 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天闷住了。 过了一会儿,萧祯与几名女侍从院子里走来,他停在门前恭敬有礼的说:“母妃,我亲手煮了长寿面,您尝尝看。” 几名女侍端了寿面来进来,摆放在万素素她们面前的矮桌上。 萧祯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笑着抬眼望了望谢玉书,与万素素说:“儿臣不便进去同席,母妃今日就与侯夫人好好叙叙旧。”又同孟敏说,让她不必急着走。 谢玉书没想到,他说完竟真的退下了,不是要勾引她吗?怎么这样就走了? 孟敏颇为感慨地和万素素夸萧祯,说他既孝顺又知礼良善,满汴京再找不出他这样温柔好性子的儿子了。 万素素也对这个儿子极为满意,甚至带了点愧疚说:“是啊,我此生最幸福的事就是生下了祯儿,我这样不称职的母亲拖累他吃了不少苦,可他从没有因此怨过我,尽可能的来玉清观看我,陪我。” “当年的事并不怪你。”孟敏握了握她的手说:“四殿下是个明理之人,怎么会怨你?” 当年的什么事? 谢玉书实在想听她们讲下去,可万素素却没有再说的意思,转开话题说,她托了几名游走四方的师父留意谢嘉宁的消息,让孟敏别灰心。 聊了半天,硬是没聊一点她想听的。 谢玉书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本就阴下来的天好像更暗了。 银芽从院子外进来,手里托了一件披风到她身边小声说:“素心斋不许男人进来,小刀让我把披风给您。” 谢玉书看了一眼院门外。 孟敏也瞧出来她干坐着太无聊了,便开口说:“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去转转,玉清观中风景不错。” 万素素看过来,便也说:“玉书见过狐狸吗?我前些日子刚救了一只小狐狸,就在后院里,你可以去看看。” 谢玉书的心思在小刀身上,就顺着话说她去看看。 一名小女冠领着她去了素心斋的后院。 后院的大笼子里果然养了一只受伤的狐狸,一身火红的皮毛,后肢缠着纱布,警惕地蜷缩在角落里。 小女冠提醒她,狐狸很凶,只许玉素师父碰,旁人碰了会咬人。 谢玉书便点点头说:“我自己在院子里逛一会儿,女冠忙去吧。” 小女冠见她有两名丫鬟陪着,就行礼告退了。 等支走小女冠,谢玉书扶着金叶、银芽想出院子去见见小刀,才走两步就遇上了萧祯。 萧祯就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捂着自己的右手,脸色苍白,额头上是密密的汗,一看就是不舒服的样子。 “四皇子?”谢玉书走进一些才看到他捂着右手的手指在渗血:“四皇子手受伤了吗?” 萧祯抬头望她,一副惊讶的模样:“玉书妹妹?” 好绿茶的表情,她刚刚在那边说话那么大声,他都没听见吗?不就是故意坐在这里等她的吗? “可要我帮四皇子叫人来?”谢玉书问。 他摇摇头说:“只是一点小伤,不要惊动我母妃,我不想她担心。” 谢玉书“哦”了一声,故意说:“那我便不打扰四皇子了。”说完就带着金叶、银芽要走。 “玉书妹妹。”萧祯又叫住了她:“能劳烦你的婢女去替我取些药和棉纱吗?” 谢玉书说:“我去找女冠来吧,让女冠替四皇子看看伤口。” 丝毫没有支走丫鬟,单独留下来的意思。 萧祯张了张口,像是没法子似得叹了口气说:“裴夫人,收了定金就不理人了吗?” 装不下去了? 谢玉书回过头看他,故作惊讶说:“定金?什么定金?我怎么听不懂四皇子在说什么?” 萧祯望着她那副无辜的模样,想笑又无奈,叹息一般说:“我是真的被狐狸咬伤了,也是真的不想惊动我母妃,她总是会小题大做,一点小伤惊动所有人。” 他松开了捂着的手,果然手背上血淋淋的两个洞,竟真是被咬伤了。 “五千两银子劳烦你的婢女帮我取些药和棉纱,可以吗?”萧祯语气温和的不像是个皇子,一双眼祈求似得望着她。 谢玉书倒真有点弄不清了,萧祯应该不会蠢到为了接近她故意被狐狸咬伤,这个年头医疗条件不好,被野生动物咬伤非常容易感染。 她吩咐银芽去找女冠取些能用的药和酒来。 萧祯又特意嘱咐:“别惊动玉素女冠。” 像是真的不想让他母妃担心。 银芽动作很快,小跑着去,小跑着就回来了,手里拿了几瓶子药和一壶酒。 谢玉书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上,让金叶帮着挽着萧祯的衣袖,与他说:“得用酒冲洗一下,四皇子忍一忍。” 萧祯倒是比她想象中能忍许多,银芽将酒冲下去,他只是侧开头闷哼了一声,就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上药时,他已痛得脖子和耳朵发红,鬓边全是冷汗,垂在膝边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抓住了谢玉书的袍袖。 谢玉书垂眼看他搅在她袍袖里的素白手指,才发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有许多细细的疤痕,像是用柳条或是鞭子抽出来的。 再看他另一只手,掌心里也有一些类似的疤痕。 “四皇子手上的疤痕是怎么弄的?”谢玉书很直接地问。 他垂着的眼睑微微一动,却没有回答她,就下起了雨。 雨点砸下来打在他脸上、石桌上,下的又急又突然。 他的伤口还没有包扎,手里还攥着谢玉书的袍袖,她不得不托住他受伤的手说:“先躲躲雨吧。” 好在离暖阁不远,谢玉书带着他躲进了暖阁里,只头发和肩膀淋湿了一点。 “冷不冷?”金叶忙替她擦头发和肩膀,怕她生病。 “夫人先裹上披风吧。”银芽将手里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两个人围着她团团转,谢玉书回头看见萧祯自己坐在昏暗的桌边在用棉纱缠裹手上的伤口,不方便时低头用牙咬住棉纱缠紧。 他坐在那里不笑不说话时,是这样冷的一张脸。 谢玉书过去用手背轻轻推了推他的脸,他颤了一下抬起头皱着眉看她。 她重新解开了他缠的乱七八糟的棉纱,站在桌边耐着心的替他包扎好,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细细的疤痕,很小声问:“宋玠弄的吗?” 萧祯望着她的眼显露出真正惊讶的神色,是惊讶她一猜就准,也是惊讶她和宋玠已熟到敢直呼其名了? 她掀起眼帘与他对视,说出了更让他惊讶的话:“你接近我,讨好我,是为了利用我对付宋玠吗?” 萧祯心中大震,蹙眉看向了她的两名婢女。 那两名婢女十分机灵的走到了门外的屋檐下,背对着她们*。 谢玉书撩袍坐在了椅子上,大大方方与他说:“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我对四皇子还有什么价值?” 萧祯瞧着她,又一次闻到她身上那股香气,在潮湿的雨气中她的香气也像是被打湿一般,软绵绵地环绕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想起那一夜的马车中,她热热的贴在他怀里。 “或许我接近裴夫人,只是因为我情难自控呢?”他轻轻柔柔望进她眼睛里。 谢玉书被他望得一愣,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慢慢动了动,碰上了她同样也放在桌上的手指,却没有直接握上来,而是轻轻摆动着、一下一下磨蹭她的指尖。 他的眼神简直要将人溺死。 可谢玉书没有听到涨万人迷值的声音,说明他这一刻也在演,真是个很会骗人的狐狸精。 她先握住了他骚动的手指,把他拉的近一点,言语带笑说:“对我巴掌情难自控吗?” 他情意绵绵的眼睛一下子冷了些—— 作者有话说:萧祯:想吃巴掌了。 第37章 雨声渐大,天阴得像是夜里一般。 萧祯的脸在昏暗中很快又挂上笑容,手指回握住了谢玉书的手说:“裴夫人也这样和宋相说话吗?”又压低声音问:“你也扇宋玠巴掌吗?” 他像个狐狸一样笑眯眯套她的话,想试探她和宋玠的关系。 谢玉书没有回答,抬起了另一只手靠近他的脸颊,他本能反应一般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伪装的笑容全没有了,仿佛被她打应激了。 谢玉书却笑了:“四殿下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替你将头发上的脏东西摘下来。” 萧祯愣了愣。 谢玉书干脆握住他的手,用他的手摘下了他黑发上的一根红色狐狸毛,晃着他的手给他看,“想什么呢?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打人的。” 她的手很热,握在他手背上像暖玉一般。 萧祯垂眼瞧着她的手,无端端想起她抱孩子的模样,这只手扇过他两次,从未对他客气过,他非常好奇被这只手温温柔柔轻抚时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芳香浮动?一定很暖和……所以她也那样爱抚过宋玠吗?宋玠一定很喜欢吧,毕竟他此生最求而不得的就是关于母亲的一切。 “你对宋玠一定很温柔吧?”萧祯依旧望着她的手问。 谢玉书收回了手,“你不必套我的话。”她很直接的说:“你不是已经看出来,宋玠对我和旁人不一样吗?直接点,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萧祯低头嗅到手背上全是她的花露香气,没有立刻回答。 谢玉书知道,他是在怕她和宋玠串通一气,索性说:“四殿下就不要想着色诱我了,不如直接和我交易吧,我有件事想托四殿下帮忙。” 萧祯抬起眼看她,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 她也不拐弯抹角,开条件说:“我想请四殿下和玉素女冠商量一下,收我母亲做弟子。” 萧祯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母亲是指那位外室奴婢:“玉素女冠从不收弟子,况且你母亲是奴籍出身的外室,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奴婢的身契在主家手里,是不能出家的。” “我母亲已经赎回身契了。”谢玉书告诉萧祯:“她如今既不是永安侯的奴婢,也不是谢之安的外室。” 萧祯惊讶,又听她说:“玉素女冠那般疼四殿下,若四殿下求她,她说不定就破例了。” 萧祯没有立刻拒绝,只是问:“你为何想要玉素女冠收你母亲做弟子?” “为了脱奴籍。”谢玉书很坦诚:“若我母亲做了玉素女冠的弟子,就可以转为道士户籍了,能不怕永安侯府为她转换户籍的女冠,我想来想去也只有玉素女冠了。” 萧祯顿时就明白了,脱奴籍换道士籍不算难,只是她母亲曾是永安侯的外室,处理户籍的官员总会先去请示永安侯的,若永安侯一句话,她母亲就很难换户籍了。 放眼这玉清观的女冠,有能力且不怕得罪永安侯,为她母亲转换户籍的恐怕只有他母妃了。 “你为何不托宋相去为你母亲脱奴籍?这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萧祯又问她,料想她会不回答,会生气。 却没想到,她理着手里的帕子苦恼说:“这不是怕他借此机会逼我和离吗?” 萧祯顿了住,不知她这句话是真是假,宋玠竟已喜欢她到要逼她和离的地步?难不成宋玠还想娶她做相国夫人? “我不明白。”萧祯困惑地问她:“若可以做相国夫人,为何不和离?” 句句在套她的话。 谢玉书笑了一下望他:“是这个理没错,但万一日后我可以做四皇妃、太子妃,我如今做了相国夫人不好和离,岂不是耽误了大好前程?” 萧祯彻底呆了,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答,敢这么答。 她的大胆和野心令萧祯吃惊,仔仔细细盯着她那张脸,突然发现她其实并不像谢嘉宁,她有一双看不透的眼睛,那双眼里有戏谑、有野心、有娇媚……唯独没有天真烂漫。 他忍不住笑了,却不是嘲讽的笑意,而是发自真心的道:“谢玉书,你真令我刮目相看。”若他做了太子,说不准真的会收她进府做个侧妃。 谢玉书听见系统音:“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萧祯。” 莫名其妙。 她真搞不懂萧祯的心动点。 只听萧祯笑眯眯地轻声问她:“我可以帮你,只是你要怎么帮我呢?” 谢玉书对他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萧祯凑近她,她温热的手搭在了他肩上,侧头在他耳边低低轻轻的说:“你想知道宋玠生的是什么病吗?” 她连呼出来的气息也是花露香味。 萧祯不自觉地耳朵发热,想再贴近些,她已撤回身说:“你帮了我,我就告诉你。” 他在昏暗中望她,半边的脸又痒痒起来,难道他连对她呼出来的气也起红疹吗? ※ 暴雨下到晚上也没停。 宋玠特意早了一些从宫中回府,订好了樊楼的酒席送过来,在府中吃谢玉书总没有意见。 可雨一直没停,谢玉书也一直没来。 他看着瓢泼大雨,心里烦乱至极。 派去裴府的人回来禀报说,谢玉书还没有从玉清观回裴府。 “相爷,也许雨太大,玉书小姐被困在玉清观了。”苍术替他披上披风,还是忍不住说:“您先自己吃些东西吧,山中路滑这么大的雨,也许玉书小姐今晚下不了山了。” 宋玠心里很清楚,这么晚还没有回裴府,大概率就是被暴雨困在了山上。 玉清山的山道又窄又陡,马车到不了山顶,需要换乘小轿才能到玉清观,下这么大的雨,八成会被留宿在观中。 可他仍然忍不住恼火,“萧祯也一定留宿在玉清观了吧。” 苍术知道他在介意什么,便劝慰说:“相爷放心,玉清观中戒律森严,就算是四皇子也不能留宿在女冠的居处,他应该留宿在精舍里,玉书小姐是同侯夫人一起去的,八成和侯夫人一起留宿在素心斋。” 他的意思是,两人留宿在不同的地方,见不了面。 谁知宋玠冷笑了一声说:“素心斋是万素素的地方,她那样疼儿子,只要萧祯开口,她说不准直接为萧祯安排住进谢玉书的房内。” 苍术一时沉默了,因为相爷说得没错,万素素当初为了保住萧祯,甘愿将刚生下来的儿子抱给其他妃子养,自己以太妃的名义断发出家,立誓此生绝不踏出玉清观半步。 这些年来,她坐牢一样待在玉清观就是为了保全萧祯…… “你为何不辩驳了?”宋玠看向他,眉头皱了起来,“你也觉得我说对了是吗?” 苍术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知道他心里一定是难过的,“是属下的过错,属下该早些将玉书小姐在玉清观的事禀报给相爷。” 宋玠被冷风吹的闷咳起来,他却不想关紧那扇窗,自嘲的笑笑说:“你有什么错,就算早些禀报又如何?难道要我上山去接她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谢玉书不会听话的跟他下山,万素素看见他也只会愤恨的命人将他赶下山。 他何必要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自取其辱。 他又被冷的嗑起来,苍术伸手关紧窗户,轻声说:“相爷先喝点粥将药服了吧,也许一会儿雨就停了。” 宋玠难得平静地“嗯”了一声。 苍术却难过得要命,今日是太妃的生辰之日,却也是玉屏嬷嬷的忌日,那个唯一待相爷好的嬷嬷很多很多年前就死在今天。 他扶着宋玠坐下,看着宋玠食难下咽的喝一碗白粥,一遍遍在心里祈祷,老天爷能公平一些,也给相爷一点点善意,就让雨停吧。 他又出去派人去玉清山留意着,一旦雨停或是小一些,就上山去请玉书小姐。 ※ 可天不遂人愿,暴雨下得太大,将山中河道灌满,瀑布一样从山道上冲下来,根本无法走人。 谢玉书和孟敏只好留宿在素心斋中。 等孟敏和万素素房中的灯都熄了,小刀才翻窗进入了谢玉书的房间内。 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淋得湿透了,带进来一地的雨水。 金叶和银芽都吓了一跳,忙去替脱去外袍的谢玉书重新披上外袍,怪责道:“你怎么不在精舍里好好睡觉,夜闯小姐房间?” 小刀将窗户关上,走过来低声和谢玉书说:“那个人跟来了玉清观。” 那个人? 谢玉书反应过来,皱眉问:“你是说要抓你的那个将军?之前在裴府外盯着你的人?” 小刀点了点头,“我在素心斋外看到他一闪而过,他的身手我不会认错。” 金叶和银芽脸色吓白了,只觉得那个人像鬼一样阴魂不散、神出鬼没。 谢玉书好半天没说话,她在想,那个人如果真是裴衡大将军,他这样寸步不离地盯着小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大概猜测,小刀就是裴衡在执行的秘密任务,可这个秘密任务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杀小刀,不然裴衡早就可以杀了小刀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着小刀那张漂亮到不像普通人的脸,居然觉得这张脸不知道哪里有些像万素素。 她脑子里有一个荒谬的猜想,小刀该不会也是万素素的儿子吧?小刀难道是万素素和前任皇帝的儿子?所以现任皇帝才派裴衡秘密去调查他的踪迹? 可是原剧里万素素就只生了两个儿子啊,一个是和现任皇帝生的萧祯,也就是现在的四皇子。 还有一个是跟开国功臣宋行知生的宋玠,但万素素和宋行知这段感情属于偷情,现任皇帝根本不知道万素素和自己的护驾大功臣宋行知还有一段感情,更不知道万素素竟还怀上了宋行知的孩子。 万素素是偷偷生下来的宋玠,然后交给了她最亲近的嬷嬷玉屏,让玉屏把孩子溺死在井里,却没想到玉屏不忍心,偷偷带着孩子逃走了,还把孩子养在了村子里养大了。 这也是后来万素素找到宋玠,非要毒死这个儿子的原因,因为不毒死他,被皇帝查出来她和她身边所有人都得死。 但因为这段父母辈的剧情没有详细描写,她只在原剧里听宋玠说起过,所以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比如万素素到底怎么被两任皇帝强取豪夺?又怎么和开国功臣宋知行偷情?还怀孕产子不被皇帝发现? 她现在很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内情她没解锁,比如:小刀也是万素素儿子。 “小刀,你今日为什么见到玉素女冠就躲开了?”谢玉书看着小刀问。 小刀仿佛心虚一般,眼神一下子挪开了。 谢玉书伸手将他的脸扭回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不许对我撒谎。” 她的手和目光都是热的,锁定他,不容他躲开。 小刀难以抗拒的低声说:“我曾经……杀过她。” 谢玉书吃惊,看了一眼金叶。 金叶忙拉住银芽退出房间,关紧房门,在房门口把风守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玉书问他。 小刀不想隐瞒她,又怕她不要自己,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曾经有人出价一千块银子让我去杀一名叫万素素的女人,那时她不在玉清观,在一辆从宫中离开的马车上,我按照计划去杀她,没想到她身边的女道士武功高强,我刺杀失败受了伤……” “那次刺杀万素素看到你的脸了吗?”谢玉书先问。 小刀不确定的说:“女道士扯掉了我的面具,她应该看到我的脸了,但万素素有没有看到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怕她认得我。” 他留意着她的表情,害怕她赶走自己:“你不要生气,我不会让万素素看到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是因为这次任务失败被师父打断了手脚,我不想再待在他身边替他杀人,就逃了出来,没想到又遇到要抓我的那个将军……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才假扮成乞丐故意被卖上黑船运来了汴京……” 谢玉书总算是明白了小刀为什么会被一个干瘦的老头绑着卖掉。 是因为他受了伤,逃离师门,又被裴衡追来追去,他只好故意被拐子卖上运输奴隶的货船,运来了汴京,被那专门假装卖儿子,实则是卖黑户奴隶的老头卖掉。 “你知道是什么人买你去杀万素素吗?”谢玉书问,谁会去杀万素素? 她能想到跟万素素有仇的人也只有宋玠了,是宋玠吗? 小刀摇摇头:“我们从不和主顾见面,有中间人替我们传话。” 谢玉书满肚子疑问,看着小刀不说话,如果他真是前任皇帝的儿子,那对她来说是福还是祸? “你不要赶我走。”小刀见她不说话,心乱如麻的握紧她的手。 谢玉书也握住了小刀的手,他手上全是疤痕,有刀伤有鞭伤,还有火烫出来的凸起疤痕,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才那么怕她赶他走。 她只是给他吃好一些,不打他,他就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心里生出一些不忍,“我说过永远不会赶你走,就不会食言。” 她用帕子替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和头发,满是担心地说:“但我怕盯着你的那个人迟早会带走你。” 小刀握住了她拿帕子的手,掌心很热,望着她的目光也很热,“我不会让他带走我,我试过几次,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也没有那么容易抓住我。” 窗外轰隆隆响过闷雷。 谢玉书抖了一下,小刀就忙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你别怕,只是打雷。” 他的掌心热的出奇。 谢玉书抬眼看住他,像在看一只股票。 昏黄灯光下,小刀却被她看的脸颊发烫,心猿意马,朝她又走近半步,很小声地嗫嚅:“我……我可以留下陪你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在努力更四千! 小刀是一只乖小狗。[摸头] 第38章 小刀离她太近了,湿漉漉的衣服滴下来的水溅在她的脚背上。 谢玉书没有立刻回答,这是个多好的机会来抓住盯着小刀的黑影人。 她实在厌烦了被“盯着”,她也想知道那个帮裴家的黑影人到底是不是裴衡,不如就趁着玉清观的这个机会,逼黑影人现身。 “小刀,现在那个人还在盯着你吗?”谢玉书压低声音问小刀:“在素心斋外?” “应该是。”小刀没有听到她回答自己能不能留下,很想再问,手却被她握了住。 她拉着他的手,将他拉低一些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刀,你能把那个人引去玉素女冠的房间吗?” 热气和香气一起拂向他,小刀的心跳的飞快,大脑没来得及思考就先答了一句:“是。” 但答完又反应过来她的话,吃惊的看向她:“玉素的房间?为什么?” “你不是说玉素身边的女道士武功都很高吗?”谢玉书低声说:“那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抓住利用那些女冠抓住他,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带走你。” 小刀没想到她居然想出了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犹豫了一下说:“万一他被抓住说出了我杀人的事该怎么办?” 谢玉书知道他担心什么,和他说:“他不会说的。” 若那个人真是裴衡,而他抓小刀是圣上吩咐的秘密任务,他怎么可能透露小刀的身世?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担心小刀的身世暴露吧? “你也不必担心玉素身边的女冠认出你,你只用按照我说的做。”谢玉书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计划,虽然有风险,但可以解决掉暗处盯着她的人,非常划算。 ※ 房中才熄了灯,万素素和孟敏刚躺下没多久,房间就被敲响了。 守门的女道士很快就来回禀万素素:“玉素师父,是那位玉书小姐。” “玉书?”孟敏坐了起来,“她深夜来是有什么事吗?” 万素素也命人点了灯,让玉书进来。 门才打开,谢玉书就扶着金叶、银芽慌慌张张进来,扑进了床边孟敏的怀里,受惊一般地哆嗦:“有人……有人母亲……” 孟敏摸到谢玉书发抖的背,吓的忙托起她的脸:“出什么事了玉书?怎么吓成这样?” 只见谢玉书那张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双目通红通红,像只受惊的小鸟,紧紧搂着孟敏害怕道:“母亲我窗外有人……有个男人一直在盯着我……” 孟敏也吓得心头一跳,素心斋怎么可能有男人?圣上严令禁止外男踏入。 她忙抚摸着她颤抖的背安抚她:“什么人?玉书看清了吗?可是今夜雷雨吓着你了?” “素心斋从不许男人入内。”万素素也忙问:“玉书是不是看错了?是守夜的女冠吧?” 谢玉书红着眼摇头,一副吓到说不出话的模样。 金叶跪下道:“回玉素女冠、老夫人,我们夫人绝对没有看错,确确实实是个男人在窗外盯着我们夫人的房间,奴婢原本是去素心斋外替夫人拿明日的衣服,回来时就瞧见了一个黑影人在夫人窗外的大树上,脸上还蒙了块黑布。” “是真的老夫人,那人被我们瞧见后立刻就跑了!”银芽慌慌张张说:“当时夫人的随从就在院门外,他也瞧见了!” 万素素惊的掩住了胸口,当即就要吩咐把素心斋内的灯全点上,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的大雨中传来一声低喝。 “什么人!” 紧接着是一阵打斗声。 万素素慌然起身,忙问外面的女冠:“出什么事了?” 只听回廊上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女冠们的呵斥声:“抓住那两个人!一个人也别让跑了!” 又一个男声飞快道:“我是裴夫人的随从!” 谢玉书听出声音马上说:“是我的随从小刀。” “真有人闯进来了?”孟敏吃惊地揽住万素素,又抱紧了怀里的谢玉书,像个最靠得住的长辈一般,立即吩咐贞娘:“快传玉清观的师父们!” 谢玉书挨在她的怀里,看着窗户上抖动的人影,听着打斗声,心跟着提了起来,既担心女冠们太厉害将小刀也伤了,又担心女冠们不厉害抓不住那个人。 孟敏只以为她是害怕,托住她的脸柔声说:“不怕,玉清观中的师父们十分……” 话没说完,只听几声疾呼,黑扑扑的身影砸在门上直接砸开门滚了进来。 “夫人!” “小姐!” “保护女冠!” 一片乱糟糟的惊呼声,谢玉书被冷风吹的心头一震,只见小刀死死缠抱着一个黑衣人的双手,和那人一起滚落了进来。 那人急的抬手一掌就要朝小刀脖颈后劈下—— 谢玉书急的顾不上许多,立即起身上前一步高喝:“你是不是姓裴?” 那人惊的手掌一顿,抬起眼朝她看过来,蒙着黑布的脸上只露出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眼。 这一愣神间,女冠们冲进来擒他,小刀也立即出手去扯他脸上的黑布。 眼见就要拿下他了,谁知那人掏出一枚黑球猛地摔在地上,顿时黑球如炮仗一般“砰”一声,滚滚烟雾沸腾而起,顷刻间将所有女冠的视线遮住。 谢玉书听见小刀闷哼了一声,像是摔出去一般发出“咚”的重响。 她心道不好,却已是来不及,腾腾烟雾中一只手猛地窜到她眼前,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她的手臂同时被一只湿淋淋的手抓住一拽。 “小姐!”金叶想拉住她。 她却已落入那名黑衣人的怀里。 “别动!”黑衣人扼着她的脖子,压着声音对冲过来的女冠们道:“别过来!” 烟雾被吹进的风吹散一些,孟敏和万素素看见被挟持的谢玉书,登时吓白了脸色。 “放开她!”小刀冲过来,半边的脸全是血。 “你若不想害她受伤就别过来。”黑衣人扼紧谢玉书的喉咙,迫她抬头。 她吃痛皱住了眉。 小刀一下子僵了住立即说:“你别伤她,我跟你走,你放了她。” “你若不想死在玉清观就放人。”孟敏紧张的道:“你也受伤了,也该清楚自己很难全身而退逃出玉清观,你放了我女儿,我命女冠们放你离开。” 谢玉书被捏着喉咙,看不见孟敏的脸,却能听见她声音都在发抖,可她仍然强作镇定的想救下她。 “只要你放了她,你就可以走。”万素素也急道。 “夫人,我无心伤人。”扼住她喉咙的那人声音低沉地说:“今夜实属勿入,我只想离开,还请诸位女冠让出一条路,我自会放了这位玉书夫人。” 万素素立即下令所有女冠让出道路。 “现在你可以走了。”孟敏盯着他手下的玉书。 却见他揽住了谢玉书的腰,低声说:“还请夫人陪我下山,我不会伤了你。” 他带着她直接掠身冲出了门外,果然遇上了带着禁军冲进素心斋的萧祯。 萧祯看到被劫持的谢玉书愣了一下,顿时冷声道:“放了人你还有条活路,你若伤了她……” 他抬抬手,禁军齐刷刷开弓瞄准黑衣人。 “四殿下别放箭,别伤了玉书!”孟敏追出来急道。 万素素握紧孟敏的手:“让他走祯儿。”宁愿放走刺客,也不能伤了玉书啊。 萧祯盯着黑衣人,又看了一眼被大雨淋透的谢玉书,她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和紧张,看着他朝他不易察觉地摇了一下头,什么意思?让他退开吗? 萧祯看不透她的意思,却也不想真拿她的命来抓一个刺客,抬手命禁军让开。 “得罪了。”黑衣人低声在谢玉书耳边说,随后将她搂进怀里,拔身而起羽箭一般抱着谢玉书冲出了素心斋。 谢玉书被雨水打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觉被人抱着在狂奔,颠得要命。 很快,她就被带上了一匹马,她抓住马鬃抽了一口冷气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不是下山就放了我吗?原来言而无信是裴家祖传的。” 背后人顿了一下,重新抓住她的喉咙冷声道:“裴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我是裴家人?” 他抓在喉咙上的手没用什么劲,谢玉书侧头看向了他,对上他那双完全陌生的眼睛说:“我不只知道你是裴家人,我还知道你就是裴士林战场失踪的叔叔裴衡。” 那双眼定了住,连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谢玉书果然猜对了,她看着那双眼继续说:“再让我猜猜,你抓我不只是为了逃离玉清观,还为了将小刀引过去对吗?” 他只盯着她,一言不发,像是说什么都怕被她猜出什么,猛地扬鞭策马,在萧祯带着禁军赶来之前奔逃进了一条山道里。 马背颠簸,谢玉书被他抓着双手只觉得要被颠下马了,有些恼怒的道:“叔父想要我的随从何须如此?你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吗?” 他在夜雨里垂下眼看她,她身上的道袍全被淋湿了,一张脸也湿淋淋的侧在他怀里被雨打得睁不开眼,看起来一副柔弱良善的模样,可他很清楚她将裴家搅得天翻地覆,和宋玠、四皇子都不清不楚。 如今她说这句话也是在试探他,他是不是裴衡。 他不能回答她任何话,只要回答了,就会中她的套。 可她嘴巴十分厉害的又说:“叔父绑架侄媳妇,你们裴家可真是蛇鼠一窝。” 这话连他的父亲、祖父、太祖父也一同骂在内了,他听不下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刚要吓唬她住口。 她就狠狠咬住了他的手,几乎要扯下一块肉似的,他吃痛收回来只见手指被她咬出了血。 她倒是嫌弃的抬手臂擦自己的嘴,皱眉道:“裴衡你明知道我是你侄子的夫人,还对我动手动脚!” 他也怒火中烧,低头对她冷声道:“你上宋玠和四皇子的马车时怎么没想过你是裴士林的夫人?” 她在雨中抬起了眼看住他,唇角忽然勾出了一抹笑容说:“你果然是裴衡。” 他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激他而已!他还是中了她的套! 好狡猾的女人! “那么让我猜猜看,你不惜被当成毛贼也要跟踪小刀是为了什么?”谢玉书非常得意的说:“你不想杀他,只想带他走。你冒着战场失踪的重罪也要一路追踪他到此,难道……” “住口。”他低声呵斥住她,一双眼睛里杀意必现:“你还想活命就闭紧嘴,当什么也不知道。” 果然,小刀就是他在执行的秘密任务,这项任务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所以他才宁愿受伤也不能在素心斋中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玉书抬着脸看他,忽然又说:“你可以找我帮你的,叔父,你盯梢了这么久一定清楚,小刀很听我的话。” 茫茫夜雨的里,他再次垂眼看她,只觉得这张被雨水冲洗干净的脸白得像山中精魅,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聪明狡诈又危险,你很难猜对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却很容易被她套出所有不能讲的秘密。 就像她此刻说可以帮他,可今夜这场风波不正是她故意设计吗? “小刀突然出来和我交手,逼我进入素心斋是你的安排吧?”他问她:“我看着小刀进入你的房间,你的两名丫鬟出来把守,然后小刀就冲出来与我缠斗惊动素心斋的人……你今夜就是想用小刀和素心斋的守卫,逼我暴露身份?” 她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说了一句:“裴家居然还有聪明人。” 她句句都要讽刺一下他和裴家。 裴衡太看不透她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刀是我的人,你阴魂不散的盯着他,我自然要吓唬吓唬赶走你。”谢玉书毫不犹豫答:“只可惜,我没想到那么多女冠都拿不了你。” “吓唬我?不是想除掉我吗?”裴衡冷笑问:“你既然猜到了我是谁,就应该很清楚我若是在玉清观身份暴露,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自然是秘密任务失败、战前失踪渎职的重罪。 她就是知道,才要冒险一做,可惜她还是低估了裴衡的战斗力。 ※ 暗卫冒雨冲入相国府,在卧房门外跪下禀报道:“相爷,玉清观出事了,裴夫人被一名刺客劫持掳走了。” 房间里没熄的灯晃了晃,宋玠光着脚拉开了门,脸色苍白地问:“萧祯不是带了禁军在玉清观?观中的守卫怎么放刺客掳走人的?” 暗卫低着头飞快的回禀了事情经过。 宋玠忍不住闷咳着,萧祯这个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可以骂裴衡。[害羞] 第39章 黑茫茫的大雨之中,宋玠带着人抵达玉清山下正好遇上了艰难下山的禁军和萧祯。 雨水冲着上山的石板路,萧祯*浑身已经被雨打湿,看起来少见的狼狈,但宋玠依旧不留情面的讥讽了一句:“带着这么多禁军居然能让人潜入玉清观中,还掳走了谢玉书,你比我想象中更没用。” 萧祯站在马下垂着头,应了一声:“是我太疏忽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他听见宋玠在马上闷咳了两声,心中又一次评估了宋玠对谢玉书的在意程度,他想过宋玠会派人来询问,但没想到宋玠会这么快亲自来。 这么大的雨夜里,宋玠戴着斗笠亲自打马而来,甚至顾不上继续羞辱他,而是立刻询问:“刺客掳走谢玉书多久了?朝哪个方向?你的人有追过去吗?” 萧祯一一答过,有两名禁军追出去却跟丢了人,但谢玉书身边的随从第一时间追上去,如今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追上了那名刺客。 “随从?”宋玠想到了那个瘸腿随从,皱了眉吩咐苍术:“带盘盘去追。” “是!”苍术应声翻身下马,去身后的马车中将盘盘和两只细犬牵了下来。 ※ 马停在了一处破庙前。 谢玉书已经被淋得瑟瑟发抖,她听见有人低低叫了一声:“大人。” 裴衡似乎使眼色让那人别多言,翻身下马将谢玉书也抱下了马,三两步进入庙中,抓了一件披风裹在谢玉书淋透的身上。 谢玉书抓紧披风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小小破庙里居然躲藏着五名黑衣人,各个拿着刀剑警惕地盯着她,看样子是裴衡的士兵。 “大人您受伤了!”一名年纪看起来才十五六的少年人紧张地去查看裴衡手臂上的伤。 “无事。”裴衡只简单用布条缠紧了自己的伤口止血,看了一眼瑟瑟发抖谢玉书,吩咐说:“把柴火点上。” 几名黑衣人应是,很快就在破庙中烧起了火堆。 谢玉书自己就凑到了火堆旁,她可不想生病,在这个年代生病很容易死人的。 她让火堆烘烤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裴衡。 裴衡看着黑茫茫的夜雨不知道想了什么,像是下定主意似得转身朝她过来,看着她,对其他人说:“你们去山道上守着,小刀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追过来。” “是。”五名黑衣人飞身掠出破庙,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裴衡黝黑的眼依旧盯着她,慢慢抬手扯下了蒙面的黑布。 这是谢玉书第一次见传说中的裴将军,他和裴士林长得一点也不像,轮廓很深,剑眉星目,被雨打湿的脸是浅米色的皮肤,右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才长好的刀伤。 他有一张英姿勃发的脸,可宽阔的肩膀和幽深的眼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就仿佛随时会杀人一般。 看起来很凶。 谢玉书收回了眼,看着自己的手说:“你露出脸给我看,是要杀我灭口?还是要和我联手?” 裴衡没说话,忽然俯身朝她压下来,她下意识后退戒备的抓住了脚边的石头,却见他只是伸手捞起她耷拉在地上的披风一角,拍灭了烧着的火苗。 一股子焦糊味腾起来,谢玉书才留意到自己离火太近了。 “小心点,别引火烧身。”裴衡意有所指地说。 谢玉书看向他,火光猎猎照在他的脸上、瞳孔里,他就蹲在她身边侧头看住了她,和她说:“我需要小刀跟我走,我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看来他是想跟她联手了。 谢玉书正想开条件,就听他很低声地说:“小刀关系着战场上的数万条人命,玉书小姐,我没有办法向你透露太多,但我的战士们在前线等着我,如果我能带走小刀,他们至少可以不用为了一个未被证实的秘密做无用的牺牲。” 他的声音那么诚恳,像是千斤重。 谢玉书要说出口的话被压回去,她的心口也像是被压了块石头,她看着裴衡那张脸,那张脸仔细看就会看到很多细小的新伤旧疤,她看到他的右耳垂缺了一块,正好和脸上那道刚好的疤在同一条线上。 是剑还是箭堪堪的划过他的脸颊,削掉了他的耳垂? 其实原剧里,裴衡是真真正正地为国捐躯,他可以算是裴家最后一个忠义之辈,十几岁上战场,十几年的时间从前锋到大将军都是一场场胜仗拼死杀出来的。 而这一次的藩国之乱,他带领三万兵马从冰寒的深冬厮杀到盛夏,将结盟造反的两个藩国几乎踏平,两个藩国只剩下一支千人兵马护着他们的国君逃去了边境的另一个小国城中。 裴衡带着数万大军压境,兵临城下逼小国交出藩国逆贼,他本是可以挥兵杀入小国,一举歼灭,大获全胜。 但他突然战前失踪了,只余下他的副将带军死守在小国城下。 原剧里关于他战前失踪,只说是为了执行圣上的秘密任务,任务失败后,他又重新回到阵前带着他的将士们冲入城中厮杀,死了八千位将士才将小国攻下,取下藩国国君的项上人头。 谢玉书印象很深的是,原剧里裴衡明明打了胜仗,又是封骠骑将军,又是赐府邸,但他并不开心,他甚至在庆功宴上对圣上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他说:“圣上,那些将士们本可以不用死……” 圣上听了这句话之后拂袖而去,之后他就认为裴衡难以掌控,一直试图将兵权收回,直到宋玠造反逼宫,裴衡手握兵权除掉宋玠,扶持萧祯继位。 但萧祯继位没多久,被封为异姓王的裴衡就因拒绝了新帝的赐婚获罪,裴衡的结局好像是自杀。 至于为什么自杀,谢玉书也不知道,因为剧本里没写裴衡这种男配的详细剧情。 烂尾剧。 谢玉书实在猜不出小刀和这场战役有什么关联,但她很清楚裴衡不会拿这种事来撒谎。 难道原剧里他庆功宴上那句:“圣上,那些将士们本可以不用死……”是指如果能把小刀带走,就不用死那么多将士? 为什么?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裴衡再次和她说:“玉书小姐,无论你猜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所以他才说“小心引火烧身”? 因为知道内情越多,越不安全?那他原剧结局自杀会不会也是因为“秘密任务”这件事? 谢玉书太想知道内情了,可裴衡一定不会说。 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问:“你至少告诉我,你要把小刀带去哪里?会对他做什么?他会有危险吗?” 她也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表情,诚恳的语气说:“小刀是我在路边买回来的,他没有父母、亲人,他把我当成唯一的亲人,我既答应过他会永远照顾他,就不能不顾他的安危把他交给你。” 裴衡望着她紧蹙的眉,火光映亮的眼,她眼睛里有绝不退让的坚定,让他想到“一诺千金”四个字。 她……似乎和他这些天观察到的她很不一样。 “你放心,他不会有危险,我只是带他去见一个人。”裴衡无法告诉她太多,只抬起手立誓说:“我以我的性命来向你担保,他绝不会有半点危险,若他有事,我以命相抵。” 见谁? 看来套不出更多信息了,但她可以排除掉一个猜测:小刀是前任皇帝和万素素的儿子。 因为如果当今圣上怀疑小刀是前任皇帝和自己宠妃的儿子,大可以直接命暗卫或是其他什么人去杀了他,没有理由战前突然调动裴衡将军,不顾将士安危,去活捉一个前任皇帝的遗腹子。 裴衡也不会向她立誓保证小刀的安危。 他这么笃定的立誓,说明他的密令里没有除掉小刀这一项。 他的目的是带走小刀,而带走小刀能避免他的将士们“不必要”的牺牲…… 谢玉书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原剧中宋玠气死老皇帝时的台词——“圣上以为你刚才命人乱箭射死的刺客萧小刀是谁?他才是你儿子……” 她惊醒一般,这句台词重要的信息不是[刺客萧小刀是皇帝的儿子],是[才是]两个字! 如果刺客萧小刀是皇帝的儿子,宋玠可以说:他也是你的儿子。 可他说:他才是你的儿子。 这句话的意思只能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不是亲生的,萧小刀才是。 谢玉书一下子就想到了萧祯,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宋玠那么恨万素素和萧祯,怎么会好心地呕心沥血扶持万素素的儿子萧祯做皇帝? 该不会就是因为宋玠知道萧祯不是真皇子,故意要在最后气死万素素和老皇帝吧? 谢玉书猜测的自己脊背发寒,虽然还有很多想不通的点,但她想: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只要把小刀交给裴衡,就知道裴衡要做什么了。 她慢慢眨动了一下眼睛,就像难过似得又问:“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吗?” 柴火“荜拨”响了一声,火光被风吹得摇晃,将她的眼睛照得闪闪烁烁,像是含了泪一般。 裴衡望着那张脸心也跟着闪烁了一下,她连对一个买回来的随从都这样好,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夫君那么坏? 庙外扑进来一阵疾风,大雨中传来打斗声和小刀的声音:“小姐!” 裴衡转头看见夜雨里他的人和小刀缠斗在一起被逼的步步后退,立即就要起身,手腕被一双热热的手抓了住。 “裴衡!”谢玉书紧紧握住他的腕,抬起头对他说:“你发誓我还能见到小刀。” 裴衡望着她那张脸,她看起来还那样小,不施粉黛的脸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若是疼女儿的人家,这个年纪是舍不得让她嫁作人妇的…… 他长年不在汴京,对她的事并不清楚,只是很困惑,她明明看起来没有那么坏心肠。 “你们会再见到的。”裴衡抬起手立誓:“我向你保证,只要做完该做的事,我一定会把小刀带回来还给你。” 她的眼眶被风吹红了一圈,却相信的说了一句:“好。” 她握着裴衡的手腕起身,和裴衡一前一后奔出破庙,急喊了一声:“小刀停手!” “住手退开。”裴衡也下令道。 他的人和小刀齐齐停下来。 大雨里小刀立刻冲向了她,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环进怀里退开几步,离裴衡远了一点盯着他,“小姐还好吗?伤到了没有?” “没有。”谢玉书低头却看见小刀的脚在流血,他的一只鞋子像是被什么扎破了,血从脚底渗进雨水里。 她心颤了颤,小刀是追着跑过来的?他跑了一路? 她抬头看小刀,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口对他说:你跟裴衡走吧。 所以她对裴衡说:“让我们单独说两句话。” 裴衡点了点头,侧身说:“你们进去说吧。”雨太大了,她在雨中又淋透了。 他挥手让他的人退去一旁,自己也站在了破庙外的檐下。 小刀扶着谢玉书进破庙,让她坐在了火堆旁,担心的解下她淋透的披风:“他有没有欺负你?冷不冷?我替小姐烤干再穿上。” “小刀。”谢玉书却握住了他的手,拉他坐在身边,看着他的右脚说:“你的脚流血了,是扎伤了吗?” 小刀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脚流血了,跑了一路他都没感觉,这会儿觉察出有点疼了:“不碍事,一点也不痛。”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受伤,双手托起披风架在火上烤,只想让谢玉书快点暖和起来。 谢玉书看着他,心也被火苗烤软了。 她握住小刀的手,将他拉到身边抱住了他。 小刀的身体一下子僵了住,只听见她挨在他肩膀上低低轻轻地说:“小刀你听我说,也许你很快会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小刀吃惊,低头看她,想问她为什么? “别说话。”她却先低声说:“听我说。” 她靠在他肩上,像是在拥抱他,声音很轻很小地在他耳边低低说:“裴衡战前失踪,就是为了找你带走你,我猜他是为了验证你的身世。” 小刀不明白,他的身世会惊动大将军来验证? 可他接下来听到谢玉书说:“跟他走,他不会伤害你。” 他心猛地沉下去,伸手抱住了谢玉书:“你说过不会赶我走……” “我当然不会赶你走。”谢玉书温暖的手臂也抱住了他,她声音很轻的说:“小刀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带你走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世,什么人能调动大将军来寻找你?调查你的身世呢?” 小刀愣了愣,他能想到的只有皇帝…… “小刀。”她像是叹息一样叫他的名字,有些难过的说:“如果你也像四殿下一样是皇子,我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 小刀的心都碎了,可他怎么会是皇子?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儿。 “可如果我真的只是乞丐的儿子……”他心酸的问出口,脸颊上突然贴上来一张热热的唇。 她吻了他的脸。 小刀身体像着了火一样烧木了,呆呆僵坐在那里,不敢相信这个很轻很轻的吻。 可他闻到她的香气,听到她的声音,她枕在他肩头说:“那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永远做我的小刀。” 柴火“咔”的烧断了坍塌下去,像是他被烧着的心。 他紧紧、牢牢的抱住了她,她说什么他都会去做的。 “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小刀。”系统响在她的脑子里。 她掀起眼帘,看见外面站着的裴衡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又很快转回了头面向瓢泼大雨—— 作者有话说:听话的小狗可以先得到奖励。 今天本来肩膀痛想请假一天,但又咬牙写了,我不能断了日更,让你们等! 第40章 狗叫声突然远远传来。 “大人!有人在靠近!”裴衡的人立刻闪身过来,低低向裴衡汇报。 裴衡回过头再看向谢玉书,她已经起身在对小刀说:“走吧。” 小刀却不放心,又抱住了她:“至少让我送小姐回去,这里荒无人烟你怎么走回去?” 但已是来不及,裴衡的人跃下树冠急忙向他回禀说好几队人马就在不远处,话没说完狗叫声就已逼近。 一只巨大的獒犬冷不丁出现在不远处的山丘之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们,在夜雨里嚎叫了一声,像是在报信。 “盘盘?”谢玉书不敢确信,那居然是盘盘?她以为盘盘只是宠物…… “是宋玠的人。”她拉着小刀三两步走出去,对裴衡说:“你们快走,宋玠身边的苍术一定很快赶过来。”又推了一把小刀:“放心走吧,宋玠会送我回去。” 小刀再不想走也没用,那只巨大的獒犬跃下山丘冲过来就要撕咬裴衡的人,裴衡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带上马,又迅速说:“先走,我会让裴士林来接她。” 裴士林怎么可能来接她?他根本不知道裴家人的可恶! 小刀又看了一眼谢玉书,风雨中她孤零零站在那里望着他,眼眶也被风吹红了,他挣开裴衡的手,快步过去再次紧紧抱了她一下,哽着声音对她说:“你等我回来替你杀了裴士林。” “好。”谢玉书也抱了他。 小刀再没有耽搁,翻身上马跟着裴衡一起离开。 大雨中,盘盘像个猛兽似得要去追,谢玉书慌忙叫了一声:“盘盘过来!” 盘盘居然真的停了下来转过巨大的脑袋看向她,抬起脑袋高声狂叫了两声,野兽一般纵身朝谢玉书扑了过来。 盘盘扑过来不亚于一只大狮子,绿油油的眼睛,喉咙里还有发怒的低吠声,谢玉书是真害怕起来,她跟盘盘也没有太深厚的交情,它要是杀红眼了给她一口能咬断她的脖子,所以她根本不敢动急叫了一声:“盘盘坐下!” 试图通过一些指令让盘盘冷静下来,却没想到盘盘真停在了她跟前,巨大的脑袋喘着粗气拱在她脸上,将她拱得跌坐在地上,她忙又叫盘盘。 可能是她显露出了害怕的情绪,盘盘用热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又甩起了湿淋淋的尾巴。 她坐在雨地里,只觉得快被舔窒息了,慌乱的用手去推盘盘的狗脑袋,就听见有人叫了一声:“玉书小姐?” 是苍术的声音。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一道身影就窜到眼前,按住了盘盘乱舔的脑袋。 “玉书小姐还好吗?受伤没有?”苍术伸出两只手将她从地上托了起来。 谢玉书浑身冷的止不住发抖,根本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紧紧抓住苍术的手臂挨进了他怀里,牙齿也在打颤的摇摇头。 她身上的道袍早就湿透,紧紧裹在她身上。 苍术感受到她热热的体温,身体忍不住绷紧,不敢去看她,只低声问:“您还能走吗?” 谢玉书点了点头。 可苍术才扶着她走两步就将她抱了一起,“得罪了玉书小姐,我抱您走快一点。”她抖的太厉害了,走的也慢,这样淋下去会生病。 谢玉书没有挣扎,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淋下去会生病。 盘盘朝前纵身跑去带路。 好在没多久,宋玠就带着人马追了过来,他看见苍术抱着蜷成一团的谢玉书心里一凉,立刻问:“她受伤了吗?” 苍术抱着谢玉书快步到宋玠马下,将她托抱着交给宋玠:“玉书小姐应该没受伤。” 宋玠双手紧紧托住谢玉书,将她抱上马搂进怀里,她湿淋淋的身体抖得不成样,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像刚被捞上岸的一条鱼。 平日里那样牙尖嘴利、血气充盈的谢玉书变成眼前这样,宋玠心里说不清的皱巴和愤怒,将自己的蓑衣解下来盖在她身上,冷声问苍术:“掳走她的人呢?” 谢玉书怕裴衡和小刀真被盘盘给追上,伸手穿过宋玠的披风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她能感觉到宋玠的小腹收紧,整个身体紧绷起来,他的手却更紧的把她往怀里抱了抱。 “太冷了,先送我回去宋玠。”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发抖着说。 宋玠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闻到她身上被打湿的花露味,心一下子就乱了,只记得答:“好,我带你回去。” 她抬起眼望他,像一只可怜的小鸟:“他们有很多人,还有剑,别让盘盘去追,盘盘会受伤……” 她的手指抓紧了他洇湿的衣服。 被打湿的她就像没有穿外袍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向他索取一点温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宋玠心中产生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她如此可怜如此需要他。 “好。”他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再想,只想快点把她带回去,手掌抱紧她,抬头吩咐苍术带盘盘先上马车。 盘盘也已经被雨淋湿了,它这样的长毛犬,一身毛毛湿透确实很难在雨夜里灵活起来,很容易受伤。 宋玠调转马头,疾奔在大雨的夜里,想将她快些带回相府,却没想到半道儿碰上了追过来的萧祯。 萧祯带着禁军拦在他的前方,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谢玉书身上:“裴夫人可是受伤了?” “四皇子很在意裴夫人有没有受伤吗?”宋玠目光冷冷的盯着他。 萧祯解释说:“裴夫人是为了救我母妃才被掳走,我总是要将她平安带回去才好向母妃交代。” “带回去?”宋玠冷笑一声,被打湿的脸阴冷似铁,不想在雨里与他多言直接说:“能让刺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掳走她,你有什么用?滚开。” 他当着禁军的面直接让萧祯滚开,萧祯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怒火压在心口,语气依旧平和地和宋玠说:“宋相要将裴夫人带去哪里?她的母亲还在玉清观,宋相难道要不顾她的名声将她带回相府吗?”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于萧祯。”系统突然想起来。 谢玉书在宋玠的怀里,拉开了一些盖在脸上的蓑衣看向萧祯,与他视线相撞,对他皱起来眉,像是在问他:你搞什么东西? 萧祯在看到谢玉书的表情后也意识到,谢玉书是不是想要跟宋玠回相府? 是啊,她很应该跟宋玠回相府,这对她和对萧祯都十分有利。 原本,他就是要利用谢玉书接近宋玠,摸清宋玠的底细,好为除掉宋玠铺路…… 所以他现在为什么要阻拦? 萧祯自己问自己,他在搞什么?这是多好让谢玉书接近宋玠的机会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宋玠将她带走。 这样的大雨夜,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他甚至还没有看一看她有没有受伤,宋玠就要这样带走他,仿佛他是个根本护不住她的废物。 萧祯被心里的这股情绪拉扯着,握紧了缰绳,听见宋玠冷笑了一声说:“看来四皇子很在意她的名声啊,她和你非亲非故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他被问的话全堵在胸口,他不是在意谢玉书的名声,只是不想宋玠带走她。 宋玠驱马朝他靠近一些,马头几乎要撞上马头,宋玠的双眼冷冷冰冰盯着他,带着警告的意味:“四皇子不必担心,我既要带走她,自会替她善后,你只需要——滚开。” 宋玠扬手一鞭子抽在萧祯的马上。 萧祯的马受痛叫着退开,他慌忙安抚马,宋玠已带着谢玉书纵马穿过禁军,肆无忌惮的离开。 一只巨大的獒犬跟在他马后,朝萧祯低吼一声。 他的马连连后退,就像他这个人,他这一生,总是在宋玠面前连连后退,永远被宋玠压在五指山下。 萧祯垂着头,攥紧手指,几乎将指甲扼进掌心里才忍下这么多年的怒火和屈辱,雨冲在他脸上,冷得很,他想早晚有一点宋玠会死在他手上。 他抬手慢慢抹掉脸上的雨水,抬起头吩咐禁军:“派一人上山向玉素女冠和侯夫人禀报,玉书小姐平安无事,只是上山的路不能行走,先将她送回去了。” ※ “宿主您又涨了1点绿帽值,依旧来自萧祯。”系统再次汇报。 谢玉书却顾不上许多,她已经冷的眼前发黑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不能晕,不能病倒,她实在难以信任这个世界里的医疗水平,立刻点开系统界面,赫然发现她之前【260天的生命值】减少了一天。 怎么生命值还带往下掉的? “是会掉生命值的宿主。”系统向她解释:“如果您生病、受伤,生命值就会下掉,您的身体状况越不好,生命值下掉会越多。” 就跟血条一样。 谢玉书心里骂了一万遍裴衡,把目前攒的21点绿帽值全兑换成了生命值,生命值刷新为[469天],她的身体顿时热起来,晕眩的脑子也清醒下来。 她很能清晰感觉到胸腔里源源不断的热气在滋养着她的身体,这感觉让她生出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就像是一种笃定自己不会死的安全感,没有任何人能带给她这么靠谱的安全感。 她甚至感觉湿漉漉的衣服都快被她热热的体温烘干了。 可宋玠却越来越担心起来,怀里的谢玉书像个小火炉,她该不会是发烧了吧?烧成这样? 他快马奔回相国府,撑着疲惫的身体又将她抱进了自己的卧房中,一面命人烧热水,一面命苍术去请陆康太医。 “不用请太医。”谢玉书坐在榻上拉住了宋玠,“我洗个澡睡一觉就好。”她其实已经好了,很不必让人大半夜再跑一趟。 但宋玠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红扑扑的脸,红润润的唇,连握着他手腕的手都烫得惊人。 这不是发烧是什么? 他伸手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么热,你会烧成傻子。”他再次吩咐苍术去请太医。 侍从已将热水烧好,一桶桶拎进来加满了屏风后的浴桶。 她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鞋底淌出一片水泊。 “湿衣服脱了,自己去泡一会儿驱寒。”宋玠总不能帮她脱衣服,可他府上没有侍女,全是一群男人。 他只能转身去将房门关好,就听见她在床帐内轻轻叫他:“宋玠。”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改口叫他:“宋相国,你能来帮帮我吗?” 宋玠心头突突跳了跳,收回手指慢慢转过身看她从床帐内探出一张脸,目光也像浸了水一样潮湿,看的他心头也淋了雨一样,湿漉漉、沉甸甸。 他走过去,掀开床帐,见她只脱下了外袍,里面是一身粉色中衣,湿透的中衣里透出海棠红色的亵衣…… “我不会拆我的头发。”谢玉书理着乱糟糟的湿发,她平时是会自己拆,但如今的头发淋了雨乱成一团,全打结在一起,她拆不开:“你能帮我拆吗?或者你府上有婢女能帮我吗?” “我府上只有烧火的厨娘是女人。”宋玠望着她乱糟糟的湿发,让她转过身去,帮她卸掉了簪子,手指轻轻穿进她打结的黑发里,试图替她拆开。 “你不信任女人吗?”她问他,仿佛好奇:“为什么?是因为你从小没有母亲吗?” 宋玠的手指顿了顿,听见她又说:“我听人说宋相国的父亲宋国公从未婚配过,你是他的私生子,是真的吗?” 她用天真的语气,问出刀子似得话。 q “谢玉书,你知道上一个这样问我的人怎么样了吗?”宋玠语气冰冷至极,手指却仍在耐心的解她的发:“他死了。” 谢玉书便不再说话,就那么低头坐着。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宋玠又觉得不适应,解着她的发忍不住偷偷看她的脸,她生气了吗?还是烧糊涂了? 他故意找话问:“掳走你的刺客长什么样子你看清了吗?” 她摇了摇头。 宋玠便知道,她这是在跟他置气,故意不想理他。 可不知为何他竟不生气,是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怕他,叫他宋玠,没有抗拒被他带回相府,甚至主动向他求助,问一些别人不敢提的问题,又一言不合跟他置气…… 这些都让他产生一种无法言表的“亲密感”,他从来不曾与人产生过这样的亲密感,曾经和嘉宁也没有过,因为嘉宁待谁都好,待萧祯更好,他只是她救下的一只阿猫阿狗,再普通不过。 可谢玉书待他和待萧祯不同,她愿意靠近他,愿意让他靠近。 他低头解着细细密密的湿发,心也越来越潮湿,原来,他宋玠也会被人需要,被人选择。 他的手指理开一束黑发,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去拨开她脖子上另一团黑发时瞧见她的脖子左侧红了好大一片,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你的脖子怎么回事?”宋玠皱眉问她,手指却不敢碰上去。 她像是怕他碰,忙捂了住说:“你别碰,很痛。” “我没要碰。”宋玠只是拉开她的手:“让我看看。” 她居然真的松开手,允许他看。 宋玠心底柔软成一片,挪了灯过来仔细看,那竟是一片淤血:“怎么弄的?” “刺客掐的。”谢玉书心里更恨裴衡了,他手重的要命。 宋玠忽然不说话了,只是轻轻理好她所有的黑发轻声说:“去泡一泡吧。” 谢玉书听见系统汇报:“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 为什么? 她没搞懂,宋玠已经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她还以为,宋玠会黏黏糊糊好一会儿才走,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干脆。 等她脱光衣服,泡进浴桶里好一会儿,才听见开房门的声音。 “宋玠?”她下意识叫了一声。 只见屏风后走来一名四五十岁的妇人,她朝谢玉书行礼说:“小姐,奴婢是相国府上的厨娘姜花,相爷让奴婢来侍候您。” 她手里还拎着一桶热水,走过来慢慢替谢玉书又加了一些热水,擦了擦手,又从她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枚鸡蛋,用帕子裹起来对谢玉书笑笑说:“相爷说您脖子上有瘀血,让奴婢煮了个鸡蛋来替您揉一揉。” 谢玉书没想到宋玠会这么细心。 姜花已轻轻托着她的脸,将热热的鸡蛋温柔的滚在她的脖子上。 有些疼,但还在她的忍受范围内,她抬眼看姜花问道:“你们相爷呢?” 姜花老老实实答她:“相爷在吩咐人去调查掳走小姐的刺客。” 宋玠的那点万人迷值是因为心疼她了? 谢玉书想趁热打铁,便问姜花:“他有换身衣服吗?他也淋湿了,穿着湿衣服一定会旧病复发。” 她拿走了姜花手里的鸡蛋,“你去和他说,让他也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自己揉就可以。” 姜花愣了愣,又像是开心一般应了一声,向她行礼退下了。 大暴雨还在下*个没完。 姜花走到书房前,听见相爷在里面闷咳着吩咐暗卫:“找到他,斩断他的手带回来见我。” 姜花在外行礼叫了一声:“相爷。” 宋玠才命人开了门。 她低头走进去,听见相爷咳了两声问她:“你怎么出来了?她换好衣服了?” “小姐还在沐浴。”姜花低头说:“小姐担心相爷还穿着湿衣,所以吩咐奴婢来和相爷说,您也得换身衣服、热一下身子,小心旧病复发。” 宋玠坐在太师椅中没有说话,她担心他吗? 是担心没了他这个出手阔绰的冤大头,还是真的担心宋玠?—— 作者有话说:这张给大家发小红包,感谢大家批假~《 》 40-50 第41章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没听清,她趴在浴桶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这一晚上折腾她困得要命,脑袋一点一点的想往水里栽。 系统怕她给自己呛死了,叫了好几声才把她叫醒。 谢玉书眼皮千斤重,摸着姜花放在浴桶边的衣服穿上,没想到正好合身。 居然不是宋玠拿他的衣服给她凑合穿吗? 她仔细看了看那套里衣,发现针脚细密,布料柔软崭新,像是新做的。 宋玠特意给她新做的?可他哪里来的尺寸? 房门外传来“咚咚”声。 谢玉书披上外袍,转出屏风走过去拉开门,夜雨里盘盘蹲在门口朝她摇着尾巴,大尾巴“咚咚”的撞在门板上。 “居然是盘盘敲门啊。”谢玉书忍不住笑了,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盘盘的大脑袋,发现它毛发重新蓬松起来一点也不湿了,闻起来还有一股皂角香:“你也洗过澡吹过毛了呀?” 盘盘被她摸的咧开嘴巴呼哧呼哧喘气,尾巴甩的虎虎生风,像是努力在对她展示友好,让她别害怕。 可爱的要死。 谢玉书忍不住蹲下身双手揉它的两只大耳朵,盘盘被揉的开心歪着身体重重倒在她脚边,把她挤得跌坐在地上,盘盘像条大鲶鱼似得在她脚边打滚。 幕天席地的大雨里,宋玠从走廊里转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四脚朝天打滚的盘盘,和它身边坐在地上笑着揉它肚子的谢玉书。 她刚沐浴头发还是湿的,宽大的袍子垂在地上,两只手忙忙碌碌的揉遍盘盘全身,嘴里发出故意装稚气的声音:“肥盘盘,好肥美的盘盘呀……” 像在逗小孩子玩。 他停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很奇妙,他觉得这个场景中的谢玉书才是真实的、完全放松的谢玉书,她会发出怪笑声,会用可爱的语气说怪话,这些全然不是演出来的。 “连盘盘都这么喜欢小姐。”跟在他身后的姜花轻声道。 是啊,连盘盘都能这么轻易喜欢谢玉书,对她露出肚皮,就算是嘉宁当初也不太敢接近盘盘,盘盘也总是对嘉宁有戒备。 谢玉书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 宋玠在心里一遍一遍想,慢慢的朝她走过去。 他停在她几步外时,盘盘才翻身坐起来咧着嘴巴开心的朝他晃尾巴。 她依旧蹲在地上抬起脸朝他看过来,笑容还在脸上,眼睛弯得像两个月牙:“你府上除了姜花还有一个女的。” “谁?”宋玠没反应过来。 她笑着摸了一把盘盘的背脊:“盘盘啊。” 宋玠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盘盘是母狗。 好幼稚的玩笑话,但宋玠不知道为什么被逗笑了,心和身体因为她的幼稚变得轻盈,朝她伸出手说:“先起来,地上不冷吗?” 她竟没有拒绝他,很自然的拉住他的手站起来,很自然的说:“你的手好凉啊,泡过澡了吗?” 宋玠望着她,心跳漏跳了几下,她的手真热,永远像个小暖炉似得,让他舍不得松开。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的声音出现,毫不意外依旧来自宋玠。 他就吃这套。 谢玉书装在无事发生一般抽回手,朝他身后的姜花走过去,问道:“好香啊,是吃的吗?” 姜花手里拎着食笼,朝她行礼笑道:“相爷怕您伤风,吩咐奴婢煮了姜汤和一些吃食。” “是什么吃的?”她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 宋玠收回手,被风吹的闷咳几声,带着盘盘进了屋子。 盘盘闻着地面一路朝屏风后,像是闻到了什么东西。 宋玠跟着它过去,看见屏风后的浴桶旁搭着她的湿衣服,湿衣服旁边的椅子上放着鸡蛋壳,她把给她滚伤口的鸡蛋吃了? 宋玠忍不住想笑,再转回正屋时,谢玉书已坐在桌边吃上了。 其实不是多好的饭菜,宋玠吩咐的突然,姜花只好用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做了些蒸饺,又热了一碟子糯米莲藕,连同姜汤一起送了过来。 但谢玉书吃得很香,毫不吝啬地夸姜花的手艺好。 宋玠坐到她身边,看她一会儿工夫吃了四个拳头大的蒸饺,不由问:“玉素女冠和萧祯没让你吃饱饭吗?” 谢玉书坦诚说:“玉素女冠吃素,太素了不顶饿。” 宋玠又笑了,没想到她这样瘦却这么能吃爱吃。 他托腮看她三两口吃掉一个蒸饺,竟也觉得有些饿了,跟着她慢慢吃下两个蒸饺。 姜花在一旁伺候着,见宋玠吃了三个蒸饺和两片糯米藕,那满满一碟子的蒸饺被吃的一个不剩,她禁不住开心,她来相国府做厨娘也快十年了,每次精心准备的饭菜都会剩下很多,有时候一道菜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她经常怀疑自己的厨艺是不是不合相爷的口味。 如今看来,相爷是太孤单了,她们老家有句俗话是:饭要抢着吃才香。 她看着相爷和玉书小姐一起喝姜汤,打心底里为相爷开心。 大雨夜里,屋内两盏灯烛,两人一狗坐在桌边,就算不生暖炉也不觉得冷了。 苍术带着陆康太医匆忙回来时,看见相爷正坐在椅子上替玉书小姐擦头发,玉书小姐就坐在他双膝前的凳子上逗盘盘玩。 他在门口愣了一下,相爷却很自然的请陆太医进去。 陆太医拎着药箱进去看见谢玉书也有些懵,上次替这位玉书小姐的母亲看病他就猜测她与相爷关系匪浅,但后来他听说这位玉书小姐是探花郎裴士林的夫人…… 有夫之妇深夜出现在相爷的房中,还是这样亲密的姿态,实在是令人多想。 更令陆太医吃惊的是相爷的态度,从他踏进门相爷擦头发的手就没有停下过,若是“偷情”,相爷未免也太不避人了吧,坦然得就仿佛这位玉书小姐是他的夫人。 玉书小姐就更坦然了,和他打招呼说:“好久不见,陆太医。” 陆太医反而成了最尴尬的那个人,他笑着过去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只专心替玉书小姐号了脉,答复相爷说她没什么事。 可相爷还是让他开了一服防伤风的药。 陆康被送出相国府时仍是懵的,若非苍术付给他一千两银票低声嘱咐他,“今夜看到玉书小姐在相府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玉书小姐嫁给的人不是裴探花,是宋相国。 ※ “我又没伤风你开药做什么?”谢玉书理着盘盘的卷毛毛看向宋玠。 “预备着。”宋玠看了看药方,“万一你明早起来不舒服也好及时熬药。” 就好像觉得她明天必定会发烧似得。 谢玉书心想:也只有你这种病弱的人淋一淋雨才必会发烧。 嘴上却说:“好吧,你把方子给我吧,我回府让喜枝去抓药。” 宋玠的眼从药方里抬起来看向她,回府?这么大的雨她竟还想着回裴府?就那么不愿意待在他这里吗?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系统汇报:“来自宋玠。” 谢玉书低头笑了笑,看来宋玠今夜对她涨了不少好感,随便说句要走就会刷出他的绿帽值。 他什么也没说地起身,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三张金钞,全是一万两一张,轻轻丢在桌上和她说:“三万两金钞今晚留在相国府。” 谢玉书侧头看了一眼金钞,又垂下头摸着盘盘说:“可我今夜太累了,不想扮演谢嘉宁。” 宋玠心头一堵:“我没要你扮演谢嘉宁。” “那你花钱留我做什么?”她困惑的看向他:“难不成花三万两黄金留我在你府上睡一觉?” 宋玠被她问得心头更堵了,很多话全噎在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他难道要说:是,他就是想让她留下来,她什么也不需要做,他只是想看到她、闻到她、听到她…… 还是说:她只需要待在这间屋子里,无论是和盘盘玩耍还是安静的休息,他就已经觉得物超所值。 不,他都不敢说。 既怕她听了会察觉他不该有的好感直接拒绝他,远离他。 也怕面对自己的不忠,对她对嘉宁都那么不忠。 他心中产生一种很强烈的后悔,若是他没有把她当成过嘉宁的替身就好了。 他可以坦诚地展露对她的好感,甚至可以直接逼裴士林与她和离,把她永远留在府里。 她或许会对他产生哪怕一点的好感吧? 可现在她已认定他对她的“亲近”只是因为她像谢嘉宁,他一旦开口说:他喜欢的是她谢玉书。 她一定会倍感恶心…… 宋玠喉头变得又涩又苦,他看着她那么多的话压下去,能说出口的只有:“今晚太冷了。”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假装不舒服的咳嗽起来,撒谎说:“我淋了雨,不舒服……怕晚上旧疾复发需要你。” 他不敢看她,怕被她看出他拙劣的演技。 只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伸向金钞,困扰的说:“好吧,我留下来也可以,但我睡哪里?” 宋玠掩着嘴又咳了一声说:“你睡我的床。”怕她拒绝又指了指侧榻:“我睡那张侧榻。” “睡一间屋子吗?”她有些犹豫。 宋玠以为她顾及名节,想着再加金钞够不够打动她? 却听她说:“你咳嗽会吵醒我吧。” 宋玠顿了一下,发现她困的眼睛里都充血了,看样子是真的累了,“我会尽量不咳嗽。” 谢玉书确实是困的要死,系统界面里显示已经半夜一点三十五了。 她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嗯”了一声,拿着金钞去了宋玠的床榻上。 床褥、枕头全是姜花刚才新换的,铺得平展松软。 她将金钞压在枕头下,翻身倒在了床上,困得只来得及和宋玠说:“那我睡了……”人就没意识了。 宋玠只听她话说到一半就没动静了,轻轻叫了一声:“谢玉书?” 她也没有回应。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宋玠等了一会儿,起身轻手轻脚走过去,掀开床帐就看见她趴在床上居然已经睡着了,外袍没脱,双脚还搭在床边。 倒是记得把金钞藏起来。 他无端端又笑起来,连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笑。 盘盘哼哼唧唧地将大脑袋伸到床边。 他伸手按住了盘盘乱闻的脑袋,竖指“嘘”了一声,抬抬下巴示意它出去。 盘盘乖乖地退出去。 宋玠弯腰很轻很慢的托着她的双脚放进被子里,她的脚也这么热,他小心翼翼握了握,热热的脚在他冰冷的掌心里越握越热。 帐内很快就盈满了她身上的香气。 真奇怪,明明她穿着他的新衣,没有用任何花露和脂粉,可依旧香气盈鼻。 宋玠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嗅了嗅她的背,干燥的花露香气从她的衣服下、肌肤上、体温中透出来,那么那么像小时候秋风里的桂花香。 他的鼻尖无意识碰到了她的背,隔着柔软的里衣都感受到了她的温热。 宋玠心头跳的厉害,在昏暗中脸颊发热的静静看着她,她睡得那么香那么沉,像是怎么也不会被吵醒一般。 外面的风雨那么大,唯有帐内盈满了她的香气和暖意。 他不想离开,像个鬼祟的小偷,合衣躺在了她的身侧,试探性的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抬起来放在了他的腰上。 她依旧睡得很熟。 宋玠小心翼翼抱住她的腰,将她侧过身来搂进怀里…… 这次她被骚扰的动了动,却只是嫌热似得将脚伸出被子外,搭在了宋玠的膝上。 宋玠趁势将她圈进了怀里,侧着身与她面对面抱着。 她的脸就歪靠在他胸口,又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安静的床帐内只剩下宋玠的心跳声,和远远的雨声。 他第一次听见自己那么猛烈的心跳声,猛烈到他身体发麻,烧着一样热起来。 他的目光全然黏在她脸上,她有好长的睫毛,鼻头的痣也那么漂亮,丰盈的唇总是血气充盈,微敞衣领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猛烈的心跳声里,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唇,原来连这张唇也是热的。 他浑身麻的难以想象,不自觉的贴近她,却不敢去吻她的唇,怕吵醒她,怕她厌恶的离开他的府邸。 他只敢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鼻尖的小痣,闻到她细密的呼吸,他大脑里变得一片空白,身体麻的难受至极,很小心的拉起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她没有醒。 他又闭上眼将她的手掌轻轻缓缓的贴在他的嘴唇上,闻到她掌心里的花露香气,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她的掌心…… 有什么东西像是烧着了一样烫。 “宿主。”系统犹犹豫豫的开口,不知道该不该叫醒谢玉书,只是汇报了一句:“您涨了4点万人迷值……” 全来自于此时此刻的宋玠—— 作者有话说:大家别误会,是我的脸像是烧着了一样烫。[害羞] 第42章 暴雨夜的裴府,一道黑影撞开卧房门轻巧的窜入。 床榻上的裴士林被一阵冷风吹醒,睁开眼就见一名湿淋淋的黑衣人站在他床前,险些把他吓死,想尖叫,嘴巴就被黑衣人紧紧捂了住。 “别发出声音。”黑衣人蒙着面,在昏暗中看不清样貌,可那声音熟悉的裴士林一愣。 他刚睡醒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声音太像他的小叔父裴衡了,在那潮湿的掌心下低低问:“你是……是叔父?” 黑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命令一般说:“去玉清观接你的夫人。” 谁?接谢玉书? 裴士林困惑了,可那黑衣人说完便松开手转身又从窗户飞身掠出去,来去如鬼魅。 若非地上的积水,裴士林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摸着脸上湿湿的雨水,仍然满头雾水,刚才那人是他叔父裴衡吗?裴衡不是失踪了?怎会突然出现在汴京?还半夜吩咐他去接谢玉书? 谢玉书今夜不是陪永安侯夫人留宿在玉清观了吗?是出什么事了? 可即便出什么事也轮不到他的叔父裴衡来报信啊…… 窗户外的暴雨冷风灌进来,裴士林被吹得毫无睡意了,他想了想,披衣下榻叫来了随从,吩咐说:“你去玉清观看看有没有出什么事。” 谁知随从才应是离开,黑衣人就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门前。 电闪雷鸣之下,裴士林被吓得心惊肉跳,后退半步又问:“你到底是不是我叔父裴衡?” 那人依旧不答,只盯着他仿佛恼怒一般上前,攥住他的领口一巴掌掴在他脸上,冷冷道:“连去接你的新婚夫人你也要偷懒,你亲自去玉清观跑一趟能累死吗?” 裴士林被扇得恼怒起来,虽怕却仍道:“你究竟是何人?我的家事用得着你操心吗?” 蒙着面的裴衡真想动手教训他一顿,可他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抓着裴士林丢进雨地里,最后说了一句:“亲自去接!” 却也没有办法盯着他去,只能先行离开。 他的人马和小刀在裴府外等着他,他怒气腾腾地出来翻身上马,就听见小刀冷声说:“我说过裴士林不会去的,他根本不在意玉书小姐的死活,娶玉书小姐他只是为了攀上永安侯府。” 裴衡这次一句话没说,扬鞭策马直奔皇宫。 ※ 雨大得像是天漏了。 小刀没想到自己会被带进皇宫,一队队的禁军守在一座大殿外,他被裴衡带了进去看见了丹炉和瓶瓶罐罐。 这似乎是个炼丹房。 “你在这里稍等,别乱走动。”裴衡低声和他说,之后快步去了一帘之隔的内殿中。 小刀隐隐约约听见他在内殿中和一个人说话,说什么“人带来了”“您可以开始了”…… 到底要做什么? 小刀再朝身后看,背后的殿门已然关闭,门外的禁军影影重重。 没一会儿,裴衡就带着两个人从内殿中走出来,一名是宦官打扮的男人,另外一个是位老嬷嬷。 三人走到小刀身边,老嬷嬷手中端了一碗什么东西,那宦官打扮的男人十分客气说:“劳烦您将自己的血滴一滴在这碗清水里。” 小刀看了一眼那碗清水,立刻就想到了:滴血验亲。 他心头一怔,看来玉书小姐说得没错,裴衡是要带他验明父母是谁,他的父母居然真是……天子吗? 小刀竟燃起一种喜悦,其实他从不在意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有想过找回父母,在他看来能将年幼的他抛下就说明父母不想要他,他又何苦去认亲? 可是……若他的父亲是天子,那他就有绝对的权力帮玉书小姐过上好日子。 他没有犹豫,拿起银碗旁的银针在指尖重重一扎,挤了一滴血进碗里。 宦官又带着老嬷嬷重新回到内殿里。 他猜测应该是让里面的人滴血来验证。 小刀忍不住看过去,内殿却安静至极,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让他猜不透滴血验亲到底有没有成功? 直到那内殿帘子再次掀开,那名宦官道:“圣上命裴将军将他带进来。” 裴衡这才带着他进了内殿。 内殿中灯光暗了一些,药材的味道浓郁到有些熏人。 小刀终于看见了当今皇帝,就半卧在侧榻之上,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皇帝居然这么消瘦且虚弱,明明才年过四十。 侧榻上的皇帝也朝他看过来。 视线相撞的瞬间,两个人都呆了呆。 小刀看到一双和自己眼睛很像的眼,同样微微上扬的凤眼,同样褐色的眼珠,连眼尾总会微微发红也一模一样。 可只有这双眼睛像,鼻子、嘴巴和轮廓全然不像。 裴衡低声提醒他行礼。 小刀才沉默的行了礼,听见皇帝用虚弱的声音和他说:“不必行礼,你过来些。” 小刀在裴衡的目光下朝侧榻靠近,就停在榻边。 皇帝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来回,他身边的那名老嬷嬷开口说:“劳烦郎君将右脚的鞋袜脱下来。” 小刀还没反应过来,两名年纪很小的宦官便跪在他脚边来替他脱鞋。 他不适应地后退半步说:“我自己来。” 跪着侍奉他的奴隶总让他想起自己,他不喜欢。 他弯腰三两下将右脚湿透的鞋袜都脱掉,露出了只有四根脚趾的脚。 侧榻上的皇帝突然手掌压住了胸口,像气闷一样喘了起来。 “圣上!”宦官和老嬷嬷慌张的忙替他抚背、端来茶水、丹药,好一通忙乱。 裴衡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问:“你的右脚脚趾是什么时候少了一根?” “我不知道。”小刀如实答:“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右脚就没有小拇指,我师父说是我被遗弃在山中时,野狗吃掉了一根。” 裴衡皱了眉,又问:“你师父叫宋王对吗?他右臂残缺,擅用左手剑法。” 小刀惊讶看他:“你怎么知道?” 裴衡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侧榻上的皇帝单膝跪下道:“圣上,宋王的弟子既然就是小刀,那大南国声称的皇子人质就必定是假的,还请圣上下令出兵清剿大南国,将潜逃的两名国君一起斩杀!” 皇帝在榻上服下丹药,靠在软枕上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恨恨地挤出几个字:“准,清剿大南国,但活捉大南国内的宋王……将宋王带回见朕,朕要查清楚、问明白……” “是!”裴衡应是,又请令道:“圣上,再没有彻底查明真相,验明小刀正身之前他不宜在留在汴京,臣想带他去军中,好让他协助臣活捉宋王。” 小刀皱眉,想说什么,就听见皇帝准了裴衡的请令。 他心中淤堵,看向皇帝皱眉问:“滴血验亲的结果是什么?我是圣上的儿子吗?圣上是想借着派我去战场除掉我吗?” 所有人都被他惊到了。 裴衡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不得无礼小刀。” 小刀却甩开了他的手说:“我知道我若想活命就不能违抗皇帝的命令,我会跟你走,但走之前我至少要知道滴血验亲的结果。” 皇帝看向他,仿佛有些失望似得叹了一口气:“你既已猜到,朕也不瞒你。” 他抬抬手,老嬷嬷便将那碗滴了血的水端给小刀看,里面的血已经混为一团,应该是相融了。 可皇帝说:“只凭滴血验亲不能确准,朕要见到你师父宋王才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在这之前,你若将此事泄露……” 小刀没有听完,转身便离开了内殿。 “小刀!”裴衡拦不住他,向圣上道:“圣上莫要怪罪他,他自幼被宋王当成杀手养大,并不知道这些礼数。” 皇帝气闷的重重呼吸着,无奈道:“他就暂时交给你了,今夜就将他带离汴京,不要走路风声。” “是,臣明白。”裴衡行礼告退。 皇帝在榻上闭上眼只觉得五内俱焚,祯儿竟不是他的儿子吗…… 大雨之中,乌云压顶。 裴衡带着小刀迅速离开了皇宫,他答应了小刀在离开之前让他再一面谢玉书。 可没料到,谢玉书竟被宋玠带回了相国府。 相国府守卫森严,根本不可能不惊动宋玠的情况下进去见谢玉书。 他只能又去裴府将谢玉书身边的那位喜枝嬷嬷接了过来,带到小刀面前,“你有什么想对谢玉书说的话,就告诉嬷嬷,让嬷嬷替你转告她。” 他望着小刀,心中也为小刀感到酸楚,明明是真皇子却在外流落十几年,吃尽苦头,如今被圣上找回去却要用尽办法去验明他的身份,还要在验明之前远离汴京,为的就是不走露风声好保全皇家颜面,是谁也会觉得圣上并不希望找回他这个儿子。 可是,事关皇室血脉,容不得一点差错。 裴衡也明白圣上的痛苦,可他更希望圣上和小刀能知道他几万名的军士在前线以命相抗,在等着他,多耽搁一刻就可能死伤无数。 他再一次对小刀说:“快一些,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汴京。” 小刀没有说话,他知道裴衡的焦急关系着他的将士,可对他来说他已经听从玉书小姐的话一再让步。 他没有违抗命令不离开汴京,他只是想离开前见一见玉书小姐,这也是不能够做到的。 他很想不管不顾甩开裴衡,冲进相国府找玉书小姐,可是然后呢? 然后皇帝会大怒,不只会处死他,还会怪责玉书小姐。 他不能为她招来这样的祸端,所以他再一次退让,对喜枝嬷嬷说:“嬷嬷,你和小姐说我很快回来,打完仗我就回来……” 然后呢?他能说些什么? 小刀颓丧地发现,他连心中那些隐秘的爱意也不能表达出口,玉书小姐是裴夫人,他如今什么也不是。 他抽出袖子里的小刀,割断了一截黑发,用发带系牢了递给喜枝嬷嬷:“替我交给小姐,让她保重,等我回来。” 喜枝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握着那截头发愣愣点头,又忙问小刀:“你要去哪里?打什么仗?你的腿还没有好啊……” 小刀忽然有些想落泪,从小到大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死活,他的师父像是恨他似得打骂他,利用他。 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生父,父亲也不怎么看得上他,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皇子? 这世上也只有小姐和嬷嬷她们在意他的腿伤好了没有。 小刀生疏地抱了一下嬷嬷,什么也没说,转身朝裴衡走去。 大雨里,喜枝看见他很快被雨淋湿,就那么孤零零地走了。 ※ 喜枝找上相国府时才寅时,苍术认得她是谢玉书的嬷嬷,不敢怠慢将她带进了府,安置在了侧厢房中,和她说明谢玉书已经睡下了,有什么急事可以等她醒来。 喜枝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吵醒小姐,告诉她小刀走了这件事,便说:“小姐在哪间屋子安寝?劳烦您带我过去,我在旁伺候小姐。” 苍术犹豫了一下说:“恐怕不方便,玉书小姐在相爷房中安寝。” “什么?”喜枝惊得瞪大了双眼。 哪怕苍术又说:“您放心,是分榻而眠。” 她也心焦似火烧,分榻而眠也不行,相爷又没有想迎娶她们小姐,若是趁机欺负了她们小姐可怎么是好? 她僵硬着表情再次说:“既是分榻而眠,那您带我去,我不惊扰相爷,只在小姐榻边伺候,小姐夜间要茶水伺候的。” 苍术依旧说:“不太方便,相爷不喜旁人在他房中。” 喜枝气的在心中暗骂:不喜欢旁人在房中怎么偏要留下她们小姐! “此事真的很着急!”喜枝更要去陪着小姐了,便急道:“事关紧要,劳烦您去叫醒我们小姐,或是您带我去。” 苍术原想拒绝,却又见院中一只灰色信鸽飞到了屋檐下。 是宫中传信。 他立即吩咐嬷嬷在侧厢房稍等,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才抬手招来信鸽,在信鸽湿淋淋的羽毛下抽出了纸桶,轻手轻脚走到了相爷的房门口,才轻轻推开一点门缝,就听见相爷非常轻声地问:“什么事?” 相爷竟还没睡? 苍术推门进去,瞧见相爷从床帐内走出来,身上的里衣却不是今夜他服侍相爷穿的那套了。 相爷是从玉书小姐安寝的榻上出来,还换了身里衣?—— 作者有话说:更啦~ 开了个新预收《修仙界第一老实人》,女主是大sai迷,色遍修仙界,喜欢的大家可以预收一下[害羞] 第43章 苍术走进没点灯的卧房,将手中的纸筒奉给宋玠,低声想说什么,宋玠竖指让他禁声。 别吵醒她。 宋玠将纸筒内的信件抽出来,借着廊外的灯光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小字,章贵妃说今夜圣上在炼丹房中见了什么人。 禁军将炼丹房围得水泄不通,圣上身边只留下了侍奉他长大的宦官和老嬷嬷,再无旁人能靠近。 章贵妃只能确定圣上见的人是从宫外来的,其余的没有探听到。 宫外?圣上见了宫外的什么人要如此严防死守? 宋玠不由想到今晚玉清观中的刺客,是巧合吗? 他将信笺递回给苍术,低声说:“出去说。” 才挪动脚步,床帐内就传来谢玉书惺忪的声音:“天亮了吗?” 还是吵醒了她。 宋玠转身重新回到床榻前,挑开床帐看见昏暗之中的谢玉书,她仍然侧躺着微微抬头看向他,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像只羊羔。 “天没亮。”宋玠放柔了声音,弯腰替她将垂落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回去说:“你再睡一会儿。” 连她身上也散发着朝露的香气。 宋玠靠近她,替她盖上被子,看她迷迷糊糊的望着自己心中莫名产生一种满足的快乐,就像她完全属于他了一样…… 可门外,她的嬷嬷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立刻恭恭敬敬的说:“是小姐醒了吗?” 她迷迷糊糊的眼睛眨了眨,清醒过来似的坐起身问:“喜枝嬷嬷?我听见喜枝嬷嬷的声音了?” 宋玠无奈的叹了口气。 苍术在床帐外禀报道:“是,您的嬷嬷来相府找您。” “是有什么急事吗?”谢玉书彻底清醒过来,掀开床帐就要下床出去。 宋玠拦住了她,“外面还在下雨,很冷。”又吩咐苍术将喜枝嬷嬷带进来。 门才打开,冷风就灌进来。 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光着脚就下地迎过来:“喜枝嬷嬷你怎么来了?” 她这个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会生病。 宋玠只好拎起床榻边的外袍,过去替她披了上,“谢玉书,穿鞋。” 谢玉书全然不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喜嬷嬷却惊得眼皮直跳,小姐和宋相爷只穿了里衣,宋相爷还亲自替小姐披外袍……这幅景象和夫妻有什么分别? “奴婢来。”她马上接过相爷手里的外袍,自己替小姐披上,又慌慌张张地去榻边替小姐拿*鞋子,偷偷扫了两眼床榻和另一张侧榻。 床榻上倒是只有一个软枕,但那侧榻上被褥齐整一看就没人睡过啊!怎么看怎么不像分榻而眠! “你怎么淋成这样?”谢玉书自己套好鞋子,摸到喜枝嬷嬷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拉她坐下问:“是出什么急事了?” 苍术将房中灯点亮。 喜枝嬷嬷拢了拢头发,又看了一眼坐在侧榻上的宋相爷,难以开口道:“是有些府上的家事……” 谢玉书明白过来,是不好让宋玠知道的事,便起身拉着喜枝嬷嬷说:“我们出去说吧。” 宋玠眉头就皱了起来,外面那么大的雨,她才刚睡醒就要出去。 “你们在屋里谈吧。”宋玠知道她要避着自己,索性起身拿了外袍说:“我有些事要去书房。” “那正好。”她重新拉着喜枝嬷嬷坐回去,倒是关心嬷嬷穿着湿衣服出去吹着凉了。 外面真的很冷,宋玠才走出去就被吹得咳起来,可她也不怎么在意,看也没看他。 “相爷小心着凉。”苍术替他系好外袍。 等宋玠和苍术走远了,喜枝才将门关上,掏出了怀里的一截黑发递给谢玉书,低声说:“小姐,小刀他走了。” “走了?”谢玉书接过头发,看到小刀的发带绑在上面心莫名空了一下。 只听喜枝和她说了个大概,喜枝也不知道小刀去了哪里,只知道一个蒙面人把她带去见小刀,小刀说要小姐等她。 是裴衡吧。 谢玉书猜测,裴衡带走了小刀,八成是带他回战场上了。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小刀带去战场?皇帝到底有没有验证出来小刀是他的儿子? 若小刀是真皇子,皇帝不该把他留在身边吗? 可若小刀不是皇子,皇帝要么直接放他走,要么杀他灭口,皇帝要杀一个人多容易,根本犯不上把他派去战场。 她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只有皇帝还无法完全确认小刀是他的儿子,需要更多的佐证,可在佐证找到之前他怕泄露出去,便让知情人裴衡把小刀远远的带走。 皇帝好狠的心,他明明可以找更合适、更安全的方法来安置小刀,哪怕是随便找个府邸让他躲一阵子都行,却远远的把他派去战场。 谢玉书甚至觉得,如果小刀死在战场,皇帝也只会松一口气。 他有四个儿子,根本不在意多一个儿子,或是少一个儿子。 “小刀他还会回来吗?”喜枝嬷嬷问她。 “会的。”谢玉书低头看着那缕头发,她知道小刀会回来,他连临别的一面也没有见到她,一定会活着回来见她的。 喜枝嬷嬷又瞧了一眼门外,小声和她说:“小姐怎么留在了相国府?还……”许多话不好说出口,她只是担心地问:“小姐有没有被欺负啊?” 谢玉书也交过几个男朋友,自是知道喜枝嬷嬷话里的意思,笑笑说:“嬷嬷看我的样子像是被欺负的人吗?” 她就算要和宋玠发生什么,也只会是她自愿且乐在其中。 喜枝嬷嬷瞧着她得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是啊,我们小姐和从前不同了,如今厉害着呢。” 谢玉书还没得意起来,就听系统幽幽说:“宿主,您睡着的时候宋玠亲了您。” 亲了她?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亲了哪里? “亲了您的手心和手背。”系统认真的回答她。 谢玉书一阵无语,又听系统补充:“他偷偷握着您的手摸了他自己……” 摸了哪里? “摸了他的脸、脖子和心口。”系统依旧很认真:“然后他就不自在的出去换了身衣服,您的万人迷值涨了4点。” 谢玉书听笑了,好没出息的处男,摸摸脸就不行了。 “小姐……”喜枝嬷嬷理着她的黑发,终究是低声问出了口:“奴婢问句不该问的,您对宋相爷可是有些好感?”她真把玉书当女儿才压低声音说:“若是小姐对宋相爷有些好感,奴婢瞧着宋相爷至少比裴士林对您好,您不如与裴士林和离。”和离之后,小姐就可以再觅好夫君。 “他对我可不好。”谢玉书没压低声音说:“他不过是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若这样我还能对他有好感,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太对不起真正被欺负到死的玉书了。 喜枝想再说什么,她已起身快步去了床榻边,从枕头下摸出了什么东西过来递给她:“你替我收着。” 喜枝接在手里竟是三张一万两的金钞! “这、这么多钱,小姐哪里来的?”喜枝惊得睁大眼睛,三万两的金钞足以买下一条街了! “这就是我肯给宋玠几分好脸色的原因。”谢玉书笑着坐回椅子里说:“若非为了宋玠的钱,我才懒得理他。” 喜枝捧着金钞忙说:“小姐小声些,万一被人听见……” “听到也没什么,这些宋玠心知肚明。”谢玉书说。 门外果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道:“玉书小姐,相爷吩咐奴婢送些点心和羊乳茶来给您。” 是姜花。 ※ 雨似乎小了一些。 书房里的暖炉燃着,宋玠却依旧止不住的咳嗽,苍术将门窗关严实。 姜花垂首在几步外轻声回禀她不小心听到的话。 苍术忍不住偷偷去瞧相爷,相爷脸色不太好,可看起来也不是太生气,只是闷咳着不说话。 宋玠确实不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谢玉书说的很对,他本就是用钱才留住她的,谢玉书不喜欢他,厌恶他,他心知肚明。 房间里闷热起来,可他却仍觉得冷,是手脚冰冷,胸口里暖不热。 “旁的,奴婢也没有听清。”姜花如实答,她到卧房门外后就只听到玉书小姐说,相爷对她不好这些话。 宋玠也没有再追问,抬抬手让姜花下去,又嘱咐说:“备早饭吧,把宵夜时的蒸饺再准备些。” 他没说是谢玉书喜欢吃,还是他喜欢吃。 姜花应是退下。 苍术将门关上,倒了一粒丸药化在温水里端给相爷,看着相爷服下才低声道:“相爷何不告诉玉书小姐,您早就不再把她当成嘉宁小姐的替身了?” 宋玠咽下苦涩的药,自嘲的笑笑说:“说了又如何?你觉得她会因此原谅我?不会的,她只会更厌恶我。” 苍术不懂,却明白相爷是真的对玉书小姐动心了,轻声说:“人心是肉长的,相爷不如帮玉书小姐和离,求娶她,朝夕相处慢慢对她好,她总会感受到的。”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炭火荜拨声。 宋玠揉着冰冷的胸口,怀念起谢玉书热热的手掌,叹息一样说:“你怎么会觉得她需要我帮才能和离?她不是不能和离,是不想和离。” 苍术沉默了下去,是啊,那次裴府大闹,裴士林母子早就怕了玉书小姐,如果玉书小姐想和离,她有的是办法和离…… “苍术。”宋玠忽然叫他的名字,静静的望着窗外摇晃的灯笼说:“我活不了太久,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和皇帝、万素素同归于尽……求娶她只会连累她跟我一起死。” 苍术心如刀绞,他明白的,相爷承受着剧毒之苦活的每一天都是在谋划着报仇,相爷从未奢望过能向寻常人一样好好过日子。 书房门外有人叩门。 苍术拉开门,瞧见了换好衣服的玉书小姐和喜枝嬷嬷。 “宋相呢?”谢玉书探头朝书房看,就见宋玠已快了两步走过来。 宋玠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似乎很满意她这身衣服,是他之前拿了她落在这里的旧衣服找裁缝做的,看起来很合身。 “我要回裴府了。”谢玉书直截了当说:“不必送,我的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 宋玠皱了眉,看了一眼还在下的雨,还没亮起来的天:“等天亮再走吧,姜花已经做了你的早饭。” “不用,天亮再走被人瞧见了不好。”谢玉书又拒绝:“再说我还有事。” “什么事?”宋玠问。 她便不高兴地皱了眉:“这不是宋相该管的。” 宋玠被她堵得语塞胸闷,她睡醒后就变得冷冰冰,凶巴巴,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他。 那么大的雨,她冒雨也要走。 宋玠望着她要走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开口说:“今晚我派苍术去接你。” 她停下来回头看他,仍然皱着眉,仿佛在问:今晚怎么还要来? 宋玠便闷咳了两声:“我淋了雨,大概是又旧疾复发了。” “今晚不行。”她却又一次拒绝了他:“今晚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什么事要晚上去做?怎么她的所有事都比来见他更重要?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宋玠。”系统吃惊汇报。 “?”谢玉书也疑惑了,她有说什么吗?宋玠在吃什么飞醋?—— 作者有话说:宋玠:隔空吃醋。[小丑] 第44章 谢玉书上了马车先赶回了裴府,打算睡个回笼觉,等雨停了再去玉清观接孟敏。 谁知刚进府,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裴士林站在廊下愣神,他身边的小厮先行礼道:“夫人可算回来了,少爷担心您,才去玉清观找您没找到。” “怪了,你会担心我?”谢玉书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嫌。 裴士林确实刚冒雨从玉清观回来,他被逼着去玉清观接她,却接了个空,玉清观下的女冠说,她早就被宋相救走了。 他想起当时女冠诧异地问他:“宋相没将裴夫人送回府吗?”就只觉送上门去丢人。 为什么要去?他和谢玉书还算得上是夫妻吗?谢玉书和宋玠才是夫妻吧。 如今,他打量着谢玉书身上那身新衣,一点也不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他难道不知谢玉书和宋玠的关系?宋玠甚至已经和他约法三章,不许他靠近谢玉书的院子,不许他碰谢玉书,也不许他管谢玉书。 若非黑衣人可能是他叔父裴衡,他是不会自取其辱去这一趟的。 所以他只是语气很平静的说了句:“看来你没什么事。” 谢玉书便讥讽道:“自然,有四皇子和宋相在,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窝囊废?” 裴士林心口发堵,看着她正眼也不瞧他的转身离开,心像是被挖空一般来来回回过着冷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与谢玉书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裴士林的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 他曾经也是被圣上钦点的探花郎,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可从哪一步开始他就变成了这样? 从娶谢玉书开始? 不是的,下定决心娶谢玉书是为了救他没出息的弟弟裴士滨…… 是从裴士滨犯事开始,从他为了替母亲替弟弟擦屁股开始,他就一步步做了错误的决定,最错的就是听从母亲的话把谢玉书送去相国府…… 那是他噩梦般地开始,从那天起,他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少爷。”门房小厮匆匆忙忙冒雨来报,手里拿着锦缎包裹的匣子呈给他说:“相国府派人送来了这个,说是……说是夫人落在相国府的。” 裴士林打开匣子,看见里面是谢玉书的簪子和耳坠,再蠢也知道这是宋玠故意在警告他。 警告他,谢玉书是宋玠的人,而他既不能生气,也不能多问一句。 裴士林合上盒子,吩咐小厮给谢玉书送过去。 风雨里,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多久?过到谢玉书哪天终于腻了倦了,大发慈悲与他和离。 ※ “宿主您又涨了2点绿帽值,来自宋玠和裴士林。”系统向她汇报。 窝囊废还是有些用的,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和离。 谢玉书回到自己房中睡了个回笼觉。 暴雨到了中午才停,谢玉书换了衣服赶去玉清观中接孟敏。 道路上的泥土、碎石刚清扫出来,谢玉书就上山回到了玉清观观中。 孟敏和玉素女冠一夜没睡,哪怕萧祯来报说谢玉书平安无事的回了裴家,她们也安不下心,如今又见到谢玉书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孟敏的一颗心才安安稳稳落回肚子里。 玉素女冠也拉着谢玉书好一阵儿的后怕,愧疚万分,人是在她的观中出事的,若是真有个好歹这辈子她心里都过意不去,她一股脑拿出了许多人参、雪莲之类的名贵药材给谢玉书,让她带回去补身子。 谢玉书没有在这个时候提收乔宝儿做弟子之事,一是不想显得急功近利,二是孟敏看起来神容憔悴,她想尽快先送孟敏回府休息。 这一次玉素女冠也没有再留她们,只嘱咐孟敏回去好好休息。 谢玉书扶着孟敏才要离开素心斋,外面就有大批禁军浩荡而来,守在素心斋外,女冠全在两侧行礼相迎,正中道路上一顶小轿停下,萧祯恭敬的从小轿中扶着一位消瘦的中年男子下来。 “是圣上。”孟敏立刻低低对谢玉书说,拉着谢玉书的手退让到一侧垂首行礼。 圣上居然亲自来看玉素女冠了。 谢玉书在孟敏身侧低着头行礼,心里在揣测圣上为什么来这一趟?昨夜的刺客是裴衡,圣上毕竟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此刻前来总不会是因为担心玉素女冠吧? 但她听见玉素女冠迎出来,圣上确实柔声问她:“朕听祯儿说了昨夜的事,吓着了吗?” 听起来像是真的在关心玉素女冠。 谢玉书想:他已是皇帝若是不喜欢万素素,完全没必要装作自己喜欢,他拖着病态赶过来想必是有些感情的。 但一定不多,不然怎会把心爱之人软禁在这清修道观中? 从万素素昨夜那样挽留孟敏来看,她并不是喜欢“清静”之人。 她一直没有抬头,听见玉素女冠和皇帝、萧祯由远到近的脚步声,才跟着孟敏一起行礼见过圣上。 圣上萧煦免了两人的礼,本要走,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问了一句:“哪里来的这股花露味?好特别。” 谢玉书的心咯噔一声,之前系统说过,她“万人迷值”越高,旁人就会从她身上闻到自己最喜欢的“香气”,她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已经达到了39点,和当初被两任皇帝强取豪夺的万素素只差了1点万人迷值…… 她看见那双穿龙纹靴的脚停在眼前,胃口一下子就倒了,想吐,萧煦已经快五十岁了,成天嗑丹药嗑的像个骷髅,他后宫的女人不计其数,除了皇后、万素素,还有比他小二十岁章贵妃章幼仪,这样的男人多靠近她一点她都恶心。 “什么花露味?”玉素女冠诧异地问。 萧煦的目光才落在低垂着脑袋的谢玉书身上,他身后的萧祯就说了一句:“是儿臣身上香囊的气味吧。” 萧祯解下了香囊,双手奉过去说:“这是母妃刚做的,里面收了许多干花和香料,父皇也喜欢吗?” 萧煦侧过头闻了闻,确实闻到了熟悉的香气,那是万素素喜欢的玉兰花和龙涎香混合的香气,可又不太像他方才闻到的那股香气。 那股香气更像是一种朝露下新鲜花朵酝酿出的花蜜香,他很难说具体这股香气,可他的记忆里曾经闻到过类似的花露味,是年轻时他在御花园中第一次遇到万素素时闻到的香气,她站在槐花树下正在吸槐花内的花蜜。 那时的万素素年轻如朝露,惊慌失措的朝他看过来,眼睛像小鹿,饱满的唇上粘着金色的花蜜…… 这一幕他记了很久很久,可不知为何他后来已经很少从万素素身上闻到这股香气了。 如今居然又突然闻到了。 萧煦一时也不知是谁身上的香气,又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年轻妇人,她是永安侯的庶女,嫁给了谁来着? “外面风大,父皇还是先进去吧。”萧祯再次开口说。 万素素轻挽住了他的手臂,萧煦收回目光握住了万素素的手,同她进了素心斋。 谢玉书一刻也没有停留,扶着孟敏快步离开。 阴沉的天色下,萧祯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原来她身上那股勾人的花露香气那么明显?他还以为旁人不会注意到,没想到连他父皇都闻到了…… ※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响起来。 马车里的谢玉书只觉得心惊肉跳,立刻问来自谁? 好在,系统说是来自萧祯,她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来自于老皇帝萧煦能把她膈应死。 “宿主您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已经40点了,和当初的万素素一样。目前就连男主萧祯和现在的万素素都没有这么高的万人迷值。”系统提醒她:“您继续持有可能会陷入像当初万素素那样的境遇,真的不考虑先兑换掉吗?” 太不公平了。 谢玉书心理不平衡,萧祯如果持有40点万人迷值那么他就会被封为太子,可她和万素素如果达到40点万人迷值就只会被男人们争来夺去,就算是女主谢嘉宁她拥有那么高的万人迷值也只是被男主萧祯喜欢,做了皇后。 男女也太不平等了。 系统犹豫了一下,安慰她道:“宿主或许不是因为男女不平等,如果您现在的身份是皇女的话,也许您的万人迷值也可以发挥在百官臣服、被封为太子这方面……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您不是皇室血脉?” 啊?是这样吗? 谢玉书一下子被说愣了,好像也有点道理…… 马车行驶过积水的街道,孟敏靠着谢玉书睡了一会儿,到永安侯府时谢玉书才轻轻叫醒她,扶着她进了府门。 孟敏身心疲惫问了管家:“老爷呢?” 管家支支吾吾说老爷一早就出门办事了,可再问办什么事他却答不上来。 孟敏皱了眉,吩咐贞娘去书房看看。 果不其然,贞娘回来向她回禀说,书房昨夜没睡人,她问了府上的丫鬟和厨娘,老爷昨晚一晚上没回来。 孟敏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她坐在侧榻上头痛欲裂,对谢玉书哑声苦笑道:“你瞧,昨夜我才传信要在玉清观留宿一晚,他就迫不及待地夜不归宿了。” 她看向谢玉书,只觉得自己这半生那么的不值,“连圣上都会担心玉素女冠赶去看她,我的夫君却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还没有醒。” 贞娘也被气到了,老爷真的越来越不遮掩了:“奴婢这就派人去找老爷。” “算了。”孟敏已经累得不想再耗费精神:“找回来做什么?无非就是吵架,我累了。” “是啊,找回来看到他那张脸您不是更生气吗?”谢玉书倒了茶水递给孟敏,真心实意地劝慰她说:“夫人很没有必要再为他生气,除了气坏自己的身子外没有任何好处,您如今就该想着法子的让自己开心起来。” 孟敏却只有苦笑:“我还能怎么开心?自从嘉宁失踪,我就没有办法再开心起来了。” 谢玉书不想再讲嘉宁会找回来这种空话了,她想了想,起身过去替孟敏揉着肩颈说:“旁的我不知道,但当下能让夫人轻松一些的法子我知道。” “什么?”孟敏困惑的看她。 谢玉书说:“您不是头痛吗?我找人来替你按跷针灸。” 她说完就匆匆忙忙出门去安排了。 孟敏寻常头痛也会找女医师来按跷,她便没当回事,换了身居家袍服在侧榻上靠着养了会神。 没一会儿,谢玉书就回来了,她还带了一位按跷的医师。 只是门帘掀开,那按跷的医师走进来,贞娘先惊得心头一跳,怎么是位年轻的男医师?这、这怎么能行…… “夫人,人我请来了。”谢玉书到榻边轻声叫闭目养神的孟敏:“是按跷科中很厉害的按跷博士。” 孟敏睁开了眼,赫然瞧见一位十分年轻的男子拎着药箱在几步外行礼。 “赵姝见过永安侯夫人。”那人恭恭敬敬,垂眉低眼。 孟敏却吃惊地马上看谢玉书,按跷这等事怎么好找外男来做?叫人知道了定要传出不必要的闲话。 “夫人,他按跷技法十分厉害,我托了人才请他来的。”谢玉书轻声和她说:“您先试一试,保管您一会儿就神清气爽,不头痛了。” 孟敏想说什么,谢玉书温温柔柔替她在膝上盖上毯子低声说:“我父亲做出那些事都不觉得有愧,您只是按跷治病怕什么啊。” 孟敏要说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是啊,谢之安夜不归宿,什么魁首娘子、叶家寡妇都能睡,她只是找按跷博士治头痛有什么好怕的? 她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她自认无论学识、家世、聪慧样样比谢之安强百倍,当初下嫁给谢之安无非是她自恃清高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而谢之安立誓永不纳妾。 可到头来谢之安给了她什么?她还是变成了那些她最瞧不上的宅门妇人,守着一个不忠的男人,和一群女人斗来斗去…… 凭什么样样比自己差的谢之安可以逍遥快活,她就要恪守规矩? 孟敏咽下所有话,只是对那赵姝说了一句:“那就劳烦你了。” 赵姝点点头,请孟敏在侧榻上靠好,净了手才上前,轻声对孟敏说:“夫人是哪里疼痛?” 孟敏轻轻抬起眼帘,正好撞上赵姝的眼,才发现他生的唇红齿白,眉尾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谢玉书从房中退出来,贞娘也快步跟出去,留下了两名丫鬟在房中伺候。 贞娘心惊肉跳的拉住谢玉书:“玉书小姐你这是……” “放心吧。”谢玉书打断她的话,笑着轻声说:“人我是从后门带进来的,没人瞧见,便是瞧见也无妨,就说是替我按跷。”她不怕流言蜚语。 贞娘仍然觉得不妥,又问:“那赵姝可牢靠?会不会出去乱说?” “自然不会。”谢玉书敢打包票,因为这赵姝是陆康太医的人,她是托了陆康太医才找来的,既年轻又没有成家,在太医院的按跷科里是个小小从九品的按跷博士。 陆康说人很老实,家里老娘才去世,只剩下一个痴傻的弟弟,所以家境不好,手头不宽裕,一直没有娶妻。 谢玉书可是花了一千两银票请赵姝来按跷,赵姝看到银票时人都呆了,向她确认好几次:只是按跷? 她无非是想让孟敏多看看,多享受享受,好明白以孟敏这样的家世她守着一个脏臭的老登太没有必要了,只要她想这世上多的是能哄她开心的男人。 你瞧,一千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姿色不错的年轻男人,低眉顺眼的伺候舒服她—— 作者有话说:修了一天肩膀舒服多了,这章给大家发小红包~ 1:按跷是按摩的意思。 2:博士是精通这项技艺的一个小官职。 第45章 谢之安是过了正午才听说,玉清观昨夜遭了刺客,连圣上也赶去看玉素女冠了。 他这才匆匆忙忙从叶细珠这边离开,回永安侯府,想着孟敏定然又要给他脸色看,说不定还会盘问他昨夜有没有在府上?去了哪里? 他心里一股烦闷压也压不下去,哪家侯爷做成他这个样子?娶孟敏这些年他像做孙子似得,既不能怪她没有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又不能纳妾开枝散叶。 孟敏根本不会体谅他顶着多大的压力不纳妾,谢家那边甚至开始说服他过继一个外甥,免得他真的绝了后。 这些她一概不想,一心只沉浸在失去嘉宁的痛苦里,每天病恹恹的,难道他就不痛苦吗? 谢之安越想越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么过下去了,如今叶细珠已有六个月身孕,几位大夫都说是个儿子,他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儿子,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耗不起了,下定决心在叶细珠临盆之前就把她接回侯府,好生照料着,孟敏必须接受。 一路上,他想了好几种办法说服孟敏,最后决定这些日子先哄着她,把她哄得开心了,再让谢家的族长来找她谈,谢家必须有个后啊,她总不能和族长闹崩。 这样想着,他半路就买了孟敏爱吃的卤水带回去。 没想到,他被贞娘拦在了卧房门外,说是孟敏一夜没睡,头痛又犯了,才刚刚睡下。 他透过纱帘往屋内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只闻到一股膏药的味道,料想孟敏是真发了头痛病,用了膏药按跷,便也不好吵醒她,将卤水交给贞娘,轻声细语说:“我不吵醒夫人了,等夫人醒了我再过来,晚上我在院里吃饭。” 贞娘接在手里,又说:“晚上夫人恐怕不能陪老爷用膳,孟府担心夫人,差人来接夫人晚上回孟府用膳。” 孟府是孟敏的娘家,自从孟敏的父亲康王爷去世后,孟府就只剩下孟敏的姐姐在住了。 “那我陪夫人同去吧。”谢之安说。 贞娘却又拒绝了:“夫人要带玉书小姐同去,就不劳烦老爷了。”说完就朝他行礼,一副恭送他出去的模样。 谢之安吃了个软钉子,离开院子心里更堵了,孟敏这是什么意思啊?明知道他和谢玉书这个不孝女撕破了脸,却还和谢玉书走的那么近!这不是在怂恿着谢玉书跟他对着干吗? 他真搞不懂孟敏是被谢玉书灌了迷魂汤了?变得这么拎不清! 他立即叫来了管家,吩咐道:“去帽儿胡同,把乔宝儿赶出宅子,既然敢闹,就别再住我的宅子,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收留我的外室。” 就算谢玉书能挤出钱来给乔宝儿买宅子住,他在这里站着,谁敢卖给她? 管家应是,匆匆忙忙去,又匆匆忙忙回来,袍子上沾了一身泥污。 谢之安看得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管家也气得不轻道:“老爷,属下去的时候乔宝儿她们正在搬东西离开宅子,属下还没问清楚就被玉书小姐的车夫推了个跟头……” “乔宝儿要搬去哪儿?”谢之安打断他问:“她能去哪儿?” 管家擦着脸上的泥点子说:“属下问了,被骂了一通没问出来。”谢玉书身边的两个丫鬟好厉害的嘴巴,把他骂的毫无还嘴之力。 他又忙说:“不过属下派人跟着乔宝儿的马车了,一定能查出来她们搬去了哪里。” 谢之安脸色不好地说:“你直接派人过去,无论是谁的宅子要租赁给乔宝儿都不许,告诉屋主,谁敢租赁给乔宝儿房子就别在汴京待了。” 有谢之安这句话,管家心里就有了底,知道老爷这是一点也不顾及父女之情,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这趟过去直接带了五六名永安侯府的家丁,要好好教训谢玉书手底下那群奴婢。 哪知追上乔宝儿的马车,一路跟着竟跟到了玉清观。 管家不死心的又跟进观中,亲眼看见了那位身份了得的玉素女冠牵住了谢玉书的手,还让乔宝儿不必多礼,带着她们两人去见了玉清观的观主。 他不好直接跟进去,便找了位女冠,旁敲侧击的打听谢玉书和乔宝儿来这里做什么,没想到那女冠竟说,玉素女冠要收乔宝儿做弟子。 管家吃惊至极,当即回府禀报给谢之安。 谢之安听完脸色也变了,再三问他没有听错吗?是那位太妃玉素女冠要收乔宝儿做弟子? 管家一再道:“千真万确,连玉清观的观主都惊动了亲自做见证。” 谢之安不是蠢人,怎么可能想不到乔宝儿被玉素女冠收为弟子,就可以脱奴籍了。 他冷着一张脸,快步进了孟敏的院子,也不管孟敏是不是还在休息,直接不顾阻拦推门而入。 房中的灯烛晃了晃。 孟敏像是刚起的样子,散着发坐在侧榻上喝茶漱口,瞧见他进来只懒懒抬了抬眼,让阻拦的丫鬟退下。 谢之安一肚子的火气,坐在椅子上冷着脸问:“是不是你替谢玉书求了玉素女冠收她母亲做弟子?” 孟敏被问得皱了皱眉,侧头看他:“老爷夜不归宿,见到我不是向我解释,也不是询问我昨夜好不好,而是质问我这件事*?” 谢之安早料到了她会为他不关心她这点事找麻烦,“你怎知我没问?昨夜谢家老宅出了点事,我回老宅忙了一夜未睡,听说玉清观出事我着急忙慌赶回来,还特意带了你爱吃的卤水,心中忧心你头风是不是发作了?可你呢?背地里竟帮着谢玉书那个不孝女和我对着干!” 孟敏听的想发笑,他永远是拿谢家来当挡箭牌,而他们谢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什么烂事都替他遮掩,恐怕谢家人早就知道叶寡妇的存在了吧?说不定还怂恿着谢之安把她纳进门。 她头痛才好些,懒得与他争辩,只说了一句:“是玉素女冠自己要收弟子。” “你觉得我信吗?”谢之安质问道:“玉素女冠是什么身份?是四皇子的生母,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收过弟子,怎么会突然想收一个奴婢做弟子?汴京上下谁不知你与玉素女冠交好……” 他的声音又大又聒噪,孟敏听的心烦至极,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回案几上打断了他的话,冷眼看他:“谢之安你没完没了是吗?我说了不是,你既不信就自己去打听。我真是搞不懂,你堂堂一个永安侯揪着乔宝儿不放做什么?她好歹为你生养过,便是一点旧情没有也不至于非逼得她走投无路吧?” “是她自己选的!”谢之安也恼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她一个奴婢我能看上她,让她为我生儿育女已是抬举她,她竟敢落掉我的骨血,打死都不为过!” 孟敏呆坐在侧榻上看着谢之安那张脸只觉得狰狞可怖,当初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可怕嘴脸? 乔宝儿是奴婢出身,可当初不是他看上了一个奴婢吗?这些年乔宝儿也兢兢业业的伺候他,就算是养只猫儿狗儿也不至于它不听话跑走了就要打死它、逼死它吧?更何况那是条人命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谢之安起身用失望至极的眼神看她:“当初和我同心同念的孟敏去哪里了?这些日子你像是疯魔了似得一心向着一个庶女,为了她屡次和我作对,我看你是真糊涂到把她当成嘉宁,分不清里外了!我才是你的夫君,嘉宁不在了,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孟敏听他提起嘉宁,一下子就被刺激似得红了眼眶发抖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嘉宁不在了?她只是失踪了,她没有死!” “夫人别激动。”贞娘忙扶住她颤抖的手,急道:“老爷您何必要用嘉宁小姐刺激夫人……” 谢之安看她又是这副失心疯似得模样,心烦意乱,嘉宁失踪这么久了,她还没有接受,难道要一辈子活在失去嘉宁的痛苦中吗? 他不想再待下去拂袖而去。 只留下孟敏抱住贞娘痛哭起来:“我的嘉宁只是走丢了,她一定能找回来,她还活着是吗?” “是,是的夫人,咱们小姐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回来。”贞娘抱着孟敏也忍不住落泪,心中恨极了谢之安,他明知道嘉宁小姐是夫人的心病却偏要这样刺激她!打从孟家老王爷去世后,孟家后继无人,谢之安就愈发猖狂了,他就是吃准了孟家已无人替夫人撑腰,才露出了真面目!如今更是装也不装了! ※ 才到傍晚,贞娘就来了玉清观。 玉素女冠收徒的仪式才结束,她将乔宝儿安置在素心斋的厢房中。 谢玉书正帮着乔宝儿收拾衣服行礼,贞娘就被带了进来。 她回头瞧见贞娘哭红的眼睛,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贞娘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了谢之安和孟敏吵架的事,又说孟敏已经回了孟家,但一直在哭,整个人都很不好,她实在担心夫人会想不开,所以请玉书小姐空下来去陪陪夫人。 乔宝儿万般愧疚,过去马上说:“玉书,娘这里都安置好了,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她心中对孟敏是感激的,这些年孟敏从来没有刁难过她,哪怕当初她怀上了谢之安的孩子,孟敏也知道打发她去外宅住着,从未打骂过她,只是嘉宁小姐失踪后,孟敏才变得情绪无常起来,可她能理解,若是她的玉书出事……她只怕活下去都做不到。 谢玉书看了一眼,她这边确实没什么事了,便点了头,去向玉素女冠告辞。 玉素女冠原想留她用晚膳,可听说是孟敏有事便也担心起来,差人拿了几服药让她带给孟敏,说是玉清观的玉妙女冠特意帮孟敏开的调理身体的药。 谢玉书走后没多久,萧祯就从宫中又赶了过来,嘴上说着陪玉素女冠,可目光却在寻谢玉书。 ※ 踩着夕阳下了玉清山。 谢玉书没直接去孟府,拐到了太医院那条长街上,派人去将那位按跷博士赵姝请了过来,一起带着去了孟府。 贞娘这次什么也没说,这位赵姝确实按跷技法厉害,夫人经他的手本来已不头痛了,偏又被气成那样。 她带着谢玉书和赵姝直接从孟府正门进去,这里是孟家,她们夫人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还是谢玉书第一次来孟府,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 孟府人丁不旺,孟敏的父亲康王爷一生只娶了她母亲这一位妻子,生了两个女儿,后又从族中过继了个儿子过来,那个儿子就是孟庭春的父亲。 只可惜孟庭春的父亲早早就过世了,如今孟府只剩下孟敏的姐姐孟靖和孟庭春母子。 她记得孟敏的姐姐孟靖是招了赘婿,所以一直住在孟府,只是孟靖身体也不太好,三十多岁才生下一个女儿,孟家上下极为宠爱,康王爷去世前就为她请封了县主。 谢玉书一路跟着进去,在孟敏的院子里见到了孟庭春,也见到了孟靖的女儿,似乎是叫孟今越。 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正拿着鞭子和宝剑气冲冲的嚷嚷着要去找谢之安,替孟敏出气。 孟庭春拦着她,压着声音在哄她:“今越你把鞭子放下,先放下好好说话……” 贞娘也慌忙跑过去,拦住孟今越道:“好小姐这使不得,夫人只是和老爷拌了两句嘴。” “只是拌嘴姨母怎么哭成那样?”孟今越不满,还要说什么就瞧见了谢玉书,先是一愣,随后皱眉说:“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孟庭春抽走她的剑,小心翼翼收好看向谢玉书,心神就有些飘了。 谢玉书也不同她们多说话,略一点头,带着赵姝敲门进了孟敏的房间中。 昏暗的房间里,孟敏侧躺在窗下的窄榻上手里抱着什么正在怔怔落泪。 “夫人?”谢玉书叫了一声,轻手轻脚过去才看到孟敏抱着的东西是个虎头小枕头,想来是谢嘉宁小时候的枕头。 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会心酸,谢玉书伸手轻轻替孟敏擦了擦眼泪,“夫人头又疼了吗?” 孟敏看见她怔了怔神,才叫她:“玉书……你怎么来了?你母亲安顿好了?” 孟敏明明神容憔悴,精神涣散,可她却没有认错谢玉书,最爱你的人怎么会认错呢? “安顿好了。”谢玉书柔声答她,摸摸她冰冷的脸说:“夫人信不信,用不了三个月嘉宁姐姐就会平安回来了。”她记得时间快了。 孟敏望着她,眼泪一下子决堤一般,颤抖着问她:“真的吗?玉书你相信嘉宁能平安找回来是不是?” “当然,当然。”谢玉书心里叹气,她虽然清楚女主回来必定会找她麻烦,但这一刻她是真心希望谢嘉宁快些回来,她不想看着谢之安把孟敏刺激成“疯女人”。 孟敏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疲惫的靠回侧榻上,头痛的睁不开眼。 一双温温热热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融了什么清凉的膏药在指尖,慢慢的替她揉开那些疼痛。 等她再睁开眼时,又望见了那双挂着泪痣的眼。 赵姝声音低却平和的说:“夫人方便侧卧着吗?我替您揉开后颈和肩膀的郁结,这样您能舒服些。” 孟敏被谢玉书扶着侧过身去,只感觉那双温热的手隔着布料,有力地揉在她紧绷的后颈、肩膀上,又轻轻拨开她的发,用指尖沾了些膏药涂在她耳后的肌肤上,她不曾被陌生男子碰过这里,那触感陌生又不那么令人讨厌…… 房间里安静下来,孟敏已不再哭了。 谢玉书留了丫鬟伺候,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间,突然听见系统冒出来——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宋玠。”系统惊讶——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一直肩膀痛以为是肩周炎又犯了,原来是阳了……[小丑]我会尽量保持日更,要是实在受不了我再请假。 第46章 宋玠的马车从裴府离开又去了一趟帽儿胡同,果然曾经乔宝儿住的小宅院人去楼空。 等派了苍术去打听才知道,玉清观的玉素女冠收了乔宝儿做弟子。 玉素女冠为何会突然收一个素未谋面的妇人做弟子? 宋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谢玉书促成了这件事,他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谢玉书从替乔宝儿落胎开始就已经有全盘计划了。 先落胎,再拿回乔宝儿的卖身契,最后再想法子让乔宝儿做玉素女冠的弟子,脱奴籍换道士籍。 她之所以会选玉素女冠,是因为只有玉素女冠是永安侯不敢管的。 他甚至认为谢玉书和永安侯夫人孟敏冰释前嫌也是她早就想好的一步棋。 怪不得她需要那么多钱,原来她是想好了让她娘不再做外室,不再做奴隶。 听说她最近在看宅子,她是不是还想让乔宝儿自立门户?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听起来多么荒唐,从来没有外室能在主君还活着时就拿回卖身契,更不可能脱奴籍、自立门户。 可谢玉书就是做到了。 宋玠的心情很复杂,他一面是发自肺腑的惊叹谢玉书的勇气和手段,可另一面又听的心里发堵,因为她明明可以直接来求他,他要替一个奴隶脱奴籍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但她没有,她甚至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事。 他原以为这两天她们关系更密切了……可显然,她并没有这么认为。 “今晚玉书小姐陪永安侯夫人回孟府了。”苍术又禀报道:“有件事属下不知该不该回禀。” 宋玠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磨磨唧唧?有事就说。” 苍术这才说:“属下打听到,玉书小姐今晚似乎请了太医院的一位按跷博士去孟府。”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他打听了那位按跷博士又得知:“那位按跷博士名赵姝,是太医院按跷科中唯一未婚配的,听说这两日似乎发财了,在四处看宅子问价。” 宋玠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问苍术:“赵姝长相如何?” “属下不曾见过。”苍术如实回禀说:“但想来样貌不凡,因为属下向陆康太医提起这个名字,他立刻就说有印象,夸赞了他的外貌,又惋惜他身世太差,不然提亲的人早踏破门槛了。” 宋玠心情不快起来,怪责苍术回答得太啰嗦,他只是问赵姝的样貌,谁要知道区区一个太医院博士的家世。 他看向外面黑透的天,心烦意乱,过了好一会儿,他已沐浴更衣准备就寝,突然冷不丁问:“派人去孟府看看,按跷博士走了没有。” 苍术一时没反应过来,迟钝了一下才答:“是。” 他亲自跑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相爷还没有安寝,靠在床榻上在看书。 他近前轻声道:“属下打探过了,赵姝他还没有离开。” 宋玠合上书冷冷看他:“谢玉书呢?” “玉书小姐今夜应该留宿孟府。”苍术又答。 宋玠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问:“想来那位按跷博士今晚也留宿孟府吧?” 他本不想多想,不过是个按跷博士罢了,也许谢玉书是请去替孟敏按跷的,可什么按跷技法能去一次就发财到可以买宅子了? 谢玉书给了他多少钱?她那样精明的人,愿意给一个男人花那么多钱只是为了按跷? 他可笑的胡思乱想,谢玉书那边却不知道来自宋玠的1点绿帽值是怎么涨的。 她也无心知道,她陪着孟敏在孟府留宿了四五天,孟府上下都待她极为客气,连孟庭春在她面前也拘谨起来,除了那位骄纵的孟府小姐孟今越总自顾自地吃醋,孟敏牵谢玉书的手孟今越要生气,孟敏给谢玉书拿点心吃她还要生气,就连座位的远近她也要和谢玉书计较谁离孟敏更近。 全然就是一副小孩子独生女的性子。 但孟今越有一点好,她吃醋生气都是明面上直接讲出来,从不背后做小动作,也从没有拿谢玉书庶女的身份揶揄,她有自己的傲气,要争就在明面上争抢。 孟敏的气色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起来,谢玉书留意到她虽只为孟敏请了一次按跷博士,但那日之后赵姝每晚都会来孟府,似乎是和孟敏约定好了,且越留越晚,有一日天蒙蒙亮才离开孟府。 而孟家对这件事出奇平静,只是嘱咐贞娘让赵姝从后门进出。 谢玉书原以为是孟家怕赵姝被看见那么晚出入孟府传出风言风语,后来有次在为孟敏送药的时候,不小心在门外听到孟敏的姐姐孟靖,也就是孟府如今的掌家人在屋内对孟敏说:“……便是十个按跷博士也无所谓,只是你不能太抬举他了,你是郡主,是永安侯夫人,他不过是个玩意,你乐意了召他过来,不乐意就打发了他。” “阿姐,我不想再回永安侯府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如今看见谢之安那张脸就觉得恶心。”孟敏声音低低轻轻地说。 孟靖轻轻叹了口气,“敏敏,你甘心将永安侯府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吗?如果你甘心,那我也不劝你什么,你想和离就和离,孟府总养得起你。”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过来一会儿传来孟敏低低的哭声,她说:“我怎么能甘心……” “敏敏。”孟靖声音更低了一些,“既然你甘心,你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后路?谢之安迟早会把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带回家,你想过怎样应对吗?” “留子去母,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应对。”孟敏狠狠地说。 自然是有更好的应对法子。 谢玉书想。 果然,屋内的孟靖低低说:“有比这更好的法子,谢之安能成为永安侯全仰仗你,永安侯的一切自然得你的孩子来继承。” “可我伤了身子……”孟敏说。 “身子总是能调理好的,你是经年生气才伤了身体。”孟靖又说:“你回来的第一日,玉书来向我请安,送了些补品和一剂药方给我,说是太医院陆康太医那里得来的秘方,专门给产后伤身的女子调理身体用的,我找人看过这方子了,确实是好方子,你就安心在府中住着,和我一起试试这方子。” 孟敏似犹豫了,“可我就算身子好了,也不想和谢之安同床共枕,我嫌他脏……” 孟靖忽然笑了一声,很无所谓的道:“我说了,继承永安侯府的该是你的孩子,又没说必须是你和谢之安的孩子。” 谢玉书心满意足地端着药转身离开,终于让孟敏明白最好的法子是什么了,谢之安那个老东西精子质量早就不行了,原剧里叶寡妇也是从五六个月就开始烧艾保胎,硬生生保到临盆,生下来的儿子也从小体弱多病。 她一直怀疑孟敏怀不上孩子的一方面原因是谢之安。 既然如此,何不试试别人?反正只要是孟敏的孩子继承永安侯府就够了,爹是谁不重要。 可这番话她绝对不能直接和孟敏说,先不说孟敏能不能接受,就算她接受了,日后她但凡与孟敏不和就可能被孟敏“灭口”。 这番话只能是孟敏最亲近的人去说,孟靖再合适不过了。 她回到小厨房中把药温上,就听见孟今越在满院子喊她:“谢玉书?谢玉书呢?” 她应了一声。 孟今越小马似得跑过来,穿着短打衣服和马靴,跨进来和她说:“谢玉书我要和你比骑马。” 谢玉书抬头看她,她两手抓着马鞭猛地一拽,发出“啪”的一声响,好不得意,又问她:“你会骑吗?要不要我大发慈悲教教你?” 谢玉书笑了,巧了她在影视城拍短剧时特意学过骑马。 孟今越兴冲冲的带着她去选了一匹马,要和她去西山下的猎场骑马,孟庭春却提醒她们最好别出门,今日圣上御船游湖,汴京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净街把守。 孟今越很是不满,说她们不走主道,绕路去西山不会被守卫拦住。 她一副非要去不可的样子,谢玉书却突然拒绝了,说什么也不去,连回旋的余地也不给,借口自己肚子疼去屋里躺着了。 任由孟今越在外面气得骂她:胆小鬼! 骂也不出门,开玩笑她现在有40点的万人迷值,当初万素素被皇帝强取豪夺正是40点万人迷值,这个节骨眼她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开老皇帝。 而且老皇帝早不游湖晚不游湖,偏偏在她今天要出门时游,她很怀疑是不是万人迷值的作用,让她百分百会遇上老皇帝等重要角色。 她绝对不要,如今想起来在玉清观时被老登皇帝闻到香气,她还膈应的不行。 “宿主,要不然您先兑换掉吧。”系统说:“您40点的万人迷值真的非常容易沦落到万素素的境地,总不能永远不出门。” 她当然要出门,但不是现在,她要等小刀回来,等小刀的皇子身份坐实了,到时候老皇帝就算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她也有法子对付他。 “要是小刀不是皇子呢?”系统问,其实原文里直接大结局,小刀的皇子身份也没有坐实,他死在刺杀皇帝的那场宫乱中,到死也没有找到父母。 “他必须是。”谢玉书垂下眼想了想,宋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游湖到下午下起了雨。 宋玠陪着圣上萧煦在御船上游了一下午的湖,萧煦这两日身体清爽了些,突然来了兴致又改道去西山,要雨中欣赏西山的红叶林。 一直折腾到天色黑下来,萧煦才打道回宫。 宋玠护送萧煦回宫时已是体力不支,雨气又令他手足冰寒起来,他正要告退,又听见萧煦想起什么似得问:“宋卿可知道永安侯家的小女儿吗?” 宋玠眉头动了动,抬头看萧煦。 萧煦靠在侧榻上,笑着说:“她可许给了探花郎裴士林?已成亲了?” 他在问谢玉书。 宋玠困惑着带着难以压制的厌恶,一个老男人不会没有缘由地问起一个女人。 “是。”宋玠肯定地回答:“已成亲许久了,之前裴士林给臣下过喜帖。” 萧煦“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宋玠行礼告退,脸色在踏出宫门那一刻变得冰冷。 在回府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老皇帝问起谢玉书有没有成亲是想做什么?他什么时候见过谢玉书?难道是玉清观那次? 他心神不宁的闷咳起来,被苍术扶下马车,一路进府门、院子都在想这桩麻烦事。 他担心,萧煦看上了谢玉书。 会吗?萧煦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对万素素情根深种吗?哪怕万素素被他的叔父占有过,他也极力在保全万素素…… “相爷。”门口姜花朝他行礼。 他没反应过来,厨娘姜花怎么在他的卧房门前,也没反应过来盘盘今日怎么没出来迎接他,径直推门进了房中。 一股淡淡的花露香气充盈在房间内,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坐在桌边的谢玉书,她正在吃什么东西,盘盘在她脚边将尾巴摇得啪啪作响。 有一瞬间宋玠以为自己在做梦,可谢玉书回过头来看向他,眼睛闪闪烁烁地笑着说:“你回来的正好,姜花刚做好蒸饺,要不要和我一起吃?” 她的声音是真的,蒸饺的香气也是真的。 她居然真的来了。 宋玠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他不想显露的太开心,仿佛他的情绪被她掌控一般,所以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垂眼看着她,喉咙发紧地问:“你怎么来了?” 谢玉书抬头看他,不答反问:“你不想我来吗?”—— 作者有话说:让大家久等了,我终于转阴了,可以恢复更新了!谢天谢地,谢谢你们等待,接下来我会尽量多更补上之前的,也会把隔壁《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的福利番外写了。 请大家放心! 第47章 他想不想她来,难道她心里不清楚吗? 真金白银地花出去不过是为了多留她一个时辰,她却未必赏脸。 可宋玠能怎么答?他能想象到若他答“想”,谢玉书会露出多么讥讽的表情来挖苦他。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坐到了她身边的椅子里,更近的闻到她身上甜蜜的花露香气,疲惫的身心好像一点点被安抚平静了一般。 这令他感到不安,他似乎越来越需要她了。 桌子上放着两碟子蒸饺和一些爽口小菜、卤牛肉,看得出来是她突然到来厨娘把能尽快吃上的全做了。 “还没有吃晚饭吗?”宋玠让自己尽量举重若轻地问她。 谢玉书却不肯放过他,放下筷子故意又说:“你若是不想我来,我就走了。”说完作势要起身。 宋玠下意识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太凉,隔着薄纱袖也能感受到她皮肤的热度。 他抬起头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明知我派马车去过几趟孟家请你,为何还要问?” 谢玉书自然知道,这几天夜里苍术差不多都有去孟府后门,找各种理由差人问她方不方便出府,可她偏要问。 “自然是想听你亲口讲。”她说:“我不喜欢口是心非的人。” 宋玠那双狭长的眼睛望着她,似无奈的轻声说了一句:“想的。” 谢玉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重新坐回椅子里,奖励他似得递了筷子给他:“你也没用晚饭吧,一起吃一点。” 他确实没吃什么东西,接过筷子,看她心情很好的给他夹了几只蒸饺,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心情好起来,低头吃下她夹的蒸饺,听她时不时的跟他说话。 夸姜花的手艺,说盘盘好像又胖了……都是些闲话,可宋玠觉得冷冰冰的府里热闹了起来。 “你今日陪圣上游湖了吗?”她又说起孟今越今日想和她去西山骑马的事。 宋玠停下了筷子抬眼看她,听见她说:“我听说圣上今日游湖就没去,怕撞上圣驾,虽然今越说西山离游湖那条路十万八千里。” 宋玠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中有只手在把谢玉书往圣上面前推……若是她今日去了西山,就一定会遇上圣上。 “你见过圣上吗?”宋玠问她。 她点点头说:“在玉清观时见过,圣上来陪玉素女冠。” “说上话了吗?”宋玠又问。 她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膈应表情,摇摇头:“没有,但是……我觉得圣上怪怪的。”她压低了声音说这等大不敬的话。 宋玠望着她,更耐心的问:“怎么怪怪的?在我府中说这些无妨。” 她皱着眉想了想,好像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抬起手臂凑近宋玠的脸问他:“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香味吗?明明我什么花露也没有用。” 宋玠心里莫名沉了一下,难道他在谢玉书身上闻到的花露香气,圣上也闻到了? “或许是你脂粉里的香气。”宋玠语气很温柔的问她:“怎么?圣上说你身上有奇怪的气味吗?” 她说:“圣上问我用什么花露。”眉头拧成了一团:“好在四皇子替我解了围。” 还有萧祯的事。 宋玠皱着眉不再说话,心绪却再难安宁下来,怪不得萧煦这个老东西会突然问起谢玉书,原来从那次就注意到谢玉书了,问一个妇人用什么花露足够说明他居心不良了,今日又问起她是不是已经婚配…… 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居然还有心思起色心,看来还是药下的不够猛,让他这些日子身体太康健了。 宋玠满肚子讥讽地腹诽:若非还没有找到老东西的亲儿子,他早就送他归西了。 谢玉书将最后一个蒸饺吃完,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吗?再让姜花做一碟?”宋玠问她。 她忙说饱了,漱了口之后低头去玩盘盘了。 宋玠示意苍术去厨房烧热水,又起身过去衣柜里亲自取出来两套寝衣来,放在侧榻上说:“这两套料子更好些,你今晚穿吧。” 谢玉书抬起头惊讶的说:“我今晚没打算留下来。” 他搞得好像默认了她会留下来似得。 谢玉书又见他气定神闲的去拿装金钞的匣子,有些哭笑不得说:“付钱也不行,我今晚还得回孟府,今越约了我明天天不亮就去西山跑马,我今晚来是有事情想问你。” 宋玠的脸色就有些冷了下去,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你能轻轻松松为你娘脱奴籍,还有什么事需要问我的?” 谢玉书也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坦诚的说:“因为这件事可能关系重大,我不知道除了你还能信任谁。” 她一句话令宋玠噎了住,他万没有料到谢玉书会说信任他,会觉得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可信任。 她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何等有分量的一句话,她们非亲非故,可她信任他。 宋玠看着她只觉得自己方才那样说话实在很没有必要,他为什么要用坏脾气对待谢玉书?明明心里是在意她,需要她,希望她能多留在身边的…… 可他不知道该怎样坦然地承认这些事,因为他太清楚越在意就越容易被伤害。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盘盘尾巴砸地的声音。 宋玠挥手让苍术和她的丫鬟金叶都退下,重新坐回谢玉书的身边开口说:“你问吧。” 谢玉书拍了拍手上的狗毛,声音压的很轻说:“小刀被带走了。” 小刀?她身边那个瘸腿随从? 宋玠疑惑:“被谁带走了。” “被那夜玉清观中行刺的刺客。”谢玉书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我被刺客掳走后,小刀也追了过去,那刺客身边还有三四名黑衣人,擒住了小刀,把他带走了。” 宋玠更困惑了:“刺客抓走小刀?你当时怎么没有提起?” 她一下子变得欲言又止,起身像是惴惴不安似得在房中里走了一圈,才下定决心似得到桌边俯身和宋玠说:“你发誓,今夜我和你说的话你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的香气一下子袭来。 宋玠凝视着她离得很近的双眼,心神很难聚集在她的话语上,竟自顾的抬起手立了誓,说到违背誓言就万箭穿心时,她握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热热的掌心攥着他的手指说:“倒也不用这么毒。” 宋玠下意识地回握了她的手,心和语气止不住温柔下来问她:“到底怎么了?” 谢玉书又坐回了他眼前的椅子里,膝盖几乎抵着他的膝盖,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紧张地说:“我当时没有说,是因为那名刺客和我说,他不会伤害小刀,他只是要带小刀去见一个人,见了那人就会放小刀回来。” “你就这样信了刺客的话吗?”宋玠的指尖忍不住轻轻磨蹭她的手指,她那样热又那么香,她甚至顾不上抽回手,紧张的像遇到危险的小兽。 “我之所以会信,是因为那刺客……”谢玉书脱口而出的话又顿了住,握着宋玠的手把他拉近一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那名刺客好像是……裴衡。” 她热热的气喷涌在耳朵边,宋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又默念一遍她说出的名字时才吃惊的撤身看向她:“裴衡?勇毅伯爵府的裴衡?裴士林的叔父?” 谢玉书点点头,整个人更紧张起来:“我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我听到他的手下叫他将军,而他又和我说不会伤害我,会让裴士林来接我……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他,所以才信了他的话。”她紧张地双手握住宋玠的手:“可是过去这么多天了,小刀还是没有回来,宋玠你能帮我找找小刀吗?” 宋玠下意识包裹住她的手,想说什么又因她的香气和热度思绪混乱,只说出一句:“裴衡……刺客有和你说要带小刀去见谁吗?” 她摇摇头,又朝他靠近问:“小刀会有危险吗?我心里真的*很慌。” 她的膝盖抵在了他的膝盖上,他无比自然的打开双膝让她离得更近一些,抽出一只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她竟没有反抗,任由他抱了满怀。 “不会,若刺客是裴衡,他没有理由伤害小刀……他根本不认识一个随从,也许是奉了谁的令……”宋玠没有过脑子的说话,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玉清观遇刺那夜,宫中的章幼仪传信给他,说圣上在炼丹房中见了什么人。 难道是见了裴衡?难道裴衡带小刀去见了圣上? 为什么? 宋玠皱紧了眉,立刻低头问谢玉书:“你知道小刀的父母是谁吗?或是他有没有师父?” 谢玉书没有抬眼看他,却已是明白,宋玠这个时间段还没有找到原剧里的“萧小刀”,他应该还不清楚真正的皇子到底是谁。 但他问起了小刀的师父,是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皇子被谁收为了弟子吗?会不会小刀的师父就是当初把真皇子偷走的人? “他说自己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是被师父抚养长大,但他没有提起过师父的名字。”谢玉书如实相告,她就是要宋玠去查,去落实小刀的皇子身份。 宋玠不是恨萧祯吗?他可以扶持萧祯,怎么不可以扶持小刀做太子、做皇帝? “但我想起来有件事。”谢玉书抬眼看宋玠,再透露一点信息给他:“小刀的师父曾经交给过他一项任务,是让他去刺杀玉素女冠。” 宋玠的眼睛仿佛一瞬被点亮,他忽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谢玉书问:“是不是小刀会出事?刺客是来杀他的?”她着急又紧张的问,手从宋玠的掌心里抽出来,人也离开了他的怀抱。 宋玠又握住了她的手,像是觉得透露一点也无妨,便告诉她:“如果你说的这些不假,那你就不必担心小刀的安危。” “为什么?”谢玉书皱着眉着急地问:“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啊,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要瞒着我?” 宋玠却很难告诉她,因为当初买杀手刺杀玉素女冠的雇主,是他。 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真让杀手杀死玉素女冠,而是想要引出那位杀手抓住他,可惜没成功。 这些年他一直在调查一个人——右臂残缺的“宋王”。 因为“宋王”就是当初偷偷换走万素素与圣上萧煦亲生儿子的刺客。 他怀疑“宋王”抱走的那个孩子,一直养在“宋王”身边。 若非后来战乱四起,“宋王”和藩国联手,成了藩国的军师,他早就将“宋王”擒住,找到那个孩子了。 真没有想到,已经断掉的线索就这样被谢玉书送到了眼前。 小刀竟是“宋王”的弟子吗?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谢玉书的脸颊,耐心的解释:“许多事情我如今无法告诉你,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刀平安的找回来。” 何止平安地找回来,他要把小刀攥在掌心里,做对付万素素、萧祯父子最锋利的剑。 他抚摸过她热热的脸颊,又轻轻抚摸上她的耳朵。 ——“恭喜宿主。”系统的声音响在脑子里:“您涨了2点万人迷值,全来自于宋玠。” 谢玉书听见系统音才反应过来,宋玠的手已揉在她的耳垂上揉歪了耳坠,像是很着迷似得从耳垂摸到下巴、脖子…… 她一下子挥开了他的手,皱眉说:“说话就好好说话。” 宋玠掌心里还有温热,心还在发颤,真奇怪,抚摸她时他会感到无比愉悦…… 窗外还在下小雨。 他望着谢玉书,真的很想她今晚留下来别走。 所以他声音微哑的说:“雨可能会下一夜,明早西山马场湿滑恐怕跑不了马。”—— 作者有话说:今天准时六点更啦~嘿嘿~ 第48章 谢玉书还是走了,但她收了五千两的银票定金,答应了明晚会来。 宋玠猜她大概是最近需要银钱,听说她在四处看大宅子,还日日找按跷博士,怎么会不需要银钱? 他没提按跷博士的事,因为知道提了谢玉书也会说:关你什么事? 不如不提,难得见面他不想闹的不欢而散,他备了马车送她回孟府,她心情不错也没拒绝。 马车里,她就有些犯困。 宋玠往她身边坐了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儿,她也没拒绝。 昏暗光线下,宋玠轻轻理着她的黑发,仔仔细细看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唇和她挂着耳坠微微发红的耳垂,只是看着就暗潮涌动。 有那么一刻,他想要是没有仇恨就好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求娶她,永远和她过这样的日子…… 可他身体里的冰寒和疼痛每一刻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是拜谁所赐。 玉屏嬷嬷就那样死在他眼前,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坠,况且……她未必喜欢他,愿意嫁给他。 马车停在孟府后门。 谢玉书扶着金叶进了府才发现自己的耳坠丢了一只,估计是掉在马车里了,她也懒得找,把另一只直接扔了,回去倒头就睡。 天亮之后倒是雨停了,只是道路潮湿,西山的跑马场确实湿滑得跑不了马。 孟今越牵着自己的枣红大马很是气恼,觉得这鬼天气存心和她作对。 “算了吧。”谢玉书抱着自己的双臂,入秋的早晨风凉飕飕的,她穿的单薄又没吃早饭,有一种饥寒交迫的滋味,劝说孟今越:“当我输了还不行吗?咱们现在去樊楼还能赶上吃顿热乎的早饭,说不定羊汤刚炖好。” 孟今越瞪她一眼:“我要赢就得真的赢,你不许认输。” “好吧。”谢玉书靠近一点哄她:“那改天再比,我请你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怎么样?” 她一靠近孟今越就闻到那股香甜的花蜜味,像小时候她被祖父抱着尝的第一口蜜饯,甜丝丝的蜜香。 真讨厌。 孟今越每次闻到她身上这股蜜香就很难真的讨厌她:“你怎么那么爱吃?” 见她缩手缩脚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可爱,只能说:“那好吧。” 谁知两人才要从马场出去,就有一只巨大的獒犬吠叫的窜过来。 “县主小心!” “小心!”马场外的孟庭春吓了一跳,立刻冲过来想拉上围栏阻止獒犬窜入马场。 獒犬却纵身一跃直接跳了进去。 “小心!”孟今越脸色苍白下意识挡在谢玉书跟前,扬起手里的马鞭要抽那獒犬,胳膊却被谢玉书紧紧抱了住。 “别怕别怕,它不会伤人。”谢玉书马上拦在孟今越跟前高叫了一声:“盘盘坐下!” 獒犬窜到她眼前,居然真的坐下了,只是尾巴甩的积水四溅,哼唧着着急把脑袋往谢玉书手下拱。 孟今越吃惊地看着谢玉书揉那獒犬的脑袋,“你的狗啊?” 谢玉书抬眼就瞧见不远处走来的宋玠和苍术,可不就是她的狗吗? “表妹、今越你们没事吧?”孟庭春吓得不敢过来,远远高声问。 宋玠听见那声表妹冷笑一声,孟庭春如今倒是殷勤。 他带着苍术停在马车围栏外,将盘盘叫了过来,又客气的对谢玉书和孟今越说:“我的狗吓到玉书小姐和孟县主了,没想到这么冷的天两位还来跑马。” 他目光落在谢玉书单薄的衣衫上,又说:“两位用早饭了吗?我刚好在马场茶斋里订了早茶,不嫌弃的话喝杯热茶。” “不用,多谢宋相好意,我们有约了。”孟今越断然拒绝,挽着谢玉书的手臂离开跑马场。 盘盘却兴奋地又追过来,绕着谢玉书转。 谢玉书挥手让它回去,抬头看了一眼宋玠,示意他把盘盘叫回去。 宋玠望着她,到底是叫回了盘盘,就这样看着孟今越和谢玉书离开。 “相爷不留玉书小姐了吗?”苍术低低问:“那茶斋定的一桌饭菜怎么办?” 宋玠被冷风吹得微微咳嗽,他倒是想留,但谢玉书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跟他说,避嫌的意思很明显,再留下去她若生气今晚怕是又不来了。 何苦来这一趟? 他自嘲地问自己,明知道她一定会装不认识他,却还要起个大早订一桌子饭菜…… 自取其辱。 “丢了吧。”宋玠压着咳嗽,垂手摸了摸哼唧的盘盘,像是安慰它似得说:“算了盘盘。” ※ 谢玉书和孟今越在樊楼包厢坐下,孟今越才神神秘秘问她:“你和宋相很熟吗?” “不熟啊。”谢玉书摇头。 “胡说,不熟他的狗怎么听你的话?”孟今越觉得她定有什么隐瞒,可她不想说,孟今越也不好多问,只低低对她说:“反正你离他远一点,我母亲说他这个人不好。” “不好?”谢玉书好奇地问:“怎么不好?” 孟今越趁着孟庭春还没上来和她八卦说:“之前嘉宁姐姐和他走的挺近,我母亲特意和嘉宁姐姐谈过话,我偷听到的,说是他连亲娘是谁也不知道,是护国公宋行知从外面带回来的,从小就有怪病,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三十。而且他未必是护国公的亲生子,因为护国公不喜欢他。” “护国公不是没有再娶妻生子吗?就这一个儿子还不喜欢?”谢玉书问:“怎么个不喜欢法?骂他打他?” “何止是打骂。”孟今越说:“大冬天的用鞭子抽他,还是在宫中,是我母亲亲眼瞧见的,她看不下去八九岁的孩子被那么打就上前阻止,护国公跟有病似得说:亲娘都不要的东西打死了也无所谓。” 这已经不是不喜欢了,是恨他吧。 谢玉书听的皱眉,“可这也不是他不好吧?” “但是他……”孟今越看了看包厢外,确定没人才挨到谢玉书跟前小声说:“他好像杀了护国公。” 谢玉书吃惊地看她。 “这是我母亲说的。”孟今越补充说:“当初护国公死的时候他正风光,小小年纪连中三元又护驾有功,被护国公扶持着一年内连连升官进入内阁,偏巧就在他进入内阁的第一年,护国公就突发心疾暴毙了,那时很多人都偷偷议论是他故意不许太医去替护国公诊治,硬是拖死了护国公。” “没有人调查吗?”谢玉书问。 “谁敢啊。”孟今越说:“连圣上都认下了护国公是心疾暴毙,谁敢质疑?” 谢玉书一下子明白了,若护国公真是宋玠所杀,那么也不只是为了私仇,还为了帮当今圣上除掉这位功高震主的护国公,所以无人质疑。 孟今越倒了杯热茶,“虽说这些没有真凭实据,但他此人手段狠辣,杀了很多人。听过如今的相府里阴森森没一个女人,因为护国公死后他就把当初欺负过他的嬷嬷、丫鬟全杀了。反正我母亲和姑母不许嘉宁姐姐和他走的太近。” “那嘉宁姐姐同意了?”谢玉书又问。 “当时没同意,嘉宁姐姐不信,但是吓到了。”孟今越轻轻叹气说:“嘉宁姐姐是个善良又心软的人,她连奴婢做错事都不忍心罚,她说她要亲自问问宋玠,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谢玉书心情很复杂,这些剧情原剧里没有,她猜测谢嘉宁后来会疏远宋玠,是因为发现宋玠真的在折磨男主萧祯吧。 谢嘉宁那样善良又心软的人一定难以接受宋玠是残暴之人。 但若她是宋玠……她只会觉得护国公死的太痛快了。 护国公宋行知是什么好人吗?他不过是一个强行占有了万素素的贱男人,不敢谋反,把恨意全撒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懦弱又有病。 有病的宋行知虐待出了有病的宋玠。 孟庭春推门进来,谢玉书和孟今越就没再说小话了。 ※ 秋雨哩哩啦啦的下了好几日,孟敏在孟府住了半个月,期间谢之安也来接过她,但她姐姐孟靖直接和谢之安说,孟敏身体不好在孟家养些时日,等好了再回永安侯府。 谢之安吃了个软钉子,就再没有来接过孟敏,他如今已不需要孟敏娘家的扶持,更对孟敏感到厌烦,她不回府他落得清静。 永安侯府中孟敏的心腹偷偷来和她说过,自从她不在府中后谢之安几乎每晚夜不归宿。 孟敏听了之后居然不怎么生气,她半个多月以来心情舒畅,不但头痛没有再发作过,两腮也有了些肉了,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谢玉书虽没有在孟府留那么久,但常去看她,孟今越也总是约她打马球,每次见孟敏她都是笑盈盈的,有次甚至一时兴起的和她们一起下场打了一会儿马球。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孟家的女儿们各个擅骑射,孟敏也是嫁给谢之安之后才不怎么打马球了。 深秋时,乔宝儿给谢玉书做了一件孔雀羽线的披风,这料子是用孔雀羽枝捻成的,十分奢靡,是圣上赏给玉素女冠的,玉素女冠给了乔宝儿一匹。 这样好的料子乔宝儿怎么舍得自己用,花了好几日做了披风给女儿。 谢玉书这一个多月去看乔宝儿的次数很少,尽量避免撞上老皇帝,如今摸着这样好的披风心中全是酸涩的幸福感。 就算她没空来看乔宝儿,乔宝儿也会时时刻刻惦记着她,有好东西第一个想着她。 “试试看。”乔宝儿兴冲冲的要她试一试,替她披好,眼里全是骄傲:“我们玉书就该穿顶顶好的东西,多漂亮啊,郡主、县主也比得。” 谢玉书心底柔软地抱住她,说话也不自觉像撒娇:“娘最近好不好?肚子还疼吗?调理身体的药在吃吧?” “好,娘好得很。”乔宝儿对如今的生活太满意了,玉素女冠人很好,玉清观上上下下也都很和气,她每日还能去书斋里跟着那些娃娃识字读书。 她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去取了一样东西过来,眼睛精亮地递给谢玉书:“你瞧瞧,娘的新户贴,如今娘不再是奴籍了。” 谢玉书接在手里翻开,看到上面乔宝儿已经成为了道士籍,而她的名下还有乔苗儿,也是道士籍。 “娘和苗儿要谢谢你玉书。”乔宝儿握着谢玉书的腕子,又有些想哭,如今的日子做梦也不敢想。 “好日子才开始呢。”谢玉书挽住她的手臂。 门外,乔苗儿端着刚煮好的面兴冲冲进来,要给谢玉书吃。 谢玉书坐在桌边,乔宝儿和乔苗儿就坐在她两旁托腮看着她吃,就像只要看着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宿主,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三十。”系统突然出现。 谢玉书吓了一跳,这么多? 她在玉清观久留,今晚约了去宋玠那里。 这些日子她偶尔才去,陪他吃顿晚饭就走,昨天去过了,原不打算今晚去,但宋玠传信给她说查到了小刀的下落—— 作者有话说:小刀马上回来了[害羞] 第49章 小刀被裴衡带去了军营? 谢玉书从宋玠手里接过那张短短的飞鸽传信,上面只很简略的写了三个信息——小刀在裴衡的军营中、裴衡已将宋王生擒、大战告捷。 “如今安心了?”宋玠倒了茶给她:“用不了几日裴衡就会带着小刀班师回朝了,说不定小刀还能论功行赏。”他语气带了一些玩笑的意味。 谢玉书有些意外的看他,她没想到宋玠会直接给她看这张信笺,“你如今这么信任我了?”她晃了晃手里的信笺:“就这样直接给我看了?” 宋玠笑了笑说:“你既然说过我是你最信任之人,我自然不能辜负你的这份信任。” 她忽然凑过来歪头看他的双眼说:“既然你连信笺都给我看了,就直接告诉我[宋王]是谁吧。” 宋玠被她靠近的脸晃了晃神,她故意眨眨眼,宋玠就忍不住笑了,她真的十分聪明、十分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是天下最精明的商人。 给他一点好脸色,就想要换取一些秘密。 他想:她一定很清楚他对她的气味、体温、和颜悦色何等着迷,才会拿来做诱饵。 宋玠深知她的伎俩,可又很难拒绝,倒不是贪图这么一点温存,而是不想她生气。 与她相处的时间本就少之又少,若是拒绝她,她拂袖而去就更难见面了。 所以他到底还是开口告诉她:“宋王是小刀的师父。” 只要不透露他的身世,告诉她这些也无妨。 “师父?”谢玉书蹙眉想了想,她记得小刀曾经说过,他师父从小把他养到,对他非打即骂,若小刀是真皇子,难道这个宋王就是把真皇子偷出宫的人?所以裴衡才要生擒他,是为了让他回来证明小刀的身份? 这个宋王和万素素或是老皇帝有仇?该不会是强取豪夺万素素的另一位皇帝吧?但他不是死在萧煦手上了吗?况且他也不会武功。 她又明知故问了一句:“为什么裴衡要生擒小刀的师父?” 宋玠仿佛料到了她会这么问,会心的笑了笑,没有直接答而是问:“今晚不用去孟府陪孟今越了吧?” 最近这段时间,她与孟今越不知道怎么玩到一块了,孟今越时不时就邀她去孟府,一住就是好几日。 谢玉书自然知道他这么问是打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留下她,“怎么?你要跟我开条件?若我不留下就不告诉我了?” 宋玠无奈的叹气:“我怎么敢。”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他从袖兜里抽出两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只是想和你做生意。” 谢玉书看了看金钞,他又十分可怜的说:“天渐冷了,我夜里总觉得咳疾又要犯了,你在屋子里我总觉得暖和谢。” 这点倒是没撒谎,这还没入冬,宋玠屋子里就烧上了暖炉,谢玉书今日过来热的恨不能脱了外袍,他却里三层外三层穿的一丝不苟。 “犯咳疾你就找太医,我又不是你的暖炉。”她故意说,又问:“你这病有看过太医吗?” 宋玠将金钞放在桌上,她的手边说:“看过,医不好。”又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所以你不用忍我很久,我最多活到三十岁,在此之前你可以多从我这里赚些银钱。” 他笑了笑:“我父亲留下有用的东西也就是这些家底了。” 谢玉书又想起孟今越跟她说的那些八卦,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原剧里宋玠连三十都没有活到,大概死在一两年后的那场宫变中。 她再看向宋玠,他既然注定了要死,不如死的更有价值一点,别只为了报仇,也可以死前除掉萧祯扶持她的人做皇帝。 见她没答应,宋玠主动开口说:“裴衡生擒宋王或许是为了查小刀的身世。”他为了留下她,不断的加大筹码:“小刀或许是皇室血脉。” 谢玉书露出吃惊的表情,不是吃惊小刀的身世,是吃惊宋玠居然这么想留下她。 宋玠却以为她在为小刀的身世吃惊,与她说:“更多的事情要等我查明才能告诉你,我答应会告诉你就一定会做到。”又问:“如今可以留下来吗?” 外面又下起了雨,仿佛连天也在留她。 她伸手收下了两张金钞。 宋玠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得,嘱咐苍术送水来给她洗漱。 谢玉书这才发现,宋玠府上不知何时为她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和她在裴府用是一模一样。 连浴桶也换了新的。 金叶服侍她洗漱完,换上了新做的寝衣从屏风后出来,就瞧见已经洗漱完毕的宋玠坐在侧榻上看书,一副准备好了要在侧榻安寝的模样。 盘盘趴在床边热的直喘粗气,实在憋不住起身去外面凉快了。 宋玠看她在床边坐下,主动开口说:“你的丫鬟金叶去隔壁卧房睡吧,姜花已经收拾好了。” 金叶马上就说:“奴婢夜里要服侍小姐喝水、起夜,睡在床边就行。” “这些我来做就好。”宋玠放下了书。 金叶看向谢玉书。 谢玉书从来没有让金叶她们晚上陪床伺候的规矩,她一个现代人实在做不来剥削女人的事,知道金叶是怕她被宋玠欺负才要留下,她开口让金叶放心,好好去隔壁睡觉。 金叶这才退下。 谢玉书躺在床上特意对宋玠说:“晚上不许偷偷摸摸上我的床。” 宋玠毫不犹豫的说:“自然不会。” 嘴上说着自然不会,一个时辰后谢玉书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掀开了床帐,她立刻睁开眼转身就看见穿着寝衣站在床边的宋玠。 “你干嘛?”她皱眉问他:“不是说自然不会吗?” 宋玠也没想到她会醒,顿在床边反应迅速的问:“你要喝茶水吗?” 谢玉书大半夜被他逗笑了,“你别告诉我,你半夜不睡偷偷摸摸过来是为了伺候我喝水?” 他冷的轻轻闷咳,知瞒不过她便说:“倒也不全是,太冷了,我想离你近一些。” 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透着寒气似得。 谢玉书知道他想贴着她睡,但心里总有股想欺负他的劲儿,就说:“那你在我床边打地铺吧,咱们之前就说好的,我只扮演谢嘉宁,旁的服务不提供。” 宋玠愣了住,那颗躁动的心因为她突然提起谢嘉宁而一点点熄灭下去,难道到如今她还觉得他是在把她当谢嘉宁吗?难道他对她的好,她就一点也体会不到吗?还是她都知道,她只是故意要“报还”给他? 他望着她,到底是放下了床帐,在外哑声说了一句:“你该知道,我早就不再把你当成谢嘉宁了。” “我不知道。”她在床帐内毫不犹豫说:“你愿意花钱找我,不就是因为我像谢嘉宁吗?如今说不把我当谢嘉宁了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移情别恋又看上了和谢嘉宁类似的我?那我不过还是谢嘉宁的替补品,我不要。” 宋玠站在床帐外好半天没说话。 谢玉书看见他灰扑扑的身影慢慢离开,像是回到了侧榻边。 好半天才听见他的闷咳声,一下赶着一下闷在被子里,咳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停下来。 房间重归安静,她差点又要睡着了突然听见宋玠闷闷哑哑的说了一句:“你当真这么想的?” 谢玉书睁开眼望着静静垂落的床帐,她不是不知道宋玠是对她动了真感情,但这场感情始于她像谢嘉宁,始于女配玉书真的曾被他伤害过。 她难以接受这等吞了苍蝇一般的感情,她也不要背刺曾经的女配玉书。 所以她也平静的答:“你就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宋玠再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他确实……就是这么做的,把她当嘉宁的赝品,昏昏沉沉中一次次叫她嘉宁……他怎么能让她当没有发生过?他又怎么配让她释怀? 他想,谢玉书这辈子很难相信他爱上她,不是因为她像谢嘉宁。 他胸口刀绞一样冰寒疼痛,望着安静的床帐很想问她:那要怎么弥补才好?他做错了一些事,要怎样才能被原谅一次? 可他不敢问出口,怕得到永不原谅的回答。 床帐内的谢玉书却是早就睡着了,但没怎么睡踏实,天快亮时开始打雷,她就被吵醒了。 睡眼惺忪间听见系统说:“宿主您半夜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 为什么?她把话说成那样宋玠反倒是涨了好感度? 她不明白,听见床边隐隐的闷咳声,诧异的坐起身掀开了床帐,就瞧见在她床边打地铺的宋玠。 昏暗之中,他侧着身蜷在被子里,身下只简单的铺了一张狐裘地毯,苍白的脸一半埋在被子里盖住口鼻,睡着了仍在痛苦的咳嗽。 她叹了口气,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她说了不会喜欢他。 放下床帐,她又躺了一会儿,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宋玠起床出门去了,在外嘱咐什么人不要吵醒她,吃了早饭再走。 等她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宋玠早朝还没有回来,姜花备好了早饭在门外候着。 她和金叶一起用了早饭才走。 原以为,宋玠可能会冷静两天再来找她,没想到当天夜里就照旧派了苍术来。 只是这次谢玉书没去。 苍术赶回相国府,宋玠远远的看见他一个人进院子就知道谢玉书又拒绝了他。 他问苍术:“她生气了吗?” 苍术摇摇头,“属下不知,玉书小姐只是说:算了吧,相爷何必花钱讨苦吃。” 宋玠看着信函里的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于他而言,谢玉书对他的那些话、睡地板是令他伤心,可是若见不到谢玉书,他的每个夜晚都要独自承受更痛的冰寒之苦。 唯有她在时,他才能从苦里品出一些花露般的甜蜜。 可谢玉书的心意难以左右,之后一连五六日她都拒绝来见他,他有几次亲自去接她,她不是去了玉清观,就是去了孟府,像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见他。 ※ 接连几日下雨,令深秋一天冷过一天。 连谢玉书这样火力旺盛的人也开始感到有些凉了,这样的天气睡觉舒服,她更不想起早,睡到中午才起来吃了饭去永安侯府看孟敏。 孟敏在孟府住了快两个月,昨日不知道怎么想的,主动回了永安侯府。 谢玉书赶去看她,见到她也才起床,散着发坐在床边发呆。 贞娘报了一声:“玉书小姐来了。” 她才回过神,转身看向谢玉书,未语先笑,朝谢玉书伸手:“来的正好,今越那丫头托我带了好多东西送你。” 谢玉书握上她的手,发现她不禁长了肉身体好了,连掌心也有的热度,“母亲怎么突然想回府了?” 她这阵子在孟府总叫孟敏母亲,习惯了,便也没有改口。 孟敏也听习惯了,笑着牵她去看一堆礼品,没有回答她,先说:“今越新得了一匹好马,说要赶着你生辰送给你,那是一匹番邦买来的宝马,我去瞧过,通体金色的皮毛,当真是难得的好马,我先偷偷告诉你。” 谢玉书想起来,女配谢玉书再有几日就过生日了,原剧里女主谢嘉宁就是在谢玉书生日当天回来的。 她心里沉了沉,扶着孟敏坐下,才留意到屏风旁挂着谢之安的衣服,谢之安昨夜竟在孟敏这里留宿了吗? 还没等她问什么,孟敏抬起头对她说:“玉书,我有身孕了。” 谢玉书吃惊的对上她的目光,她气血充盈的脸上满是笑意,谢玉书忽然就明白了,孟敏为什么突然回府,又为什么让谢之安留宿。 她在短暂的吃惊后又喜悦的说:“当真?那太好了,我要恭喜母亲才是。” 孟敏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试探性的问:“你不惊讶是谁的孩子吗?”毕竟她在孟府住了快两个月,且她和赵姝的事,玉书是知情的。 谢玉书却笑着拉住她的手说:“是母亲的孩子就行。” 谁管孩子的爹是谁啊,那不重要。 孟敏悬着的心安了下去,她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玉书接受不了她怀上别人的孩子,因为玉书知道的太多了,她必须要牢牢的拉拢玉书站在她这边。 “母亲可有找太医来看过?”谢玉书问:“您有信得过的太医吗?至少身孕的日期要提前一些,最好是在您去孟府之前。” 孟敏握紧谢玉书的手,露出了真心的笑意,点头说:“你放心,我姐姐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她拉谢玉书坐在身边,轻声说:“玉书,我要谢谢你,若非你劝慰我,陪我回孟家养病,还找来了调理身体的药方……我恐怕这辈子都好不起来了。” 谢玉书朝她眨眨眼,很小声的说:“有时候不是您有问题,是父亲他老了。” 孟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恭喜您宿主,涨了2点万人迷值,来自孟敏。”系统一连串的汇报:“恭喜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三十三。” 谢玉书喜不自胜,连女配玉书也觉得这是件大喜事吧—— 作者有话说:怎么不算件大喜事呢?[害羞] 第50章 孟敏回侯府之后,谢之安便不好在外留宿,有两日没去看叶细珠,谁知第三日叶细珠身边的嬷嬷居然胆敢找上侯府门来,说她是刘记干果铺子的人,来给侯爷送他订的樱桃煎。 谢之安听到门房来报时正在和孟敏一起用午膳,吓的他脸色登时就变了,强壮镇定的撒谎说:是他替孟敏买的樱桃煎。 孟敏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其中有鬼,刘记干果铺子的人,不就是叶寡妇的人吗? 若是之前她早忍不住撕破脸了,但她如今只是笑笑说:“我进来是爱吃酸的干果。” 有孕一事她还没有告诉谢之安,原打算等三个月胎稳再说,现下看来叶寡妇是忍不住了。 她便说:“后日是我的生辰夫君还记得吧?”说来也有缘,她和谢玉书的生辰只差了一天。 “自然记得。”谢之安哪里会忘,半个月前孟家人就在张罗着准备孟敏的生辰宴,派了一批又一*批的厨娘来试菜,生辰宴的帖子也早就发出去了。 “我叫了玉书和她母亲一起来,刚好玉书的生辰与我只差一天,一起热闹热闹。”孟敏放下筷子,和颜悦色地吩咐谢之安:“提前和夫君说一声,免得你到时候甩脸子,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这叫提前和他说?这是通知他! 谢之安沉了脸,将筷子拍在桌上不可思议的看孟敏:“你的生辰宴叫她们来凑什么热闹?你也不嫌丢人?乔宝儿是什么身份你请她来不怕人耻笑……” “她如今是玉素女冠的弟子,是我邀请的宾客。”孟敏打断他的话,“除了你,谁敢在我的生辰宴上耻笑她?” 谢之安被噎的无语,看着孟敏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她变了,她如今既不在意他的感受,也不在意他的脸面,似乎连气也懒得与他说了。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夫君什么也不必操心了。”她漱了口,也不问他是不是吃好了,就命人撤了饭菜。 谢之安憋着一肚子火气拂袖而去。 出了侯府到底是拐去了叶细珠那里,冲她发了一通火。 叶细珠还有一个多月就临盆了,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那里依旧柔声细语的认错,眼泪盈盈的挂满脸,只说是肚子里的孩子动的厉害,她太害怕了才会让嬷嬷去找他。 谢之安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气也消了大半,拉她到怀里摸着她的肚子,只盼望她能顺利生个儿子,到时候他们谢家也有后了。 她的嬷嬷这时才说,叶细珠昨晚胎动的厉害,只怕会提前生产,住在这里没个照应实在是不方便。 谢之安想了想,心里动了提前把叶细珠接进侯府的念头,反正他如今和孟敏貌合神离,孟府也没有能替她撑腰的,不如趁着她这次生辰,谢家来人多,他直接和谢家人通个气,让谢家人去劝孟敏退让一步,把叶细珠先接进府,若是生个儿子再纳为妾。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这两日见了他们谢家的族长和兄弟,先和他们通了个气。 到了生辰那日,谢玉书真带着乔宝儿来了。 谢之安瞧见她们娘俩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偏偏孟敏和孟家人还亲自去迎她们,亲亲热热的拉她们坐在身边,仿佛她们是什么皇亲国戚。 不少人已在议论,谢玉书带来的那位女冠是谁?怎么能替玉素女冠来送礼? 有知道内情的窃窃私语,兴奋的恨不能直接指着谢之安说:那原是永安侯的外室,听说她踹掉了永安侯还脱了奴籍,如今是玉素女冠的弟子,本事了得! 谢之安心里堵得慌,汴京再没有比他更丢脸更窝囊的男人!孟敏就是在故意跟他作对,令他颜面扫地! 他看着孟敏和孟靖身边的谢玉书母女,只觉得那几个女人一个比一个荒唐,招赘的孟靖前两年居然荒唐的休了“夫君”,而谢玉书更是倒反天罡、忤逆不孝,今日来不但没有携夫婿裴士林,连婆婆也没有一同前来。 体统和名声全不要了! 谢之安灌下了几杯酒,眼不见为净地起身去接谢家的宗亲,打定主意今日也不再给孟敏面子。 没想到临近开席,相国宋玠居然不请自来,还送了一份厚礼——一尊翡翠观音像。 原本热闹的侯府因宋玠的突然到来冷了下去,众人对宋玠避犹不及,畏如蛇蝎。 打从宋玠的父亲护国公宋行知去世后,汴京上来恐怕也只有英国公会邀请宋玠,一是他总病着,性格孤僻怪异,从不与人结交。二是因为他那些谣传。 若非他如今坐到了相国的位子,众人不敢议论,只怕他出现在侯府门口时众人就哗然了。 孟敏见到宋玠也沉了脸色,嘉宁还没有失踪前她就不喜欢宋玠此人,和阿姐三番五次告诫嘉宁远离他,如今嘉宁不在了,宋玠怎么还自己找上门来? 但宋玠十分客气,过来向她贺寿,还给今越、玉书她们带了见面礼,甚至连乔宝儿也有礼,说话也少见的和气,称呼乔宝儿为:“静存女冠。”说:“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是一些好用的笔墨纸砚,听说您最近在习字,应当用得上。” 乔宝儿接在手里很吃惊,她在学写字这件事应该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难道是玉书告诉宋相的? 她看了一眼玉书,不知道这礼她该不该收。 谢玉书正在看她的那份礼,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串和今越那份礼一样的东珠项链,不同的是她的匣子里压着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 她立刻盖上了匣子,抬眼看宋玠,他真是上赶着要送钱,那她也没有拒绝黄金的道理,反正是礼,不是定金。 她将匣子递给金叶,也让乔宝儿收下了礼。 乔宝儿谢过宋玠。 孟敏也不好赶客,便请宋玠落座在男宾席。 她以为宋玠会告辞,因为宋玠一向不喜欢与人同席,没想到宋玠居然还真落了座。 只是他一落座,旁人的宾客便不约而同的挪开了一些,仿佛怕他似得。 他左右两侧硬是空出来两个座位,无人和他攀谈,他就那么一个人坐着,裹着披风时不时地闷咳几声,咳急了双肩都在抖,便更没有人敢靠近他。 隔着一排菊花造景的女宾席位上,乔宝儿听见那咳嗽声,又瞧见他一个人独坐,于心不忍的低低和谢玉书说:“宋相这样咳没事吗?”宋相好歹曾经帮她请过太医。 谢玉书知她最心软,笑着低低和她说:“没事,他若不舒服自会回去。” 她抓了一把核桃干果偷偷塞给乔宝儿身后的乔苗儿,用手比划,让她先吃点垫垫肚子。 乔面儿包在手里抿着嘴笑了,又偷偷分了一半给金叶。 金叶忙摆手,她吃饱了来的。 她不要,银芽伸手接过去,小声说:“我揣起来饿了吃。” 把谢玉书逗乐了,又抓了一把塞给她。 旁边的孟今越拉了拉她的衣袖,朝她挤眉弄眼低低说:“快看,章幼微过去了。” 谢玉书看过去,果然瞧见章幼微绕过金灿灿的花墙造景悄悄走去了宋玠身边,像是和宋玠说了什么,递给宋玠什么。 宋玠却没接,抬眼径直朝谢玉书这边看过来。 谢玉书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孟今越却抓着她的手臂小声说:“他又在看你,刚才他就在看你,他该不会是为了看你才来的吧?” “别胡说。”谢玉书隔着衣服轻轻掐了她一下。 孟今越被掐到了痒痒肉,更来劲了:“章幼微回来了,她好像哭了……” 哭了? 谢玉书看向章幼微,果然见她低着头眼眶发红的快步离开了长厅,她的丫鬟着急的追在后面。 这些女宾席全注意到章幼微了,低低议论起来。 直到宴席开始,章幼微也没有再回来。 宴席先上了几道凉菜和清蒸蟹。 孟敏左侧坐着她的姐姐孟靖,右侧坐着谢家族老的大儿媳房慧,她笑盈盈的倒了菊花酒给孟敏,要给孟敏贺生辰,又话里有话的说:“谢家上上下下都盼着郡主和二叔能早日添丁呢。” 谢玉书扫了一眼席上其他谢家女眷,果然七嘴八舌热闹起来,这个说郡主也别急,那个说她弟媳就是膝下无子后来抱养了一个孩子就把儿子领进门怀上了…… 这些话的目的只有一个——给孟敏施压。 谢玉书猜,叶细珠也快生了吧?谢之安耐不住和谢家人通了气了。 她忍不住冷笑出声,多么绝情又懦弱的谢之安,偏偏要挑在妻子生辰给她施压,自己不敢直接说,让这么女人替他“冲锋陷阵”。 如果孟敏没有怀孕呢?她还是会和原剧里一样被女人们七嘴八舌的围剿,被族长和谢家那些男人们逼迫,在自己的生辰宴上不得不接受丈夫的私生子。 谢玉书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去,看见孟敏淡淡然的推开了房慧的敬酒,笑着说:“我如今不方便饮酒,便以茶代酒吧。” 房慧一愣。 孟靖推开剥出来的蟹肉说:“你如今蟹也不能吃,头几个月总是要格外小心些的。” 其他七嘴八舌的妇人们也全都闭了嘴,吃惊地看着孟敏。 “郡主这是……”房慧拉住孟敏的手吃惊的低声问:“是有了?” 孟敏笑着抽回手:“原想等到胎稳了再说的。” 席上哗然,房慧惊愣之后又喜不自胜地笑起来,连说几个好。 已有伶俐的嬷嬷快步去通知谢之安。 哪知谢之安才慌慌张张的过来,长厅外就有小厮快步跑进来,拌在门槛上跌跪在地上急的嘴里结巴:“侯爷、夫人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孟敏皱眉,还没待她训斥小厮莽撞,就听见脚步声从远到近,像是做梦一般她听见有人远远地叫了她一声:“娘!” 竟是嘉宁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真正的修罗场开始了[加油]《 》 50-60 第51章 那是……谢嘉宁? 一群黑衣侍从簇拥着一名红衣少女从长厅外奔进来,那红衣少女站在哗然的门前看向呆滞的孟敏声音颤抖地又叫了一声:“娘!” 孟敏如梦初醒一般浑身发抖起来,不敢相信地盯着突然而至的人,不住喃喃:“嘉宁?嘉宁!是我的嘉宁……” “娘!”谢嘉宁冲过来,乳燕投林一般扑进孟敏的怀里。 孟敏抱紧她又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看,做梦一般呢喃:“真的是我的嘉宁?我没有在做梦,是我的嘉宁回来了?” 谢嘉宁早已泪流满脸,蹭着她的掌心说:“是我娘,我回来了。” 孟敏终于抱住她失声痛哭起来。 就连谢之安也不敢相信地扑过来抱着谢嘉宁落了泪,他这一刻的眼泪是真心实意的,毕竟嘉宁是他捧在掌心里养大的女儿。 这样一幅失而复得的场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触动。 孟家人早已一个个哭成泪人,长厅中的宾客几乎站起来看着谢嘉宁,都难以置信失踪几年的谢嘉宁居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谢玉书身边的乔宝儿也悄悄哭了,攥着她的手替孟敏开心,低低的不住在说:“太好了,嘉宁小姐好好的回来了,太好了。” 是啊,谢嘉宁好好的回来了,比原剧里提前了几日,原剧里是在谢玉书的生辰之日回来的,如今却在这么热闹的时候。 不但孟敏要公布自己有孕了,反派宋玠也在,要是萧祯过来就更热闹了。 谢玉书暗自朝宋玠看过去,只见宋玠吃惊的站在男宾席,目光盯着突然归来的谢嘉宁,但很快就挪到了她身上,定定的看着她。 他的白月光回来了,他一定很想过来,可却像要故意证明什么似得没有过来。 很不必证明给她看。 谢玉书收回目光,留意到跟着谢嘉宁回来的五六名黑衣侍从都戴着斗笠,看不出男女和身份。 她记得原剧里,谢嘉宁在失踪这段时间里被异国的国主救了,国主收她做了义女,她原本想回来,但正好赶上这个番邦小国发生战争,这场战争正是裴衡大获全胜的番邦之乱。 原剧中,女主谢嘉宁是和凯旋的裴衡一前一后回来的,应该是裴衡平复战乱救下了这个番邦小国,也解救了被困在战乱小国的谢嘉宁,只是因为谢嘉宁和裴衡没有感情戏,所以这段是一笔带过。 谢嘉宁提前回来了,那随军的小刀是不是也快回来了?不知道小刀有没有和谢嘉宁接触过? 谢玉书莫名心神不宁起来,怕随着谢嘉宁的归来所有的剧情会脱离她的掌控……毕竟这个世界是围绕着女主谢嘉宁在转的。 那边孟敏和谢嘉宁哭了好一场,什么有孕什么宾客全都忘了。 还是谢之安抹干净眼泪,劝慰住了抱头痛哭的母女,一面高兴地请诸位宾客落座继续吃宴,还兴冲冲的表示过两日会设宴为失而复得的女儿洗尘,请诸位再次前来。 众人也诚心诚意的向谢家道了贺。 一面谢之安心里又犹豫起来,他原想在今日和孟敏谈判,撑着谢家人都在,把叶细珠接进府来养胎,可谁料到孟敏冷不丁说她有孕、嘉宁又突然回来了…… 现下如果再提叶细珠的事,别说孟敏会翻脸,恐怕女儿嘉宁也不会站在他这边,在女儿心里他一向是个好夫君好父亲,怎么能在她好不容易平安回来时给她这样的打击? 实在不是个好时机。 谢之安打定主意今日不提此事,可他没料到叶细珠已在府门外等着接她进府了。 “不哭了,宁宁平安回来是天大的喜事。”孟靖也擦了眼泪搂着嘉宁和孟敏,喜不自胜说:“生辰之日双喜临门,该高兴才是!” 谢之安听到双喜临门,马上问孟敏:“我高兴糊涂忘了问了,夫人方才嬷嬷和我说,你有身孕了?” 被孟敏抱在怀里的谢嘉宁愣了一下,抬起泪水涟涟的脸看母亲,居然见母亲真的点了点头。 孟敏不知为何被女儿这样看着心中竟愧疚起来,为自己有孕这件事愧疚,怕女儿觉得她是已经放弃找她了才有孕,便顾不上答谢之安,只摸着嘉宁明显瘦了许多的脸颊说:“娘一直在找你,娘就知道你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回来。”尽可能的想告诉女儿,她从未放弃过找她,想念她,担心她。 可谢之安显然没有察觉多嘉宁的细微表情,只吃惊的不停再问:“什么时候的事?可看过大夫了?有孕几个月了?” 就好像生怕孟敏诊错了脉似得。 孟敏听的心烦,孟靖替她答道:“请太医院的孟老太医看过了,到如今已有两个多月身孕了,想来她回孟府住之前总是头痛饮食不佳,就是有孕了。” 孟靖早有安排,孟嘉太医是她父亲的世交,今日也请了宴席,此刻她的嬷嬷正请着孟嘉老太医过来。 孟嘉笑盈盈向谢之安道喜,说侯夫人担心胎相不稳,想等到稳定下来再说。 众人便又开始新一轮的道喜。 谢之安脸上写满了愣怔,他是真没有料到孟敏还能有身孕,她不是生了嘉宁后一直身体不好吗?年轻时那样调理都没有调理好身体再有孕,如今快四十岁了居然有孕了? “侯爷这是开心昏头了吧?”房慧提醒似得笑着和他说:“瞧这高兴的人都呆了,我们可等着吃侯爷和侯夫人的添丁喜宴呢!” 谢之安这才忙换上的喜色,笑着拍了拍额头说自己真的开心的头晕目眩,女儿平安回来不说,这个年纪又要当爹了。 他确实高兴,无论如何孟敏若能生下一个儿子那就是他的嫡子,总是要比叶细珠生的儿子更好些,他自然是想要和孟敏生下嫡子的。 “夫人早该告诉我。”谢之安殷勤的扶着孟敏,又替她擦眼泪说:“快坐,先坐下,万不要再哭了,小心动了胎气。” 孟敏却拨开他的手,紧紧拉着嘉宁说:“嘉宁这一路奔波累不累?是不是饿了?娘马上命人做你喜欢吃的蟹粉包,吃饱了再细细和我说这几年你都去哪里了。”说着说着又要哭。 “是了是了,快吩咐厨房。”谢之安顺着孟敏的话吩咐嬷嬷去准备嘉宁爱吃的。 可才吩咐下去,谢嘉宁甚至来不及坐下,外面就又传来了乱糟糟的声音。 这次从长厅外跑进来的是管家,管家一脑门汗地进来想要附在谢之安耳边只向他禀报,可侯夫人直接问:“外面出什么事了?” 管家犹豫的看了一眼谢之安。 “问话你就答,看他做什么?”孟敏语气冷了下去:“难道这侯府只有他一个主子吗?” 管家被训斥得低下头,只好战战兢兢的答:“回夫人是……府门外一位妇人昏过去……” 他这边还在措辞,孟靖留在府外的得力嬷嬷就已快步进来,在孟靖耳朵低低说了什么。 孟靖脸色冷下去问:“哪家的妇人?又因何昏过去?昏过去不送去医馆在侯府门外大呼小叫什么?” 管家被质问得更磕巴了。 “这等连话都回不明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孟靖直接道,一双眼刀似得看向谢之安说:“我的人来报,门外昏过去的妇人叫叶细珠,说是动了胎气……” 没说完,谢之安的脸色就变了,叶细珠怎么会来?她怎么敢来! “叶妇人的嬷嬷在外叫喊着说要见你,妹夫。”孟靖盯着谢之安问:“为什么要见你呢?” 谢之安哪里敢答,看也不敢看孟家姐妹,只气怒道:“叫我做什么?没用的奴才!把人送去医馆啊!” 孟敏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气得心寒,原来谢之安早就计划好了,今天、她生辰宴上就要把人领进门,好啊,真好。 她呵斥住了要走了管家,也不和谢之安啰嗦,直接吩咐贞娘说:“既然人在侯府门口昏过去了又叫了侯爷的名字,想必是侯爷认识的人,那就先抬进来诊治,别出了人命。” 谢之安根本拦不住她的人,眼看着贞娘带着一大群嬷嬷出去抬人,急得拉住孟敏的手,低低和她说:“你随我去内室,我有话和你说……” 孟敏却不想听的推开他,打断他道:“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难不成那昏倒的妇人是你的姘头?” 她再也不想忍,也不想给谢之安脸面了。 谢之安的脸色青青白白十分难看,看了一眼吓呆一般的女儿,恼羞成怒道:“你当着女儿的面胡说什么!”又强压着怒火,低声对孟敏说:“女儿好不容易回来,我不想当着她的面闹不愉快,我们的事我们进去说。” 他越这样,孟敏越崩溃,就好像她才是那个恶人,就好像只有谢之安爱女儿,她是个不识大体的罪魁祸首! 可背叛的是谢之安,把别的女人带回来的也是谢之安!谢之安甚至几次想要放弃找嘉宁,他怎么有脸说出这些话! “收起你这副嘴脸!”孟敏崩溃的声音都变得尖利:“你不想当着女儿的面闹不愉快?你倒是可以在嘉宁失踪没两天就去秦楼楚馆!去搞大外面姘头的肚子……” “孟敏!”谢之安立即呵斥她。 可席上已是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看笑话。 谢嘉宁也确实吓到了,她慢慢脱离了孟敏的怀抱,吃惊的看着母亲,她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样市井泼妇的样子,更没有听母亲说过这样粗鄙的话……什么姘头什么搞大肚子?父亲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这是真的吗? 她在这一刻忽然有种强烈的陌生感,就好像父亲不再是那个温柔宠爱她和母亲的父亲,母亲也不再是得体高贵又以她为重的母亲……这里明明是她的家,可突然什么都变了,父亲似乎有了别的女人,而母亲也有了新的孩子…… “母亲。”一个声音轻轻响起来。 谢嘉宁看见一个和她面貌相似的女孩上前,挽住了孟敏颤抖的手臂,低声叫孟敏:“母亲别动气,有话我们今日可以慢慢说清。” 谢玉书……这不就是那个和她很像是庶女妹妹谢玉书吗? 谢嘉宁虽然从裴衡和小刀的一些言语里听说了,谢玉书这些年在照顾祖母和母亲,可她难以接受谢玉书如此亲昵自然的挽住她母亲的手臂,叫她母亲为母亲。 她以为孟敏会呵斥谢玉书别这么叫她,却只看到母亲停下激动的言辞,看向谢玉书,抬手握住了谢玉书扶她的手…… 突然之间,谢嘉宁好像是个外人,谢玉书才是她的女儿。 谢嘉宁压抑的那些情绪一下子爆发了,盯着谢玉书道:“母亲也是你这个外室之女叫的吗?没有规矩!”她气急攻心抬手要去掌掴谢玉书。 一巴掌才扬起,就有一只手臂蓦然伸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同一时间,谢嘉宁的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嘉宁小姐。”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宋玠。 宋玠穿过人群,疾步走过来。 谢嘉宁抬起头看见扣住她手腕的那个人,他就站在谢玉书的身后,一身黑色侍从服,斗笠下也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黑魅魅的眼,刀子似得盯着她。 是小刀,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谢玉书的身后,警告似得盯着她。 人群骚动,宋玠那张久违的脸再次出现在谢嘉宁面前,可宋玠却没有站在她的身边,而是走到了谢玉书身边。 他对她皱了眉,语气轻但陌生的说:“嘉宁小姐,何必动手。” 谢嘉宁难以置信的看着宋玠,为什么连宋玠也站在谢玉书那边了? “嘉宁别这样。”孟敏伸手来拉她,柔声说:“玉书是想帮我。” 谢嘉宁盯向母亲,眼眶一圈圈红了,太荒唐了,她的家,她的父母,就连曾经待她那样好的宋玠都变成了谢玉书的俘虏。 她只是失踪了两年多,谢玉书就已经鸠占鹊巢抢走了她的一切——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你们别急。 第52章 这一巴掌在原剧里是落在谢玉书脸上的。 谢玉书看着眼前濒临崩溃的谢嘉宁,心里已经有底了——所以就算女主归来后的情节不变、照常发生,如今她也是可以改变情节走向的。 混乱之中,谢玉书听见身后抓着谢嘉宁手臂之人用外邦话说了一句什么,她听不懂,可这个声音熟悉的她心有一跳,立即回过头去看见一张隐在斗笠之下的眉眼。 小刀! 她没想到小刀会跟着谢嘉宁一起回来,惊喜的下意识想张口和他说话,但又停了住,他扮成随从模样还蒙着面是因为不能被人认出来吧?宋玠就在旁边,若是认出小刀说不准会引来什么麻烦。 她没讲话,小刀已甩开谢嘉宁的手,垂眼迎上了她的视线,目光一瞬软下来,暗暗用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像是在告诉她:是他。 谢玉书心跳的快了一些,听见系统汇报:“宿主,您涨了一点万人迷值,来自小刀。” 他在为她第一眼就认出他高兴吗? 他是以什么身份回来的?他是皇子吗? 谢玉书有太多事想问他了,可如今显然不是个好时机。 谢嘉宁被甩开手臂后情绪累积到了极点,几乎哽咽的说:“你们……都护着她?” 小刀那句外邦话她听得懂,他在警告她——“别碰她。” 她再看向孟敏,孟敏仍然握着谢玉书的手,她的眼泪忍不住涌出来:“娘我才是你女儿……” “嘉宁……”孟敏看见她落泪心都碎了,想拉住她和她解释什么。 谢之安却抓住机会训斥道:“我看你真是昏头了!嘉宁才是你的女儿,我永安侯的嫡女!你倒是把个忤逆不孝的庶女当成宝!嘉宁好不容易回来,你非要闹成这样伤她的心吗?” 孟敏一下子就心软了,是啊嘉宁多么不容易才回来,她曾向菩萨许愿只要让嘉宁平安回来她什么都可以不要,难道不能忍这一时的气吗?非要让她刚回来就面对父母决裂吗? 她动摇的松开了谢玉书的手,流着泪想抱嘉宁,为了嘉宁她可以忍的…… “是啊,嘉宁姐姐好不容易回来,父亲却偏要选在这天、您的妻子生辰宴上令她难堪。”谢玉书毫不犹豫说,不能退让,更不能忍,一定此刻忍下,等送走宾客谢之安和谢家一定会大事化小地逼孟敏接纳叶细珠,吞下这口屎。 孟敏能忍,她不能忍,这样的好机会,她一定要谢之安自食其果。 “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谢之安恶狠狠瞪向谢玉书,像是怕极了她撺掇孟敏,直接下令说:“来人把她带下去!” 谢之安的随从便要上前来拿谢玉书。 乔宝儿立刻护住了谢玉书。 苍术直接横臂拦住那几名随从,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谢之安气得冷声对宋玠道:“这是我侯府的家务事……” 还不待说完,孟靖便沉声开口道:“永安侯府真是好规矩,仆从随意就要跟小姐动手。”她看向谢之安,眼神千斤重一般压着他:“敏敏的生辰宴,这么多宾客都在,你堂堂永安侯大吼小叫什么?” 谢之安被她噎住。 庭院里,贞娘和孟靖的嬷嬷已带了“昏迷”的叶细珠进来,叶细珠的嬷嬷在哭喊着说:“快请大夫,我们夫人怕是要临盆了!” 谢之安听的眉心狂跳,既心急担心叶细珠腹内胎儿有事,又不敢上前去看。 孟靖可不是好糊弄的,她先让嬷嬷们将昏迷的叶细珠抬去了内室,请孟老太医去为叶细珠诊治,只留了叶细珠带来的老嬷嬷问话。 她是一点没有避着宾客,直接在席间问那跪在脚边的老嬷嬷:“你家夫人是哪家的?可有请帖?” 那老嬷嬷根本不答她,只跪在地上朝谢之安和孟敏磕头嚷嚷道:“惊扰侯爷、侯夫人都是老奴的错,还请侯爷和侯夫人先救救我的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她临盆期在即,又中了暑气动了胎气,侯夫人心慈望留我们夫人歇一歇,老奴给您磕头了!” 既没有透露叶细珠是谁家夫人,又要赖在侯府里。 孟敏气的要发作,被孟靖拉了住。 孟靖只是抬抬下巴,她的贴心丫鬟便上前拽起那老嬷嬷的衣领,“啪啪”两下重重掌掴了嬷嬷的嘴。 “好没规矩的老货!”孟靖的丫鬟训斥道:“我们郡主问话你们来历你故意不答,又在侯府大吵大闹是何居心!我看你与那妇人就是故意来侯府讹钱的!” 老嬷嬷被打的嘴角都出了血,慌乱地忙摆手说她们不是来讹钱的,求助的看向谢之安。 可孟靖根本不给谢之安说话的机会,再对那老嬷嬷道:“你若是还答不上你与那妇人是哪家的,我便只有将你们扭送官府了,让官府好好审审你们是何来历,为何在侯府门外闹嚷。” 老嬷嬷吓得立刻道:“郡主息怒,我们夫人姓叶,我们、我们是来寻人的……” “寻谁?”孟靖打断她再问。 老嬷嬷再次看向谢之安。 谢之安脸都黑了,登时凶狠的瞪了一样那嬷嬷,示意她闭紧嘴巴,这么多的宾客盯着他,嘉宁也在看他,他刚刚才摆出了好父亲的姿态,如今他要是公然承认叶细珠是他养在外面的女人,不是自打嘴巴吗? 老嬷嬷自然看懂了谢之安凶狠的眼神,只是她与叶细珠在府外并不知道府中发生了什么。 既不知道孟敏有孕一事,更不认识那位刚归来的侯府嫡女谢嘉宁。 她与叶细珠只知道侯爷答应了今日必定接她们进侯府,这才耐不住地赶来了侯府门外等着侯爷宣她们进去,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侯爷的人出来请她们。 叶细珠离临盆没多少时日了,她不敢确定自己这胎必定是儿子,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侯爷就会动摇接她进府的决心,她万不要像那乔宝儿一样被养在外面,自己没名没分,孩子也跟着上不了台面,这才和嬷嬷商议铤而走险假装动了胎气闹腾起来,想着逼侯爷一把…… 可现下的状况和预料中全然不同。 老嬷嬷被瞪的心里一沉,侯爷这是不打算接夫人进府了? 她一时之间不敢乱答。 谢玉书抬起眼朝厅外看去,看见她刚刚指使出去的银芽这么快就回来了,怀里抱了一个小女孩探头探脑朝她这边看。 她迎上银芽的目光,朝银芽点了一下头。 银芽便将怀里的小女孩放下来,朝长厅里指了指。 那小女孩顺着银芽指的方向走进来,挤在宾客之间瞧见了谢之安立刻脆生生叫了一声:“爹爹!” 谢之安浑身一抖,只见三四岁的小女孩拿着一块糕点,兴高采烈的朝他跑过来,小鸟似得扑抱住了他的腿,仰起头又叫了一声:“爹爹,你见到娘亲了吗?” 谢之安的脸色顿时煞白。 他身侧的谢嘉宁也如雷劈一般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小女孩,又怔怔抬头看谢之安,声音颤抖地问:“爹……她叫你什么?” 谢之安抬起头看自己的女儿,喉头里吞了针一般说不出话。 抱着他腿的小女孩却很伶俐的望向谢嘉宁,甜甜的说:“爹爹这个漂亮姐姐就是我的阿姐吗?娘亲说爹爹还有一个女儿,我见到了要乖乖叫阿姐……” “闭嘴!谁是你姐姐!我没有妹妹!”谢嘉宁崩溃一般浑身发抖地哽咽起来,只盯着谢之安问:“她是谁的女儿?爹你不是发过誓此生只爱我和我娘吗?你不是说有我这个女儿已此生无憾吗?她是谁?” 小女孩被吼得瘪嘴哭起来。 谢嘉宁看见谢之安慌张的抚摸小女孩的头,听见那名老嬷嬷说:“嘉颜小姐别怕,别怕……” 嘉颜? 谢嘉宁如坠冰窟,她父亲不但背叛了母亲*,背叛了她,还为这个私生女取名为嘉颜? 她的世界彻底崩溃一般。 十几年来的父亲都是在骗她和母亲吗?那刚才的那名昏倒的妇人呢?真是父亲的……姘头? “嘉宁。”孟敏忍着眼泪握住谢嘉宁颤抖的手,“别难过……”将她抱进怀里。 谢嘉宁看向她,却觉得母亲也那样陌生,她心里生出一种可怕的怨气,就算她明知道母亲也是受害者,也被父亲伤害了,可是……可是母亲既然知道她会难过,为什么还要在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露这一切?偏偏是今天?她刚刚才回来,就要面对父亲的不忠和父亲的私生女…… 母亲知道她这些年在外吃了多少苦?有多么想回家吗?而现在这个家支离破碎。 “嘉宁……是爹对不起你,爹原本不想在今天和你说这些。”谢之安看着谢嘉宁突然老泪纵横:“爹不想伤害你……” “原来父亲今日把叶细珠母女带过来,不是为了逼母亲同意纳她进门啊?”谢玉书惊讶地说:“看来是我误会了父亲,我还以为父亲特意选定了今天,趁着谢家几位长辈在,给母亲施压呢。” 少给她装。 孟靖也在这个时候再次开口道:“谢之安,你这笔风流账我懒得和你算,今日我便当着谢家人的面把话说清楚,我妹妹才刚刚怀上你谢之安的孩子,你要不顾她身体的安危逼她给你纳小,我们孟府决不会饶了你!” 她这话说得又重又狠,连谢家的人听了也知道今日绝无接叶细珠进府的可能,也都想劝谢之安,以孟敏的身孕为先啊,外面那些女人再生儿子也不如孟敏生的啊。 孟敏不知是因女儿回来太激动,还是真动了气,哭这一场腹内突然绞痛起来,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水,心慌地忙伸手去抓身侧的姐姐和玉书…… 谢玉书立刻握住了她的手,那掌心里竟全是汗:“快扶她进去,叫孟老太医!”—— 作者有话说:来啦! 第53章 孟敏已然痛得站不稳了,被谢玉书和一群人着急忙慌地扶进内室。 孟今越气的直接指着谢之安怒道:“若是我姑母有什么事,你和你那个姘头一个也别想活!” 谢之安哪里被一个小辈这样指着鼻子骂过,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脸色登时变得铁青,却碍着孟敏刚被抬进去不好发作,只能在心里骂一句:孟家可真是好教养! 忍下火气将抱着他腿的小女暂时交给嬷嬷,也快步跟了进去。 小女孩被吓得哇哇大哭,宾客们也乱成一团。 混乱之中,谢嘉宁像是被落下的“外人”僵站在原地,被熟悉的、陌生的宾客看来看去,好像在看她这个突然归来的侯门嫡女,多么的不合时宜。 母亲危急的时刻竟是去拉谢玉书的手,而不是她。 她强忍着的泪水充盈在眼眶里,既担心母亲真出什么事,又难过自己幻想了无数次回家的场景,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种境地…… “嘉宁小姐别担心,孟老太医在,夫人一定会没事的。”乔宝儿不忍心地上前递了帕子给她,想让她擦眼泪。 多好笑,她的女儿抢走了她的母亲父亲,她如今又来可怜她。 “用不着你假好心。”谢嘉宁一把推开了她的手。 并没有多重的力道,可宋玠竟上前一步,拦在她与乔宝儿之间,与她说了重逢后的第二句话:“她与玉书并无恶意。” 谢嘉宁抬头看着他,一颗心彻底凉透了,宋玠与她说的两句话全是为谢玉书说的。 时隔两年多,连宋玠都被谢玉书俘虏了。 “玉书?你和谢玉书很熟吗?”她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眼泪却掉下来:“宋玠,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宋玠喉头吞了尖利的刺一般,吐不出来咽不下去,他很高兴嘉宁能平安回来,嘉宁曾是第一个善意接近他、救过他的人,就算如今他已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他对嘉宁已无男女之情,他也希望她平安。 可是,他不喜欢她说的这句话。 他叫了她:“嘉宁小姐。”声音很轻的说:“我们之间谈背叛太重了,况且你从未属意过我,不是吗?” 谢嘉宁被他的话击的浑身发抖,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宾客惊的低呼。 宋玠却拦下了要上前的苍术,认下了这一巴掌。 谢嘉宁再不看他一眼,转身朝内室而去,她发誓一定要拿回被谢玉书抢走的一切!就算她不爱宋玠,她也无法接受曾经痴心于她的宋玠被谢玉书这个替身抢走! 她快步走到内室外,就听见了母亲的声音。 母亲虚弱的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嘉宁呢?嘉宁……你们怎么把嘉宁丢在外面?她才刚回来会觉得被冷落,会伤心的,快去陪嘉宁,去啊……” 谢嘉宁再忍不住,满脸泪水的进去,看见榻上苍白又虚弱的孟敏心都要碎了,扑进母亲怀里像小时候一样哭出了声:“娘……娘你不要有事,我撑着一口气回来就是为了回家,为了见你和爹爹……” 孟敏抚摸着女儿消瘦的背也又哭起来,这不怪嘉宁,这两年多她一定在外面吃了许多苦,那么艰辛地回来却发现家已不成家了,是谁也会受不了。 母女俩泣不成声。 孟太医在一旁劝慰别再动了胎气。 孟敏这样的年纪,好不容易才又有孕动不得气,方才那样一番闹,她已经吃不消了,好在没有见红,孟太医开了安胎药让她静养。 无大碍就好。 孟靖松出一口气,把哭泣的母女俩劝住才重新看向了谢之安和那位大着肚子的叶细珠。 叶细珠就站在谢之安的身后,挺着肚子低眉顺眼,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可孟靖知道,她若是逆来顺受的人就不会在今日故意找上门来。 “既然你谢之安把人带了过来,那我们就一次性把话说明白吧。”孟靖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看向谢之安说:“她叫叶细珠对吧?几年前你就把她养在外面,和她生下一女,如今她肚子里怀的大概是个儿子,所以你急着让她在临盆前进门。” 谢之安想辩驳。 “你不用辩驳。”孟靖打断他:“这些事我早已查明,她原是谁的妻子,如何流落到汴京被你看中,你又为她在哪里买的宅子,我一清二楚。”她看了一眼谢玉书。 谢玉书眼皮也没抬就将一张房契放在了小案几上:“这是叶细珠如今住的宅子,卖主和户主可都是父亲。” 谢之安瞪向谢玉书,忽然意识到什么,很早之前谢玉书是不是经常给孟敏送刘记干果铺的果铺?难道……难道那时候谢玉书就在帮孟敏和孟靖调查他? 怪不得呢,孟敏突然这么偏袒谢玉书! “我对你这些腌臜事不感兴趣。”孟靖抬起眼看他,下令一般说:“去请你们谢家当家做主的人进来,今日我们就将事情一并解决。” 谢之安也不想再拖下去了,已经闹成这样不如今日了结。 他命人去请了谢家的族长与长房兄长进来。 孟靖依旧端坐在那里,根本不给谢家人面子,开门见山说:“谢之安外面那些事想必谢家族老已经很清楚了,那我便代表孟家表个态,只要我们孟家人没死绝一日,谢之安外面那些女人就休想接进永安侯府。” 谢之安脸全阴了。 他背后的叶细珠哭着跪了下去,可怜的哭求说,她不要什么名分,她什么也不贪图,只是希望侯夫人能接受她的孩子们…… 没说完就被孟靖冷声打断:“只有永安侯夫人生下的孩子才是永安侯的孩子。” 她看着谢之安,像是对叶细珠说,也对谢之安说:“你肚子里的是谢之安的种,与永安侯府没有关系,谢之安想认便认,但永安侯府不认。” 她这话已说得十分明确,几乎在告诉谢之安和谢家人,没有孟敏和她们孟家的扶持就没有如今的永安侯。 更难听的话她没有说出口,谢之安算什么东西?要让她妹妹忍气吞声认下私生子,做梦。 内室静了下去。 谢家族老没想到孟靖如此强势,而且孟敏又在这个时候有孕了,连“无后为大”这样的理由他们都说不出口了。 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族老便看向谢之安开口表态道:“孟郡主说得是,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照顾好你妻子,别再动了胎气。” 他希望谢之安别犯糊涂,外室生的怎么可能比得过堂堂郡主生下的嫡子?孟家就算再式微,祖上也是肱股之臣、皇亲国戚,老王爷一生无子,圣上便破例将孟家的两个女儿都封为了郡主。 这些年孟敏为谢之安、谢家操持无可指摘,她唯一的不足便是这么多年没有生下一个儿子,但这个不足如今也不存在了,他们自然也没有劝孟敏替谢之安纳妾的道理。 谢之安却气坏了,今日是他此生最难堪最窝囊的一日!可族老都这样说了,孟敏又拿肚子里的孩子来拿捏他,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咬碎了牙咽下这口气。 他又看了一眼满目泪水望他的嘉宁,心里到底是疼爱这个女儿的,便慢慢吐出一口气说:“嘉宁才回来,我们不谈这些了,今日之事是我的错,夫人身体要紧。” 谢嘉宁抿紧发抖的嘴唇,心中酸楚无人能懂,她自然怨恨父亲背叛母亲和自己,但……那到底是把她养大的父亲,父亲从小到大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又要怎么全然地去恨父亲? ※ 这样一番大闹,生辰宴自是提前结束。 孟敏身体不适不方便出来送宾客,孟靖便带着今越和谢玉书出去送宾客离开,也把那大肚子的叶细珠母女送走了。 谢玉书心里记挂着隐身在侍从堆里的小刀,只想快点处理完这些事问问小刀来龙去脉,根本没心思留意宋玠在府外等她,更没空去见他。 可惜偏有人要找不痛快。 她这边才将宾客送完,谢之安的随从就来请她,说谢之安在祠堂等她。 不用猜她也知道,这是要在祠堂惩治她了。 谢之安定然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对付不了孟敏和孟家,还对付不了她这个女儿吗? 连乔宝儿都看了出来,小声劝她不要去。 谢玉书却只是对长厅外候着的王安、赵峰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跟过来。 她安抚好乔宝儿,带着两名丫鬟和随从去了谢家祠堂。 说来讽刺,曾经的谢玉书从不被允许踏入谢家祠堂,因为是庶女,没资格。 如今,谢之安要在祠堂收拾她。 “请玉书小姐一人进去。”祠堂外的随从拦住了她的丫鬟和王安、赵峰。 可王安和赵峰直接就将随从挥开,一左一右推开祠堂的门请谢玉书进去。 “好大的胆子!”随从在外叫嚷起来。 谢玉书脚步都没停,带着她的人跨入祠堂,看见了负手而立的谢之安。 谢之安也回过头来,瞧见她的人竟然敢擅长祠堂,皱眉还没待他呵斥,她的两名随从就手脚麻利的将门从内锁上了。 两个彪形大汉背抵着门,任由外面的随从敲门。 “你这是要反了天吗?”谢之安气得抬手指她:“让你的人滚出去!” 谢玉书却不鸟他这套,大大方方过去找了张椅子坐下:“父亲找我有事吗?” “谢玉书别以为你嫁了人我就惩治不了你!”谢之安彻底冷了脸,大步走向她,命令道:“今日我便要在谢家祖宗的牌位前好好教教你!” 他伸手将谢玉书抓起来,往地上按:“跪下!” 谢玉书被拉扯起来站在他面前,“哦,看来父亲今日是要家法伺候了。” 她语气淡,脸上的笑容也淡,“一天父亲的指责也没尽过,倒是摆起了父亲的谱。”抬抬手,背后的王安就径直冲过来,抓住谢之安拉扯她的手,猛然将他扭按在地上。 谢之安手臂吃痛,人也虚弱,直接被按跪在了地上,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谢玉书你敢跟你老子动手?!你知道不孝之罪要当街活活打死吗!” “父亲在说什么?女儿怎会不孝呢?”谢玉书走到了摆放牌位的架子前,用手轻轻晃了晃,朝王安看了一眼,慢悠悠说:“是父亲动怒不小心撞倒了架子,跟不孝有什么关系?” 王安心领神会,抓起谢之安就朝那架子用力丢过去…… 谢玉书侧身避开,听着谢之安的惨叫,又转回坐回了椅子里,什么父女伦常,她是孤女,她不吃这套—— 作者有话说:更新啦,这张给大家发红包~前五十发~ 第54章 谢嘉宁匆匆赶来祠堂就听见了里面叮铃哐当的声音,之间还夹杂着谢之安的惨叫声,府中的家丁正在拼命的拍门,让里面的人把门打开。 没有主子的吩咐家丁也不敢轻易砸祠堂的门,这才去请了谢嘉宁,说明了情况。 谢嘉宁不知道祠堂里发生了什么,但父亲的惨叫声如此明显,她急的立刻道:“砸门砸窗!愣着做什么!” 不等家丁操家伙砸门,那扇紧闭的祠堂大门打开了。 门内一左一右站着两名彪形大汉,恭敬的拉开门,谢玉书从两人之间好整以暇走出来,瞧见一脸焦急怒色的谢嘉宁连演也懒得演,只是笑笑说:“你来的正好,父亲不小心撞倒了脑袋,快去请大夫来吧。” 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撞到脑袋? 谢嘉宁顾不上收拾谢玉书,命令一句:“把她给我拿下!”就快步进了祠堂内。 刚跨进去就惊呆了,祠堂中一片狼藉,祖宗的牌位几乎全摔落在地上,谢之安就倒在牌位之中挣扎着发出痛吟声。 “爹!”谢嘉宁冲过去扶起地上的谢之安,被他满头满脸的鲜血吓坏了,什么也顾不得只慌张的喊叫大夫! 而门外的阻拦谢玉书的家丁已被她的人和赶来的小刀放倒一片,根本无人应她的吩咐。 谢嘉宁回头再看向门外,只看见满地倒着哀嚎的家丁,随从打扮的小刀就那么护在谢玉书身前,要带她走。 她心中恼怒异常,为什么连小刀也护着谢玉书?难道连小刀也喜欢谢玉书? 说不清心里哪里来是失落,在郡国战乱中,她险些被叛党宋王的人抓住,是裴将军和小刀冲过来救下的她,这些日子她随军回汴京,也是裴将军和小刀对她照顾有佳,她并非是对他们有什么男女之情,只是从小到大她总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所有人会自然而然地簇拥她、爱慕她、偏袒她,没有例外。 可如今就连一个小小的副将小刀都在偏袒谢玉书,好像所有的光芒和瞩目都偏向了谢玉书,凭什么?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 “小刀!”她用郡国语叫了小刀的名字,盯着他说:“你忘了裴将军的命令吗?” 小刀到底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了她。 她脸上写满了倨傲,继续用郡国语和他说:“裴将军命你将我护送回侯府就速速归队,不得在汴京逗留,你要违抗裴将军的命令吗?” 她要小刀立即回军队,不可以再为谢玉书做任何事。 小刀还没答话,他身侧的谢玉书先笑了,很轻的一声,然后转身便要走。 小刀顿时慌了一般下意识伸手来抓她的手臂,在碰到时又改成了拉她的衣袖,很低很轻的说了一句:“你别生气。” 他那副样子像只狗! 谢嘉宁气得又用郡国语叫他:“小刀你还不速速……” 小刀彻底恼了,侧头瞪向她用郡国语冰冷的回她一句:“我不是为了护送你回来,我是为了见她才愿意护送你!我也根本不在意裴衡的命令,你让他来杀了我吧。” 说完竟不顾旁人的目光握住了谢玉书的手腕,大步带她离开。 谢嘉宁万没有想到她会一再受挫,气恼的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两年多的时间而已,那个不起眼的庶女谢玉书怎么就抢走了她的一切? 她好像看见自己曾经的“肆无忌惮”在被谢玉书夺走,她敢忤逆父亲,敢如此大逆不道的砸祠堂,还敢打伤自己的亲生父亲,如今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为谢玉书撑腰,她不能就这样放走谢玉书! “来人啊!将谢玉书绑了!”她扶着受伤的父亲,再次下令,她就不信永安侯府的侍从拿不住一个谢玉书! 可她没想到,那些侍从冲过来,却面面相觑没有立即动手,而是差人去回禀了她的母亲。 时隔这么久回来,永安侯府的下人们已不拿她当主子了。 很快,贞娘就带着她母亲的话赶过来,温言软语地和她说:“夫人听了此事,想来是有什么误会,玉书小姐怎敢跟老爷动手啊?还是等老爷清醒一些,再细细问过的好。” 谢嘉宁再蠢也看清了如今府中的局面,母亲这已在明目张胆偏袒谢玉书了,甚至不顾父亲的安危。 原来不只是宋玠在为谢玉书撑腰,她的母亲、永安侯府夫人也在为谢玉书撑腰,所以才纵得谢玉书如此肆无忌惮。 她的一颗心凉透了,物是人非四个字写满永安侯府的角角落落。 是她从前低估了谢玉书。 她站在狼藉的祠堂里心彻底死了,没有再执意要拿下谢玉书,谢玉书不就是想看她和母亲不和、父亲决裂吗? 她绝不会让谢玉书得逞。 “既然母亲这么认为,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没有再说什么,离开祠堂,去看了受伤的父亲。 ※ 大夫已为谢之安包扎完伤口,好在他只是磕伤了脑袋,其他地方没有伤,也没有被殴打的痕迹。 虽不严重,却是他此生受过最重的伤,还是自己的亲女儿动得手,他气怒交加要命人去将谢玉书抓回侯府。 谢嘉宁却很冷淡的阻止了他,“娘不会同意的,娘一定会护着她。” 她连语气也变得讥讽:“爹应该很清楚,不只娘会护着谢玉书,恐怕孟家也会拍手称快,替她撑腰。” 她很难把更恶毒的话对父亲说出口,可今日这一场不就是“活该”吗?若非爹先对不起娘,娘怎会和爹离心?纵容一个外室女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谢之安看着女儿冷漠的脸,心里也很清楚女儿也认为他活该,一时之间悲痛交加,痛哭了起来。 这一天受的气全在这一刻爆发,他攥着女儿的手痛哭流涕说:“是爹对不住你和你娘……你和你娘怎样怪我都可以,但嘉宁……爹从小到大把你捧在掌心里,从不曾打骂过你……爹就算不是一个好夫君,还算得上是一个好父亲吧?” 谢嘉宁不想对他心软,可看到他已花白的头发到底是眼眶也红了,她没有办法不承认父亲对她的好,放眼汴京没有比他更好的父亲了。 “爹已经知道错了,爹不会再动心思把她们接进府来……还要爹怎么做你和你娘才能原谅爹?”谢之安哭着问她:“嘉宁你说要爹怎么做?爹一定尽力弥补你和你娘……” 谢嘉宁望着把她宠到大的亲爹,内心撕扯一样痛,忍下泪水说:“你真的想弥补我和娘,就把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送出汴京。” 谢之安顿了住。 “无论你给她们多少银钱都可以,但决不能让她们留在汴京,你也不能再去见她们。”谢嘉宁狠绝的说:“爹既然想让娘原谅,想和我们好好过下去,至少要做到这些才能让娘相信你。” 谢之安在女儿眼里看到陌生的狠意,从前的嘉宁不是这样的。 “连这一点爹都做不到吗?”谢嘉宁问他,她要帮母亲赶走叶细珠母女,要让父亲彻底收心,只要父亲真的改过了,那么这个家就还能守住。 她要像收复失地一样,将谢玉书驱逐出她的领地。 从父亲房中离开,她又叫来了跟随她回来的番邦随从,让他去向裴将军报信,就说小刀被谢玉书带走了。 这一点她没有撒谎,小刀确实跟着谢玉书,上了她的马车。 永安侯府的门房来向她回禀了,小刀不只上了谢玉书的马车,宋相国的马车还拦在了她的马车前,宋相亲自到她的马车前请她下来谈一谈。 而谢玉书根本没下马车,甚至没和宋相说话,直接吩咐马车调头离开。 谢嘉宁听的更瞧不上宋玠了,从前宋玠巴巴追着她,她不在后,宋玠又开始巴巴追着像她的谢玉书,他这是爱吗? 他根本不懂爱,也不会爱人。 从前姑母让她离宋玠远一点,告诉她宋玠那些过去的事她还觉得宋玠可怜,如今她才明白姑母说得对,宋玠这样没被父母好好爱过的人,是不会懂得如何爱人的。 他就像一条被打骂长大的狗,只要有人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对那个人摇尾乞怜,拼了命要好她。 若是有下个人对他更好一点,他也会更卖力地讨好另一个人,这不是爱,是害怕被丢掉、被打骂罢了。 她想要收复宋玠这片失地再容易不过了。 ※ 宾客散尽,宴席撤去,汴京又下起了雨。 谢玉书的马车停在裴府后门外,金叶和银芽站在后门的廊檐下等着。 马车里只剩下了谢玉书和小刀。 她不说话,小刀就已急着先解释说,他会护送谢嘉宁回府是因为只有这个机会他能回来见她。 裴衡原本要带他随军队一起回汴京,直接进宫见圣,可他想在进宫前先见一见谢玉书,因为他不知道这次进宫还能不能顺利出宫…… 他解释了很久,谢玉书却一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小刀心里发慌,忍不住屈膝靠近她问她:“你生气了吗?” 车内光线昏暗,他已脱了斗笠和蒙面巾,一张脸在微光中是浅蜜色的肤色。 他黑了一些,但更精壮了。 谢玉书伸手轻轻摸了摸他右边眉尾上的一道新疤痕,这道疤还是嫩红色的,像是痂才刚掉。 “没生气。”她连声音也变得很轻:“这里是打仗时伤到的吗?” 她轻柔的指尖,温柔的声音就那么轻而易举击垮了小刀的心,明明他受过很多伤,明明他一点也不在意这点伤痛,可被她这样抚摸、关切,他觉得自己变得没出息起来,眼眶莫名其妙就热了。 “还有其他地方受伤了吗?”她问他,一双眼在他脸上来来回回检查。 她没有生他的气,她只是在担心他。 小刀再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将自己撞进她怀里,闻着她的气味心和喉咙都变得哑了:“我每天都在想回来见你……” 战场上的每天、每刻。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小刀。”—— 作者有话说:要虐宋玠了,我预警一下[让我康康] 第55章 昏暗的马车里,谢玉书被小刀抱得快透不过气,他的手臂和脸颊都变得很烫,像是有蓬勃的爱意充斥在身体里。 他一定很想她,想到抱了她很久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 谢玉书也回抱了他,手指摸着他紧绷背,心里也是开心的,因为在这个世界里其他人或多或少因为谢嘉宁才注意到她,只有小刀是先认识的她。 她把乞丐一样的小刀捡回去,看着他的伤口一点点愈合,消瘦的身体长得结实,像养一只雏鸟。 “你过得好吗?”小刀搂着她消瘦的背问她,她还是这么瘦,这些日子她睡得好吗?吃得好吗?裴家人有没有再找她麻烦? 他有很多很多想问的话,归根结底他是想知道分别这些日子,她好不好。 “我很好。”谢玉书轻轻柔柔回答他:“不必为我担心小刀,你也看到了如今所有人都很喜欢我,除了谢之安没什么人找我麻烦了。” 他看到了,似乎连孟家人如今也很喜欢她。 就该如此,她这样好,只要大家了解她就会喜欢上她,除了刚回来的谢嘉宁和谢之安几乎所有人都会替她说话。 “你不用担心谢之安。”小刀声音很轻的和她说:“我会让他没机会找你麻烦。” 谢玉书松开了他,扶着他的双肩看他的脸,认真的对他说:“暂时不要动谢之安。” 她担心小刀会去杀了谢之安,倒不是不希望谢之安死,只是:“我才刚和他发生了冲突,若是他突然出了什么意外死了,谢嘉宁一定会怀疑我。” 那样就太麻烦了,她暂时不想和女主起冲突,怕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况且谢嘉宁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再坏也只是那些肤浅的“打脸手段”。 她如今只想尽快让小刀恢复皇子身份。 “这些事我会处理,你现在该做的是快点光明正大的回来。”谢玉书手指轻轻托住了小刀的脸:“和我说说你好不好?你发生了什么?” 她的手指温柔又柔软,小刀捧着她的手把脸颊挨在她掌心里,什么隐瞒也没有一股脑全说了,根本不在意裴衡说过不许他向任何人透露他的身份。 玉书不是任何人,玉书是这个世上他唯一的自己人。 他从裴衡把他带进宫开始说,说了滴血验亲,又说了他师父宋王这个人。 他把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告诉谢玉书,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正的皇子,到如今他们生擒了宋王,宋王还是不肯交代他身世的实情。 他甚至和谢玉书低低说:“这次回京,裴衡会带宋王进宫见圣,或许到时候就能弄清楚我的身份了,裴衡立过誓,若我不是皇子只要保守这个秘密就可以回到你身边。” 他抓着谢玉书的手伸进他的随从衣服内。 谢玉书摸到一块硬硬的令牌。 “这是副将的令牌。”小刀的眼睛在昏暗中精亮的出奇,像是对以后无比憧憬的说:“我在军中立了功,被封为了先锋副将,就算我不是皇子我也是骠骑营的副将,我可以带你和喜枝嬷嬷她们离开裴家,可以买宅子养你们。” 他甚至不敢让谢玉书嫁给他,他只是想给她买宅子,让她过好的生活,和她一起过好日子。 可他听到谢玉书低却笃定的说:“小刀你必须是皇子。” 她的手从令牌上抽回来,轻轻理好他的衣襟,放在他胸口:“我若是想过那样的日子早就过上了,小刀你要做皇子,做太子,做未来的皇帝。” 小刀怔在原地,她说这些话他从未想过,想要皇帝接受他这个儿子已是如此困难,就算他是皇子,恐怕皇帝也不会喜欢他这个字都不识几个的皇子,怎么可能封他做太子?更不可能做皇帝。 可他从玉书眼睛里看到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这么想,且认为他一定可以做到。 马车外突然响起嘹亮的鸟鸣声。 这是裴衡的手下在召集他的信号。 小刀看了一眼车窗外,知道他不能再逗留了,又伸手抱了谢玉书一下:“我该走了,你……” “不要担心我。”谢玉书也抱紧了他,很清楚小刀这次回来见她这一面何其不易,他在战场上厮杀立了功,带着他的奖章回来找她…… 她心软了下来,侧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喃喃说:“无论你是不是皇子,你都是我的小刀。” 这个吻这句话,像火苗照亮了小刀瘦骨嶙峋的心,这世上本无人在意他爱他,师父从小打骂他,对他不如对一条狗,如今就算找到亲生父母他们也很难接受他,只有她,只有玉书小姐在他脏兮兮的时候就将他捡回去。 他又没出息的想落泪,忍不住问:“我可以亲你吗?” 谢玉书的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很轻的答他:“可以。” 像是给出一个明确的指令。 他才敢捧住她的脸,望着她,用眼神吻遍她的脸颊、她的唇,可真吻下来时只是很小心的吻了她的额头。 谢玉书被很珍重的吻了一下。 “我走了。”他松开她,依依不舍的跳下马车离开。 谢玉书摸了摸额头,听见系统汇报:“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小刀,目前您的万人迷值已经达到了48点,只比女主谢嘉宁少两点。” 谢嘉宁如今的万人迷值是50点,若是按照原剧剧情,在她打脸女配谢玉书,收复失地,得到宋玠、萧祯所有男男女女的爱意之后万人*迷值才会达到100点。 系统提示她,持有这么多万人迷值要小心,如今她的万人迷值已比当初的万素素还要高了。 这么高的万人迷值有什么用? 谢玉书越来越觉得这万人迷值很鸡肋,因为男人的喜爱就很鸡肋,还不如让她补全全剧剧情。 就像如今她根本不记得原剧里关于“宋王”和小刀的剧情,因为这是男主和男配的复仇权谋线,跟她们不在一块拍,她这个女配的剧情到女主归来也快被打脸下线了,所以不了解这条支线剧情。 她只能凭借着已知剧情来推测:宋王和小刀这条支线在原剧中似乎到大结局,皇帝快被宋玠杀掉前,宋玠才告诉皇帝:你杀的是你亲儿子。 而原剧里裴衡没有完成皇帝的密令——找到小刀和活捉宋王。 也就是说,原剧中皇帝怀疑他的亲儿子被换走了,但并没有找到亲生儿子和证据来验证萧祯是不是他的血脉。 从头到尾只有宋玠知道小刀是真皇子这件事。 那是不是原剧中宋王和小刀都落进了宋玠的手中,所以他才能调查清楚小刀的身世,给皇帝最后一击。 她忽然想,若是把宋王交给宋玠来审问,是不是就有可能像原剧一样,被宋玠问出真相,查明小刀的身世? 马车外,金叶低低回禀说:“小姐,宋相的马车跟了过来。” 他一直跟着没有走吗? 谢玉书扶着金叶下了马车,王安和赵峰从巷口过来,低低向她回禀说:宋玠的马车一直等在巷口。 她侧头望出去,只见暗淡的月色下一辆马车停在阴影里,而宋玠就站在马车下,身影单薄的像一抹影子,远远的还能听见他的闷咳声。 “您要去和宋相谈谈吗?”金叶问,宋相从生日宴结束后就一直想和小姐谈一谈。 谢玉书摇了摇头,她知道宋玠要谈什么,无非是向她表明心意,告诉她,他早已不拿她当替身,就算嘉宁回来也不会改变。 这些话又有什么用? 她要的是他能为她做到什么地步,是实质性的用处,等他想明白了再谈吧。 她收回目光,扶着金叶、银芽进了府邸中。 ※ 月色下,王安快步过去向宋玠说:“夫人说她累了,请相爷先回府吧。” 宋玠什么也没说,只是又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扇紧闭的后门,说不出的滋味,曾经他只是派苍术来这里接她过府,她每次都会笑吟吟地出现在他卧房里,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他求着见她,而如今嘉宁回来,她恐怕再也不会上他的马车了…… 寒意侵袭,他忍不住闷咳起来,咳得双肩颤抖。 “相爷,上马车吧。”苍术忍不住来扶他,想安慰他玉书小姐或许只是真的累了,可又很清楚玉书小姐刚才在马车里见了什么人,她能见其他人,却不想来和相爷多说一句话。 宋玠却先自我安慰道:“她或许真的累了。” 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吃醋?他怎么好意思跟谢玉书说,他不再把她当谢嘉宁的替身了? 这一切不过是他自作自受。 夜空飘下了什么冰冷的东西落在他脸上,宋玠抬头发现下雨了。 “相爷回府吧。”苍术怕他淋了雨再犯病。 宋玠闭上眼叹息一般应了一声,转身要上车时,又听见有人叫了他一声:“相国大人。” 他回头惊讶的看见金叶从后门快步出来,朝他过来,向他行了礼后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他说:“下雨了,夫人差我送把伞给相国大人,请相国大人早些回府,别淋了雨再生病。” 宋玠缓缓伸手将伞接在手里,喉咙里酸楚苦涩,流淌进他麻木的心里,让那颗心也变得酸涩。 他近乎绝望地想,他真贱,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可总是会为她给的这一点甜头而感动沉迷,一再地沦陷下去。 ※ 下雨了? 萧祯推开窗户,看见黑茫茫的雨夜打湿地砖。 他身后的暗卫在低低向他回禀:“章贵妃那边传话来说,此次裴衡还从郡国活捉回一个人,就在今晚连夜送进了圣上的炼丹房,如今炼丹房内外禁军增加了一倍。” “她有说那人是什么身份吗?”萧祯问,是父皇下的那道密令吧,裴衡阵前突然失踪不就是为了父皇那道密令吗?什么样的人能如此重要? 暗卫先答了没有,后又说:“章贵妃还特意带了句话,说永安侯府失踪的嫡女是和那个人一路被裴衡护送回来的。” 谢嘉宁。 萧祯的眼皮跳了跳,他知道今日谢嘉宁回来了。 失踪几年的人还能平安回来堪称神奇,更神奇的是谢嘉宁不但没有名节受损,还多了一位郡国国君的义父,以郡国公主的身份被裴衡护送回来。 她身上好像有些说不清的气运,说不定她真就是知道父皇连夜带进炼丹房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如今看来,谢嘉宁这枚棋子是可以用了。 萧祯想了想,命随从把当年在道观中谢嘉宁送他的荷包找出来,又命人去小厨房取一盒米糕送去永安侯府给谢嘉宁。 为明日见谢嘉宁做铺垫,明日是裴衡带军凯旋回城之日,与裴衡一同入汴京的还有郡国的王世子。 此次邦国之战,裴衡不止大获全胜,还救下了沦陷的郡国,郡国的国君愿自降为藩王投诚大巽国,送来了自己的儿子做质子。 父皇龙心大悦,派了他和宋玠明日前去城外相迎裴衡与郡国王世子,在宫中设宴犒赏凯旋的将领们。 身为郡国公主的谢嘉宁自然也会一同前去城外迎接她的义兄王世子。 谢嘉宁此番归来当真是比从前风光百倍,又是公主又是王世子义兄,明日还会与她的义兄一同随凯旋的裴将军从御街打马入宫,不知道同为谢家女儿的谢玉书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觉得命运不公? 萧祯看着雨,眼前总是浮现出谢玉书的脸,忍不住问暗卫:“今日永安侯夫人的生辰宴,谢嘉宁有找谢玉书的麻烦吗?” 暗卫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起谢玉书,顿了一下才答:“起了些冲突。”他将今日永安侯府发生的事情大致向四皇子汇报了一番。 萧祯听到宋玠替谢玉书拦下了要动手的谢嘉宁,忍不住诧异,宋玠居然对谢玉书动了真心吗?谢嘉宁和谢玉书之间,宋玠选了谢玉书。 他无端端心烦意乱起来,谢玉书感动吗?她是不是被宋玠的真心打动了?那她今日是不是又要去相国府了? 他挥手让暗卫退下,没多久,章贵妃的人又传话来说:宋玠被圣上召进了宫,进了炼丹房。 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炼丹房里到底藏了谁?—— 作者有话说:要进重要剧情了,裴衡也要正式回来了,所以昨天理了理剧情,今天给大家发红包~[让我康康] 第56章 半夜雨已经下大了。 宋玠匆匆被召进宫,吃了冷风又开始咳个不停,在半路吃了两粒丹药才止住。 苍术很想劝相爷少服一些,这些丹药虽可以止住寒毒,但每一粒内都含有朱砂,更像是“止痛”的毒药。 可宋玠只想暂时压制寒毒,让他有体力和精力去办完他要办的事。 炼丹房外守满了禁军,圣上身边亲近的宦官福康亲自出来请宋玠一人进去。 宋玠跨进炼丹房中,不只见到了裴衡和圣上,还见到了一张令他吃惊的面孔——鹤山道人,他的师父鹤山道人。 如今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就被绑在炼丹炉旁,仅剩的左臂高高吊起,脊背已经被烧红的炉子烫掉了一层皮,脸上密密麻麻全是汗,却没有丝毫慌张和痛楚,在宋玠走进来时抬眼皮撇他一眼冷笑道:“萧煦老贼你叫个小白脸来审我有什么用?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在装作不认识他。 宋玠垂下眼,心中如涛浪翻涌,他不确定鹤山道人为何被抓至此,更不清楚圣上知不知道他与鹤山道人的关系。 他抬起眼病弱的脸上是惯常的冰冷神色,走向皇帝萧煦向他行礼,“圣上深夜急召臣入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皇帝急召他而来,是知道他与鹤山道人的关系,用他来逼问鹤山道人什么吗? “出大事了,萧煦老贼绿帽子戴这么久突然怀疑儿子不是亲生的了。”鹤山道人毫不掩饰蔑视的先叫嚣道。 他身侧的裴衡皱眉出手,暂时封了鹤山道人的哑穴让他住口。 侧榻上半卧的萧煦咳喘了好一阵才平缓下来,抬起眼看站在榻边的宋玠:“他说的话你听到了。” 听到了,也听懂了,却不知道萧煦知道了多少,知不知道当年他父亲宋行知和万素素的事? 宋玠迎着他的目光,皱眉扫了一眼鹤山道人:“他是何人?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圣上很该即刻处死。” 被封了哑穴的鹤山道人笑了起来,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笑的身体在抖,怪异至极。 “是该处死他,却不是现在。”萧煦太想知道一个答案了,急召宋玠而来,开门见山说:“在处死他之前,朕要你从他口中问出一些事情。” 宋玠拱手道:“臣自当尽力而为,圣上想要他招什么?” 萧煦看向裴衡。 裴衡便心领神会对宋玠道:“这逆贼曾是先帝的暗卫宋王,先帝崩逝后他潜逃出宫,隐姓埋名培养势力,创立了孤掌楼这个刺客组织。” 宋玠看向裴衡,衣袖下的掌心攥紧,孤掌楼,那不就是当初他的师父鹤山道人向他推荐的暗杀组织吗?也是鹤山道士向他透露萧祯并非萧煦的亲生子,萧煦与万素素的亲生子早在刚出生时就被人偷偷掉包带出了宫,后流落进了孤掌楼,代号是【左手刀】。 所以他当初才想要雇佣【左手刀】去刺杀万素素,想见一见这位被掉包的真皇子,可惜刺杀失败,他没能见到【左手刀】。 “十七年前宫中那场夜袭刺杀,就是孤掌楼一手策划,目的不是为了刺杀圣上,是为了劫走刚出世的四皇子。”裴衡语气平静,字字句句却是惊人的隐秘:“当年夜袭刺杀时是宋相的父亲护国公也在宫中护驾,想必宋相听过此事。” 宋玠点了一下头,他确实知道此事,却不是他父亲告诉他的,是他自己从父亲的书房外偷听来的。 那场夜袭刺杀刚好是万素素临盆之夜,刺客兵分两路,一伙刺客先动手刺杀皇帝萧煦,将所有禁军吸引过去之后,另一伙刺客潜入了万素素的寝宫,险些掳走刚生下来的四皇子。 是宋行知带禁军赶到,才围劫下抱走四皇子的刺客,救回了四皇子,四皇子还在这场刺杀中受了伤——右脚的脚趾被割掉了一只。 当初那伙刺客是他的人? 宋玠看向鹤山道人,迎上他猖狂的目光后,心里却有了一个更可怕的猜想:他父亲有没有参与这场刺杀?他父亲是不是故意防水才让鹤山道人掳走了真正的四皇子? 那鹤山道人当初救下三岁的他,收他为弟子,为他缓解寒毒……是不是其中的一环? 他只是鹤山道人的一枚棋子吗? 宋玠手指冰冷,看着鹤山道人问裴衡:“当年不是将刺客尽数斩杀,救回了四皇子吗?圣上如今是怀疑……” “你无需知道其他。”萧煦在榻上虚弱的说:“朕只要知道当年为素素接生的稳婆被他带去了哪里。” “稳婆?”宋玠诧异的回头看萧煦,“不是死在当年那场夜袭刺杀中了吗?”他记得是为了保护万素素而死,圣上还给了封赏。 “死的那位不是真正的稳婆。”裴衡道:“是一位宫中老嬷嬷,被刺客换上了稳婆的衣服划花了脸冒名顶替了稳婆,真正的稳婆至今下落不明,应该是被宋王带出去了宫。” 裴衡没有说,从两年前圣上就一直在命他查这件事,他从那场夜袭刺杀查到孤掌楼,查到失踪了一名稳婆,又查到孤掌楼的老大宋王,查到了宋王的弟子小刀…… 如今圣上几乎已确信小刀是他的骨血,只差一个证据,最后的证据。 可宋王咬死了什么也不肯说,所以圣上才急召宋玠入宫,毕竟宋玠曾经为替圣上除掉先帝遗留的爪牙,连审三天三夜先帝的亲眷,硬是从他口中挖出了十一名重臣名单。 听说先帝的亲眷再被放回府邸禁足时,人还活着,但身上的肉几乎被“活剐”干净了,露出了森森白骨。 宋玠也因此“臭名昭著”,无人敢和他为敌,也没有人敢与他做朋友,人人避他如瘟神。 裴衡不喜宋玠不只是因为他手段毒辣,是因为他为圣上引荐道士,蛊惑圣上沉迷服食丹药,甚至将那道士封为国师,荒唐至极。 可圣上却十分倚重宋玠,不顾他的反对也要宋玠来审问宋王。 宋玠点了点头说:“臣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他说出稳婆的下落,还请圣上将他交给臣。” “就在此地审问。”萧煦开口说:“事关皇室血脉,在没有查清楚之前宋王不能离开炼丹房半步。”他看向宋玠再次说:“知道的人也越少越好,你亲自用刑审问。” 宋玠望着他皱了眉,萧煦要他在此地、即刻、亲手动手用刑。 他还没有答话,宦官就捧着什么东西低头走过来,呈给他。 那是一排从大到小、形态各异的刀具,从前他“活剐”先帝亲眷时用的刑具。 宋玠手指凉的发麻,胸口中颤动着咳了两声,又立刻咽下一口气忍住。 他很想说今日身体不适,能不能让他休息一夜? 可他很清楚不能说,更不能将鹤山道人交给其他人来审问。 他怕鹤山道人口中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比如他是他的弟子,比如他缓解寒毒的丹药是鹤山道人亲自配置,比如他活剐人的本事是鹤山道人教给他的…… 窗外闷雷滚滚而过,白光照亮紧闭的窗户。 宋玠垂下眼,手指轻轻划过那一把把刀具,冷声道:“臣自当尽力。” 裴衡解开宋王的穴道。 他听见宋王在身后笑着道:“花架子不少,拿一把把刀来吓唬我吗?来啊,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一个黄口小儿能有什么本事!” 仿佛是在极力告诉宋玠:你尽管来,我不会透露半分我和你的关系,我们从来就不认识。 可这些刀具鹤山道人应该最清楚,哪一把削哪块的肉流血最少,死的最慢。 宋玠胸腔里的寒意刀绞一样窜涌着,他挑了一把最趁手的小刀,想起当年被灌下毒药丢进井里时,是鹤山道人将他捞了出来,带回了一座破道观中。 他转过身,走向鹤山道人,在身旁的炉火上烧了烧那把小刀,目光中火焰跳跃,又想起奄奄一息时鹤山道人一勺一勺地给他喂药、喂粥,他醒来后看到独臂的鹤山道人还以为见到了鬼。 “小子,拿这么一把小刀和我比划未免太小瞧我了。”宋王看着他,讥讽的朝他笑笑。 宋玠看向他,当年他也这么笑着说——“小子,少哭两声留着力气活命吧。” 下一刀时,他又快又准,只有肉被刮掉,没有血涌出来,他对宋王说:“招了吧,免吃苦头。” 这句话连他自己也分不清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希望他招了免受刑罚,却又很清楚找到稳婆,那么萧祯的身份就保不住了,这盘铺垫了十几年的复仇棋局就将一败涂地。 宋王痛的咬了咬牙,可很快又笑着说:“可惜了,不如支上个铜锅让我自己把片下来的肉涮了吃。” 然后,宋玠下了第二刀、第三刀…… 见惯了杀人的裴衡也忍不住侧过头去,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烈。 宋王发出第一声痛呼时,宋玠的手指冷的一直在抖,因为他想起来,鹤山道人将五六岁的苍术带回来给他时也是一个雷雨天。 鹤山道人将湿淋淋的小男孩推到他跟前说:“他叫苍术,以后他就负责给你喂饭喂药。” 宋玠发抖的手下不去刀,他想:苍术也是鹤山道人的弟子,他看到这些碎肉一定会很痛苦吧。 “还不招吗?”宋玠看向宋王,嘴唇发木的问他:“就算你不招,裴将军迟早也会查出稳婆的下落。” 宋王没有血色的脸上全是冷汗,看着他勾了勾唇:“我不知道的事怎么招?” “继续,宋玠。”萧煦在榻上动了气一般急喘起来。 宋玠四肢百骸已经冷透,胸腔里的冷气不停往喉咙里钻,他压着咳嗽再一次下刀,血涌出来,他也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得身体摇摇欲坠,伸手去扶灯台,却没有抓稳,整个人和灯台一起倒下,一口黑红的血也咳了出来。 “哎呦宋相!” 宦官急急忙忙跑过来扶他,摸到他的身体吓了一条:“圣上宋相、宋相他吐血昏过去了,身子都凉了……” 裴衡也转过身来,看见一地碎肉和鲜血中,宋玠像个僵尸一样脸色青紫,他立即上前探了宋玠的鼻息,“还有气息,圣上,快传太医。” 萧煦却压着胸口,没有命宦官传太医来,只是道:“是他的旧疾,他从不叫太医诊治。”他叹了口气抬抬手吩咐:“看来今日是指望不上他了,先送他回府吧,他府上自有人照顾他。” 裴衡皱紧眉,用手去探他的胸口,冰冷得没有一丝体温了,心脉也十分微弱,这样送出去送回府还有救吗? 可圣上不会让闲杂人等进入如今的炼丹房。 裴衡见那宦官扛了两下宋玠没扛起来,索性伸手将宋玠扛起来,快步扛出炼丹房,扛到了宫门口见到了宋玠的随从。 “相爷!”苍术看见裴衡扛着的相爷吓坏了。 裴衡快步将宋玠塞入马车中,对苍术道:“他吐黑血昏过去了,心脉微弱,马上送医。” 苍术顾不上和裴衡说话,立即上马车掏出了一粒丹药先塞进相爷的嘴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玉书小姐!—— 作者有话说:没写到玉书,明天继续[让我康康] 第57章 谢玉书是被雷声惊醒的,她睁开眼看见窗户被闪电照亮,金叶和银芽忙起身去关紧门窗,过来跟她小声说:“下了好大的雨,小姐再睡一会儿吧。” 谢玉书莫名的心悸,看了一眼窗外,觉得今夜好像格外的冷。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小刀今夜睡在哪里? 她想再躺一会儿,却听见窗户外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像是谁撞倒了什么。 王安在外面低喝了一声:“是谁?” 有人闯入府中了? 谢玉书立刻坐起身,就听有人在雨夜里急急喊了一声:“玉书小姐!” 那声音听得耳熟。 谢玉书披衣下床,才推门出去,就见电闪雷鸣之下,一道人影湿淋淋的冲了过来,直接跪倒在她脚边,又叫了一声:“玉书小姐!” 金叶和银芽吓了一跳,忙护住谢玉书。 谢玉书定睛才看清,竟是苍术:“你这是……” 没等她问完,苍术就急切的道:“相爷又发病了,玉书小姐救救相爷吧!” “他又发病了?”谢玉书望着苍术那张没有血色、满是雨水的脸,知道若非情况紧急,他也不会深夜闯入她的宅子里。 那些“怎么不去找谢嘉宁?”的讥讽话语便也说不出口。 只是立刻问:“他现在在哪里?” “在外面马车里!”苍术也立即答。 谢玉书没有多说,吩咐王安和赵峰帮忙把宋玠抬进来。 ※ 等人抬进她的卧房里,她还说被宋玠的状况吓了一跳。 他身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血,脸上也沾了不少血,人昏着手脚僵冷的像尸体,脸色更是僵尸一般,摸他的胸口,仿佛心脏都不跳了,一点热乎气儿也没有。 “怎么弄成了这样?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谢玉书问苍术:“怎么就突然又发病了?” 苍术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说皇上急召相爷入宫,相爷进去再出来就变成这样了。 两句话工夫,昏迷的宋玠又突然呕出一口血来,血里还混着黑色红色的丹药渣。 苍术一下子就慌了神,相爷如今连丹药也咽不下去了。 他又给谢玉书跪下,手忙脚地的从怀里掏出一把湿透的银票捧给她:“这些银票不多,您就当是预付,我马上回相府去取金钞,三万两、十万两都给您,只要您能救救相爷……” 谢玉书看他那副样子竟是要落泪一般,“我又不是神医,只能像之前一样让他回温……” “回温就好!回温相爷就能把丹药服下去了!”苍术马上道:“只有您能让相爷回温!” 谢玉书命人去烧热水、烧暖炉,三两下将宋玠的外袍脱掉,先用自己的被子裹住了他。 等喜枝嬷嬷将热水添满浴桶,她和苍术一起将宋玠扶进了浴桶里。 她穿着寝衣也进了浴桶,抱住宋玠僵冷的身体,吩咐苍术:“化一粒药来,我喂他。” 苍术立即应是,转身去桌边,却不熟悉这里的摆置,找不到热水。 “我来吧。”金叶手麻利地的倒了一杯温水,接过他的丹药细细化开,端进了屏风后递给了谢玉书。 谢玉书一手托着宋玠的脖子,一手将药慢慢地往他嘴里灌,怕他吐出来,灌的极其缓慢,等他咽下去一口,才敢往里再灌一口,小半碗的药灌出她一身的汗,又问:“这药最多吃几粒?” “三粒。”苍术就站在屏风后,不敢进去,怕冒犯了玉书小姐心里却又急得很,“这丹药里有朱砂,本是一种热毒毒药,被用来克制相爷的寒症,不能多服。”又补道:“相爷在进宫时已服了两粒。” 用毒药来克制寒毒,这与饮鸩止渴有什么分别? 谢玉书看着宋玠死了一般的脸色,心情很复杂,他这样饮鸩止渴的勉强活着,就算不死在原剧的那场宫变中,也活不了太久吧。 他自己应该很清楚活不了多久,所以才豁出一切去向皇帝和万素素复仇。 他活着就是为了复仇吗? 可怜又可恨。 “你活该。”谢玉书叹息一样说他。 他听不到,只是胸口又颤动起来,像是要将刚喝下去的药吐出来。 谢玉书慌忙捂住他的嘴,抬高他的下巴:“不许吐,咽下去宋玠。” 她热热的手,一下下抚摸他的胸口,不停叫他的名字,和他说咽下去宋玠,咽下去你才能活,你不是还要报仇吗? 宋玠就像听到了一般,喉头颤动着没有吐,风箱一样抽动的胸口也慢慢平复下来,栽倒在谢玉书的肩头,急促地的呼吸了两下,又两下,仿佛将死之人在拼了命的喘气,想要活下来。 谢玉书抱着他,湿热的手抚摸他僵冷的背,把攒的6点绿帽值又全都兑换成了生命值。 系统界面里她的生命值天数变成了529天,她的心口也着了火一样热起来。 她更紧地抱住宋玠,将他冰冷的胸口贴在她怀里,像融化一块冰一样融化他。 银芽和金叶将一桶桶热水拎进去,喜枝将暖炉烧热,又看了一眼木头一样湿淋淋站在屏风外的苍术,找了条厚毯子递给他:“裹上吧,一会儿你再病倒了,主仆俩赖在我们小姐这里。” 她虽然这样说,却又煮了一碗姜茶给苍术。 苍术捧着姜茶站在那里,无端端的有些眼眶发热,玉书小姐和她身边的人都是好人,天底下最好的人,哪怕玉书小姐言语讥讽、将钱摆在明面上,可她每一次都会救相爷。 她明明可以不救,明明可以和他说:找你们的嘉宁小姐去。 但她没有。 ※ 后半夜雨小了一些,窗外孤夜冷雨,窗内的屋子里得的像炎夏。 谢玉书快要被蒸熟了,靠在浴桶上用手心手背轮流贴宋玠的脖子,不是为了替他暖热,是为了替自己降温。 他半张脸贴在她胸口,呼吸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浴桶里两双缠在一起的手脚已经热成了一团,分不清是哪个人的手脚。 谢玉书昏昏欲睡的在水里摸了摸宋玠的胸口,想摸一摸有没有热起来,手指在碰上时他整个人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呼吸,像是梦呓一般呢喃了什么。 是有知觉了吗?回温了吗? “宋玠?”谢玉书低头去看宋玠的脸,只见他嘴巴动了动,声音却像蚊子哼哼,听不清。 “你说什么?”谢玉书将耳朵凑近去听,热气腾腾中,她听见宋玠叫了一声谢玉书。 他人并不清醒,像是做了什么梦似的,又叫了一声谢玉书。 谢玉书在热气中看他,想起第一次去相国府中收费照顾他,他迷迷糊糊叫的是谢嘉宁。 “活该。”她再次轻轻对他说,他这一生所做之事都是在饮鸩止渴。 银芽再要添水的时候,谢玉书摆了摆手,他身上的温度恢复了,应该是熬过这一次了。 她将怀里的宋玠推开想离开浴桶,却又听见宋玠呢喃了一句:“宋王……” 宋王? 谢玉书又停了下来,凑近宋玠问他:“宋玠,宋王是谁?” 宋玠迷迷糊糊的又呢喃:“宋王……鹤山……” 鹤山又是谁? 谢玉书听不明白,又凑近去托过来他侧着的脸,摸到他眼尾上湿湿热热一片,他是在哭吗? 好没出息。 “宋玠怎么了?”谢玉书放温柔了声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见到宋王了?” 他湿湿热热的脸挨在她的掌心里,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她的话,只落着泪又呢喃了一句:“师父……” 师父? 谢玉书愣了愣,宋王?鹤山?师父? 她吃惊的猜测:难道宋王是宋玠的师父? 这个猜测荒谬却又微妙的合理,原剧中只有宋玠知道小刀的身世,他为什么会知道?他又为什么能找到小刀,利用小刀来报仇? 若他的师父是宋王,那就说得通了。 他今夜被急召入宫,是在宫里见到了宋王吗? 据谢玉书所知,裴衡今夜会带宋王进宫见皇帝,宋玠弄成这个样子想必是和宋王有关。 她太想知道今夜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又叫了两声宋玠,希望他能清醒过来回答她的问题。 可宋玠还没叫醒,门外就有人轻轻叩门,王安在门外回禀道:“小姐,裴士林请您去前院,说是裴将军回来了。” 裴衡回来了?他今夜不是该在宫中吗?明日才是他班师回朝的日子啊,怎么深夜回来了? 谢玉书怕裴衡过来看见宋玠在她房中,立刻叫金叶替她更衣。 金叶和银芽也都慌了,不停问,这可怎么办?若叫裴将军看见宋相国和苍术可怎么是好? 喜枝嬷嬷更是慌慌张张的进来,低声和谢玉书说:“恐怕真是裴将军回来了,我看到好几名将士守在前院,那阵仗吓人的很,小姐要不要先把宋相国送走?” 谢玉书看了一眼门外候着的苍术,开口说:“慌什么?我是裴士林的夫人,要管我还轮不到他裴衡。” 她不能把宋玠送走,这是多好的套话时机,她一定要弄清楚今夜宫中的状况。 她只换了身干净的里衣,随便在外面套了件常服外袍,黑发擦的半干,松松挽着,便叫苍术进来,吩咐他宋玠已恢复了体温。 让他给宋玠换上榻上那套干净的寝衣,挪到她床上让宋玠睡一会儿。 苍术连连点头,见她要去前院又低声说:“听说是裴衡将军回来了,今夜是他将相爷送出的宫门,若他发现了什么为难玉书小姐,您就说是我逼您的,只要你叫一声,我便去前院替您解释。” 果然今夜裴衡也在宫中,那就一定是关于宋王。 谢玉书说了一句:“无事。”便跨出了门。 苍术忽然在身后又叫了她一声。 谢玉书回头,见苍术突然在房中跪下,朝她重重的叩了个头。 “我替相爷谢过玉书小姐的救命之恩。”苍术再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字句郑重的对她说:“若玉书小姐日后有什么需要之处,苍术定赴汤蹈火报答您。” 雷雨之下,谢玉书看着他,心中说不清的沉闷,他这个小角色无父无母,总是宋玠的背景板,连死亡也只有一幕短暂的特写,他死去的时候也不过刚满十九岁。 在这个爽剧世界里,只有真正的女主才能活的“爽快”。 她对苍术笑了笑:“你不需要报答我,让你们相爷报答我吧。” 闷雷滚滚作响。 她转过身走过雷雨交加的回廊,在院门口见到了许久未见的裴士林。 裴士林憔悴了许多,眼底发乌,看样子也是被深夜吵醒的。 他撑着伞站在那里,目光追随着谢玉书走近,等谢玉书停在他面前时,他微微愣怔了一下,有半个月没见了吧?谢玉书的样貌竟比从前愈发脱俗绝尘*了,哪怕只是穿着素色的外袍、挽着发也如画中的神妃仙子一般,细看眉眼舒展,明明和从前没什么分别,可就是不太像谢嘉宁了…… “带路。”谢玉书懒得与他说话,只吩咐。 裴士林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忍不住和她说:“是我叔父裴衡回来了,他有些事要和你说,你……注意一些,他不知道你和宋玠的事。” 谢玉书冷笑着问:“是吗?他不知道吗?那他很该知道知道,你们裴家“一门忠烈”。” 裴士林被堵的语塞,她还是连句好话也不肯给他—— 作者有话说:裴衡大概是我写过存在感最低的男主了。[小丑] 第58章 穿过拱门进入前院,谢玉书就看到数十名高壮的黑衣男人冷肃的站在回廊下,虽没有穿盔甲,但个个带刀,气势压人。 裴士林垂下眼不敢与那些人对视,带着谢玉书进入亮着灯的正厅。 正厅中只有两人,气氛却很凝重。 一人正是坐在侧位上的裴衡,而另一边坐着裴母李慧仙,往常能言会道的李慧仙此刻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瞧见谢玉书进来又下意识抬了抬下巴,仿佛在说:收拾你的人回来了。 颇有些要一雪前耻的感觉。 裴士林恭恭敬敬的朝裴衡行礼叫了一声叔父。 李慧仙马上就指点谢玉书道:“这位是你的叔父裴衡,圣上亲封的大将军,还不行礼?” 谢玉书立在原地并不动,只是一双眼看着裴衡,他穿着黑色窄袖夜行服,鬓边和肩头还有些湿意,想来说刚冒雨离宫就回了裴府,“不知道裴将军这么晚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她这副做派,气的林慧仙起身又要作威作福的训斥她,却被谢玉书冷飕飕扫一眼吓得又闭上嘴巴,可心中又气的很,平日里被谢玉书骑在头上拉屎习惯了竟是打心底里怕了她,当下就要抹眼泪向裴衡告状。 裴衡却摆摆手让李慧仙和裴士林先出去。 李慧仙愣了住,裴士林也抬起头惊讶的看着裴衡,不明白裴衡能有什么事需要单独和谢玉书谈?他又想起那日深夜裴衡偷偷回府来要他去玉清观接谢玉书的事,难道那次裴衡就和谢玉书相识,且发生了什么吗? 他心中很是不舒服,却还是带着母亲退出了正厅。 李慧仙一脸疑惑,想问什么,却见外面那么多高大的黑衣人,又不敢乱说话了,只是低低问儿子:“他们俩难道认识吗?” 裴士林冷着脸不答话,就听见身后的门被裴衡吩咐关了上,心中便更堵了,裴衡身为叔父很该清楚避嫌才是。 房门将雨声隔绝在外,屋内的灯烛晃了晃。 裴衡也在看谢玉书,她今夜与那日雨中发抖大模样又很不相同,乌发轻绾,神态自若,既不怕他,也仿佛没将他放在眼里。 只是侧身坐进椅子里,懒懒洋洋问:“什么事?” 仿佛不愿多和他说一句话。 裴衡也没有时间耽搁,便开门见山说:“你的事我听小刀说了。” 什么事?哪件事? 没等谢玉书问,便又听他说:“是裴家对不起你在先,欺辱你在后,你想要裴士林如何来弥补你?” 谢玉书便知,他已经知道裴家为救人把玉书送去相国府的事了。 “弥补有什么用?那些罪我已经受过了。”谢玉书冷笑一声:“再说,裴士林有什么能弥补给我的?” 裴衡没有否认,只是说:“我会替裴士林和裴家弥补你。” 谢玉书看向他,他没什么表情脸在烛光下坚毅认真,许诺一般说:“我答应了小刀给你一个公道,自会尽我所能做到,日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他很平静的陈述,像在给谢玉书一个交代:“裴士滨的案子会重新查办,裴士林与宋玠的那些勾当我也会查清楚,明日刑部就会开始查办,所以我今夜回来是想问你,你要和离吗?” 谢玉书微微愣了住,听见他说:“若你想和离,今夜我就会命裴士林写下和离书,在你没有被裴士林牵连之前,你可以离开裴府,重新开始生活。” 他今夜冒雨回来不是为了找她麻烦,而是为了给她和离书? “和离后,我会亲自去永安侯府讲清楚,过错全在裴士林。”裴衡仿佛计划好了一切:“若你不想回永安侯府,裴家可以将汴京中的另一处宅子过户给你,你可以带着你母亲住在那里,开销和银钱上裴家也会尽量补偿你,你不必担心。” 谢玉书静静看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道貌岸然来,可是没有。 这与她之前交手的那些男人太不一样,以至于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争取什么了,他已经给出了所有方案和善后。 和离、宅子、银钱、查办裴士林……他给了女配玉书公道和最完美的和离善后。 可是太晚了,女配玉书已经死了,这个公道来的太晚了,只是一报还一报不够。 就像重生一次难道只是为了让渣男知错,和离认错吗?这样女配玉书就能感到幸福了吗?就是圆满人生了吗? 当然不是,害死女配玉书的不只是裴士林,还有宋玠、萧祯、谢嘉宁,那么重活一世这些人就该当玉书的垫脚石,托着她到更高的位置,体验更爽的人生,这才是圆满人生。 闷雷声隐隐作响。 谢玉书望着他声音轻却笃定地说:“我不要和离。” 裴衡在灯烛下微微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说不要和离,所以又问了一遍:“你不要和离?” “是,我不要和离。”谢玉书起身和他说:“你若想替裴士林替你们裴家弥补我,就换一种方式吧,我如今做裴夫人做得挺好的。” 裴衡疑惑地望着她,“我以为你另有属意之人。” “你是指小刀吗?”谢玉书说的也很直接:“原来你是想成全我和小刀?” 裴衡没说话地默认了,他以为她与小刀情投意合。 可她只是很平静的说:“裴将军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不需要成全。” 想要什么她会自己争取。 房中一瞬安静下来,谢玉书只思考了一下,现在不是向裴衡提弥补要求的时机,便又说:“裴将军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就回去休息了。” 裴衡看着她却始终也无法看透她:“还有一事。”他问:“我看见宋玠的马车停在巷口,他可有来打扰你?” 谢玉书心头跳了跳,依旧平静的回答:“没有。” 裴衡静静地凝视了她片刻,仿佛猜到什么,最后却只是说:“那就好。” 谢玉书离开正厅,看见仍然候在外面的裴士林母子,无心跟他们废话,扶着金叶就离开了。 裴衡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眉头一点点皱紧,他很清楚她在撒谎,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选不和离? 明明她与宋玠、与小刀都走的那么近,她收留小刀,让宋玠留宿在她房中……似乎对两个人都有好感,可她却又不愿意和她厌恶的裴士林和离。 为什么? 裴衡困惑的坐在正厅里,裴士林母子又进来,李慧仙忍不住和他说:“阿衡你可瞧见她那副猖狂的样子了?你是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你终于回来了可要替我与士林做主,好好整顿家风!” 裴衡看向她,点点头道:“是要整顿,从裴士滨逼死良民开始。” 李慧仙一下子噎住了。 裴衡再看向裴士林,声音冰冷至极:“跪下。” 裴士林望他一眼,知道自己那点事是瞒不住了,撩袍跪下。 “明日你自己辞官去刑部受审。”裴衡垂眼望着他,无比失望:“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李慧仙万没有想到裴衡不替自家人撑腰,反而要惩治自家人,既气又怕,当即便要跪下求情,却被裴衡踢过来的椅子抵住了膝盖。 “大嫂若想请罪便去祠堂里跪着请罪吧,不必跪我,我领受不起。”裴衡依旧面色冷漠:“大嫂很该想一想,两个儿子怎么会走到这般田地?” 他说完便起身离去,满院的黑衣人跟着他浩浩荡荡离开裴府。 李慧仙气急的哭起来,骂裴衡一点情面也不讲,她的儿子出事,裴衡同为裴家人又能有什么好处? 又一面后悔没来得及让裴衡去谢玉书的院子里捉奸。 裴士林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够了!” 真的够了!她难道以为裴衡那样手眼通天的人,会没有看见巷口宋玠的马车?会不清楚宋玠就在裴府吗?他只是选择了纵容谢玉书罢了! 裴士林如今算是看明白了,他的叔父与他的夫人交情不浅啊。 ※ 闷雷轰隆而过,雨明明小了,雷声却一声大过一声。 谢玉书才踏回自己的院子就听见系统提示。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裴士林。” ——“恭喜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三十八。” 裴士林已经好久没刷出绿帽值了,怎么突然涨了1点? 就连主线任务也涨了,是因为她拒绝了和离吗? 她不明白,听见系统分析道:“也许女配也希望掌握自己的人生主权。” 闪电无声的劈下,划亮院子里的池塘、假山、窄小的回廊。 谢玉书踏上潮湿的回廊上,有一瞬间仿佛看到曾经的玉书来来回回走过这条回廊,就好像她的人生只有这方寸之地,她能争取的也少之又少。 但如今,她卧房的门被推开,消瘦苍白的宋玠扶着苍术脚步不稳的走出来,望见她,灰暗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她走近他,听见他虚弱的问:“裴衡有没有为难你?” 她没有立刻回答,她知道怎样能让宋玠去对付裴衡,也知道怎样能让宋玠与裴衡一起帮她扶持小刀做皇子、做太子、做皇帝。 她当然是属意小刀的,但她不是要和副将小刀一世一双人,是要做皇帝小刀的皇后,与他二圣临朝。 “先进去吧,外面这么冷。”她伸出手扶住了宋玠的手臂:“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回来。” 他很明显的颤了一下,任由她牵着,去任何地方。 他很想和她说些什么,问她是不是不生他的气了?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每晚见见她? 可最想问的还是裴衡有没有因为他找她的麻烦、给她气受? 她看起来人很沉默,心情不太好,松开他的手臂扶着桌子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 宋玠的心便揪了起来:“是不是裴衡对你说了什么难听话?” 她说没有,可依然看起来不开心。 宋玠走到她面前去看她的脸,胸口冷的想咳嗽,小心翼翼问她:“真的没有?” 谢玉书终于抬眼看住了他,挥手让金叶、银芽都退下去。 苍术也识趣地退出房间,只留下相爷和玉书小姐。 房门关上,宋玠才试探性地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指。 她没有抽回手,只是问他:“你知道裴衡将小刀带进宫了吗?” 宋玠顿了一下,听见她又问:“小刀是皇子对吗?宋玠不要骗我。” 他怎么会骗她?她一次次的救他,照顾他,暖热他冰冷的身体,他没有办法再骗她。 所以他说:“应该是。” 谢玉书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什么叫应该是?今夜你在宫中见到了宋王对吗?宋王是小刀的师父,他不可以证明小刀的身世吗?”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宋玠回握住她的手,朝她靠近,柔声的问她:“这些是裴衡告诉你的吗?”裴衡为什么会把这些绝不能透露的事告诉她? “你不要管是谁告诉我的。”谢玉书看住他的双眼,问:“今晚你被急召入宫发生了什么?宋王他,也是你的师父,对吗?” 宋玠眼神凝住了几秒,听见她又说:“你昏迷的时候叫宋王师父,像在做噩梦一样哭了。” 她抬手捧住了他的脸,声音也变得温柔:“宋玠告诉我,你发生了什么?” 好像在关心他,为他难过。 宋玠喉头酸涩,伸手抱住了她,将冰冷的脸贴在她的颈窝里,像是卸下所有防备,哑声说:“是,宋王是我的师父,当年是他救了我……今夜,圣上要我以极刑来审问他小刀的身世……” 他冰凉的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血的温度,残留着那些肉跳动的触感。 谢玉书抱紧他,又问:“那宋王招了吗?”—— 作者有话说:谢玉书:不想知道你受了什么苦,只想知道宋王招没招。 第59章 宋王没有招。 宋玠将自己能告诉谢玉书的全部告诉了她,唯独没有告诉她自己的身世。 这像是一个他羞于启齿的隐疾,他难以告诉谢玉书,他也是万素素的儿子,是万素素迫不得已生下来的孽种,他的亲生母亲要毒死他,他的亲生父亲憎恨他。 如果谢玉书知道这些会怎么看他?他这个人除了银钱还有什么拿得出手,值得被她看上的? 他像是生怕谢玉书会问到他身世相关的事情,尽可能的避免提到自己,只是告诉谢玉书自己中了寒毒之后是宋王救了他。 好在谢玉书并没有问这些事情。 他那时就应该清楚谢玉书对他的身世毫无兴趣,因为谢玉书在听完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小刀才是真皇子,宋王之所以不愿意招认小刀的身世,是因为他想要替先帝报复皇帝对吗?” 宋玠没有回答,只是在烛光下看着谢玉书,她垂着眼思索了什么,又抬起眼和他说:“宋王是先帝的人,他抱走了真皇子小刀,换了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婴孩,那个婴孩就是如今的四皇子萧祯。我在想萧祯会不会是先帝的儿子?宋王的目不仅仅是报仇,而是让先帝的儿子成为皇帝?” 宋玠在她眼神里看到了前所未有的野心和谋略,他心中止不住的震动,谢玉书的猜测连他也没有想到过,萧祯会是先帝的儿子吗? 在几年前,他就从宋王那里得知萧祯并非皇帝萧煦的亲儿子,所以他才一直想要扶持这个假皇子继位、报复皇帝和万素素,可他从未想到过萧祯是先帝的儿子。 若萧祯是先帝的儿子,那如今宋王死也不愿意说出真相就说得通——他要扶持先帝的儿子,继承大同。 若真是如此,那他宋玠就真的只是宋王的一枚棋子而已。 宋王救他,告诉他萧祯的身世,一路帮助他,不过是为了让他扶持萧祯继位。 宋阶坐在暖炉边。忽然觉得自己真好笑,居然曾经真的以为素未谋面的宋王救他是因为可怜他。 他居然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以用萧祯这个假皇子报复万素素,到头来他也只是一枚棋子,是萧祯继承皇位的踏脚石。 多么滑稽,他就像一条贱狗,谁给他一点好处,他就想拼了命的摇尾巴替他卖命,认他做主。 对宋王是这样,对谢嘉宁也是这样。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谈爱?既没有被爱过,也不懂得爱是什么。 他甚至可笑的以为自己至少被师父、被谢嘉宁短暂的喜爱过……如今他又在奢望谢玉书暂时的爱一爱他。 多好笑,他怎么配? 灯花哔啵响了一声,窗外雷声隐隐。 谢玉书最后问:“宋玠,你打算怎么做?” 他打算怎么做? 宋玠虚弱又混乱的脑子在此刻恢复了一些理智,是啊,他下一步要怎么做? 是为了保全宋王,让宋王招供,想办法救他脱身? 还是将计就计,不要在乎宋王的死活,继续做他的棋子,扶持萧祯上位,完成这场报复? 他久久没有说话,第一次不清楚自己想要怎么做,即便宋王或许只把他当棋子,可宋王也真的救过他,他不愿亲手……虐杀宋王。 胸口里冰寒一片,他忍不住又咳起来。 谢玉书倒了温水给他,又离他更近了一些,伸手隔着寝衣捂住了他的胸口,轻声问他:“你要离我近一点吗?” 她的掌心还是那么热,宋玠想起昏迷时,这只手掌捂住他的嘴,谢玉书不停在叫他的名字,和他说:咽下去、咽下去才能活。 谢玉书是想让他活下来的,对吗?她没有讨厌他讨厌到让他去死的地步,是吗? 他不敢去奢求她的爱,只想离她近一点,反正他也活不久了,他祈求上苍能不能在死之前让他尝一点点甜头? 宋玠慢慢握住了谢玉书的手,喉咙又哑又涩的说:“你不怪我了吗?” 他的眼因咳嗽微微发红,他整个人瘦弱的像将死之人。 明明都到这个时候了,可他却还在追问:她是不是还在怪他? 没出息。 谢玉书望着他,既怨恨他,又可怜他,所以没有骗他说:“我没有办法不怪你,但我也没有恨你恨到想你去死。” 宋玠看着她,胸口震动着又咳了两声,哑声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你可以怪我,可以恨我,这是都是我活该,但你不要不见我。” 他的声音哑的像是要哭:“我有很多很多钱谢玉书,我死后我的宅子,我的银钱,我所有的资产都是你的,但不要不见我。” 他像是怕她抽回手,怕她拒绝,握紧的她手又说:“这是我付给你的报酬,不要拒绝,你照顾了我这么久,对我这么好……这些是你应得的。” 是啊,这些是她应得的,可是还不够。 谢玉书索性和他讲:“既然小刀是真皇子,你为什么不能扶持他?” 宋玠顿了顿,忽然明白过来,问她:“你想让小刀做皇帝?你……喜欢小刀,想要做他的皇后吗?” 他见过小刀,知道小刀看谢玉书的眼神,那是恨不能给她一切的眼神,若是小刀做了皇帝,宋玠毫不怀疑,皇后只会是谢玉书。 那谢玉书也喜欢小刀吗? 她今夜问这么多,说这么多,是因为她想要小刀做皇帝? 烛火在谢玉书眼神里,照亮她赤裸的野心,她毫不遮掩的说:“谁不想要做一国之母?若是可以,我恨不能自己做皇帝。” 宋玠的心头狂跳,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她这句话不是一句玩笑话,就像她说她喜欢钱一样,她是真心这样想才这样说。 女子做皇帝,多么荒谬的话,可她说的无比自然。 她甚至用更轻蔑的语气说:“萧祯那样的蠢货都能做皇帝,我为什么不能?天下能者得之。” 她说的太顺理成章,以至于宋玠一点也不觉得她是在痴人说梦,天下能者得之,若他能扶持一个假皇子萧祯做皇帝,为什么她不能?就因为她没有生为男子? 她热热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轻轻蹭动他的手背,用很少见的缠绵语气和他说:“宋玠,你能帮小刀吗?” 宋玠说不出话来,他意识到今夜她的温柔甜蜜是有目的的,是她想要利用他帮小刀。 可是……他又那么舍不得这短暂的温柔时刻。 她靠近他、望着他、握着他的手,手指轻轻压在他的胸口……一切芬芳朝他涌过来,他没有办法不着迷。 宋玠喉头动了动,又痒又轻的说:“可我和宋王有一样的目的。” 他没有忍住告诉她:“我恨皇帝萧煦,恨萧祯,更恨万素素。” 他喉咙里藏着针似的,每说一个字都痛得厉害,可他还是说:“我会变成这样,都因为万素素……玉书,你知道我饱受寒毒折磨活下来,就是为了报复她吗?我怎么能扶持她的亲儿子做皇帝呢?” 可他说的那么轻,那么不坚定。 以至于谢玉书轻而易举就推翻了他的话:“你以为万素素和皇帝现在能接受小刀是她们的亲儿子吗?她们不能。皇帝这样千方百计的调查,严刑逼供宋王,不是为了证实小刀是他的亲儿子,是想得证实小刀不是,萧祯才是。” 这才是皇帝内心最想要听到的答案。 “若是你和宋王告诉皇帝,萧祯就是他的亲儿子,他只会顺水推舟的接受。”谢玉书笃定说:“萧祯做他的儿子,总比小刀这个大字不识的乞儿是他的儿子强。” 她的手指压在宋玠的胸口,皱着眉说:“你还不明白吗?走到这一步,萧祯这枚棋子已经废了,哪怕你们证实他是真皇子,以皇帝多疑的性格也不会传位于他。既然如此,何不告诉皇帝?你的亲儿子就是一个被养成了杀手的乞丐?” 闷雷滚滚,宋玠吃惊的看着她,意识到她说的每句话都没有错,哪怕宋王不招供,皇帝也不会再立萧祯这个身份存疑的儿子为太子了。 萧祯这颗棋是废了。 她停下来,慢慢抽回了手,和他说:“宋玠,你不是想留在我身边吗?那就讨好我,我现在给你机会讨好我。” 多么诱人的机会,多么不可思议的野心。 宋阶心里的寒意化成了酸涩的水,震颤着,一遍遍在想:她若是能日日这样待他,想做皇帝又有什么不可以?垂帘听政,二圣临朝,又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即便没有先例,那她为什么不能成为先例?她那么聪明,野心勃勃,比萧祯差在哪里? 他可以扶持萧祯,怎么不能扶持她? 反正他快死了,为她而死很值得。 他握紧谢玉书的手,求她一样说:“离我近一点吧,太冷了……玉书。” 谢玉书听见脑子里的系统音——“恭喜宿主,您涨了3点万人迷值,全来自于宋玠。” 3点,这么多。 她看着宋玠,他像只脆弱的鹤弯下腰将冰冷的脸颊轻轻枕在了她的掌心里,哀求一样说:“我会努力讨好你的,玉书。” ※ 雨一直下到天亮才停。 谢嘉宁一早更衣梳洗,进宫面圣,却没有见到宋玠,只见到了萧祯。 他立在殿中,高了许多,人也清瘦了许多,抬头朝她笑笑,眉目盈盈比从前更温柔许多。 谢嘉宁垂下头,脸颊发热,想起没有失踪前他在月下轻轻吻她的眼尾,也这样温柔。 她行礼跪下,有些晃神,听见圣上说宋玠昨晚病得厉害,今日不能随他们一起出城迎接将士们和王世子了。 这才反应过来,宋玠又发病了吗? 谢嘉宁想起宋玠从前发病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担心起来,那宋玠昨晚熬过去了吗? 圣上免了她的礼,又朝她摆摆手,让她抬起头来。 谢嘉宁虽不明白,却还说慢慢抬起头,不敢直视圣上。 却听见圣上笑着说了一句:“谢家的女儿是有些相像,你眉眼间倒真有些像她。” 她?是指谢玉书吗?圣上居然见过谢玉书、还在这殿中提起她? 谢嘉宁心里微妙的不舒服,用玩笑的口吻说:“圣上,我是姐姐,她是妹妹,要像也是她像我。” 圣上只是笑了笑,像听小孩子闹脾气一样。 她不喜欢被这样对待,更不喜欢被说和谢玉书像—— 作者有话说:宋玠:做皇帝而已,又不是要我去死?做! 第60章 谢嘉宁随着四皇子萧祯,在浩浩荡荡的仪仗队中出城迎接迎接凯旋的将士们,也迎接她的义兄王世子——独孤明。 天气阴沉,乌云压在头顶,道路也潮湿泥泞,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没有她想象中热闹,连裴衡与他的军队也没有喜悦之色,一路上冷肃凝重的不像是凯旋。 谢嘉宁本就不好的心情更糟糕了,她有意想和裴衡说两句话,恭喜他凯旋,说圣上必定给他加官进爵,他该开心才是。 可裴衡只是冷着脸说了一句:“没什么好开心的。”仿佛不想再与她说话,拍马走的快了一些。 连他身后的将士们也脸色不好的扫她两眼。 她一时之间心情更差了,似乎一切都不再随心所愿,既没有她想象中的风光,更没有众星捧月的热闹,甚至她觉得人人都好像不喜欢她似得。 圣上拿她比谢玉书、宋玠借故不来、裴衡冷脸相对,小刀也在裴衡身后看也不看他。 就连萧祯也心事重重的骑在马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从头到尾没有与她说过话。 明明昨夜萧祯还派人送了糕点给她,她不明白今日怎么又变得这么冷淡? “别闷闷不乐。”她的义兄独孤明拍马到她身侧,用郡国话与她说:“此次一战死了那么多人,或许有一半是这汴京中谁的夫君、谁的儿子、兄弟,对裴将军与他的将士们来说很难开心,他不是针对你。” 谢嘉宁这才意识到,街道两侧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在抹眼泪,或许……她们没有等到自己的儿子凯旋回家。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心中愧疚,可又觉得委屈,轻轻用郡国话与独孤明说:“我并无坏心,只是想恭喜裴衡和他的将士们死守敌国那么久终于胜利了。” “我知道。”独孤明依旧用郡国话安抚她:“裴将军也知道的,他没有怪你。”又为了逗她开心似得,小声玩笑:“今日刚见面我就看出来你不开心,可是因为你心心念念的意中人变了心?若他变心了,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我。” 谢嘉宁羞恼的用郡国话骂他别乱说,偷偷看了一眼前面的萧祯,他变心了吗?她不在这些年他有没有像宋玠一样也看上了别人? 她不清楚,如今的一切对她来说都物是人非,她对这个熟悉的汴京、熟悉的一切失去了归属感,每一刻都觉得不安。 哪怕独孤明挖空心思逗她开心,她也很难开心起来。 因为她心中很清楚,独孤明说那些要娶她的话,也并非是喜欢她本人,而是因为他身为质子,若能娶永安侯之女为妻,在汴京会好过一点。 她不傻,知道在郡国时独孤明把她当妹妹,要来大巽当质子那夜突然向她告白是为了什么。 这不是她想要的喜爱。 阴沉的天色下,热闹的只有仪仗队。 抵达宫门口时,独孤明与和萧祯同时翻身下马朝她走过来,伸出手扶她。 谢嘉宁坐在马上望着两个人,又忍不住想:萧祯还像从前在道观里一样纯粹的喜欢她吗?不是喜欢她是谁家的女儿,只是单纯的喜欢她这个人。 谢嘉宁扶住了独孤明的手下马,对萧祯道了谢,又忍不住问他:“四殿下今日有心事吗?” 萧祯慢慢收回手,笑笑说:“只是昨夜淋了雨没睡好。” “淋了雨?”谢嘉宁诧异,又问他:“四殿下怎么会淋了雨?” 萧祯望着她,温柔的眼睛里汪着水一般,很轻的说:“去给很久没见的朋友送她爱吃的点心,想看看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可惜没有见到。” 谢嘉宁心头猛颤,难道昨夜来送点心的是萧祯本人?他亲自来了吗?是为了见她一面?可他昨夜为何不说呢? 她抿了抿嘴,心乱如麻,她昨夜在陪母亲,以为只是他的宫人来送的点心。 萧祯只是很温柔的对她笑了笑,“嘉宁小姐这些年在外面还好吗?你瘦了许多。” 谢嘉宁心头的酸涩便涌上了喉头,她也不过是想要一句真心的关心罢了。 独孤明望着萧祯,笑了一下,这位四皇子很会哄女人。 # 裴衡带几位将领与独孤明入宫述职,谢嘉宁在宫门口与萧祯分别,等着晚上的庆功宴才能入宫。 天又阴了一些,谢嘉宁在马车里想了想,吩咐车夫绕路去相国府,她想看看宋玠怎么样了,他每次发病好像都很难熬过去。 车夫一路疾行,在相府门口停下。 谢嘉宁刚掀开车帘就看见,相国府门口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也不知道是谁府上的马车。 怎会有人来看宋玠? 她扶着丫鬟的手下马车,问车夫:“这是谁府上的马车?” 车夫回禀道:“是裴夫人的马车。” “裴夫人?”谢嘉宁诧异。 丫鬟便小声道:“裴士林的夫人,玉书小姐。” 又是谢玉书? 谢嘉宁的眉头皱起来,谢玉书居然来看宋阶了?此刻就在宋玠府上? 她一上午的气窝在胸口,快步走到相府门口,直接拿出了一块玉佩,亮给阻拦她的门卫看。 门卫瞧见那玉佩愣了一下,他是跟着相爷的老人,很清楚这块玉佩是相爷的贴身之物,也记得相爷在多年前吩咐过,永安侯府的谢嘉宁小姐可以随意出入相国府,不必禀报,更不许阻拦。 可如今……那位玉书小姐就在府中,他有些吃不准该不该阻拦,还在犹豫,谢嘉宁小姐已绕开他大步跨入了府中。 他不敢动手阻拦,立刻吩咐人去禀报相爷。 可门卫才在相爷院落外,向苍术禀报,谢嘉宁就已紧随其*后到了。 苍术看见谢嘉宁惊的来不及进屋禀报相爷,直接将谢嘉宁拦在了院门口。 盘盘却听见脚步声,冲出屋子,吠叫着扑了过来。 “盘盘停下!”苍术立刻伸手按住盘盘。 谢嘉宁与她的丫鬟吓的尖叫起来。 “盘盘!”谢嘉宁也壮着胆子叫狗的名字,气恼道:“好个养不熟的狗!当初我还喂过你!” 可盘盘依旧张着血盆大口要扑过来咬她与丫鬟。 “坐下盘盘!”苍术抓住盘盘的后颈命令它。 同一时间,屋内有人掀开帘子叫了一声:“盘盘。” 盘盘听见那人的声音立刻不叫了。 惊魂未定的谢嘉宁抬头朝屋门口看去。 阴沉的天色吓,她与谢玉书望见了彼此。 谢嘉宁的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她看见谢玉书只穿了单薄的纱衣站在那里,乌发散着,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竟是一点也不避嫌。 她不是已经嫁做人妇了吗?怎么能这副样子、在其他男人的房间里? 谢玉书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之色,仿佛知道了她会来,也仿佛不在意她来不来。 她的身后出现了一张苍白的脸,正是宋玠。 宋玠几乎贴在她背后,看见院门口站着的谢嘉宁眉头一下子皱紧,竟是先下意识先握住了谢玉书的手臂,低声认错:“别生气,我马上处理。” 处理什么? 谢嘉宁心中着火了一样生气,想讥讽谢玉书和宋玠。 可不等她开口,谢玉书就甩开宋玠的手,放下帘子重新进了屋子里,在屋子里喊了一声:“盘盘过来。” 那只养不熟的獒犬竟真转头,摇着尾巴跑进了屋子里。 而宋玠穿着单薄的寝衣冷着脸走出来,手中还拿着一把梳子,就好像刚才在为谢玉书梳头发。 “你不犯病了吗?”谢嘉宁气恼的讥讽道:“堂堂相国竟藏了女人在自己房中,还是已嫁做人妇的女人,你知道廉耻吗?” “闭嘴。”宋玠语气很重的呵斥她,像是怕屋里的谢玉书听见,挥手命苍术和侍从将她与她的丫鬟强行带到了离院子很远的凉亭里。 谢嘉宁从未被宋玠这样对待过,当即眼眶发红,语气发抖的怒道:“宋玠你是谢玉书的狗吗?这么听她的话,怕她生气!你喜欢谁不可以你喜欢她!就因为她和我长的像吗?” “谢嘉宁。”宋玠连名带姓叫了她。 亭中风冷,他压着胸口咳了两声,字字冰冷说:“不要胡言乱语,我喜欢她,是因为她是谢玉书,和她的长相无关,也和你无关。” 他承认喜欢谢玉书了。 谢嘉宁喉头抖的更厉害了。 他句句维护谢玉书说:“不要再说冒犯她的话,尊重她,也尊重你自己。” 尊重? 谢嘉宁就像在听笑话,可垂眼才发现宋玠竟是光着脚的,他就那么急切的要出来“处理”她?生怕谢玉书生气吗? 她心中的气渐渐变成了失落和委屈,“宋玠就那么在意谢玉书吗?昨晚病发是谢玉书陪着你吗?你们一直在一起吗?她已经嫁人了啊……” “这些与你无关。”宋玠不想回答她这些问题,只想快点解决,伸出手说:“把玉佩还给我吧,从今以后不要再随意出入我的府邸。” 谢嘉宁攥着玉佩,浑身气的发抖,问他:“宋玠,你是要跟我恩断义绝吗?” “是。”宋玠非常坚定的和她说:“我早该和你说清楚,过去种种,我很感谢你,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你平安回来有自己的人生,我如今也只想要好好的待在谢玉书身边,我不希望她再为这些过去的事情生气,就让我们断干净吧。” 谢嘉宁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断干净……宋玠你好没有良心。” 宋玠抓着冰寒的胸口,咳了一下又一下,笑笑说:“当初你疏远我的时候不就知道我是一个卑劣恶毒的人吗?你早就看清我、疏远我,现在又何必如此?嘉宁小姐,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就到此结束吧,把我的玉佩还给我吧。” 谢嘉宁红着眼抬起手,将玉佩用力摔在地上。 玉佩碎在她脚边,她盯着宋玠说:“你想要结束没那么容易,宋玠当初我救你,你说过要报答我,现在你就报答吧。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做完这件事我们就两清。” 宋玠看着那块碎掉的玉佩,那是玉屏姨留下的唯一东西,他曾经给了谢嘉宁,如今碎了就碎了吧,是他的错,是他要给她的。 活该。 他这样的烂人,怎么配得到人的喜欢? 一切都是他活该,他不奢求谁原谅他,更不奢求谢玉书能接受他,他只想在死之前珍惜和谢玉书在一起的每一天。 所以他蹲下身捡起碎掉的玉佩问:“什么事?希望你说到做到。” 谢嘉宁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一脸决绝的和他说:“今夜庆功宴,我要你向圣上求旨赐婚,求他把我许配给你。” 宋阶愣在原地,紧紧皱眉看着他,只觉得荒谬。 谢嘉宁却讥讽的笑了一下说:“你放心,我不喜欢你,我更不会嫁给你,你不配,我会在庆功宴上拒绝你。” 宋玠仿佛听不懂她的话:“你要我求赐婚,只是为了当众拒绝我?” “是。”谢嘉宁告诉他:“我就是要当众羞辱你,今晚庆功宴,裴衡一家都会到,我想谢玉书也会到,我就是要你当着她的面向我求婚,然后再被我拒绝。我就是要她明白,她只是在捡我不要的东西。” 宋阶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冷的,他忽然明白了,谢嘉宁为何要来找他,因为在谢嘉宁眼里,他就像这块不重要的玉佩,她不喜欢,但她认为这是属于她的东西,她可以不要,但不允许别人拿走。 宁愿摔碎也不允许。 他很想问一问谢嘉宁,有没有把他当成过朋友?当成过一个人? 却又觉得没有必要,他从出生起,就是如此不是吗? 连他的亲生父母也厌弃他,恨不能他去死,他又在指望谁把他当成一个人? 谢嘉宁怎么看他、世人怎么看他都不重要。 他只想谢玉书,别再生他的气。 天空又飘起细雨,他冷得快要站不住,只想快点回到谢玉书身边—— 作者有话说:这篇文好冷啊,抱紧你们!《 》 60-70 第61章 “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金叶忍不住掀开一点帘子朝外看。 有什么好看的? 谢玉书压根不在意,谢嘉宁和宋玠在说什么,无非是原剧中那些唤醒过去种种点滴回忆的话。 其实,谢嘉宁在原剧中根本不是什么善良小白花的人设,她可是一回来就打脸女配,收复失地的爽剧女主,她的人设是当下最流行的睚眦必报、配得感极高的女主性格。 所以谢玉书很了解,谢嘉宁宁愿毁掉宋玠,也不愿意他爱上别人。 她不想搅和进这种打脸戏码里,只想宋玠快点处理完他的这一点事,为她办正经事。 “盘盘,坐下。”她捏了一块牛肉,逗盘盘玩。 金叶见她真的不在意宋相国,也就放下帘子过来替她梳好头发。 头发才刚梳好,就听见闷咳声在门外越来越近。 宋玠是被苍术扶进来的,脸色很差,浑身又要冻僵似的,他望见谢玉书梳好了头发,慌忙便问:“你要走吗?生气了?” 他上前来要和谢玉书解释什么,却只说了半句:再也不会让谢嘉宁出现在他的府邸。 就被谢玉书不耐烦的打断了:“我对这些不关心。” 他僵站在她面前,许多的话被堵回去,低低说了声:“对不起,把你牵扯进来。” 谢玉书很想讥讽他两句,目光落在他光着的脚上,脚已经冻得青紫了。 活该。 可她到底没说出更过分的话来,只是说:“你若是恢复了,就按照计划进宫面圣吧,今晚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宋玠许多要解释,要报备的话,便都重新咽了回去。 他原想将谢嘉宁提出的要求,原原本本向她报备,可如今看来没有必要,她不想听,也不在意。 她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在意他与谢嘉宁说了什么呢? “好。”宋玠在她身边坐下,也只是说:“我们一起用完午饭,我再进宫好吗?” “用完午饭天都黑了。”谢玉书又显露出不耐烦了,再看向他,又给了他一点甜头:“等你办完这件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吃饭。” 说完没有多留,带着金叶离开。 宋玠想起身送她,双腿却冷的没有知觉,站不起来,只好吩咐苍术去送。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盘盘,他伸手摸了摸盘盘的头,自嘲的说:“是我活该。” 盘盘呜呜哼哼起来,像是也舍不得她离开。 宋玠又服下一粒丹药,缓了一会儿,便更衣入宫去见皇帝。 圣上萧煦才刚刚见完裴衡与众将士,听说他有急事,便直接宣他进勤政殿。 殿门打开,裴衡带着他的将士们退出,与跨步而入的宋玠擦肩而过。 他闻到宋玠身上一股很淡的香,那香很奇特,混着一点清苦药味的花果香,他很清楚的记得,他在谢玉书身上闻到过,如今他又在宋玠身上闻到了。 是他闻错了吗? 裴衡不确定,顿了一下脚步回头看宋玠,他消瘦的像一把骨头披着厚重的官服,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每一次他见宋玠,都会心惊,一个人病成这样,怎么还能弄权作乱? # 殿门关上。 勤政殿内只剩下圣上与宋玠。 “臣见过圣上。”宋玠撑着身体要行礼。 他那副苍白的样子实在令人心惊,萧煦便免了他的礼,让他坐下说话,正要问他身体如何。 宋玠却没有坐,直接开口道:“圣上臣有办法让宋王招供。” “什么办法?”萧煦问他。 宋玠上前两步,几乎站到萧煦面前,抬眼与他对视低声说:“放了宋王。” 萧煦眉头轻蹙起来:“放了他?” “是。”宋玠说:“今夜臣会派人假冒孤掌楼的刺客救走宋王,您命四皇子去阻拦捉拿,臣的人会假意对四皇子动手,若四皇子并非您的血脉而是宋王的棋子,他势必会救四皇子。” 萧煦渐渐明白宋玠的意思,他想用萧祯来试验。 “圣上放心,臣的人必定不会伤害四皇子。”宋玠保证一样说:“臣只是要把宋王和四皇子困在险境中,将死之际,就不信宋王不吐露真相。” 萧煦看着宋玠,若是走了这一步棋,他与萧祯就彻底离心了。 殿门外隐隐有闷雷。 萧煦没有说话,他其实可以不认回小刀这个儿子,他那样多的儿子,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可他要知道,萧祯是不是先帝的儿子,他绝不能留下先帝的血脉在这世上。 庆功宴开始前,炼丹房撤走了一半的禁军,萧祯被叫进了勤政殿。 阴云密布汴京的夜空。 “像是又要下雨了。”贞娘取了厚一些的披风为孟敏披上,宫中夜宴设在玄武湖旁边的花园里,夜里风凉她担心孟敏着凉。 孟敏的气色看着好一些,她吩咐贞娘把她最喜欢那套红珊瑚首饰取出来,笑盈盈替谢嘉宁带上:“嘉宁肤色白,红色很衬你。” 谢嘉宁有些惊讶:“这套首饰不是祖母留给娘的吗?你自己都舍不得,如今要给我吗?” 孟敏笑笑说:“原本就打算在你十八岁生辰那一日给你的,娘只有你一个女儿,好东西自然都是你的。” “那谢玉书呢?”谢嘉宁玩笑似的问。 孟敏的笑容却僵了僵,望着女儿柔声说:“嘉宁,娘说过只有你一个女儿,从前是这样,以后也是这样。玉书既不会分走你的宠爱,更不会抢走你身为永安侯小姐的一切,你只要和她多相处就会明白,她不是你的敌人。” 谢嘉宁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些,她不喜欢母亲总是维护谢玉书,若谢玉书不想做她的敌人,就该恪守本分,离她的人远一点。 门外有人挑开帘子进来,是谢之安。 孟敏脸色冷下去,不想谢之安踏进她的房中,可女儿牵着她的手说:“咱们一家三口好久没有一起出门了。” 她不想令嘉宁难过,便将那些恶语忍了下去。 谢嘉宁一左一右挽着两人的手臂,还像小时候一样,以为能缓和父母的关系。 可即便一同上了马车,谢之安有意讨好孟敏,孟敏也总是冷冷淡淡,不想搭理他。 一来二去,谢之安也觉得没趣,便也沉默了下去。 马车里一时气氛凝重,谢嘉宁几次调动气氛,孟敏也笑得很勉强。 她也沉默了下去,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像从前一样,爹已经按照她说的把叶细珠母女送出了汴京,能做的都做了,娘既不想和离,却又不肯原谅爹…… 车子里闷的她透不过气,三个人谁也不再说话,熬到了宫门外。 谢嘉宁还没下马车就听见孟今越的声音。 孟今越用她的大嗓门正在叫:“玉书,好玉书,你哪里得来这样好的马鞭啊?真送给我吗?你怎么这样好啊?那匹马我都食言没有送给你,你还送马鞭给我。” 谢嘉宁糟糕的心情更差了,她扶着母亲下车,看见衣香鬓影的宫门口,孟今越正抱着谢玉书,撒娇一般跟她说话。 她的姨母就站在一旁望着两个人,满脸的笑容。 从前孟今越抱着的那个人该是她。 母亲要她如何不把谢玉书当敌人?她的亲人朋友,就连从小爱腻歪着她的今越都被谢玉书抢走了。 孟敏像是意识到她的情绪,握紧了她的手,立刻出声叫了一声:“今越。” 姨母和今越这才朝她们望过来。 今越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立刻松开了谢玉书,神色尴尬朝她走过来,讨好一般说:“嘉宁姐姐,你今天这身真好看,这红珊瑚也很漂亮,我母亲那一套就从来不许我戴。” 谢嘉宁瞧见她手里的马鞭,轻而易举就认出来,那是小刀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是敌国第一猛将的马鞭。 她见过小刀把玩这条马鞭,她那时瞧见马鞭上的鸽血红宝石十分喜欢,想要看一看小刀都不肯。 如今看来,小刀是想带回来送给谢玉书,而谢玉书居然就这样送给了今越。 她真不明白谢玉书跟小刀到底是什么关系? 今越见她望着那条马鞭,以为她喜欢,便扬起手给她看:“是不是很漂亮?玉书送给我的,你要是喜欢,我借你玩两天。” 今越还像个小孩似的,爱玩爱闹。 谢嘉宁不想对她发脾气,便只是说:“谢玉书的东西我不要。” 今越便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很想替玉书说两句好话,可又怕嘉宁更生气。 阴沉的夜色下,谢嘉宁与谢玉书隔着几步对视,她很清楚的感觉到,谢玉书早已不是那个胆小怯懦的庶女了,如今的谢玉书坦然的站在皇亲贵女之间,甚至没有过来向她父亲和母亲行礼。 谢玉书像是变得一个人。 “我真的养了个白眼狼。”谢之安当即黑了脸,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忍不住低声道:“我就该将她送去刑部,一个不孝之罪就足够让她游街示众。” 孟敏忍不住扫他一眼,想替谢玉书说话,却见几步外,裴衡裴将军朝谢玉书走了过去,站在她身侧低声对她说了什么,又抬眼朝谢之安看过来。 谢之安那嚣张的气焰顿时就没了,竟堆起笑脸,朝裴衡拱了拱手,要上前与他攀谈。 趋炎附会的嘴脸令孟敏恶心,她没有跟着谢之安上前。 而谢玉书见谢之安过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对裴衡说了一句:“我看到他恶心,你自己应酬吧。”径直从裴衡身侧走向了宫门。 裴衡目光追着谢玉书,又侧身对谨小慎微站着的裴母李慧仙低声道:“二嫂陪她一同进去吧,我随后便到。” 李慧仙低着头应了一声,跟上了谢玉书的脚步。 谢之安停在裴衡身侧,忍不住说了一句:“我这个女儿从小跟在她外室母亲身边,被教养坏了……” 不等他说完,裴衡就侧过头看他。 裴衡本就生的高,战场上厮杀数十年练就一身精壮的背膀,垂下眼来看他,像猛兽盯着一只羸弱的猎物,谢之安莫名生出胆寒之意,话也就顿住了。 裴衡瞧着他脸色冷淡,语气也冷淡的说:“永安侯很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这个外人议论你的女儿。” 谢之安僵了住,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裴将军怎么这般维护她?”谢嘉宁在父亲身侧冷笑着看裴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她夫君呢。” 裴衡皱了眉,看向谢嘉宁:“嘉宁小姐又为何这么怨恨她?据我所知,她跟你没有什么仇怨。” 谢嘉宁被问的语塞,他根本不会懂,若是他裴衡失踪几年回来,他的母亲、姑母、姐妹、爱慕过他的人,全部喜欢上了一个妾生子,而那个妾生子还顶着和他相像的脸,模仿着他,试图取而代之,他会不怨恨吗? “她就不该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谢嘉宁低声说。 “什么是她不该妄想的?”裴衡眉头皱的更紧:“又是谁定的规矩?” 他本就长的凶,皱着眉质问的样子更是凶的渗人。 谢之安下意识将嘉宁护在身后,想缓和气氛。 好在英国公一家下了马车,远远叫了一声:“裴将军。” 裴衡朝英国公看了一眼,没有再与谢嘉宁纠缠,转身去与英国公打了招呼。 谢之安长长松了一口气:“没事嘉宁,他这样的人讲不通理。” 谢嘉宁抿紧了唇,眼眶被夜风吹的发红,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是她错了?明明是谢玉书侵占了她的位置…… # 夜色下,裴衡又忍不住侧头看了一眼宫门,想找到谢玉书的背影。 之前他听小刀说,谢玉书过得很艰难,他以为只是她所嫁非人,裴士林待她不好,可没想到,连他的父亲、亲人也待她这样差。 谢之安既然生下了她,就该尽到当父亲的责任,若是谢之安把她当女儿养大,谢嘉宁又怎会说出这番话? 怪不得小刀一再跟他说,没有人会替谢玉书撑腰,她也没有地方可回,所以裴士林才敢那样欺辱她,不把她当人看。 裴衡心中对她的愧疚更重了一些,向英国公打了招呼,想快些进宫去找她,免得又有些闲人要找她麻烦。 英国公拍了拍他的臂膀,笑着向他道贺,有心想问裴士林今日辞官一事,却又不好当着这样多人的面问,便只是问:“世林今日可来了?” 裴衡摇摇头,还没待回答,英国公的儿子章翎便问:“那裴夫人可来了?” 章幼微立刻杵了他一下。 章翎捂着手臂,心中不快,他与谢玉书、孟今越是正经的马球友,见面打个招呼又怎么了? 裴衡看了章翎一眼,这小子出了名的纨绔,口中也没遮没拦,他便没有回答,告辞进了宫门。 一路快步进去,却没有见到谢玉书,只见到了独自坐在席位上的裴母。 他担心谢玉书迷路,问了一句裴母:“侄媳呢?”这个称呼太陌生别扭了,可他又总不能直呼其名。 “刚才还在。”裴母却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裴衡环顾四周,发现小刀也不在,他便知道,谢玉书或许和小刀在一起。 他忍不住皱眉,他一再告诉小刀在身世没有确定之前,一定要和谢玉书保持距离,免得为谢玉书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毕竟是皇家隐秘,小刀与谢玉书走的这么近,就不怕引起圣上怀疑吗? 裴衡在席位落座,却有些心神不宁,既担心小刀和谢玉书被发现,又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去找小刀和谢玉书。 好在没一会儿,小刀和谢玉书就一前一后回来了。 谢玉书落坐在他与裴母身侧,他不想多心,可还是留意到谢玉书的口脂淡了很多。 他忍不住抬头朝对面副将席位上的小刀看过去,瞧见小刀的嘴唇、脸颊红的像喝了酒一般,一双眼隔着人群朝谢玉书看了又看。 太明显了,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喜欢谢玉书吗? 裴衡冷着脸扫了小刀一眼,希望他收敛一点,如今谢玉书依然是裴士林的妻子,而小刀的身世还未曾查明,圣上本就派人在盯着小刀,他很不该和谢玉书走的太近。 小刀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倒是收敛的低下头去。 裴衡给裴母和谢玉书都倒了茶水。 谢玉书离他很近,他很轻易就闻到她身上的那股特殊香气,是清苦的药味混杂着桃子的香气,让他想起小时候,母亲还不曾离世,身上总是有股清苦的药味。 母亲会坐在桌边看他吃桃子,会笑他吃的哪里都是,拿帕子一遍一遍的替他擦手、擦脏兮兮的脸,那帕子上的香气就像谢玉书的香气。 他又忍不住去看谢玉书,她坐在那里不看任何人,也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 她是喜欢小刀的吧?为什么不和离和小刀在一起? 玄武湖畔宫灯沿湖点满,即便天色阴沉,整个园子也亮如白昼。 谢嘉宁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热闹的场景了,曾经相熟的贵女朋友们环绕着她,关心她,问她这些年去哪里了? 她好像又做回了当初众星捧月的谢嘉宁,这才是她该得到的。 章幼微凑到她身边低低跟她说:“你回来就好了,我宁愿他喜欢的是你。” 谢嘉宁知道这个“他”指的是宋玠,她又朝谢玉书看过去,心里像是憋了一股气似的,宋玠就算不喜欢她了,谢玉书也别想得到。 她倒是要看看宋玠今夜是要失信于她,还是辜负谢玉书。 可直到夜宴开始,圣上萧煦带着章幼仪章贵妃驾临,谢嘉宁却始终没有见到宋玠,甚至连四皇子也缺席了。 “宋相国怎么没来?”章幼微低低问她,像从前一样觉得她必定知道宋玠的踪迹:“是又病重了吗?” 谢嘉宁只想冷笑,恐怕他不是病重,是难以兑现承诺,故意躲避吧,懦夫! “四皇子怎么也没来?”章幼微左看右看也没找到萧祯,“奇怪,一起病了?” 谢嘉宁好不容易轻快起来的心又重重落回去,怎么每件事都不能如她的愿? 空气像是一下子闷住了,谢嘉宁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变得暗淡了,不起眼了。 庆功宴的主角是裴衡和他的将士们,圣上提到郡国王世子时,倒是也叫了谢嘉宁,说她能平安回来,真是奇迹。 谢嘉宁起身谢过圣上,再想说什么,圣上的目光已从她身上挪到了裴衡旁边,落在了谢玉书的身上。 “怎么今日没见朕钦点的探花郎?”圣上笑着问。 裴衡疑惑的看向圣上,明明他在今早就向圣上禀明了裴士林辞官调查一事,圣上为何还要明知故问? 直到他看见圣上的目光凝在谢玉书身上,像是在等谢玉书起身回答。 哪怕裴衡先起身,回答道:“裴士林在刑部接受调查。” 圣上也依旧没有收回目光,只是摆摆手让裴衡坐下,又开口道:“裴夫人,之前你在玉清观立了功,朕一直想赏你些什么,你想要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疑惑圣上怎么会突然点名叫一个不起眼的妇人。 只有谢玉书清楚,她如今持有的51点万人迷值会让她无法避免的被圣上注意到。 在她来赴宴之前,她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幕,她也准备好了看看51点万人迷值能达到什么效果。 她站起身,行礼回话道:“臣妇只是做了应做之事,不敢领功,更不敢求赏。” 她垂着眼,半张的脸隐在阴影下。 可圣上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那目光像是欣赏一朵花,与她说:“朕觉得应当便是应当,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她想要县主之位,郡主之位,皇帝给吗? 谢玉书慢慢抬起了头,迎上圣上的目光,笑着道:“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萧煦撞上她毫不避讳的目光,心头颤动了一下,她生的并非绝色,可她的眼睛亮如繁星,有一种蓬勃的朝气,很少有人敢这样直视他的目光,她不怕他,像只初出茅庐的小兽,身上是自然的芬芳。 他忍不住朝她笑了笑,连语气也柔软了下去:“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又说:“近前来说。”他想要看清楚她那张脸。 即便迟钝如裴衡也察觉到不对劲,圣上的目光不像在看臣妇。 谢玉书绕过矮桌,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停在圣上的长桌之前。 宫灯流光溢彩,照亮她的眉眼,闷住的空气中流淌着她的芬芳,萧煦又一次闻到了这股香气,那是和年轻时素素一模一样的香气,如朝露似花蜜,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了,他竟被那香气勾的有些发了呆。 直到谢玉书轻轻笑着张口说:“臣妇想要……” 天际突然传来一声惊雷,响声惊天动地,惊的谢玉书一抖,四座的众人也皆吓了一跳。 闪电划过阴云密布的夜空,裴衡豁然起身看见西方宫殿隐隐有火光升起。 那火光之下传来许多杂乱的厮杀声,和走水了的叫喊声。 “走水了。”谢玉书望向火光的方向,是宋玠开始动手了吗? 她的心忍不住跳了起来,分不清是兴奋还是紧张。 席位中的裴衡却突然朝着某个方向嗅了嗅,猛然道:“护驾!” 谢玉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高大树丛中窜出,秃鹫一般直扑她身后的圣上而去。 她闻到很重的血腥味,听见有人叫了她一声玉书。 是小刀的声音。 她不用看也知道小刀会朝她冲过来,会先救她。 她的心狂跳不止,当下立即转身朝着圣上扑过去,喊道:“救驾!” 她不是喊给别人听的,是喊给小刀听的——先救皇帝,这是多好的立功机会! 她扑向圣上的瞬间,就感觉有人跌靠在她背后。 是小刀。 小刀本能的挡在她背后,伸手抓住了要刺向她的剑刃,剑刃割开他的手掌刺入他的胸口。 掠身而来的裴衡一掌击开了那刺客,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小刀来不及看自己的胸口,立刻转过身去看玉书,却见倒在龙椅上的皇帝双手抱着玉书。 那只老而消瘦的手托着玉书的脸问:“可有伤到?” 小刀的心猛然被攥紧,着了火一样,那么老的一双手怎么配碰她!他真该直接杀了这老东西!—— 作者有话说:我加更啦!夸夸我夸夸我~ 第62章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冷不丁响起来:“来自皇帝萧煦。” 这老东西居然可以刷出万人迷值。 谢玉书侧头躲开托在她脸上的那只手,来不及做出反应就听见背后裴衡低喝了一声:“宋王?” 宋王? 宋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不是该被宋阶的人带出宫吗?难道宋王借着这次机会逃脱,想要和皇帝萧煦同归于尽? 宋玠与萧祯现在人在哪里? 计划被打乱了。 谢玉书回头看见小刀,他手上和胸口全是血,一双眼盯着她,想要伸手来扶她,谢玉书立刻摇了一下头,不,就算计划被打乱,她也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就再难找机会救走宋王了。 闷雷滚滚之下,裴衡和他的将领们将宋王困住,眼看就要擒住他。 而远处小径才传来纷杂的脚步声,不知是宋玠的人还是萧祯带人赶过来了。 不能再耽搁,必须马上救走宋王。 “我没事,多谢副将相救。”谢玉书低声对小刀说,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继续按计划走。 小刀犹豫了一下,心中万般担心,却仍然转身朝混战中掠身而去。 与此同时,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急窜而来,将即将被擒的宋王护了住。 是宋玠的人吧? 宫灯被剑刺灭了无数盏,光影摇晃,谢玉书已经看不清现场的这场混战,只听到许多尖叫声、打斗声,其中有人尖叫了一声:“嘉宁!” 是孟敏的声音。 谢玉书心头一紧,只见一名黑影人伸手要去抓谢嘉宁,孟敏却扑身抱住了谢嘉宁。 “裴衡救侯夫人!”谢玉书急叫一声,即想把死缠着宋王的裴衡引过去,也怕真伤了孟敏。 她下意识想往孟敏身边去,身体才动手腕就又被抓了住。 “太危险了,待在朕身边。”皇帝萧煦紧握着她的手,立刻又抬头吩咐:“祯儿救永安侯夫人。” 一队禁军从小径冲出来,正是赶过来的萧祯。 谢玉书回头与萧祯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萧祯的目光很快掠过了她被握着的手腕,随后应是,带人冲向了谢嘉宁。* 谢玉书挣了一下手,被那消瘦大手握的更紧了,那土埋半截的老皇帝倒是有心思安慰她:“别怕,你母亲不会有事。” 她心中厌烦至极。 不知道谁又尖叫了一声,宫灯噗噗又灭了几盏。 刀光剑影之下,裴衡却猛然收手顿住了身形,低喝一声:“宋王你以为劫持一个副将有用吗?” 谢玉书再朝厮杀的人看过去,只见被包围的宋王满身是血,劫持了小刀站在人群之中。 她的心却奇异地平稳了下去,知道这局棋还是按照她想要的走向在走了。 “有没有用你说了不算。”宋王劫持着小刀看向萧煦,“萧煦老儿你那么费尽心机想要一个答案,不如现在我就替你决定,杀了他,你就不用烦恼。” 他将手中的刀一转,剑刃割破小刀的脖子。 谢玉书攥紧手指,听见萧煦开口道:“你不就是想逃出宫吗?放了他。” 放他走。 谢玉书留意到萧煦看了一眼护在宋王身侧的黑衣人,像是在确定那是宋玠的人。 “朕放你走。”萧煦挥了挥手下令:“裴衡退开,让他和他的人离宫。” 裴衡没有多犹豫,领命带人退开,让出一条路。 轰隆隆的雷鸣下,谢玉书看向小刀,与他的视线交汇,看见他脖子上流下来的血,心止不住的在发颤。 这并不是她原本的计划,原本计划中被劫持的那个人应该是萧祯,可计划被打乱,宋王出现在这里刺杀皇帝,她只能用了这个备选方案——只要让宋王离宫,被宋玠救走,那宋玠就能像原剧里一样从宋王口中得知稳婆的下落。 机会难得……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和自己说,可她又那么清楚,她在让小刀铤而走险,因为宋王很可能真的杀了小刀。 冷风吹动她微微散乱的发,她攥紧手指再次对自己说:机会难得。 闪雷一下一下划亮夜空。 宋王劫持着小刀从夜宴上慢慢后退着离开。 裴衡立即下令包抄,紧随其后跟上。 谢玉书的心却在看不到小刀那一刻真的悬了起来,希望宋玠别出岔子…… “儿臣救驾来迟。”\8萧祯快步迎上前向圣上行礼。 谢玉书用力抽回自己的手,看了一眼萧祯,知道他是不会跟过去抓宋王的,比起抓宋王护驾对他来说更有益。 萧煦的手掌空掉,下意识又看向谢玉书,可本就羸弱的身体此刻已是站不住,跌坐在龙椅上急喘了起来。 “圣上!”章贵妃慌忙来扶他,却见萧煦的目光始终在那位裴夫人身上。 萧祯的身体动了动,挡在谢玉书身前快步朝萧煦走过去,命令道:“速速送父皇回寝宫。” 宦官与禁军上前,护着急喘的圣上与贵妃离席。 谢玉书退到一遍低着头,直到萧煦浩浩荡荡的离开,才抬起头。 夜宴之上,已是乱成一片。 好在孟敏并没有受伤,只是吓得脸色惨白,抱着谢嘉宁像是生怕有人再把她带走,她真的很爱谢嘉宁。 谢玉书没有带金叶和银芽入宫,如今一人站在翻倒的长桌旁心神不宁,不知道小刀怎么样了?宋玠救走宋王了嘛? 她只想快点离宫,赶去相国府。 可才下了玉阶,萧祯就站在她跟前,半个身体遮住她的路。 他垂眼看着她,像是藏了万般心事在眼里,低声问她:“你有受伤吗?” 谢玉书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没有。” 他依旧那么看着她,欲言又止的开口:“你很不该挡在……”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四殿下”打断了。 谢嘉宁惊魂未定的朝他走过来,对萧祯道:“四殿下,我母亲好像动了胎气,能否找太医先来替我母亲看一看?” 谢玉书朝孟敏看过去,见她脸上没了血色正在跟孟今越说什么,看样子是真的动了胎气,便轻声对萧祯说:“陆太医正好在,不如请他替侯夫人诊治。” 萧祯点了点头,一面安排将众人安置去偏殿中,一面命人去请陆太医。 在谢玉书动身要离开时,他却又下一次横臂拦住了她,低声道:“裴夫人稍等,等我送你出宫。” 谢嘉宁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傻子也看得出来萧祯在担心谢玉书,那么多的皇亲贵戚等着他安置,他却提出要送谢玉书先回家。 她最担心的事还说发生了,连萧祯也对谢玉书动心了吗?为什么?凭什么? “不劳烦四殿下。”谢玉书却拒绝了他:“想来我二叔父,会安置我与婆母。” 她用裴衡来拒绝他。 果不其然,她才说完,裴衡的另一名副将就匆匆赶来,规规矩矩向她行礼道:“裴夫人,裴老夫人呢?将军命我护送两位先回府。” 谢玉书着急离宫,绕开萧祯和谢嘉宁,径直走向了她吓坏的婆母,将她拉了起来。 那边孟今越也快步过来,拉着她的手问她有没有受伤,又低声说:“姨母担心你的安危,让你跟着我和母亲,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宫。” 谢玉书望了一眼孟敏,孟敏也在担心的看着她。 她知道孟敏的为难,便摇摇头:“裴衡的副将会送我们出宫,你和你母亲,姨母说一声,让她们不必为我担心。” 孟今越看了一眼在等着谢玉书的副将,那是护国老将赵将军的儿子,很是可靠,便也就放了心。 “今越。”谢嘉宁又在不远处叫她。 孟今越只好嘱咐她一句,多加小心,转身回到了母亲和姨母身边,听见谢嘉宁阴阳怪气的说:“母亲和姨母何须担心她,有的是男人为她保驾护航。” 好刻薄的一句话。 孟今越实在忍不住想回嘴,可看到姨母虚脱的样子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和嘉宁吵嘴,硬是忍了下去。 却见那边要走的谢玉书被一位宦官拦了住。 那宦官正是圣上身边的安寿,他向谢玉书行礼道:“裴夫人护驾有功,圣上命我来请您移步太和殿领赏。” 太和殿,那是圣上的寝殿,在寝殿中召见臣妇实在荒唐。 孟敏皱了眉,深知谢玉书的婆母根本靠不住,终究是松开了嘉宁的手,开口叫了一声:“玉书。”扶着贞娘朝谢玉书走过去:“我陪你去吧。” 谢嘉宁的脸上没了一丝血气,母亲明知道她讨厌谢玉书,却还说选了帮她。 “嘉宁。”孟靖低声叫了她,叹息一样对她说:“收起你那些孩子气吧,你难道看不出来她对你和你母亲没有敌意吗?你有心思针对她,不如派人去查查,你那位好父亲是不是真与叶寡妇断干净了。” 谢嘉宁扭头看住姨母,姨母是什么意思?父亲明明把叶细珠母女送上了船,送回她的老家去了,怎么可能没断干净? 孟靖看了她一眼,叹气一下摸了摸她的脸:“与今越待在一起。”而后也带着嬷嬷走过去,扶住虚弱的孟敏说:“你身体不适去休息吧,我陪玉书去谢恩。” 冷风下,谢玉书很吃惊的看着她与孟敏,她知道孟家如今是信任她的,但她没想到孟敏会不顾谢嘉宁生气,过来帮她…… 孟靖对那位宦官笑着说:“我这位外甥女第一次入宫不懂规矩,我陪她一同去向圣上和贵妃娘娘谢恩,大人请吧。” 宦官陪着笑脸,却也不好对两位郡主言明,圣上是想单独见裴夫人……—— 作者有话说:今天先和大家说一下,明天要去医院一趟,如果回来晚可能就赶不上更新了,赶不上更新会请假一天。(如果回来早就会正常更新) 第63章 谢玉书和孟靖被带进太和殿。 寝殿之中却只见到了章幼仪章贵妃,圣上萧煦不在。 章幼仪热络的请孟靖落座,又笑着伸手将谢玉书拉到身边仔细瞧她,感叹的说:“今日你不顾自身安慰救驾,令我十分触动,早就听幼微提起你,却一直不曾见过你,今日一见果然是个有胆识的好姑娘。” 谢玉书对这份热络十分不适应,她与这位章贵妃唯一的交际就是英国公寿宴时,章贵妃曾给她下过请帖,事后看来,章贵妃应该是替萧祯邀的她。 章幼仪这个人在原剧中,谢玉书就看不懂她的立场,她为了家族入宫为妃,站队宋玠,靠着宋玠的帮扶做到贵妃之位,可是她又爱上了萧祯,背叛宋玠,暗中做了萧祯的眼线。 到结局她甚至为了萧祯给老皇帝下了毒药,可要说她恋爱脑吧,她在萧祯做了皇帝后主动去和女主谢嘉宁说,萧祯是个绝情之人,此生唯一爱过的人只有你,我决定放手了。 然后,章幼仪假死出宫去做了闲云野鹤,她是本剧女配中结局最好的一个,这怎么看也不是恋爱脑。 “娘娘谬赞了。”谢玉书摸不透她到底是宋玠的人,还是萧祯的人。 章幼仪却像是真喜欢她似的,赏了好些宫中才有的锦缎、玉器,还将一柄簪子给了她,说是刚入宫时圣上赐她的。 孟靖一听便知不妥,笑着替谢玉书婉拒了那把簪子:“圣上赏赐给娘娘的珍品,玉书实在担不起,这些锦缎就很够了。”又叫了一声玉书,让她谢恩。 谢玉书知道孟靖在帮她,帮听话的谢过章幼仪的赏赐,只收下了锦缎。 章幼仪也只是笑着看她,并没有丝毫不悦。 内殿中有宫女轻手轻脚出来,朝章幼仪行礼,轻声向她禀报:“娘娘,圣上已服过药了。” 章幼仪点点头,起身又拉住了谢玉书,笑着道:“玉书,同我一起进去领圣上的赏吧。”说完就要拉谢玉书进内殿。 “娘娘。”孟靖立刻跟上一步道:“她胆子小又没规矩,我陪她一同进去。” “有我陪着她,郡主怕什么?只是领个赏而已,便是玉书多有不周,圣上也不会怪罪的。”章幼仪笑着拍了拍孟靖的手:“圣上龙体欠安,不想太多人惊扰,郡主且在这里等着就是了。” 左右宫女上前来请孟靖落座饮茶,章幼仪牵着谢玉书的手就往内殿去,根本容不得孟靖多言、拒绝。 孟靖的脸色沉了许多,目光追着谢玉书的背影,看着她进内殿中,心中仍在想:许是她多心了,章幼仪也在能有什么事? 可她不知道,章幼仪将谢玉书带入内殿中之后,就寻了个由头从内殿的侧门出去了。 # 殿中丹药味极其浓重,除了一位宦官立在纱帘后,谢玉书再没有见到其他人。 萧煦那个老东西呢? 谢玉书立在殿中,听见章幼仪离去后侧门关闭的声音,不知道那个老东西到底搞什么鬼? 她抬头四下里看了看,只见纱帘挑开,那名宦官从里面走出来陪着笑脸说:“裴夫人里面拜见圣上吧。” 谢玉书这才隐隐约约看见,纱帘内是休息的地方,有人似乎靠卧在榻上正在看着她,除了那个老东西,还能有谁? 她没有进去,在原地微微屈膝行礼:“圣上在内休息,臣妇不便惊扰先行告退。” 宦官才横臂拦了她一下,纱帘后就传来虚弱沙哑的声音:“朕还没赏你呢,这便要走吗?” 谢玉书停住脚步,再朝那纱帘看过去,只见两名宫女一左一右将纱帘挑开,萧煦散着发靠坐在正对面的那张榻上,一双眼带着一些笑意,黏糊糊的瞧着她。 然后她听见,上位者惯有的语气,与她说:“过来,进前来告诉朕,今日你奋不顾身救了朕,想要什么赏?” 谢玉书依旧没有上前,却迎上那目光,开口要道:“圣上几次说要赏臣妇,臣妇也不好扫了圣上的兴,那便请圣上赏赐臣妇一个郡主封号吧。” 榻上的萧煦愣了愣,似没料到她如此大胆,当朝得封郡主之人也只有护国有功的孟老王爷的两个爱女,而姐妹二人同封郡主已是破例,是念在孟老王爷一生为国效力,他的发妻又在当初为救万素素而死。 “你倒是真敢讨赏。”萧煦望着她,语气中带着笑意问她:“你可知当朝什么样的身份才能得封郡主?” 她站在离他十几步之外的地方,既不过来也不行礼,烛光摇曳在她鬓边的红宝石耳坠上,摇的光影斑驳在她脸颊上,像一朵红梅,倒是让人看不真切她的五官,只盯着那碎光在她脸上来回。 她说:“是圣上问我要什么赏的。” 声音轻灵婉转,竟透着一些少有的“不讲理”。 萧煦的目光就从那碎光挪到她的眼,她的唇,她生了一双极美的眼,望向你时连宝石也会黯淡无光。 他在这一刻又觉得谢玉书与年轻的素素其实不像,素素初见他时是怯生生的,像误入歧途的小鹿,随时要逃走。 但谢玉书更像初出茅庐的小兽,并不惧怕雷霆天威,你问她要什么赏,她连天上的星星也敢要。 “若圣上赏不了郡主封号,那县主也不错。”她甚至退让了半步,与他讨价还价。 萧煦忍不住笑了,朝她招招手说:“你过来,到朕跟前来说。” 他想要看仔细她那张脸,更想要再闻一闻她身上的特别香气。 可她依旧站在那里说:“圣上要先应诺了我,我才过去。” 好大胆的性子。 连宦官都心惊的抬眼偷瞧了萧煦,却见圣上非但没有生气,反倒笑意更浓了,一双眼长在裴夫人身上似的。 “若朕不应诺你,你便要违抗朕的命令吗?”萧煦语气却一点也不重,带着一些与她玩笑的意味。 她没答反问:“圣上是在命令我过去吗?” 萧煦话语顿了一会儿,望着她慢慢说:“不是命令,是朕想你自己走过来,就像今夜扑身护住朕那般,是你自愿护朕。” 谢玉书听见了系统音——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萧煦。”系统提醒道:“您现在持有53点万人迷值,您要小心会开启强取豪夺的路线啊。” 她若是想小心,今夜就不会来这场夜宴,更不会“救”这老东西。 她积攒这些万人迷值不是为了躲躲藏藏,53点万人迷值不只是萧煦对她着迷吧,还有宋玠、小刀、萧祯。 若萧煦真开启了强取豪夺路线,那宋玠、小刀、乃至萧祯都会有个共同的目标。 她猜就连裴衡也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裴衡自觉亏欠她。 烛光下,谢玉书依旧站在原地,对萧煦轻轻笑着说:“圣上若想一个人为您效力,总该重重嘉赏她,让她得些好处才会更甘愿一些,锦缎首饰这些东西可不叫好处。”她也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银钱,她也是不缺的。” 萧煦望着她,只觉得再没有听过这样贪婪又逗趣的话语,再没有见过如此精明又可爱的人。 宫中沉闷,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被吸引过了。 他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问:“锦缎银钱都不缺,那她觉得做皇妃如何?” 谢玉书笑了,是发自内心的讥笑出来,她觉得如何? 她觉得晦气。 “她不喜欢。”谢玉书说:“皇妃听起来不像是赏赐,像是惩罚。” 宦官的脸色顿时大变,立刻去瞧圣上的脸色,只见圣上的笑容也沉了—— 作者有话说:昨天医院回来换了药,今天精神不好,差点请假,想到你们在等,咬牙也要写! 第64章 夜空中乌云厚重的要将皇宫覆盖。 章幼仪才离开寝殿,就朝贴身宫女秀娥抬了抬下巴。 秀娥心领神会的离开,快步去了寝殿不远的小花园中,在四下无人处招手叫来暗卫,低声与他道:“速速去禀相国,圣上单独召见了谢玉书。” 几乎是同一时间,裴衡的副将赵明昭已快步奔出宫门,立刻问宫门外裴衡的兵士:“将军朝哪个方向去追刺客了?” “玉清观方向。”兵士立刻答道。 赵明昭翻身上马朝着玉清观的方向急奔而去,但愿能找到将军,他跟着裴夫人一路到了太和殿外,没多久就看到了章贵妃从寝殿中离开,怕只怕圣上单独召见了裴夫人…… # 玉书进去多久了? 殿中等候的孟靖耐不住的起身,走到内殿门前被宫女拦住,便扬声在门外道:“臣女孟靖求见圣上。” 她的声音隔着门清晰传进内殿中。 谢玉书听得见,圣上萧煦自然也听得见,可他只当做不曾听见,依旧望着谢谢玉书问:“做皇妃对你来说是一种惩罚?朕倒是第一次听见。” “或许也曾有人这样想,只是不敢像臣妇这样说吧。”谢玉书直言不讳道:“我已嫁做人妇,若再成为圣上的皇妃,恐怕天下人都要咒骂我不守妇道,红颜祸水,而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得到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得到一个皇妃的虚弦,和皇宫这座牢笼。 她这些话甚至没说出口,宦官便紧张的低声斥她:“裴夫人要谨言慎行,不可冒犯天恩。” 谢玉书便再次行礼:“若臣妇的话惹怒圣上,那就功过相抵吧,圣上也不必赏赐臣妇了,反正臣妇要的圣上未必肯给。” 宦官惊的一脸惶恐,只觉得这谢玉书未免太不怕死了,圣上的脸已经黑了。 萧煦确实有些恼意,宫中妃嫔为了得到圣心,哪个不是使尽浑身解数?可她却觉得这是一种惩罚,拒绝了他的恩裳。 可这何尝不是一种趣味性,她就像只野性难驯的小兽,吸引着他驯服她。 “不守妇道?红颜祸水?”萧煦慢慢笑着与她说:“看来你还不懂什么叫圣恩,若朕看中了你,就连你的夫婿也会想尽办法把你送到朕身边,若朕想名正言顺,天下人甚至不会知道你曾婚配过,何来骂名?” 谢玉书很清楚,他在向她展示他的皇权。 她在寂静的寝殿中跪着,就像是一只待捕捉的鹿。 “朕甚至都不用开口,只用今夜留你在宫中,你的夫君,乃至裴家便会揣测圣意,与你和离。”萧煦的语气极其温和,因为他不需要加重语气,就能让人明白他的至高权力。 就像万素素,他看上身为宫女的她,只用一句话,万素素就成了老王爷的干女儿,名正言顺的做他的妃子、皇贵妃。 谢玉书现在明白了,他看似冲动的把她召进寝殿来,像是对她上头着迷,其实不是的,是他就是可以如此简单的想见便见,想要便要,无论那个女人是何身份。 皇帝不用为一个女人花尽心思,用尽手段。 做皇帝真好啊。 “那圣上要这么做吗?”谢玉书语气平静的问他,她猜皇帝不会蠢到强留她在宫中,因为她不只有一个窝囊废夫君,还有一个刚打了胜仗的将军二叔。 她很想问:圣上要在这个节骨眼羞辱裴家和裴衡吗? 没有等到她问,殿门外就响起嘈杂的声音,禁军似乎在阻拦谁。 有人高声在外道:“臣裴衡求见圣上。” 裴衡? 谢玉书有些意外,居然是裴衡先来了,她想过来的是宋玠或萧祯,没想过是去追捕宋王的裴衡。 宦官立刻看向了萧煦,询问他的意思。 而裴衡似乎已在外殿中,谢玉书隐隐约约听见孟靖在和裴衡说话:“玉书在内殿……” 裴衡的声音再次从谢玉书背后的那扇门外传来:“圣上,臣有事要禀。” 烛光摇曳下,谢玉书暗自看了一眼萧煦,见他笑容凝固,一双眼从她身上挪到了那扇门上,偷偷抬手,将右耳垂上的耳坠摘下来丢在了脚边。 萧煦在榻上微微咳喘两声,到底是吩咐:“宣裴衡进来。” 宦官立刻应是,快步去将那扇门打开:“裴将军……” 话还没说完,裴衡就已跨步进入内殿,三两步走到谢玉书身边,身上带着冰冷的气息和一些血腥味。 谢玉书侧头看见他衣袖上、袍子上有一些血,不知道是谁的,目光上移就撞上了裴衡的目光。 他一进来就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像是确认她是否安好,而后拱手向萧煦行礼:“臣有事要单独向圣上禀明。” 话中的意思是让谢玉书先行离开。 萧煦虚弱的脸上是被败兴的不悦,又看了一眼谢玉书,与她说:“幼仪想必还在等着裴夫人,裴夫人先去吧。” 对他而言,擒住宋王才是要紧事。 谢玉书行礼退下。 裴衡垂下眼望见,地上掉落着一枚红宝石耳坠,那不正是谢玉书的耳坠吗?耳坠这种配饰若非大力拉扯晃动,怎会掉落在地上? 她在这内殿中发生了什么吗? “宋王擒住了吗?”萧煦语气冷淡的问。 裴衡再抬起眼看向圣上,只见他已散了发,只着寝衣靠卧在榻上,这等衣衫不整的样子,却单独召见了臣子的夫人,太荒唐了。 “宋王重伤坠落山崖,臣已命人在山崖下搜寻他。”裴衡也冷了脸道:“小刀已救下,只是受了些伤,现在在太医院诊治。” “宋王死了吗?”萧煦皱眉问道。 “臣无法确定。”裴衡如实回禀:“中了箭,又滚落山崖,想必凶多吉少。” 萧煦忽然震怒:“朕要你活捉宋王,查出当年稳婆的下落,如今你说他凶多吉少,这就是你办的差事?” 裴衡屈膝跪下,并不为自己辩解:“是臣无能。” 萧煦在榻上因动气而急喘起来,宦官忙过去伺候,低声劝慰。 萧煦喘过气来才开口让裴衡退下。 圣上并未问过一句小刀伤势如何,裴衡只好主动请示:“圣上可要将小刀安置在宫中养伤?” “在他身世未查明之前,不宜留在宫中。”萧煦过了两下呼吸,皱眉吩咐:“暂且让他待在你府中养伤,你看管着他。” 裴衡应是,伸手将地上的红宝石耳坠捡起,便要告退。 圣上忽然又叫住了他,“你手里何物?” 裴衡捏了捏手中的红宝石耳坠,摊开手回道:“一枚耳坠,想来是方才臣的侄媳掉落的。” 侄媳。 萧煦望着裴衡,是了,他差点忘了谢玉书还是裴衡的侄媳,裴家有裴衡在,会不会乖乖将谢玉书送到他身边全看裴衡对他的服从。 “是吗?”萧煦试探一般朝裴衡伸出了手:“拿来给朕。” 殿中灯火辉煌,将裴衡脸上每个表情都照得清清楚楚,他看着萧煦,坦然开口道:“圣上,若此耳坠是谢玉书所掉落之物,臣想还给她。” “裴衡。”萧煦叫了他的名字,语气不重的道:“朕是命令你,拿来给朕。” 裴衡眉心微蹙了一下。 宦官忙低头上前,朝裴衡伸出双手道:“裴将军交给奴才吧。” 裴衡再望一眼萧煦,伸手将耳坠交给了宦官,再次道:“臣告退了。” 后退两步,转身大步离开。 那宦官僵在原地,看着掌心的耳坠脸色却又僵又白,捧着耳坠战战兢兢的走向萧煦,拱手呈上:“圣上……” 萧煦却只见那掌心里的红宝石耳坠,已经被捏碎了。 他胸中升起火气,好个裴衡!在外多年学会了阳奉阴违! 他气的又是一阵急喘。 # 裴衡大步离开内殿,在外殿见到了章贵妃。 章贵妃笑着说与谢玉书投缘,要留下谢玉书在宫中陪她。 不等孟靖开口,裴衡就先直言道:“裴府还有事需要她操持,恐不便留在宫中,多谢贵妃好意。” 他朝贵妃略一拱手行礼,不再多言,请孟靖与和谢玉书走在他前,一同离开了太和殿。 外面滚滚闷雷,不知何时已下起了大雨。 冷风吹向谢玉书,她的手一直被孟靖紧紧握着。 直到离太和殿远了一些,孟靖才松开她,心有余悸的吐出一口气,转头看她与裴衡,低声道:“想必裴将军也看出了圣上的意思,今夜就让玉书随我回府吧。” 谢玉书自然明白她的好意,孟靖是怕圣上再急召她入宫,裴府无人护她,所以才要带她回孟府。 可谢玉书今晚还有要事去相国府,不能随孟靖回府,便开口谢过她,拒绝了她的好意。 孟靖仍然不放心,又问:“你可是担心嘉宁那边?你不必担心,我自会与她好好说明,她会明白的。” 若非她提起,谢玉书都要忘记谢嘉宁了,想跟她说与谢嘉宁无关。 裴衡开口道:“郡主放心,裴家会照看好她的。”像是怕孟靖不放心,又补了一句:“一切有我。” 孟靖看着他,他靴子与裤腿上全是泥,想来是从宫外急赶回来的,她知道裴衡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便点了点头,如今勇毅伯爵府也只有他靠得住了。 谢玉书与孟靖告别,跟着裴衡出了宫门。 裴衡为她撑着伞,尽量与她保持距离,淋湿了一半肩膀,却仍然难以避免目光朝她的右耳扫去,确实是少了一枚耳坠,她的脸上、脖颈上倒是没有挣扎拉扯的痕迹,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心中愈发不安,听见她问:“你怎么赶来了?小刀怎么样了?” “他没事,受了些伤,一会儿我会带他回裴府。”他没有隐瞒她。 谢玉书便也没有多问,只想快点回裴府,加快了脚步出宫门。 在宫门外看见了快马赶来的苍术,他冒雨急赶而来,看见她才慌忙勒马。 看样子就是来找她的。 谢玉书站在裴衡撑着的伞下,朝苍术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裴衡自然也看到了苍术,他只是不明白宋玠派苍术来做什么? “先上马车。”裴衡扶着谢玉书的手臂,托她上了马车,就见大雨中的苍术调转马头又走了。 这更令裴衡疑惑,难道苍术只是为了来看看谢玉书如何了? 他放下车帘,才要亲自驾车送她回裴府,就见大雨里他的副将赵明昭急吼吼打马冲过来,来不及下马就朝他道:“将军,裴夫人那边出事了……” 裴衡刚要说没事了,身后的车帘掀起,谢玉书探头出来看向赵明昭惊讶问裴衡:“不是赵将军和你报的信?那你怎么得知我被召进了内殿?” 裴衡望着她,见她鬓发被雨淋湿,让她进车内才说:“是四皇子派人告知的我。” 萧祯?—— 作者有话说:大家不用担心我,我要是实在不舒服会请假的,爱你们[让我康康] 第65章 裴衡亲自驾车送她回裴府。 马车里并没有见到裴母李慧仙,谢玉书猜是裴衡先将裴母送回去了,正好免得她二人独处都不自在。 一路急驶到裴府门前,裴衡掀开厚重的车帘扶她下马车。 他一手撑了伞,另一只手臂递给她扶。 风大雨大,他不曾穿斗笠淋的浑身湿透,袍袖上的雨水往下滴,谢玉书嫌他的手臂太湿,只用几根手指勉强扶着下了马车。 他似无奈的笑了笑,扶她到门廊下将伞交给她说:“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回去休息吧。” 既没有嘱咐她不要随意走动出府,也没有问宫中发生了什么。 谢玉书有些惊讶,他不问吗? 可他只是想了想,从腰上解下一枚猛虎纹饰的玉佩递给了她:“你拿着我的玉佩,我手底下的人都认识这块玉佩,若你遇上什么事拿玉佩给他们看,他们会听你吩咐。” 像是怕她嫌湿,裴衡将玉佩用袍袖内不太湿的里衬擦了擦。 谢玉书接在手里,听他又低声说:“小刀安置在我院里,你去吧。” 她忍不住问道:“小刀既已救回来,你还去哪?”是去抓宋王吗?宋王到底有没有被宋玠救走? “去办我没办完的差事。”裴衡只答了这一句便转身下了台阶,吩咐他的副将赵明昭带着十几名军士留在裴府照应。 谢玉书看着他接过赵明昭的马,翻身上马,又在马上回头看她,对她说:“进去吧。” 赵明昭带着军士过来送她进了府。 进入院里,谢玉书才听见裴衡驾马离去的声音,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虎纹玉佩,他竟是什么也不问,这让她怎么演?怎么挑唆他们君臣关系? 裴家宅邸里守满了裴衡的军士。 谢玉书没回自己的院子里,而是直接去裴衡住的院子看小刀。 # 偌大的勇毅伯爵府,裴衡独住在东院,他不在家这几年院门都是锁着的,平日里不许人进出,是他昨日回来后,才自己打开了院门,吩咐随从随意收拾了一下。* 如今院子里虽然收拾干净了,但看着非常的冷僻,没有人气儿,这廊下守着一些军士。 赵明昭带她一路进去,直接把她带到了裴衡的卧房,解释道:“将军才刚回府只收拾出来这间卧房,所以暂时将小刀安置在这里。” 谢玉书点点头,正要推开卧房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 小刀只穿着寝衣站在门内,脸色苍白的看着她,下意识叫她的名字:“玉书……” 赵明昭轻咳了一声,先对谢玉书说:“裴夫人稍等。”侧身进入房门,将房门虚掩对小刀说:“裴夫人来看你,你穿件衣服,这样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小刀在军营里与他们也都混熟了,只是知道他与谢玉书关系的只有裴衡。 他心里记挂着谢玉书,不想让她久等,便随意拿了件外袍裹了一下,又将门拉开一双眼紧紧看着谢玉书,请她进来。 谢玉书跨进房中就见赵明昭在收拾裴衡搭在屏风上的衣服,想来是里衣之类的。 “裴夫人坐。”赵明昭神色尴尬的说:“将军不习惯丫鬟伺候,这院儿里也没下人,我去给您泡壶茶。” 说完就走出了卧房门,才跨出去又想起来,留下裴夫人跟小刀独处恐怕不合适,正要转身回去背后的门就被小刀砰的关了上。 赵明昭顿时皱了眉,小刀这是做什么?裴夫人是将军的侄媳,他很该注意些才是。 # 小刀却不管这些,他自然也已得知圣上单独召见了谢玉书,门一关上就立刻问:“你好吗?他有没有将你怎么样?” “我没事。”谢玉书看了一眼门外晃动的影子,知道赵明昭可能还在外面,便点了点旁边的椅子,让小刀坐到她身边来,轻声问他:“你伤的严重吗?让我看看。” 小刀乖乖坐过来,想说自己没事,她已伸手过来轻轻拨开他寝衣的衣襟要看他胸口的伤,她的举动、她的香气、她指尖冰冰凉的温度,令小刀一下子心就慌了,要说的话也全忘了,僵直的待在那里怔怔看她。 “我听裴衡说只是些皮外伤。”谢玉书的指尖轻轻摸了摸他胸口上的纱布一角,又抬起眼问他:“疼吗?太医怎么说?” 小刀撞上她的视线,混乱的心怦怦跳的像是要鼓胀出来,仿佛话也不会说了,只那样看着她,摇了摇头。 “摇头做什么?说话呀。”谢云书笑着看他:“怎么太医给你医傻了吗?不会说话了?” 小刀抿了抿嘴,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指,心是热的,眼眶也热了,喉结动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说:“不疼,太医说很快就能好。” 他就这样愣头愣脑的问一句答一句。 谢玉书又抬起他的下巴,看了看他脖子上的伤口,离得很近低声问他:“宋王如何了?”她只想知道计划有没有顺利完成。 “他自己跳下了山崖。”小刀也低声答她:“不知道是死是活,还没有人找到他。” 自己跳下山崖?这与宋玠安排好的潜逃路线不一样,宋玠有找到他的人吗? 谢玉书皱了眉,谁能料到宋王会突然刺杀萧煦…… “你的耳坠怎么少了一只?”小刀捧住了她的脸颊,轻声问她。 谢玉书抬手摸了摸耳垂:“应该是掉在圣上的寝宫中了。” 像是随口答的,但小刀却顿了住,立刻又问她:“老东西欺负你了?他……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谢玉书望着他这副样子,心也软了,将脸颊贴在他掌心里笑笑说:“没有,他还没有来得及。” “还没有来得及是什么意思?”小刀皱紧眉,气恼道:“他是不是对你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真该趁着宋王刺杀他,直接要了他的命。” “小声些。”谢玉书捂住了他的嘴,看了一眼门外,没有再继续对小刀说做皇帝之类的话,因为她很清楚如今已不用她再说什么了。 所以她只是和小刀说:“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至少现在裴衡还不会把我交出去。” 小刀却无法再安心下来,今日宫宴之上萧煦看玉书的眼神是个傻子也能知道不对劲,而那老东西居然趁乱把玉书宣进寝殿之中,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若非裴衡赶进宫带出了玉书,恐怕老东西不打算放玉书出宫了。 可裴衡又能对抗到几时?若皇帝真下旨要玉书进宫侍奉,裴衡会不顾裴家上下的安危,抗旨保护她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任何人都不可靠,人人都有自己的苦衷,自己的大局,他不能等着别人来抗旨保护她。 他是该做太子做皇帝,只有他成为皇帝,玉书才能成为不被任何人欺负。 “对不起玉书,我若是像萧祯那样聪明,会识文断字,或许老东西能更快接受我一些。”小刀恨起自己来,若是他小时候努力一点,偷偷学习写字读书,也许现在就能更快“讨好”老东西,成为皇子。 玉书却没有怪他,她甚至抚摸他的脸,很温柔的和他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蠢,你只是没有被人好好的养大。” 他望着她,体会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爱意,没有人会这样跟他说,也没有人会这样爱他,只有玉书。 他胸腔里塞满了太多对玉书的爱意,而他的嘴巴又太笨了,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爱意,只是近乎莽撞的抱紧她,一遍遍叫她的名字:“玉书,玉书……我能抱抱你吗?” “你不是抱着了吗?”谢玉书笑着抬头看他,只见他的耳朵跟脸颊全红透了,垂下眼来望着她,密密的睫毛下藏着炙热的眼睛。 “不是这样抱。”他连声音都变得像蚊子一样小:“是像在玄武湖旁那样抱……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抱……” 他想起玄武湖旁,他和玉书躲在窄小的假山内,玉书整个身体被他笼罩进怀里,他抱着她……可他又说不清楚那是怎么一种抱法,就只觉得两个人密不可分,快要融化在一块了,然后他稀里糊涂就亲了她的脸颊,玉书没有生气,反倒侧过脸来准许他亲了她的嘴唇…… 脑子里想入非非,他又觉得总想这些太龌龊了,会让玉书厌恶他,便又道:“这样抱着也很好,你能平安回来,能来看我就很好了。” 是吗? 谢玉书看见他连脖子也红透了,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拉开了他紧抱着的手,站了起来,在他的目光下侧身坐在了他的腿上,单手环着他的脖颈,又将他僵硬的手拉到了自己腰上,让他环抱着自己,轻轻笑着问他:“这样抱行不行?” 他像是傻掉一般呆望着她,热热的手掌搂紧她的腰,像是受宠若惊,又像是手足无措,另一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谢云书笑着低头凑近他的嘴唇,还没有说话,他就本能一般迫不及待的吻了上来。 两张唇贴紧,他的手无师自通一般抬起来捧住了她的脸颊、穿过碎发轻轻掌握住了她的后颈,更用力的吻进了她的唇齿之间…… 他可一点都不笨,吻的谢玉书想伸手摸进他的里衣里…… 门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赵明昭在外说:“裴夫人,茶我泡好了。” 谢玉书侧头结束了这个吻,附在小刀肩头急促的呼吸了几下,腰又被小刀滚烫的手臂抱的更紧。 他的脸贴在她脸颊旁,闷闷的呼吸着,热又潮的低声说:“再抱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赵明昭:干什么呢还锁门,成何体统,等将军回来我要好好说说小刀。 第66章 ——“宿主,您的万人迷值涨了1点,来自小刀。” 谢玉书理好被揉乱的腰带,起身坐会了自己的椅子里,朝小刀看了一眼,他呆坐在那里像只熟透的虾,她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开门去。” 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立刻起身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向谢玉书,见她衣衫整齐,鬓发也没有乱,这才拉开了门。 赵明昭站在门外端着茶,瞪他一眼,却发现他整张脸红的不正常,端茶进去立刻就问了:“你脸怎么这么红?是哪里又不舒服吗?” “没有。”小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虚的嘟囔道:“可能是屋里太热了。” “热?”赵明昭惊讶的回头看他:“哪里热了?”再说热他还关门? 谢玉书站了起来,温和说:“茶我就不喝了,小刀没事就先休息,受伤是要好好休息的。” 她朝赵明昭又说:“赵副将不必送我,我知道回去的路,你照顾小刀吧。” 她没有多留出了门。 小刀马上拿了伞,很想送她回去,他也很久没有见到喜枝她们了,可玉书接过伞,朝他摇了一下头,吩咐他:“好好休息。” 他也就只好听从吩咐。 赵明昭示意两名军士,跟在后面护送她回去,见她远远的离开院子,才对小刀道:“你多少注意点,裴夫人是将军的侄媳,你这样与她共处一室,你个大男人事,但恐怕要为裴夫人惹来不必要的闲话,让人家夫妻生出嫌隙。” 小刀听得心里堵得慌,什么夫妻?裴士林也配吗?他从前那样欺辱玉书,如今还敢有闲话? 况且玉书根本不喜欢裴士林,玉书喜欢的是他才对。 他坐回椅子里,摸了摸滚烫的嘴唇,仿佛还能闻到她的香气,心里一时开心,一时难过,一时又忐忑不安,他不敢确定:玉书是喜欢他的吧? 她准许他抱她,亲她,这些还能有假吗? “听见了没有啊?”赵明昭又来烦他。 小刀真想告诉他:裴士林才是该注意分寸,与她保持距离的那个人,他与玉书的事裴家上下,连通裴衡都知道,是名正言顺的。 #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 谢玉书听见系统的声音,有些惊讶,绿帽值已经好久没有涨过了。 ——“来自小刀。”系统补充。 小刀?他居然刷出了1点绿帽值,难道他现在以为他有资格吃醋了?因为亲了嘴巴吗? 谢玉书忍不住笑了,他倒是真纯情。 她回了自己院中,被喜枝她们照顾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却一直没睡,她在等宋玠的回话,计划到底成没成?宋王真死了吗? # 雷声隆隆,雨越下越大。 宋玠浑身已经湿透了,他坐在没有点灯的香客精舍中,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宋王,说不清这一刻心里的感受。 他快死了。 他身上被他亲手割出来的伤口被雨水泡得发白,浑身的骨头也在坠崖时摔断了不少,可他仍在努力的在一下一下呼吸,像一条濒死的鱼。 因为他们都在等着一个人,见了这个人才能死的瞑目。 门外传来脚步声,苍术在外很轻的说:“玉素女冠您的那位故人就在屋内,请。” 门被推开,冰冷又潮湿的空气涌进来,宋玠忍着闷咳了一声,就见一道身影进来停在屋门口。 “宋玠,你到底要带谁来见我?”万素素站在屋门口,手推着门,警惕的不愿意进来,也不许苍术将门关上。 屋内一片漆黑,她只能看见坐在床帐旁的宋玠,因为他的脸色很苍白,湿透的乌发垂在脸颊旁,抬起眼望她时像一只死不瞑目的水鬼。 “母亲。”他声音很哑的叫了不该叫的称呼。 万素素像被捏到痛处一样惊慌起来:“闭嘴,我不是你的母亲,你不要这样叫我。”她压低声音又急又恼的问:“你到底想怎样?” 宋玠扯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只想母亲进来见一位故人,你不必那么提防我,我若想杀你,早就杀了你了。进来吧母亲,你也不想被人发现我在这里与你私会。” 万素素生怕被人看见,被人听见她与宋玠的对话,便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贴身女冠,示意她守在外面,这才跨进了门朝宋玠走去。 门在她身后关上,屋内便更黑了。 万素素停住脚步,闻到一股血腥味,心里慌了起来:“你要我见的人在哪里?” 只见宋玠起身掀开了藏青色的床帐,万素素在电闪雷鸣之下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快要死的人,吓得险些叫出声,急步后退,却听宋玠问:“你认不出来他了吗?曾经就是他替先帝看管你,也是,他在你临盆时抓走了你的儿子。” 万素素又停住了脚步,吃惊地盯着床上那个人,她根本认不出来他是谁,事实上她从未见过当初被先帝萧棣软禁时,看管她的那个暗卫,只是记得那名暗卫是独臂。 榻上快要死的人忽然动了动,在一下又一下的呼吸中睁开眼,喃喃说:“她来了吗?我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 “来了。”宋玠轻声说。 榻上的宋王就吃力的扭过头朝万素素的方向看过去,看见一袭道袍的万素素,濒死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吃力的道:“贵妃娘娘还记得我吗?” 万素素怎么可能记得,她甚至有些不敢看这张像死人一样的脸。 宋王却很高兴:“不记得我不要紧,您还记得您的儿子吗?我是说你跟萧煦生的儿子……想来贵妃也只认这一个儿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万素素心中又慌又烦躁,不明白宋玠非要逼她来这里见一个暗卫做什么? 宋王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我快要死了,在我死之前我很想问问,贵妃还记不记得你生下那个孩子时稳婆抱给你看……你记得他的样子吗?” “我自然记得。”万素素听了迷糊,当然记得祯儿的长相,他婴孩儿时的样子、满月的样子、周岁的样子……每一岁她都记得。 可宋王却笑着说:“真的吗?那贵妃怎么会把假儿子当真宝贝……” 万素素如遭雷劈,愣在原地,仿佛听不懂这句话:“你……你什么意思?你在胡说什么?” 宋王在榻上盯着她惊慌的脸,满意的大笑起来,笑的血从喉咙里涌出,一口一口吐出来,他又听见万素素着急的走过来质问他:“什么假儿子?什么真宝贝?你是什么意思?” 他心中那些怨恨像是也随着血被吐出来,终于畅快了一点,不只是要为先帝报仇,他也恨万素素和萧煦,当年萧煦杀了先帝夺回皇位,将宫中所有侍奉过先帝的宫女全部杀了,那其中就有他的妻子,她本来只剩下一年就可以离宫去过正常人的日子了…… 他是先帝的人死有余辜,可他的妻子只是在先帝寝宫外侍奉的宫女而已,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就被勒死在宫门外。 萧煦、万素素……都该死。 宋王满意的闭上了眼。 床榻边的宋玠推开万素素,俯下身盯住宋王,低声问:“你要见的人见到了,现在该兑现诺言告诉我了。” 他在山崖下救下宋王时,宋王就主动承诺说,只要让他临死前见一面万素素,他就告诉宋玠当初接生的稳婆在哪里。 宋王又吐出一口血,再次睁开眼看着宋玠,艰难的开口:“她就在……” 声音又哑又低,宋玠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在一口口血沫中听见了另他吃惊的一个名字。 惊雷在窗外劈下,轰隆一声像要将这天地劈开。 万素素再冲过去的时候,宋王已经断了气,抓住宋玠的手臂问:“他和你说了什么?你们到底在密谋什么?你们是不是要害祯儿?宋玠你恨的人是我,你杀了我吧,祯儿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他是无辜的。” 她的手指用力到几乎要扼进宋玠的皮肤里。 宋玠浑身僵冷,垂眼看向她,痛苦的问:“他无辜,难道我就不无辜吗?我也是你的儿子……” “你不是!”万素素恨极了似的说:“奸生子不是我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宋玠抓着胸口的衣襟质问。 “你以为我想把你生下来吗?”万素素近乎崩溃的说:“是你命大!堕胎药都堕不掉你!” 宋玠再忍不住,猛烈的咳了起来,咳到黑红的血中混杂着鲜血止不住的吐出来,咳到站不稳倒在地上。 万素素根本没想扶他,就那么看着他倒在脚边,看着他痛苦的掏出衣袖里的药瓶…… 可他手抖得太厉害了,药瓶滚落在地上,他伸手要去够,万素素突然一脚踢开了药瓶。 宋玠抓空,呆愣愣的抬头看她,盯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盯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痛苦地想:原来万素素从来没有过一瞬间想要让他活下来…… 门被推开,苍术冲进来叫了一声:“相爷!” 宋玠在昏过去之前,只来得及吩咐苍术:将宋王的尸体丢到崖下,告诉谢玉书……姜花……—— 作者有话说:小虐宋玠[让我康康] 第67章 裴衡在山崖下找到了宋王的尸体,尸体还是热的。 他命人检查了尸体,带着尸体进宫面圣。 “圣上,宋王的尸体应该被人移动过。”裴衡向萧煦禀明,“臣的人曾在那处山脚下找寻过好几次,都没有找到,应该是有人先从那里带走了宋王,在他死后又丢到了那里。” “是吗?”萧煦侧卧在龙榻上,时不时的咳两声。 裴衡措词之后又说:“宋王是在玉清观的山上坠崖,臣一直没想明白他为何要逃去玉清观,再他坠崖后检查了山崖周围的路线,发现有一辆马车从山崖下驶向了玉清观内,臣怀疑带走宋王尸体的人躲在玉清观内,不知能否进观搜查?” 萧煦喝了两口汤药,缓下咳喘道:“不必,宋王这件事你不必再调查了。” 裴衡惊讶的抬头看圣上,圣上却只是摆摆手,让他退下:“朕乏了,你回去吧。” 他只能从寝殿之内退下。 殿外风雨交加,他望着厚重的阴云眉头紧紧皱起来,宋王死之前一定见过什么人。 圣上为何突然又不着急命他调查宋王了?就好像在得知宋王死了之后就安心了…… 他不明白,圣上是不打算调查小刀的身世了吗?那圣上又打算如何安置小刀? 裴衡前脚刚冒雨出宫,萧煦就吩咐宦官去相国府召宋玠进宫,他大概能猜到宋王死之前见的那个人是宋玠,看来宋玠的计划是成功了。 快要凌晨了,雨还大得惊人,阴云遮住天际透不出一点天光。 裴衡一身湿透的回到裴府,才跨进院子里,赵明昭就来向他回禀。 “将军,裴夫人出府了。”赵明昭拿了干燥的大毯子递给他:“玉清观来人说裴夫人的母亲突发旧疾,裴夫人就急匆匆出府了,我们也不好拦。” “玉清观?”裴衡接过毯子胡乱的擦了擦脸和头发,皱了眉,确实听说她母亲做了玉素女观的弟子,可怎么今夜突然病了?只是巧合吗? 他又问赵明昭:“有派人护送她去玉清观吗?” “有。”赵明昭立刻答:“派了四个兄弟跟在裴夫人的马车后护送她去的,只是玉清观是玉素女观修行的地方,没有圣上的命令他们也不好跟进去,便在观外守着了,等裴夫人照顾完她母亲就会接她回来。” 裴衡点了点头,那也就是说她确实去了玉清观看她母亲,今夜的玉清观可真热闹。 他又问赵明昭:“派去相国府的人回来了吗?宋相确实是病倒了吗?” 今夜宋玠因病没来参加庆功宴,这本没有什么,那夜在炼丹房中宋玠就病昏过去了,怎么可能一夜就好。 可庆功宴上出事,圣上召见谢玉书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宋玠的人苍术却能第一时间赶到宫门口,让他有些怀疑宋玠是不是在盯着庆功宴? “回来了,没进去相国府,但确实见了一名道医进相国府。”赵明昭答道:“宋玠一向只信任道医,想来是真的病重了。” 裴衡应了一声,想他或许可以借着去接谢玉书的名义,进玉清观看一看。 便匆匆忙忙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谁知小刀来了他的房中。 “你怎么还没休息?”裴衡问他,“你现在该多休息,伤才能好得快。” 小刀却迫不及待问:“宋王他怎么样了?” 裴衡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他:“宋王死了。” 小刀愣在那里,脸上倒是没有太多伤心的表情,只是又问:“宋王死了,那还有人能证明我的身世吗?” 裴衡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宋王死了,线索也就断了,而圣上又命他不要再追查下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小刀,或许他的身世这辈子都无法证明了。 他不开口,小刀却看出了他沉默背后的意思,“没有了对吗?” 裴衡想安慰他,或许继续调查还有机会。 却听小刀问:“那我可以自由了吗?” 裴衡愣怔了一下,看见小刀平静的坐在桌边,既没有难过,也没有失望,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如果查不出我的身世,我可以做回玉书的仆从了吗?”小刀这样问他。 裴衡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其实小刀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皇子,他之所以会配合的留在这里是为了谢玉书,而他最想做的仍然是谢玉书的随从。 # 暴雨之下,谢玉书先去了素心斋里母亲的卧房中,与母亲说明了她今夜是借着母亲突发旧疾的由头来的。 乔宝儿虽然不清楚谢玉书要做什么,却极力配合她。 谢玉书从素心斋的侧门出去,绕去了观中香客的精舍,被等候的苍术接进了一间精舍中,见到了昏过去的宋玠。 宋玠被泡在浴桶里,身体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热度,整张脸病的发灰。 谢玉书过去摸了他的胸口,果然又是僵冷一片。 “相爷今日已经服丹药过量了,属下不敢再给相爷喂药。”苍术心急如焚:“所以斗胆借着您母亲的名义找您来。” “我知道。”谢玉书没有啰嗦的问苍术:“宋王人呢?” “死了。”苍术如实回禀今夜发生的事,又将相爷嘱咐的一一告诉了谢玉书,“相爷昏迷之前说了一个人的名字——姜花。” “姜花?”谢玉书惊讶回头,宋玠府上的那个厨娘,也是宋府唯一的女人。 苍术点点头又说:“相爷昏迷前与玉素女观和宋王待在房中,属下也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相爷昏迷前叫姜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谢玉书却想到了,宋玠不会无端端叫一个厨娘的名字,除非这个厨娘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难道姜花是当年的那个稳婆? 她立即又问:“玉素女观知道姜花吗?” 宋玠昏迷前和玉素女观、宋王待在一个房间里,她担心万素素也知道了这件事。 若是万素素也知道,她很可能直接告诉萧祯,那就很不妙了。 她当下决定,先去找万素素。 谢玉书抽回手,吩咐苍术继续加热水替宋玠取暖,她很快就回来。 苍术第一次阻拦了她,近乎央求的说:“玉书小姐能不能先救相爷?我怕相爷熬不过去……我可以替您先去盯着玉素女观。” 谢玉书内心犹豫了一下,可她想,宋玠在原剧里可是活到了几个多月后的宫乱,他现在应该不会死吧? 苍术去盯着玉素女观没有用,她们现在该做的是在萧祯反应过来之前,就让小刀恢复皇子身份,不然等萧祯反应过来他与女主联手指不定剧情会发生什么变化。 “我很快回来。”谢玉书推开了他的手臂,快步跨出了房门。 雷声隆隆之下,苍术回头看向谢玉书,她带着她的婢女走在电闪雷鸣的回廊中,既没有回头,也没有迟疑。 在她心里,似乎什么都比相爷的命重要。 # 一道闪雷劈下。 万素素吓得魂飞魄散,整张脸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女观您到底怎么了?”她的贴身侍女为她裹上毯子问:“从精舍回来您就这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是出事了。 万素素怔怔盯着窗外的雷,脑子里一片混乱,她再蠢也听得出来宋王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宋王是在告诉她祯儿不是她的亲儿子……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祯儿从小养在她身边,怎么可能不是她亲儿子,若祯儿不是,那她的亲儿子…… 她根本不敢设想祯儿不是她的亲儿子,只要想一想就觉得天崩地裂。 祯儿一定是她的亲儿子,她不能因为一名刺客的一句话就怀疑祯儿,绝不能。 她心神不宁,浑身在冒冷汗,侍女替她擦汗碰到她的额头,吃惊道:“您的额头怎么这么烫啊?您生病了?奴婢传玉妙师父来替您诊治……” “不,不要惊动玉妙。”万素素拉住了她的手:“我要见祯儿……”她见到她的祯儿心就会安下来了。 话音还没落,门外便有侍婢禀报:玉书小姐求见。 玉书? 万素素惊讶的看过去,这样的暴雨夜玉书怎么会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门就被轻轻推开,谢玉书站在门外看着她,一双眼在电闪雷鸣下亮得惊人:“玉素女观身体不适吗?” 万素素竟被谢玉书吓的心头一跳,“玉书你……这么晚怎么来玉清观了?” “我母亲身体不适,我过来看看她。”谢玉书推开门走进来,一双眼仔仔细细的看着万素素,她的脸色差极了,像是受了什么惊吓:“玉素女观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万素素心虚似的避开她的目光,“我没事,只是被雷声吓到了,你、你母亲还好吗?” “她也是受了惊吓。”谢玉书靠近她,声音轻轻柔柔地说:“她说今夜她听到了女人的哀嚎声,像是在说孩子什么的。” 万素素看向她,眼神里近乎是惊恐之色,“女人的哀嚎声?她……她还听到了什么?” 谢玉书看了她身旁的婢女一眼,轻声说:“女观,能否和您单独谈谈?” “谈什么?”万素素抓着胸口的毯子,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 她凑近万素素的耳朵,低声与她耳语道:“我从宋相国那里得知了一些事情,想和您谈谈。” 万素素如惊弓之鸟一般后退半步盯着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吩咐她的婢女先退下。 门一关上她就问:“宋玠跟你说了什么?他不是昏过去了吗?他又醒了?” 谢玉书望着她那张脸,在心中确认,万素素这个人和原剧中的设定几乎一样——天真到毫无反抗的力气,单纯到没有自保的能力。 “女观这样问,不就在告诉我今晚您见过宋玠了吗?”谢玉书轻轻叹气:“一位清修的太妃,为何深夜见年轻的相国?” 万素素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知说错了话,上前拉住了谢玉书的手:“我把你当自己人才这样毫无防备的说话,玉书,难道你会恩将仇报的害我吗?” 谢玉书被问的心头一噎,看着万素素那张与年龄不符单纯而美丽的脸,慢慢回握住了她的手:“我当然不会害您,您对我和母亲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若是我想害您,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她在这一刻决定,和万素素不需要用手段,万素素也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 “我确实见了宋玠,但他仍在昏迷,什么也没和我说。”谢玉书拉着她坐下,“我来是想跟您确认一件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万素素坐立不安地问她。 谢玉书放低了声音:“您有没有想过或许萧祯不是您的儿子。” 万素素整张脸都青掉了,坐不住一般浑身发抖,发白的嘴唇轻轻抖动:“你也这么说……为什么你也这么说?玉书谁跟你说了什么?” “今夜宫宴上突然出现了刺客,那名刺客似乎叫宋王。”谢玉书观察着万素素的表情和她说:“我被圣上召进了寝殿,在寝殿中不小心偷听到了一些事。” 万素素已经紧张的说不出话,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等着她继续说。 谢玉书假话里掺真消息,和她说:“圣上似乎命裴衡在调查当年您分娩时皇子被掳走一事,圣上似乎怀疑当年皇子被调了包。” 万素素的整个人没了血色,睁着的眼睛不可置信的在掉眼泪,“连圣上也怀疑祯儿不是……怎么可能?我的孩子怎么会被调了包?玉书,这怎么可能?一定是弄错了,一定是那个刺客想要陷害祯儿……” 她的情绪快要失控一般,不停在否定,在发抖,在无知觉的落泪。 谢玉书伸手抱住了她发抖的僵冷身体,柔声道:“您先冷静下来,如果是现在您慌了那谁来调查清楚这件事呢?若萧祯是您的亲儿子,您就*该帮他破除这个谣言,别让圣上再怀疑他的身份。若萧祯不是,您更应该冷静下来找到您的孩子啊。” 万素素想冷静下来,可她的脑子全乱了,天崩地裂一般哭起来:“祯儿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孩子?我把他从那么小养到现在……他怎么可以不是?若他不是,我的孩子被弄到哪里去了?这么多年……他、他还活着吗?在哪里吃苦?” 谢玉书很想告诉他小刀的存在,可是现在不能。 她现在还难以确定,萧祯与小刀,万素素会站在谁那边? 她需要万素素坚定的站在小刀这边,需要更多的人拥护小刀,也需要把真假皇子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让你们久等啦~ 第68章 雷声又响起时,戴着斗笠的金叶被守在玉清观外裴衡的军士拦了住。 “怎么只有你一人?裴夫人呢?可是要下山回裴府了?”军士问。 “素心斋里进了蛇,把玉素女观惊着了,玉素女观吩咐我去请永安候夫人来陪陪她。”金叶着急忙慌地挥开他们:“别挡路,耽误了差事你们负责吗?” 军士也不敢拦着,只得替她牵好马车,扶她上去,他们要保护的人是裴夫人,便也没有跟随金叶,依旧守到玉清观外,目送马车里去。 驾车的是谢玉书的人王安,他才将马车驶下山,就听金叶推开车门吩咐他:“去孟府。” 王安也不多问,应了一声直奔孟府。 金叶心里紧张的要命,小姐吩咐了,永安侯夫人今晚刚动了胎气,不好再惊扰,让她直接去找孟靖。 她第一次替小姐办这么大的事,担心替小姐办砸了。 提着一口气到孟府门口,敲开了门,自报家门。 好在孟府的人都认识她,很快就通报了孟靖,她没在门口等多久就被请了进去,一路直奔孟靖的院子里。 嬷嬷领她进了孟靖的卧房,她看见披衣坐在榻边的孟靖,立刻朝她行礼:“奴婢金叶,深夜惊扰孟夫人实在该死。” 孟靖摆了摆手让她起来,原本她就还没有睡下。 今夜宫中发生了那么多事,玉书被召进寝宫、敏敏又动了胎气,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这么晚来是玉书那边有什么事了吗?”孟靖问,她之所以这么快见金叶,是担心圣上那边又找玉书麻烦,裴家人不愿意护住玉书。 “没有,小姐一切安好。”金叶抬眼看了看房中侍候的婢女,见都是孟靖身边的亲信才又道:“是玉素女观那边出了点事,小姐请您即刻前往玉清观。” “玉素女观?”孟靖疑惑:“出什么事了?” “是要紧事,奴婢也不太清楚。”金叶答:“小姐只吩咐,务必要请到您去。” 孟靖很清楚谢玉书的行事为人,她是不会为了一点小事惊动她的,深夜来请肯定是有大事,便吩咐嬷嬷替她更衣。 才换好衣服出门,孟敏身边的贞娘就迎了过来,行礼问到:“夫人听说玉书小姐身边的金叶来了,可是玉书小姐那边有什么事了?” 孟靖知道她担心玉书,便和贞娘说:“没什么事,也许是玉书的母亲在玉清观里有些不适,我去看看,你让她安心休息,一切有我。” 金叶瞧见贞娘才发现永安侯府夫人今夜也在孟府住着。 # 孟靖随金叶冒雨出府,上了谢玉书的马车,一路疾行到玉清观下,她穿着蓑衣和斗笠,便不出样貌,那四名裴衡的是军士,也就以为是永安侯夫人。 孟靖匆匆忙忙进了玉清观,却没有被金叶带去素心斋,而是走小路去了香客住的精舍。 “孟夫人跟我来,小姐在这边等您。”金叶小声的说,鬼祟的像是做贼一样。 孟靖只好跟着她进了精舍的回廊里,停在了最偏僻的一间精舍前。 金叶敲了敲门。 孟靖却听见里面有男人冷声问了一句:“谁?” 怎么会有男人? “是我金叶。”金叶自报家门,那扇门才从里面拉开。 孟靖只看见一道男人的身影,还没待看清脸一把剑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苍术住手。”谢玉书的声音传出来:“是我请来的客人。” 孟靖这才看清,握着剑的男人不就是宋阶身边的那个随从吗? 苍术看见孟靖也是吃惊不解,不明白玉书小姐为什么会请人来这里?相爷今夜会在此处是为了宋王,如今被人得知不就在暴露相爷吗? 可玉书小姐披上外袍,从床帐内出来,一双眼看向他不容置疑。 他只好撤剑退开,请孟靖入内。 屋里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孟靖轻步走入,看见发髻松散,外袍也微微敞着的谢玉书,既吃惊又疑惑,若谢玉书与这随从在幽会还不至于让她疑惑,她还那么年轻,又嫁了那么个窝囊废,找几个男人很正常。 她疑惑的是,谢玉书为何把她请进来? “孟夫人请坐。”谢玉书主动开口说:“惊动您深夜前来是有很要紧的事。” 孟靖看了一眼苍术,目光又定在那放下了床帐的床榻边,榻边丢着一堆湿淋淋的男人衣服、鞋子,而榻内似乎还有一个男人,两个男人?难道是……宋玠? “什么事?”孟靖没有坐,直接问她。 谢玉书也开门见山,伸手挑开了一点床帐,让孟靖看清里面躺着的人是宋玠。 孟靖更疑惑了:“你深夜请我来,是为了告诉我你跟宋玠有私情?” 谢玉书没有否认,而是接着她的话说:“直接带您来这里,是为了让您相信我接下来要跟您说的话,句句属实,因为这些内情是宋相国告诉我的。” 苍术盯着谢玉书,紧皱眉头,玉书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她要把相爷和她说的那些事都透露给孟靖吗?她有和相爷商量过吗?她知道相爷不喜欢孟家人吗? “圣上命裴衡和宋玠在暗中调查当年万素素分娩时遭遇刺客一事。”谢玉书没有犹豫说。 孟靖看着她,没想到她接下来说的每句话都耸人听闻。 “因为圣上怀疑当初刺客抱走了真正的皇子。”谢玉书简洁明了的说:“也就是说圣上怀疑四皇子萧祯在当初就被调包了。” 雷声轰隆隆响在窗外。 孟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脸色,可她的心都在震颤。 “今夜那名刺客,就是当年调包皇子的刺客。”谢玉书走到她跟前低声说:“那名刺客今夜逃到了此处,冒死见了玉素女观,他在死之前和玉素女观说:贵妃怎么会把假儿子当真宝贝。” 孟靖再难克制变了脸色,下意识低声问:“难道萧祯真是假……”她却不敢把假皇子三个字说出口,看了一眼苍术。 “孟夫人放心。”谢玉书便说:“他是宋玠的亲信,此事他比我知道的还清楚。” 孟靖收回目光立刻又问:“那名刺客已经死了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有谁在场?” “宋玠。”谢玉书直截了当道:“那名刺客已死,尸体被送入了宫中,可临死前说的话,宋玠还没有向圣上禀报。” 孟靖脸色变了又变,看着谢玉书问:“你请我来,告诉我连圣上也不知情的消息,是想要让我做什么?” 果然是聪明人。 谢玉书也就不废话了:“我请您来,是想要报答您和孟家。” 孟靖不可思议的皱了眉,报答? “其实圣上已经找到了真皇子,只是在找当年的稳婆来验证真假皇子身份。”谢玉书很突兀的问:“您见过随裴衡一起回来的副将小刀吗?” 孟靖立刻意识到,她在告诉她小刀是真皇子。 谢玉书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他曾是我的随从,为人忠心。” 孟靖盯着她,却已经很清楚她说这句话的意思了——可能是真皇子的小刀,曾是她身边忠心耿耿的随从,若是能证明随从就是真皇子,协助他做回皇子,何止是大功一件。 他日这位随从若能继位,那便是从龙之功。 这就是谢玉书说的报答。 孟靖注视着她的双眼久久没有说话,这确实是惊人的“报答”,可这却也可能会成为足以覆灭孟家的罪。 且不说能不能扶持那位随从皇子继位,单是今日谢玉书向她透露这些皇子身份之事,就可以让圣上治她与孟家的罪了。 “我知道孟夫人在担心什么。”谢玉书放低声音说:“若是您担心牵连孟家,不想牵扯其中,那您现在就离开房间,金叶会带您去见玉素女观,其他人只会知道玉素女观今夜不适,请来了永安侯夫人来陪伴,没有人会知道您来过这间房间,听我说过这些话。” 她轻轻握了孟靖的手说:“孟夫人,无论如何我都很感激您今夜在宫中护着我。” 孟靖隐隐听到雷声,也许那不是雷声,是她猛烈的心跳声。 此刻若她转身出去,她相信谢玉书会如她所说那么去做,她完全可以把今晚听到的话全部忘掉,不牵扯进这场皇权的风波。 她与孟家确实可以独善其身,可孟家如今已经式微,又能撑到几日? 人走茶凉的道理没有人比她更懂,她今日活着还能靠着郡主身份维持父亲的故交好友、掌控母亲的一族宗亲,撑起整个孟家,可若是她死了,她的女儿今越根本撑不起来孟家。 不是她低估女儿的实力,是这世人对女人的偏见,圣上不会允许她的女儿入朝堂、上战场,更不会允许女人封王拜相。 到时候她的女儿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身份,守着孟家的偌大家业,那不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肥肉,等着被人谋算吃绝户吗? 为何不搏一搏?为女儿和孟家搏个好仕途? 孟靖像是站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眨眼间便已开口问道:“那名刺客已死,还有什么能证明皇子身份的?” 谢玉书望着她唇角慢慢扬了起来,她就知道,孟靖是有魄力和野心的人,绝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若是没有,我就不会请您来了。”她再次开口。 可不等她说出姜花的名字,苍术突然走向她,朝她行礼道:“玉书小姐,属下有事想跟您谈谈。” 谢玉书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能有什么要谈的?不就是为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吗? 她与孟靖说:“请孟夫人先去素心斋陪陪玉素女观,她今夜确实受了惊吓,我也答应她去请永安侯夫人来陪她,但侯夫人今晚身体不适,只能请您来了。”又说:“您先当做什么也不知情。” 孟靖点了点头,她知道该怎么应对。 金叶已在门外等着孟靖。 等孟靖一离开,房门关上,苍术就忍不住道:“玉书小姐可以和相爷商议过,会将稳婆一事告诉孟夫人?” “你是在质疑我?”谢玉书冷了脸:“苍术你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不是我在帮你们相爷做事,是你们相爷在帮我做事。” 苍术被她的语气震慑在原地,这一刻的谢玉书和往常的都不一样,脸上没有一丝温柔,眼神里也没有一丝温度,她像个杀伐果决的暴君,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她的决策。 是了,苍术也是在这一刻意识到,从玉书小姐拜托相爷替她找小刀开始,这场真假皇子的谋划就一直由玉书小姐在主导,包括今夜这场置之死地的局——宋王逃脱,相爷暗中救走宋王,套出稳婆的下落。 也是玉书小姐想出的策略,相爷从头到尾只是在执行她的计划。 什么时候相爷从执棋者变成了玉书小姐的棋子? 苍术不知道,他只是隐隐觉得玉书小姐变得陌生了,从前她虽然图财,却在每次听说相爷发病时都第一时间赶来救相爷,就像是真的对相爷心软了、于心不忍了。 可今夜,她展露出了她的冷漠和绝情,似乎为了扶持小刀做皇子,谁都可以牺牲。 苍术站在那里喉头发涩发酸,很轻的说了句:“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想,相爷几乎用性命套出了稳婆的下落,您要告诉孟夫人或许可以等相爷清醒过来……” “若他醒不过来呢?”谢玉书问苍术:“若他醒过来之前,万素素就去找萧祯,将今晚的一切告诉萧祯呢?” 苍术愣在原地,想说这怎么可能?相爷一定会醒过来的…… 谢玉书就带着不满又道:“今晚你们带宋王见万素素就是最错的一步棋,她悉心呵护养了萧祯十几年,你觉得她会突然不爱萧祯去帮一个没见过一面的亲儿子吗?” 她走这一步就是为了在万素素不清醒的时候,让孟家姐妹哄着她认回亲儿子。 苍术替相爷辩解:“相爷会带宋王来是因为宋王要在死前见万素素,也是为了套出稳婆的下落……” “是吗?他难道不为了看万素素痛苦吗?”谢玉书冷声问。 闪电划过窗户,一瞬照亮谢玉书冰冷绝情的脸,那张脸在惊鸿一瞥中美得像一把锋利的剑。 苍术心里像挨了一剑,他不知道该怎样继续为相爷辩解,但他很想求玉书小姐可怜可怜相爷。 床帐内,宋玠已经睁开了眼,压着自己的嘴巴想让自己尽量别咳,可到底是咳出了声。 “相爷?” 藏青的床帐被一只手挑开,他看见谢玉书冰冷绝尘的脸,他听到了那些话,听到了谢玉书的绝情,可他刚才做了个梦,梦见谢玉书轻轻吻了他的唇,含着什么苦涩的汤药一点一点送了进他的嘴巴里。 是梦吗?可他的唇齿里、喉咙里还残留着苦涩的药味……—— 作者有话说:不是梦~[让我康康] 先提前跟大家打个报告,建议大家养肥,因为我国庆要回趟老家陪妈妈过生日,和处理一些事情,所以国庆期间有几天更不了,怕你们等的着急,大家养肥到国庆假后再来看吧。[抱抱] 第69章 “你醒了,看来是有用的。”谢玉书俯下身慢慢摸了摸他的胸口,已经不僵冷了。 宋玠几乎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喉咙干哑问:“什么有用?” 他很想问她,亲吻他,喂他喝药是不是梦?可谢玉书这一刻的脸看起来太冷漠了,他很怕问出口得到她的讥讽,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来越在意她的讥讽了。 从前谢玉书也讥讽他,可他只觉得从不会在意当真。 “我从玉妙那里求来的药有用。”谢玉书回答的,没有抽回手,只是垂眼看着他,不是药有用,是她的“吻”、她的女主气运有用。 昏暗的光线下,她没有表情的脸上生出一种怜悯感。 宋玠忽然觉得她似神女一般在可怜他,可是神女又不止只可怜他一个人。 她也可怜小刀,可怜孟敏,或许她连万素素都可怜。 宋玠仰望着她,生出一种不甘心来,他希望她只可怜他,为什么不能只可怜他? 小刀是皇子,孟敏有她的姐姐、她的女儿,万素素有皇帝、有她最爱的儿子萧祯,可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一身的毒和活不了太久的命,就算做她的棋子,他也是最可怜那个,不是吗? “是你喂我喝的药吗?”宋玠问她,很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那不是一个梦,她真的吻了他,她愿意吻他,对吗? 可谢玉书只是很随意的“嗯”了一声,一笔带过的又和他说:“你若想活得久一点,就将之前服用的丹药停了,那些丹药里有朱砂,虽然能暂时缓解你的疼痛,但也只会更快要你的命。” 她像个仁慈的大夫,“玉妙的药我已经交给苍术了,以后你就服用那个药,没有之前的丹药见效快,但对你身体无害,多服几日或许真的能对你的寒毒有点作用。” “你想要让我活得久一点吗?”宋玠忍不住问她。 她说这些宋玠何尝不知道? 他服用的丹药是他的师父宋王为他配置的,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里面有朱砂,长久服用无异于饮鸩止渴,那他要报仇、要在朝中站稳脚跟,他需要快速的压制寒毒,恢复精力,而那丹药在一开始时服一粒可以三天感受不到寒毒的痛苦,只是后来他需要服用的丹药越来越多,效果也越来越短。 他早就不在意自己的死活了,他只是要撑到报完仇,没有人希望他活着,他自己也不想活着。 可他现在想知道,谢玉书想要他活的久一点吗? 谢玉书望着他迟疑了片刻,然后说:“我当然希望你活得久一点,毕竟你是我最有用的棋子。” 床帐外的苍术皱了一下眉,却听见相爷在床上内轻轻笑了。 他听见相爷说—— “你能这样说我很开心。”宋玠的声音很哑,却带着笑意,像是真心实意说:“无论你是图我的钱,还是图我有用都好,至少我是你心里是最需要的人。” 苍术的心和喉咙都酸掉了,或许对于相爷来说,爱太罕见难得了,利用反而最让他安心。 “刚才我和苍术的话,你听见了吧?”谢玉书的语气到底是柔软了下来,她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她也觉得宋玠可怜,但她一定要争取到她想要的,她死而复生穿越这一场,不是为了做第二个万素素,是为了去体验另一场更不可思议的人生。 她坐在了宋玠床边,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听见他很轻的“嗯”了一声,主动问他:“下一步你需要我做什么?” 谢玉书到底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像给他甜头似的柔声说:“我需要你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听我的吩咐。” 宋玠忍不住笑了,应了一声好。 她的手温暖柔软,抚在宋玠脸上,连他的心也一起抚摸的战栗起来。 他当然知道谢玉书是在利用他,此刻的柔情不过是她给的一点甜头,但那又怎么样呢?从来没有人这样跟他说过,这样温柔的对待过他,真心假意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谢玉书让他安心休息,转头吩咐苍术:“裴衡的人在外守着我,我不方便离开玉清观,你能想办法带姜花来见我吗?不要被任何人发现。” 苍术抬头看过去,只见相爷坐起身,苍白的脸在玉书小姐身后看着他,朝他点了一下头。 “属下这就去办。”苍术应声,转身离开。 #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苍术就带着姜花从玉清观后山翻了进来。 两人都是湿淋淋的站在精舍中谢玉书的面前。 谢玉书刚倒了杯温水递给宋玠,转身看向姜花,开门见山问:“姜花嬷嬷你曾经做过稳婆对吗?” 姜花抬眼看她,表情却是平静的,缓出一口冰凉的气问:“宋王,死了吗?” 她脸上看不出太多惊讶的神色,就好像她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似的。 “死了,今夜刚刚死的。”谢玉书递了一张毯子给她:“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守着的那个秘密了吗?” 姜花接过毯子,却没有擦,只是定定的看着谢玉书,脸上出现了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他终于死了,我的儿子也终于不用再受威胁了……” 她的儿子? 谢玉书顿了一下,立刻意识到宋王是在用她的儿子要挟她,隐瞒真假皇子的真相是吗? 姜花忽然跪了下来,又笑了一下,眼眶通红的要落泪一样望着谢玉书对她说:“玉书小姐,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谢玉书没料到她这么容易就吐口了,竟愣了一下。 姜花却笑着落下泪来说:“我也是做娘的,我知道失去孩子的痛苦,我并不想帮宋王做这些恶事,去伤害一个母亲……是宋行知和宋王用我儿子的命来要挟我,将我软禁在宋府里。” 床榻上靠坐着的宋玠皱眉看向她,“你是被我爹软禁在府里的?也就是说当年调包皇子一事,我爹从头到尾都知情且参与其中?” 姜花点了点头,看向宋玠露出了一丝怜悯的神色,不想告诉宋玠其实当年宋王救他、他又被宋行知找回府……这些都是宋行知和宋王的计划。 可宋玠那么聪明,他怎么可能猜不到? “所以,我被宋王救回道观,在道观中住了那么多年宋行知一直知道?”宋玠嘴唇没有血色的问。 姜花红着眼眶又点了点头,欲言又止的说:“相爷,宋行知就是个畜生,害了贵妃娘娘,也害了你一辈子,他不配做父亲,他连人都不配做!” 宋玠的表情很平静,甚至还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说:“原来我这个人,我的一生,甚至是我的仇恨都是被安排好的一步棋。” 他没有再问:所以宋行知对他那么坏,当着万素素的面鞭打他,就是为了让他恨万素素,对吗?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色太苍白了,苍白的有些可怜。 谢玉书坐在床边,慢慢握住了他冰凉的手,又问姜花:“宋王留下你就是为了让你在他日证明萧祯是假皇子,好达到他报复的目的,那你一定知道真皇子身上的特征。” 姜花点了点头,毫无隐瞒的说:“真皇子右脚的尾趾上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宋王当初为了调包,就把真皇子和假皇子的右脚尾趾都斩掉了一根,好不被人发现。”又说:“但真皇子的胸口上有一块叶子大小褐色的胎记,这种胎记是会遗传的,我在宫中接生过三位皇子,每位皇子手臂上,屁股上,肩膀上都遗传了这样的胎记,若是我没有猜错当今圣上也有这样的胎记。” 谢玉书几乎要站起来,心跳得飞快,她记得小刀的胸口就有这样的胎记。 太好了,小刀就是皇子,他做皇帝顺理成章,这次连老天都助她。 谢玉书松开宋玠,朝姜花走过去,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又问她:“那你知道假皇子是宋王从哪里抱来的吗?” 姜花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我不敢确定,真皇子被抱出宫后我曾照顾了一段时间,在那段时间里我瞧见过宋王和一个女人私会,那个女人问他她的孩子怎么样了?宋王和她说:娘娘你就放心吧,您的孩子享受着天子的待遇。” 娘娘、天子的待遇……谢玉书几乎要确定萧祯就是先帝的儿子。 她握着姜花的手,难掩兴奋:“姜花,你愿意帮那个孩子回到自己亲生父母的身边吗?” 姜花红着眼,点了一下头。 “好。”谢玉书替她披上黑色披风,“你现在就随我去。” “现在?”姜花惊的心头猛跳了两下,这么快吗? 是,就是现在。 谢玉书没有多留,直接带着姜花去了素心斋中。 房间里突然静了下来,宋玠看着重新关上的门,叫了一声苍术,让他过来。 苍术走到他床边,忽然听他问:“苍术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苍术吓得立刻跪下认错:“相爷是属下的错,属下不该质疑玉书小姐,您别赶我走。” 宋玠望着他,脸色苍白的笑了笑:“起来吧,我没有要赶你走,只是我有新的任务给你。” “但凭相爷吩咐。”苍术道。 “从今以后你就是谢玉书的人了。”宋玠哑声道。 苍术惊的抬头看他。 “你要以她马首是瞻,服从她的命令。”宋玠轻轻咳嗽说:“待我死后,你就跟在她身边,她不会薄待你的。” 苍术忽然明白,相爷竟是在交代后事…… “相爷,您不要这样说,或许您服了玉书小姐的药就有救……”苍术很想安慰什么。 可宋玠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在吊着命罢了。 他望着苍术,这个从小就跟在他身边的孤儿,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跟着他的人了,他死后把苍术交给谢玉书,他很放心—— 作者有话说:没有名分的大房宋玠,在临死前把最忠心英俊的小侍从塞进玉书房里。(不是) 第70章 雷声太大了,谢嘉宁睡不着,她像小时候一样裹着毯子去了母亲的卧房。 是贞娘替她开的门,探头进去看见孟敏侧卧在榻上看书,烛光宁静而温暖,孟敏抬起眼看她,眉眼间全是温柔的笑意,朝她招招手说:“是睡不着吗?过来,来娘这里。” 谢嘉宁的鼻头一下子就酸了,她想起小时候几乎每晚她都要赖在母亲房间里和她一起睡,母亲那时就这样朝她招招手,把她裹进温暖的被子里轻轻拍她的背,哄她入睡。 这一刻她像是真的回到了小时候,走过去躺进母亲的被窝里,闻到母亲身上的药香,感受母亲温柔的手指轻轻抚摸在她的脸颊上,视她如珍宝一般。 “还像小时候一样,一打雷就睡不着吗?”孟敏柔声问她。 谢嘉宁轻轻摇头:“其实小时候我是装的,故意装的害怕想跟你一起睡。” 孟敏的目光柔软了下来,“娘知道,娘怎么会看不出你的这些小把戏?”她笑着理顺谢嘉宁蓬松的头发:“那今晚怎么会睡不着啊?是在宫宴上被吓到了吗?” 谢嘉宁又摇了摇头:“我见多了那样的场面,早就不怕这些了。” 一句话令孟敏心酸起来。 她挨进孟敏的怀里,眼眶微微发红说:“我只是总想起我被山贼掳走后的那晚……娘你知道吗?那晚也下了这么大的雨,我从匪窝里逃走,在大雨里跑了很久很久,翻过了好高的山,手掌和脚都磨破了也不敢停,因为我怕停下来就会被抓回匪窝……现在想起来那真是我最害怕的一晚上,雷声很大,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就是拼命的跑,跑到自己力竭从山崖上掉了下去,掉到了一片湖里,我那时还以为我要死了,要不是被郡国的商队救下,我一定就死在那片湖里了……” 孟敏的心一下子碎掉了,她抱紧女儿,比女儿先落了泪:“不怕了,不怕了宁宁,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伤害你了,娘一定好好保护你。” 谢嘉宁抬起头孟敏,眼眶里是晶莹的泪水:“娘,我知道我回来这些天你们都觉得我变了,但你不要怪我……我只是太害怕了,害怕娘你不爱我了……” 孟敏忍不住哭起来,捧着女儿的脸发誓一样和她说:“嘉宁,在这个世界上娘什么都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但娘一定会找到你把你带回家,娘永远不可能不爱我的嘉宁。” “真的吗?”谢嘉宁也落了泪,没有安全感的问:“就算我讨厌谢玉书,也不想娘跟爹分开,娘也会爱我吗?” 孟敏愣了一下,知道这一刻她必须让嘉宁明白有些事,便掉着眼泪和她说:“娘不会和你爹分开,但这不代表娘原谅了你爹,这只是因为娘要替你保住永安侯府的一切,现在你爹拥有的将来都是你的,娘绝对不会让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抢走你永安候长女的一切,仅此而已,娘永远不会原谅你爹。” 谢嘉宁鼻头红了:“爹他知道错了……” “他不是知道错了,他只是害怕我闹下去,害怕我们孟府跟他撕破脸。”孟敏捧着女儿年轻天真的脸:“若今日我不是孟敏,不是郡主,我的姐姐没有如此强势替我撑腰,他不会知错,他只会逼我忍气吞声认下那个私生子。嘉宁,娘一直希望你能明白,乔宝儿、谢玉书不过就是另一个没权没势的我,被你爹哄骗,害了一辈子,她们不是你的敌人,她们只是被你爹害了的可怜人。” 谢嘉宁皱紧双眉,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就像从来没想过她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嘉宁,是谢玉书告诉娘,你身为女儿也可以继承永安侯府的一切。”孟敏眼眶里还有泪水却已经变得坚定万分:“娘不要你走娘的老路,娘要替你争替你抢,让你成为你姑母那样的人,喜欢谁就将他娶进府来,不喜欢了就让他滚。” 谢嘉宁的心像是被雷声撼动一般震颤起来,这些话她一时难以消化,只是害怕的质疑起来:“是我喜欢的人永远不可能入赘……”她想起萧祯,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入赘?只有没用的男人才会入赘。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房门外有人轻轻叫了一声:“夫人。” 贞娘出去见了那人,又进来向孟敏禀报说:“夫人您派去的人回来了,玉清观那边没事,玉书小姐和玉素女观都没事,靖夫人说她今夜会留在玉清观陪玉素女观,让您安心休息。” 孟敏擦了眼泪,点点头,她一直没睡就是担心玉清观那边,姐姐去了这么久没回来,她怕出什么事了。 “谢玉书也会留在玉清观吗?”谢嘉宁疑惑的*问:“她留在那里做什么?”她本能的讨厌谢玉书接近玉素女观,其实心里明白,是她怕连玉素女观也更喜欢谢玉书。 她又问:“玉素女观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姑母要留在那里陪她?” 贞娘摇头说来人没细说。 谢嘉宁想了想,坐起身说:“那我去玉清观看看玉素女观吧。” 孟敏拉住她:“这么大的雷雨你去玉清观多不安全啊,有你姑母在就行了。” 谢嘉宁看向母亲,第一次向她表露了心迹:“娘,我喜欢四皇子。”这样讲出口她还是有些赧颜,耳朵也跟着红了,很多话没讲出口,只是握着孟敏的手说:“你和玉素女观那样要好,你要帮我。” 孟敏却明白了过来,嘉宁冒雨也想去玉清观的意图,她心里不想要嘉宁和四皇子在一起,萧祯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是他是皇子,将来势必会搅进皇位之争里,那么孟家也一定要站队,这不单单是一桩婚事。 就算他做了皇帝,怎么可能一生一世只有嘉宁一个女人? 可嘉宁那样小女孩儿姿态的望着她,她的心就软了,嘉宁已经吃了那么多苦她希望嘉宁开心。 “只要你喜欢,什么娘会帮你争取到手。”孟敏慢慢握住了女儿的手。 # 闷雷之下,雨一点没有减小,反而越下越大。 姜花站在紧闭房门的素心堂中,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万贵妃。 万素素浑身冰凉的僵坐在那里,若不是孟靖里一直握着她的手,几乎要以为自己在做梦,做一场天塌地陷的噩梦。 她的孩子不是她的孩子。 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落泪,直到孟靖替她擦眼泪,她才灵魂附体一般听见雷声,看清眼前的孟靖和谢玉书,她听见自己问:“那我孩子去哪儿了?我的孩子……还活着吗?” 孟靖握紧她的手,柔声对她说:“他不但活着,他还立了战功,长成了一个好孩子,你若是见到他,一定会喜欢他的。” 万素素再忍不住伏在孟靖的双膝上,掩着面哭了起来:“太荒唐了,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竟一面也没见过……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说什么样的话,会不会恨我这个母亲……而我从小悉心养到大的孩子,就是坑害我的人故意用来报复我的……他们做到了,他们毁了我,也毁了我的孩子,现在又将我苟延残喘的生活彻底搅碎了……” 孟靖抚摸着她颤抖的背,很明白她这一刻的崩溃,当年素素难产才生下那个孩子,因为那孩子从小被断了指,素素对他呵护有加,一岁之前日夜照顾他,后来群臣认为她侍奉过先帝,视为不洁,不能再被封为贵妃,更不能再继续侍奉如今的圣上,连她的孩子也一同被质疑,她为了保护孩子,将小小的孩子抱给其她妃子养,自请以太妃的身份在玉清观出家做了女观。 这十几年来,她像坐牢一样被囚禁在这玉清观上,不敢离开半步,就是为了萧祯。 如今要她接受萧祯不是她的孩子,比杀了她还痛苦。 “所以您才更该找回您的孩子,让您和您的孩子回归正轨,不要如了那些人的愿。”谢玉书开口道,她不是不理解万素素,她只是觉得有比哭和怨恨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往前走。 万素素抬起泪水淋淋的脸看她,嘴唇嗡动的问:“祯儿……萧祯会怎么样?” 谢玉书的心沉了沉,万素素此刻更担心的居然是萧祯会怎么样,那么在她的心里是更偏袒萧祯的吧? “他会被圣上处死吗?”万素素心口绞痛起来:“他也是无辜的,我不想要害死他,不想害死任何人。” “您不想害死任何人,所以您落到了今日的地步。”谢玉书没忍住说了一句刻薄的话,她说完便已后悔,看着万素素苍白的脸黯淡下去就更后悔了,明明万素素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她怎么能怪最无辜的人太软弱呢?皇权之下哪有万素素反抗的机会? 可是,她就是在这一刻产生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因为若她是万素素,她必定认回自己的儿子, 万素素嘴唇发抖的看着她:“可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谢玉书站了起来:“你应该立刻认回您的儿子,想尽一切办法让他坐上龙椅,然后将当初害您的人挖坟掘墓,千刀万剐,无论他是逆贼还是皇帝。” 雷声轰隆而下,连孟靖也被惊的心头发颤,她的话实在太过大胆来,可她说的又有什么错? “路就在您脚边。”谢玉书一步步走向万素素,近乎逼迫的对她说:“若您还是不懂,那我就告诉您,现在您就该立刻起身带着姜花进宫去见圣上,就算以死相逼也要让圣上把您的孩子接进宫与您相认。” 万素素全然愣了住,大脑一片空白,想问现在吗?可她没有办法离开玉清观…… 谢玉书就朝外一指:“裴衡的将士就在玉清观外,我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护送您和姜花进宫,只要您点个头,我即刻就护送你们进宫。” 她将所有的路为她铺好,可万素素在这一刻却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在这犹豫的瞬间,门被敲响了。 金叶在外急切的说:“小姐,四皇子和嘉宁小姐来了,现在正在玉清观外。”《 》 70-80 第71章 闪电划亮暴雨的夜空。 谢玉书的眉一下子皱了起来,谢嘉宁怎么也来了?她和萧祯一起来的?她为什么会和萧祯一起来?她该不会要站队萧祯吧? 来不及多想,她伸手拉住姜花,飞快对万素素说:“您要想保全您的亲生儿子就不要将今夜发生的事透露给萧祯。” 说完又朝孟靖使了个眼色。 孟靖立刻意会朝她点头说:“这里就交给我,你先带着她躲起来。” 谢玉书拉着姜花快步出了门,躲进了母亲的卧房中。 雷声暴雨之中,她躲在卧房中听见萧祯和谢嘉宁的声音。 谢嘉宁在雨声中问:“殿下怎么深夜过来了?” “听说母亲被什么东西惊到了,心中十分担心,所以过来看看。”萧祯语气平静的答道:“只是没想到,不但遇见了你,连谢玉书也在,真是太巧了。” 一门之隔的谢玉书心沉了下去,知道萧祯今夜前来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而万素素很可能会被萧祯套出重要的话。 不能再待下去。 她拉住姜花,带着她翻窗出去,朝着玉清观门口奔去。 大雨打湿她的衣服,她每一步都跑得沉重无比,却死死拉着姜花,在见到门口的四名军士时立刻朝他们道:“两个人回去禀报裴衡有人要杀我灭口,剩余两个人立刻送我进宫。” 她显露出惊慌的神色,像是真的有人在追杀她,直接过去割断了套马的绳索,先将姜花推上马,才翻身上马。 军士们吃惊不已,拉住马的缰绳,想问什么,就听见素心斋内四皇子的侍从大声命令道:“拦住那个妇人!那个妇人盗取了四皇子的东西,四皇子要抓她!” “四皇子要杀我!快救我!”谢玉书惊慌的浑身发抖。 军士们以为那个妇人是指谢玉书,他们皆是裴衡的将士,自然只听裴衡的令,如今见那侍从们要冲过来抓谢玉书,立刻拔刀上前拦住他们:“你们是什么人?敢对裴夫人动手!” 谢玉书已在此刻抓住缰绳,扬鞭策马,带着姜花狂奔进夜雨中! 就是今夜,她不能给萧祯反应的机会。 姜花坐在马上,已吓得魂不附体了,哆嗦着问:“玉书……小姐,我们、我们要去哪里?我们是不是该去找相爷?” 谢玉书被雨水冲刷的张不开口,只埋头一味的扬鞭策马往前冲。 她凭借着记忆,驾马直奔到大理寺门前,直接策马就往大理寺门内冲。 毫无意外的是被守门卫兵们拦下,她在马上厉声急道:“我是永安侯之女谢玉书,我要报官,我要见圣,去告诉你们寺卿当今的四皇子萧祯是假的,我知道真皇子在哪里。” 姜花被吓的快要昏过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玉书小姐会带着她直接来大理寺!这不是要闹得满朝皆知吗? 那门卫也被她的话惊到了,造这种谣言是要杀头的,而她又自报家门是永安侯之女,怎么看也不像在信口雌黄,他们不敢自作主张,立刻就命人去向当值的上司禀报。 # 风雨交加之中,谢玉书和姜花很快就被带进了大理寺,在办案的厅中见到匆忙而来的大理寺卿,一颗心才安下来,松开了姜花的手。 萧祯就是再有胆子,也不会敢在大理寺中杀人灭口。 她对大理寺卿说:“大人是要直接审我?还是将我带进宫见圣?” 大理寺卿从未见过如此胆大的女子,再看她身边面色如菜的另一名妇人,问道:“你可知道若你造谣皇子的身世是要杀头抄家的?” “我所说之话句句属实。”谢玉书毫不犹豫道:“我已找到当年替皇子接生的稳婆,可她正在遭人追杀,若非情况紧急,我绝不会这样冒死硬闯大理寺,我可以直接告诉大人真正的四皇子就是裴衡裴将军身边的副将小刀,若大人不信,可传裴将军来一同审问。” 就是要闹大,要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姜花才会安全。 她今夜硬闯大理寺并不是冲动决定,以她这样的身份想带姜花直接进宫见圣是不可能的,宫中的章贵妃就是萧祯的人,她还没带姜花没见到圣上就会被萧祯的人灭口。 她也不能回去找裴衡,到时候裴衡又要审问一次姜花,等他审问完萧祯就已经追过来了,难保不会出什么岔子。 大理寺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裴将军也知道此事?”大理寺卿皱紧眉头问她,她站在堂中浑身湿透,可脸上没有一丝狼狈之色,一双眼亮似繁星。 “大人。”她语气平缓的道:“我就算不怕死,也不会拿我父亲永安候的性命开玩笑,你大可以向圣上禀报我今日说的每句话。” 不然把她的父亲永安候也抓来吧,有福不能同享,有祸倒是可以共担一下。 “去请裴衡将军过来,命他将那名叫小刀的副将也带过来。”大理寺卿没有再啰嗦,此事关系太重大了,他原想等裴将军带着副将小刀来了之后审问清楚,再进宫向圣上禀报。 但裴衡还未到,四皇子就带着亲随就先追到了大理寺门前,说谢玉书带着一名叫姜花的贼人逃到此处,姜花偷了贵重之物,四皇子要亲自见见姜花。 大理寺卿突然就意识到,谢玉书所说大概率是真的,不然四皇子怎会冒雨亲自追过来? 他当机立断,带着谢玉书与姜花一同进宫面圣,此事绝不是大理寺能审清楚的。 # 雷鸣隆隆而下。 萧祯在大理寺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既不能硬闯,又不能放任不管,今夜他措手不及的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巨变。 他知道父皇命裴衡在查些隐秘的事,他想过是查母妃万素素当年和宋玠父亲的那点烂事,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是查他的身世,更没有想到他不是父皇的儿子。 若非今夜章贵妃突然派人通报他,宋玠在玉清观,他担心宋玠会为难母妃冒雨赶来,这件事他还蒙在鼓里,恐怕直到东窗事发他才会知情。 一想起方才在素心斋里万素素那张哭泣的脸,欲言又止的唇,他心中就无比寒凉。 他就算不是万素素的亲生子,可这十几年他尽心尽力的照顾万素素,努力的做一个体贴的儿子,难道万素素对他就没有一丝感情吗? 万素素明知此事事发,他说不定会被处死,却还想要联手孟靖、谢玉书来一起瞒着他,杀他个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他一再询问万素素怎么了,谢嘉宁帮着他问孟靖:谢玉书去哪里了?叫她的母亲过来一问便知。 万素素还不肯告诉他。 好,真好,他的母亲背弃他,他今夜救下的谢玉书要害死他。 谢玉书难道就不会有一丝的犹豫吗?他对她难道不好吗?看着他被处死,她就高兴了吗? 萧祯抓紧缰绳,浑身僵冷,抬了一下下巴示意暗卫去大理寺几个门都守着。 暗卫才隐身离开,长街上就有一队兵马浩浩荡荡踏雨而来。 等到跟前他才看清是裴衡和他的副将,他心中顿时明白,看来今夜谢玉书和裴衡她们就要联手搬到他这个“假皇子”了。 多可笑,当了十几年的皇子居然是假的,他才刚刚知情就要被这些人联手除掉。 大雨中裴衡看着他的眼神冰冷如刀,仿佛他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 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就算他是假皇子,这个皇子不是他要冒充的,他也被欺瞒了十几年,凭什么都要来怪他? 凭什么谢玉书要来害他? “还请四皇子让开。”裴衡冷声说。 萧祯苍白着脸问:“裴将军深夜带人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该不会也是信了一个老妇的信口雌黄,赶来这里要查什么真假皇子的吧?” 他的目光落在裴衡身侧的小刀身上,真皇子该不会就是小刀吧?一个小乞丐怎么能被裴衡收入军中?扶持成了副将? “那名老妇就是贼,她当年在宫中做事盗取了我母妃的珠宝玉器,今日被我母妃抓到,为了活命才编出了这种荒唐的话,没想到裴将军也信。”他的目光仔仔细细的扫荡在小刀脸上,不禁疑惑:这张脸和万素素像吗?和父皇像吗?他看不出来。 “她还说我母妃与勇毅伯爵、也就是裴将军的父亲有不干净的关系,裴将军信吗?”萧祯的目光再次看向裴衡。 裴衡浅蜜色的脸上没有恼怒的神情,他只是打马上前一步与萧祯说:“无论谁说了什么,是真是假,四皇子都不该将这样玷污你母亲的话讲出口。” 萧祯盯着他,冰冷的心燃起怒火,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居然是一场空,谁都可以教训他。 “你是什么东西。”他扬起手中的马鞭要抽在裴衡脸上,却被裴衡牢牢抓了住。 裴衡的力气极大,几乎要将他拽下马去。 他正要呵斥裴衡,就听亲随从另外一道门过来禀报道:“殿下,大理寺卿似乎带着人从另外一道角门出去了,看车辙痕迹是朝着宫门的方向。” 萧祯面色如灰,他要在谢玉书和姜花入宫之前杀了她们。 他松开马鞭,立刻要调转马头,却被裴衡按住了马头。 小刀打马过来拦在他马前,两人一前一后的盯着他,像两只猎鹰。 “四殿下,臣护送你回宫。”裴衡沉声道,既已事发,他就不会让萧祯对谢玉书和那名稳婆动什么手脚——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更新,明天开始我就请假啦,会尽量处理完事情早点回来更新的,大概是国庆假结束,劳烦大家等候,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72章 一道惊雷响过暴雨的天际。 章幼仪听见殿门外的脚步声、宦官的私语声,心跟着暴雨乱了起来,今夜怕是要出大事了。 果不其然,皇帝的亲信宦官从殿外急匆匆走进来,低声询问在龙榻边侍疾的章幼仪:“贵妃娘娘,圣上可睡下了?” 章幼仪还没来得及答话,榻上闭着眼的萧煦就已哑声问:“可是宋玠那边的事?” 他根本难以入眠,一直在等着宋玠那边的消息。 “回圣上,是永安侯家的玉书小姐与大理寺卿白大人求见。”宦官立刻快步上前,将手里的一样东西呈给圣上:“玉书小姐带来了宋大人的密令。” 谢玉书? 萧煦睁开眼,侧头看见宦官手中托举之物,那是他命令宋玠调查宋王一事时赐给他的密令,凭此密令可随意调遣禁军。 居然被谢玉书带来了? “她如今人在哪儿?”萧煦微微动身。 章幼仪便忙将他扶坐起来。 “玉书小姐与大理寺卿白大人正候在宫门外。”宦官答:“他们还带了一名妇人,白大人说有要事面见圣上,可要传进宫来?” 谢玉书带着宋玠的密令,与大理寺卿深入求见他? 萧煦心中隐隐猜出什么来,他挥手命章幼仪退下,才吩咐宦官:“传她们进来。” 不等宦官走到殿门口便又有禁军来报:四皇子、裴将军在宫门外求见圣上。 暴雨轰隆而下,章幼仪站在回廊下看见乌云密布的雨夜中一行人快步行走在宽阔的宫道上,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她几乎一眼认出走在最前方披着黑色披风之人是谢玉书。 因为所有人自然而然环绕在她身侧,她左侧是大理寺卿,右侧是一名妇人,身后紧跟着裴衡裴将军与他的副将,以及被雨淋湿的萧祯。 他们像是跟随着谢玉书、簇拥着谢玉书行走在暴雨下,一步步朝章幼仪的方向而来,跨上玉阶,走进廊檐下,黑披风下的那张脸抬起来朝章幼仪看了一眼。 果然是谢玉书。 摇曳的宫灯下,章幼仪甚至很难看清晰谢玉书的五官,可她仍然在谢玉书望过来时心头一颤,谢玉书有一双光彩动人的眼,即便是女人也会被她的那双眼吸引。 连章幼仪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那双眼吸引,只是挪不开眼地看着她,看着殿门为谢玉书打开,看着谢玉书不顾礼仪地走在四皇子、大理寺卿、裴将军、男人们之前跨入殿门。 章幼仪无比好奇,谢玉书又要做出什么违反常理的“荒唐事”。 # “圣上,相国大人在玉清观病发昏迷,昏迷前将密令交给臣妇,求臣妇带着密令与这位妇人进宫见圣上。”谢玉书看见萧煦直接开口说:“说这位妇人与四皇子的身世相关,务必要护送她平安见到圣上。” 她这才跪下行礼:“臣妇为保护这名妇人的安全不得不惊动大理寺卿白大人,还请圣上责罚。” 姜花哆哆嗦嗦跪在她身侧,即冷也怕,按照谢玉书教她的战战兢兢开口道:“罪妇姜花,曾在宫中为皇子接生……”后面的话她哆嗦的全忘干净了。 萧祯却已明白,这个老妇人就是他命宋玠从宋王口中套出来的要证——当年接生的稳婆。 也明白了谢玉书为什么会带着宋玠的密令和这个老妇人一起深夜求见他。 他的目光慢慢落向谢玉书身上,觉得冥冥中所有的事物都在把谢玉书向他身边推进,你看,明明与谢玉书毫不相干的密令,也阴差阳错的将她扯了进来…… “父皇,不要信这妇人的话,她与那名逆贼宋王是一伙的,就连宋相国也是逆贼宋王的人。”萧祯立刻便开口道:“母妃亲口与儿臣说,宋王逃脱后躲进了玉清观见了宋相国和这名叫姜花的妇人,他们三人在精舍中商议如何颠倒黑白,让父皇相信先帝的儿子才说您的亲生子。” 姜花惊动抬头想辩解,就见萧祯盯着她,冷的像条毒蛇质问道:“你不用着急辩解,我问你,你是不是宋玠府上的厨娘?” 姜花嘴唇苍白,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萧祯已抬手朝裴衡身侧的小刀一指又说:“这个叫小刀的副将就是先帝的遗腹子,他曾在谢玉书的身边做过一阵子随从。” 他的目光移向谢玉书,紧紧盯着又问:“玉书小姐,我有没有说错?” 谢玉书迎着他的目光,倒是有些佩服他,死到临头还有这么厉害的诡辩能力,不愧是男主,可这些不过是濒死的无用挣扎。 他也不给谢玉书回答的机会,即刻又说:“恐怕玉书小姐与宋相国的关系也不简单吧?不然怎么那么巧,宋相今夜在玉清观抓捕逆贼,你就也出现在玉清观,而那么多的人他不托付,偏偏把如此重要的密令托付给你?有人多次见到玉书小姐夜宿相国府,此事是真是假?” 小刀黑了脸要开口替谢玉书辩驳,手臂被裴衡拉了一下。 此刻若小刀开口为谢玉书说话,只会更引起圣上的怀疑。 小刀不能替谢玉书说话,但裴衡能,他上前一步站在谢玉书身侧,朝萧煦道:“圣上,今夜她出现在玉清观中是因为她母亲突发旧疾,我的几名军士一直跟着她,玉素女观也可以为她证明。”他没有解释谢玉书与宋玠的关系,因为这与萧祯、与这桩事无关。 萧祯却朝萧煦行礼道:“儿臣所言母妃皆可证实,若父皇不信可宣母妃入宫来询问。” 萧煦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停在谢玉书身上,问道:“你没有什么要替自己辩解的吗?” 灯光煌煌,谢玉书抬起眼神色望向他,平静的说:“有,相国大人在昏迷之前说,只要臣妇带姜花入宫见到圣上,把他的一句话带给圣上,圣上就必定会嘉赏我。” 这才合理。 以萧煦对谢玉书的了解,她所做的每件事都为了“讨赏”,她总是该为了些什么才冒险而来。 若她没有说这句话,他倒是真要怀疑她与宋玠是不是有私交了。 “什么话?”萧煦问她。 “萧祯不是真皇子,胎记,胎记。”谢玉书直截了当的说:“相国大人说完这些就昏过去了。” 萧煦一愣,他以为她要为自己辩解。 “圣上,真正的四皇子出身时胸口就有一块褐色的胎记!”姜花抓住机会说,她额头抵着地,哆嗦却大声的道:“罪妇曾为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接过生,几位皇子身上都有相似的胎记!” 萧祯与小刀全愣了。 小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若、若圣上不信,可请小刀副将褪去衣物一验便知!”姜花声音发紧地说。 “荒唐!”萧祯恼怒的讥笑道:“天下有胎记之人不计其数,难道每一个都是皇子吗?” 可这话才落地,萧煦便开口道:“小刀脱掉你的上衣。” 小刀看了一眼谢玉书,她还跪在那里,这么冷的暴雨夜,她浑身湿透了还要跪着答话,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皇子,只想尽快结束让她回家换衣服。 他抬手拉开衣袋,直接将外袍与里衣一起从肩膀扒下,露出疤痕纵横的胸口,浅蜜色的右侧胸口之上一块褐色的胎记如同叶子一般叠在疤痕之下。 “父皇,这不过是宋玠与宋王他们联手骗您!”萧祯负隅顽抗:“所谓胎记不过是他们早就密谋好的……” “朕也有。”萧煦看向萧祯,目光前所未有地冷漠:“你的阿姐、阿兄和刚三岁的幼弟身上都有这样的胎记,唯独你没有祯儿。” 萧祯话语更在喉咙,心彻底沉到了底,因为他想起来两年半之前,父皇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他陪同父皇汤山行宫温泉疗养,很偶然之间父皇突然说:“朕的几个孩子里只有你身上没有胎记……” 雷鸣闪电之下,他忽然惊觉是不是从那时父皇就开始怀疑他?暗中调查他了? 他浑身发冷,在这一刻觉得可怕,他做了萧煦十几年的儿子,就因为一块胎记萧煦就能够怀疑他不是亲生子? 再多的诡辩、计谋都没有意义了,两年的时间足够萧煦命令裴衡停止调查,他没有就说明他不信萧祯是他的儿子。 雷声又响了一下,谢玉书慢慢的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自己的双膝低下头笑了一下,她很明白萧祯的聪明、诡辩,他试图将她和万素素拖下水,一旦她试图辩解自己和宋玠没有私交,就陷入了无止尽的自证。 而万素素一旦来到这里,就算听到萧祯在撒谎,也会对萧祯这个儿子心软。 事实上万素素已经心软了,不然萧祯怎么会知道姜花?知道宋玠和宋王见过面?有联系? 这些恐怕都是万素素告诉他的,给了他负隅顽抗的机会,但没有用,萧煦能执着的调查两年怎么会被他这几句话打消疑虑? 而萧祯根本不了解她,她从不证明自己,只要达到目的,什么私情、名誉她从来没有在乎过。 “父皇!”萧祯终于投鼠忌器的跪下来,流下眼泪也流露出他的脆弱和可怜,试图打动萧煦:“您难道就因为这个妇人的几句话就怀疑儿臣吗?儿臣在您身边十几年,十几年……” 谢玉书抬起头欣赏萧祯此刻的溃败,他有一张极其美丽的脸,落下泪来楚楚可怜,怪不得谢嘉宁当初会想要保护他。 殿门外宦官再次慌张进来禀报道:“圣上,玉素女观与永安侯府的嘉宁小姐在宫门外求见您。” 两个来为萧祯求情的人到了。 谢玉书一点也不意外,她知道万素素很难看着这个假儿子去死,所以她才要在万素素头脑不清醒的时候做完这件事,因为万素素一定会被萧祯哄着站在他那边,帮着他不认小刀也有可能。 她挪眼看向萧煦,没想到撞上了他的目光。 “送玉素女观回去,朕今夜不想见她。”他吩咐宦官,依旧看着她意有所指的说:“你们永安候府的女儿今夜是都去玉清观了吗?来得这么齐。” 谢玉书没有避开目光,坦然道:“臣妇听不懂圣上的意思,臣妇只想知道,这回立的功够不够封郡主了?” 她大胆的裴衡下意识想张口阻止,却听见萧煦轻轻笑了。 他看过去,只见萧煦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谢玉书,这并不是个好现象。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皇帝萧煦。还有一点绿帽值,来自小刀。”—— 作者有话说:回来了,让大家久等了,实在抱歉!前天从老家回来身心疲惫麦粒肿了,昨天没写完休息了一天,今天正式恢复更新,再次感谢! 这章给大家发红包,前五十~[抱抱] 第73章 一连下了几天几夜的雨,入秋的天总算彻底冷了下来。 萧祯身世一事因为闹到了大理寺,无法遮掩,所以在那夜之后皇帝又假模假式的命大理寺卿查了两天,就在朝中宣告了此事。 小刀也在前日被皇帝认回,终于做回了四皇子。 宋玠、裴衡论功行赏,裴衡打了胜仗又立了如此大功被封了侯爵,勇毅侯爵。 宋玠被委以太傅之职,教授小刀读书。 至于萧祯,暂被软禁在他曾经的府邸中等待大理寺调查清楚后发落。 一夜之间,汴京萧瑟。 万素素几次求见圣上想为萧祯求情,却连圣上一面也没有见到,她悲痛交加病倒在了宫门外。 这一病就是许多日,她越病越重,可每次醒来都没有见到来看她的圣上,她连着几日写书信送进宫去,却没有一封回信。 霜降前一天她字字泣血地又写了一封信送进宫,昏昏沉沉地睡下,等她再醒过来,依旧只见到照顾她的乔宝儿和匆匆赶来的谢嘉宁,圣上还是没有来。 她问乔宝儿圣上有传话吗? 乔宝儿也摇头。 万素素万念俱灰,躺在床上忍不住又哭了:“圣上怕是不会心软了……” 往常她病倒,圣上一定会来看她,而这次圣上连一面也不肯见,恐怕是真是不想听她替祯儿求情了。 “娘娘您不能泄气啊!萧祯如今只能靠您了……”谢嘉宁握紧她的手,眼眶也是通红的,她听说了萧祯的事,连夜去求了父亲、母亲,也去求了姨母,求她们帮帮萧祯,去替萧祯求情,哪怕是替萧祯说句话也好,可是无一人肯答应她。 母亲让她别掺和进这件事情中,父亲只想明哲保身,而姨母更是训斥了她一番,将她禁足在府中,她今日扮作丫鬟才逃出府来看玉素女观,没想到如今连玉素女观也想要放弃了。 “萧祯他只有您了。”谢嘉宁心中难过:“就算他真的不是您的亲儿子,可是这么多年他一直侍奉在您身边和亲儿子又有什么分别?他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不是他想要假冒皇子的,他一直把您和圣上当成亲生父母侍奉,怎么说要处死他就要处死他呢?”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想到了自己,她何尝不是突然之间失去了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包括亲生父母唯一的宠爱? 怎么就忽然之间不爱自己的孩子了呢? 万素素望见她落泪也跟着又落了泪,“我怎么会不知道他是无辜的?这些年有他在身边陪伴我才能活下来,我的一颗心全在他身上,我*教他识字,扶他走路,看着他一点点长大……这世上没有比他更好的孩子,我豁出命也想要救他,他就是我的亲儿子……” 门轻轻响了一下,有女侍从在外着急的低低唤了一声:“女观,四殿下来看您了。” 万素素和谢嘉宁皆是一愣,立刻朝门口看去,却没有看到她们想见到人,站在门口的是一身暗色袍服的小刀。 他手里拎着食盒,表情淡漠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们,应当是听见了万素素说的那些话,可他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将食盒交给了女侍从,语气平淡的说:“这是我炖的一些补汤,女观若还看得上,就喝一些吧,多保重。” 说完再没有看万素素一眼转身便走。 万素素急切的想要叫住他,却发现自己连他的名字也喊不出口,那个名字对她来说太陌生了,而她又为刚刚说的那些话感到内疚,她不想这样,不想伤害亲儿子小刀,也不想看着祯儿去死……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玉书明明说过圣上会顾念着这些年的父子情分,留祯儿一条命的。 她望着小刀离去的背影心如刀割一般,伸手抓住了乔宝儿的手臂,哭着说:“宝儿我对你好不好?我从不为难你去做任何事,但如今我求你去求玉书救救祯儿吧……” 乔宝儿扶着虚弱的万素素,也为她难过,柔声道:“女观对我和玉书有恩,我一直铭记在心,我相信若玉书能帮得上忙她一定会主动帮,可如今连您也见不到圣上的面,更何况是玉书,她只是一介妇人。” “她如今可不是一介普通的妇人了。”谢嘉宁忍不住恨恨道:“她找回真皇子立了大功,今日圣上封了她郡主之位。” 万素素愣怔的看向谢嘉宁,谢玉书被封了郡主……她难以避免地想,谢玉书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 “不只她封了郡主之位,连她娘乔宝儿圣上也赐了香山居士的名号,很快圣旨就要传到素心斋了。”谢嘉宁扫了一眼乔宝儿:“若没有玉素女观收留你们母女怎么会有今日?如今却不愿意为萧祯求句情……”她还想说谢玉书本事大得很,宋玠听她的话,勇毅侯爵裴衡也肯护着她,她托宋玠或是裴衡帮忙,他们会拒绝吗? 可不等她说,万素素就伏在榻上一口血吐了出来。 “娘娘!” “女观!” # 受封郡主这天是霜降,天气冷得出奇。 圣上封谢玉书为[柔安郡主],还赐了她母亲乔宝儿[香山居士]的名号,另赐了汴京一套宅子给谢玉书。 没用一会儿工夫,满汴京皆知。 人人都在议论圣上破例封谢玉书这个妇人做郡主之事有多荒唐,即便她立了大功也理应封诰命夫人,怎么也不该说郡主,赐宅子就更是前所未有。 一个嫁作人妇的女人难道还能与夫君分府而住吗? 谢玉书却很清楚这封赏中的敲打,[柔安]这个封号与孟靖的康阳郡主可谓是天壤之别,康阳是郡都,这等封号虽然也没什么实权,却有面子有俸禄。 [柔安]这个封号只有“期许”,像封赏一匹马。 皇帝就连犒赏也要告诉她,他可以给她想要的荣华富贵但她要柔顺安静,他甚至不顾及裴家的脸面和谢玉书的名声,一套宅子赏赐下来闹得沸沸扬扬,满汴京非议。 谢玉书却十分开心,圣上越忍不住要动她、敲打她,她就越开心,因为她如今还是裴家的夫人,要屈辱也是裴家陪她一起屈辱。 况且她不在意这些非议,有人在意。 她的绿帽值这几日时不时就要涨一两个,半个月的时间她既没有见小刀,也没有见宋玠,绿帽值却自己涨了32点,皆来自小刀和宋玠。 她猜是有什么谣言传到他们跟前去了。 她不知是什么谣言,却很快收到了宋玠传来的密信,信上只有一句话:圣上早朝之后单独召见了裴士林。 单独召见了裴士林? 前阵子裴士林被裴衡逼着辞官在家等候调查,可不知为何前几日圣上突然将裴士林官复原职。 谢玉书那时候没在意,如今想来圣上突然想起小小一个翰林院的裴士林,大概是冲她来的吧? 倒不是她自恋,而是如今她持有的万人迷值已经55点,超过了女主谢嘉宁5点,是本世界内万人迷值最高的。 “宿主您要小心啊,您现在非常容易触发强取豪夺剧情。”系统再次提醒她,让她想一想当初只有40点万人迷值的万素素。 谢玉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谢嘉宁就找上了门。 银芽匆匆忙忙来报说,谢嘉宁好着急要见她,脸上还挂着眼泪,像是刚哭过,嘴里还直说玉素女观出事了。 玉素女观出事了? 谢玉书没有犹豫,起身带着银芽出了门,果然在裴府门外,见到了满脸泪水的谢嘉宁。 谢嘉宁上前拉住她的手,还带着哭腔直接说:“玉素女观快不行了,她要见你!” 谢嘉宁的手一片冰凉,看得出来她是真的慌了神。 没有再啰嗦,谢玉书上了马车随她一起去了玉清观。 见到玉素女观时谢玉书也吓了一跳,十几日不见,她竟病得形销骨立,还吐了血。 她立刻问:“请玉妙师父来看过了吗?” 乔宝儿过来拉着她的手,红着眼眶摇摇头说:“请了,但玉素女观死也不肯让玉妙师父诊脉,也不肯吃药……” “玉书。”苍白的万素素在榻上伸手紧紧拉住了谢玉书:“我不吃药,我求你,求你进宫去见圣上,和圣上说我快要死了,让他来见一见我,就见一面……”她的眼泪滑进鬓发中,哪怕是病成这样也丽色难掩。 谢玉书扶着她躺下,没有答应她,而是问:“您要见圣上是为了替萧祯求情吗?” 万素素哭着点头,想要再说什么却被谢玉书止了住。 “事到如今,您怎么还是这么糊涂?”谢玉书轻轻叹了一口气:“您在这个节骨眼,这样以死相逼地替假皇子求情,有没有想过您的亲儿子要怎么自处?” 万素素愣了一下。 “他流落在外十几年才刚刚被认回来,根基不稳,与圣上的情谊又没有多少,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等着看他这个乞儿皇子的笑话。”谢玉书语气平静地说:“而您是他的亲生母亲,连您也不愿意接受他,认为假皇子比他更好。” “我没有……”万素素想辩解。 可谢玉书问:“若是没有,您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寻死觅活的替萧祯求情。” 万素素的喉咙一下子被堵了住,眼泪珠子似的落下去,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 “萧祯也是无辜的。”谢嘉宁忍不住替万素素说:“十几年朝夕相处的感情是真的。” 谢玉书看向她:“感情是真的?那我衣不解带的照顾祖母、你母亲那么多年,姐姐怎么不这样想?怎么一个假皇子让姐姐如此怜惜,我这个血脉相连的妹妹却得不到你的一丁点怜悯?” 谢嘉宁被噎了住。 谢玉书听见久违的声音—— “恭喜宿主,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四十。” 谢玉书心头像是吐出来一口郁气,原来玉书也恨她的这个嘉宁姐姐,无论她多努力讨好祖母、孟敏、孟府所有人也永远不被谢嘉宁接纳。 谢嘉宁可怜萧祯,可怜宋玠……唯独不可怜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为什么呢? 因为谢嘉宁认为这个和她容貌相似的庶女妹妹侵占了她的宠爱、资源和男人。 因为谢嘉宁认为女人能拥有的资源就是这么点儿,就是和女人抢来抢去。 她还没有胆量想:她可以去和男人抢—— 作者有话说:更啦! 第74章 谢玉书看着哑口无言的谢嘉宁没有客气地说:“你若这么想救他,就去求圣上赐婚吧,去他的府邸陪他一起被软禁。” “谢玉书你……”谢嘉宁气得涨红了脸,似想对她动手,却被乔宝儿眼疾手快地拦了住。 “女观还病着,不要吵了。”乔宝儿也是心急,拦着她又去看女儿,示意女儿不要再说了。 谢玉书收回目光,接过了女侍从手里的汤药,“您现在就算见到了圣上也无用,求情没有用的。”她慢慢用汤勺喂给万素素:“这件事如今满朝皆知,必定要给朝野、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您忘了他不只是一个父亲还是天子,这件事也不只是家事,是天下事。” 万素素呆呆的望着她,像是被她的话语惊到了,是啊,他是皇帝,他的事就是天下事,他没有办法像个寻常父亲一样对祯儿手下留情…… “来,把药喝了。”谢玉书的汤勺抵在她的唇边,耐心地说:“您不必太过担心,圣上一向以仁慈治天下,他不会杀萧祯的。” “真的吗?”万素素不敢相信问。 自然是真的,若查出来萧祯真是先帝的儿子,皇帝萧煦更不会杀他了。 因为当年的先帝身为萧煦的叔叔,谋权篡位还霸占了萧煦的贵妃万素素,这等深仇大恨萧煦都能在夺回皇位之后,放过了先帝的皇后、妃嫔,以彰显他的“仁帝”人设,更何况现在? 他最多只是软禁萧祯一辈子而已。 “您若是不信就养好了身体,等着看。”谢玉书哄着万素素喝了两口汤药。 谢嘉宁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反驳谢玉书,因为她也不想万素素真出什么事,能哄着喝下汤药也是好的。 才喂了半碗汤药,房门外的女侍从就回禀道:裴士林来接谢玉书了,就候在素心斋外。 连谢玉书自己都愣了,她的便宜夫君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来接她? 乔宝儿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汤药,轻声与她说:“你快去忙吧,这里我会尽心照顾。” 她是有许多话想对女儿说,可是太多人在这里她又不好明说,便只是握了握谢玉书的手,低声对她说:“我如今在这里很好,也不需要什么赏赐,你要顾好你自己。” 谢玉书被她握着手,心里很清楚她这句委婉的话,是在担心她。 想必她也在今天听到了什么流言蜚语,担心皇帝这样声势浩大的赏赐会给她带来灾祸。 “娘,你放心。”谢玉书拉着她的手笑了一下:“我心里有数。” 她离开卧房,才跨出去,身后就有一名女侍从悄悄追了出来。 她没留意到,扶着银芽出了素心斋。 秋风瑟瑟之中,裴士林还穿着一身官服,像是刚从宫中离开就来接她了。 若是不熟悉的人,还以为裴士林有多么爱她这个夫人,但谢玉书很清楚,他肯定是带着目的来的。 果然,谢玉书才走进就看见裴士林灰败的脸色,他看向她神情间流露出一种难言的尴尬。 “我来接你回去……”裴士林实在装不出柔情蜜意的样子,索性直接说了:“有些事我想和你谈一谈。” 谢玉书看着他忽然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却让裴士林觉得呼吸都变得艰难了,就好像他的伪装、他的投鼠忌器、甚至他的这一身皮囊都被她一眼看穿了。 她只是讥笑着,等待看他拙劣的表演。 他的脸和身体变得一阵冷一阵热,跟在她身后根本不敢去看她,只觉得他接下来对她说的每个字都是在自取其辱。 红叶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漫山遍野的飘零下来。 落在玉阶之上,裴衡垂眼看了看那片红叶,身后的殿门就打开了。 他听见脚步声,回过身看见了一身正装袍服的小刀正从这间炼丹房中跨步出来。 小刀的右手袍袖挽到了胳膊肘,手腕上缠了一圈白纱布,还有些微微渗血,像是受伤了一般,望见裴衡又立刻将衣袖匆忙放下去,“将军来见父皇吗?” 裴衡的目光却依旧在他的手腕上,问道:“殿下的手腕受伤了吗?” 小刀似紧张一般抿了一下嘴唇,不等他答话,背后炼丹房中的宦官就道:“裴将军请,圣上在殿中等您。” 小刀便什么也没回答,侧身让开。 裴衡又看了他一眼,自从小刀做回四皇子就一直忙于跟着宋玠学习读书识字,宫中礼仪,有好些日子没有出宫,裴衡都很少见到他了,今日再见竟是清瘦了许多,也陌生了许多。 他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不知为何让裴衡觉得心里不得劲,就像战场上迅猛杀敌的猎豹如今被约束教养成了猫,听话规矩,不敢踏错半分,因为他这个乞儿皇子被一双双眼睛盯着、等着他出错。 裴衡点了点头,跨进炼丹房中见圣上。 炼丹房中草药味和硫磺味尤其地浓郁,裴衡看见侧卧在榻上的萧煦,皱着眉又一次说,希望他保重龙体,不要过度地服食丹药。 可萧煦只是摆摆手,他似刚服食过丹药,容光焕发,扶着宦官起身神清气爽的说:“朕有一件差事让你去办。” 裴衡垂下眼等候吩咐。 “萧重在外做了十几年乞儿,有些粗鄙的毛病实在难改,人也笨拙了些。”萧煦在几步外落座:“宋卿又顽疾缠身,难以兼顾教导四皇子,你去一趟盘龙镇,将辞官归隐的老太傅郑献请回来,让他来教导四皇子。” 裴衡诧异地抬起眼,看见萧煦穿着寝衣散发坐在那里,便又垂下眼道:“郑老太傅与孟家世代故交,或许此事请孟家人前去会更好些。” “你觉得这件事不值得你亲自跑一趟?”萧煦问道。 “臣不敢。”裴衡只是不明白,他与郑老太傅并不相熟,甚至没见过几面,为何要他前去? 裴衡从炼丹房中退出时,外面起了秋风,玉阶上已落满了一层红叶。 他才踏下玉阶走没多远,就听见有人叫了一声:“将军。” 循着声音看过去,小刀躲躲藏藏的从回廊下快步走过来,将手里的一样东西递给了他:“能不能麻烦将军把这个东西带给玉书?我如今不方便出宫去见她,太多人盯着我,我怕给她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裴衡接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包东西。 他看着小刀,忽然产生了一点愧疚,小刀做回皇子真的开心自在吗?要学那么多规矩,身侧总是跟着无数的人,想要见想见的人一面也怕给她带来麻烦。 小刀一身的武艺,战场上勇猛无敌,可在这宫中、在圣上口中却是粗鄙笨拙,连小刀这个名字也被厌嫌,改名为了萧重。 圣上仿佛看不到小刀的优点,而万贵妃似乎也没有太欣喜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 裴衡竟在心里怀疑自己找回小刀是不是正确的? 可他很快就按下了这个念头,他是臣子,奉行君令是他该做的。 “好,我会教给她的。”裴衡温和地对小刀说。 “谢谢。”秋风里小刀的眼神格外明亮柔软,像是情不自禁的问:“她还好吗?” 裴衡点了点头,“她很好,你不必担心她。”又问:“听说你今日去玉清观探望玉素女观?” 小刀明亮的眼睛就黯淡了下去,像是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说了一句:“我不能多留,一会儿他们就会找来了。”抬起眼又看他,不掺一丝杂质地说:“将军,你能不能替我多多照顾玉书?” 他这句话本是冒犯的,因为谢玉书是裴士林的夫人,他怎么也不该拜托裴衡照顾自己的侄媳。 可裴衡很清楚小刀的为人,小刀是个直率真挚的人,喜欢和厌恶从不遮掩。 所以裴衡也坦率地答他:“我会的。” 他从宫中离开,回到裴府天还没有黑。 刚刚下马,就见到谢玉书身边的银芽小丫鬟着急地迎过来,“将军您可回来了!裴大人他要逼我夫人和离!” 什么? 裴衡来不及多问,立刻跟着银芽去了谢玉书的院子,瞧见喜枝嬷嬷和金叶都在门外的回廊里候着,朝她们竖指嘘了一声。 他跨步到房门外,就听见屋内谢玉书和裴士林的声音。 “我听明白了,所以你是因为圣上看上了我,所以要逼我和离?”谢玉书冷笑着说。 “不是我要逼你和离,是圣上下旨,要我与你和离。”裴士林语气颓败地低声说:“若是我抗旨,死的不只是我,我们裴家,还有你们永安侯府和你的亲生母亲。” “是吗?圣旨在哪里?你拿出来给我看看。”谢玉书说。 “还要什么圣旨?圣上今日单独召见我,明示我说:听说你们夫妻早有不和,为何拖着彼此不放?你觉得你与柔安郡主般配吗?”裴士林语气里也多了些无奈:“你难道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圣上对你……不同吗?” 谢玉书冷笑了一声说:“裴士林你真是个窝囊废,当初为了救你弟弟,你将我送给宋玠。如今你怕圣上怪罪,他随意两句话你就要把我献出去。” “是,我是个窝囊废。”裴士林仿佛没有一丝力气说:“玉书,柔安郡主,你既然早已厌倦了我,如今就放过我放过裴家吧,我也不耽误你荣华富贵,飞黄腾达。” “飞黄腾达?”谢玉书语气冰冷:“你管被一个快死的老东西强占叫飞黄腾达?” 裴士林惊动立刻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吗?” “我当然知道。”谢玉书说:“他老的都能做我爹了,就算是皇帝,我也不愿意。你觉得飞黄腾达,就洗干净自己献身去吧。” “谢玉书!”裴士林急得呵止她,又无可奈何的说:“我求你了行吗?我给你跪下,求你救救我,救救我们裴家……” 裴衡再听不下去,用力一掌将门震了开。 门板几乎被震裂,屋内的裴士林看见一身冷肃的裴衡,吓得脸色瞬间白了:“二叔……” 裴衡走进去,扫了一眼已经跪在地上的裴士林只觉得好笑,他们裴家世代杀敌,靠着一刀一枪立下战功,换来[勇毅]二字的封号,子孙却是如此的软蛋窝囊。 卖妻求荣、献妻求安,多么可笑。 他走过去,走到谢玉书的面前,将手里沉甸甸的包裹放在她手边的桌子上,“他托我带给你的。”—— 作者有话说:裴衡:听到我火冒三丈![愤怒] 第75章 谢玉书看着桌上的包裹,猜是小刀给她的,因为其他人不会托裴衡带来。 房间里很静,喜枝嬷嬷她们很有眼力见的退到了院门口守着。 寂静之中,裴士林跪在地上既尴尬又怕,百感交集之下,索性先开口:“既然二叔听见了,我也就不瞒了。今日下了早朝圣上单独召见了我,要我放谢玉书自由,二叔在朝中多年应该很清楚圣上的意思。” 他抬头看裴衡:“我知道二叔看不上我这等窝囊行径,可二叔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不顾裴家老小的安危抗旨不遵吗?况且,谢玉书早就厌弃了我何必……” “你当初为何求娶她?”裴衡打断他的话,垂下眼看他又问:“你求娶她时可是三媒六聘,签订婚书,将她郑重地迎进裴家大门?” 裴士林被问得噎住了,他很难直接讲当初迎娶谢玉书的缘由。 裴衡替他讲出了口:“你当初求娶谢玉书是为了做永安侯的女婿,是想得到永安侯的助力谋个好前程,可婚后你发现她并不受永安侯宠爱,不能为你带来什么助力,所以你毫不犹豫地将她送进相国府,换取宋玠的扶持。” 他怎么知道这些? 裴士林脸色苍白下来,想张口辩解,可裴衡显然不想听他说话,又说:“你不必跟我说是你母亲哭求你救士滨,你才这么做。你若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就该清楚害人偿命、做错受罚,士滨罪有应得,你那么做是为了你自己,你不想因为士滨这个污点耽误你的前程。” 他垂下来的眼冰冷的像是在断案,裴士林难以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一点血脉亲情。 “你也从未将谢玉书当成过你的妻子,你甚至没有把她当成一个人,她只是你逐利的工具。”裴衡语气冰冷而果决,像在给裴士林下判词:“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个逐利的小人罢了,所以你现在卖妻求荣我并不意外,妻子、家人、名誉、尊严、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出卖的。” ——“恭喜宿主,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四十五。” 系统的声音响在谢玉书脑子里,她慢慢松开手指看着这两个人,从前的女配玉书也只想要个公道罢了,但是没人为她说一句话。 现在谢玉书想要的已经不只是这些“公道”了。 她看着裴士林脸色惨白得狗急跳墙,他豁然站起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恼怒表情叫嚷起来:“是你高贵,二叔生下来就是天之骄子,被祖父亲自教养长大,如今又是堂堂的勇毅侯爵,你品德高洁担得起勇毅二字,那二叔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若谢玉书是你的妻子,你要怎么做?难道忤逆君上,抗旨不遵吗?!” 谢玉书终于听到了这句话,她就是要等这一步。 她看向裴衡,望见裴衡紧攥的手指和绷紧的唇,知道他的内心一定在挣扎。 “为了一个女人,二叔要搭上裴家人的性命,不忠不孝吗?”裴士林愤然质问。 蠢货。 裴士林还没有明白,这不是为了她跟圣上抗争,而是裴衡心中的道义和他的臣子之心在抗争。 谢玉书太清楚裴衡是个忠义之人,他作不出“卖妻求荣”之事,所以她先开口道:“裴将军不用为我为难,欠我的是裴士林母子,不是你。” 裴衡看向她,她抬起眼看向裴世林,神情果决而有魄力:“我早就知道所托非人,他们母子蛇鼠一窝,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我拖着不愿意和离,想要和裴府共沉沦,但我现在改主意了。” 她又看向裴衡,很淡地笑了一下:“你是大英雄,也信守承诺地把小刀平安带回来,你不该被我拖累。” 裴衡的心像是被她的笑、她的果决刺痛一般,他忽然觉得裴士林这样的窝囊废怎么配得上谢玉书?谢玉书有勇有谋有魄力,她担得上顶天立地四个字。 “去写和离书吧。”谢玉书对裴士林伸手:“今日签了和离书,我就会搬出裴府,绝不连累你们裴府。” 裴士林一时之间竟愣了住,他万万没想到谢玉书会答应,还是如此爽快,明明他二叔就要袒护她了…… 随后他立刻伸手进怀里去拿和离书,像是生怕她后悔,直接摊开在她面前说:“和离书我已写好,你只需要签个字按个手印。” 谢玉书见裴士林连印泥都准备好了,忍不住笑了,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裴士林这样的鼠辈了。 她伸手要去拿和离书,一只粗糙的手突然伸过来攥住了和离书,直接抽走攥成一团丢出了房门外。 “二叔!”裴士林急得恨不能跟出去捡。 裴衡面色全黑,攥住裴士林的衣襟猛地将他按跪在地上,“裴士林你听好了,只要有我在一天,我绝不允许裴家人做出这等卖妻求荣之事,你若执意如此我只能按照家规杖责你一百,将你剔除裴家族谱,从今以后你再不是我裴家人。” 裴士林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我会解决,在解决之前待在你的屋里做缩头乌龟吧。”他用力一甩将裴士林整个人甩出房门外,怒斥一声:“滚吧。” v kassd1221 裴士林摔在石阶上,却又不敢跟裴衡硬碰硬,只好忍气吞声的离开。 房中重新安静下来,谢玉书心中舒畅,表情却淡然的说:“你何必如此?你也十分厌恶我不是吗?何必为了我惹怒圣上,连累你们裴家。” “没有厌恶。”裴衡几乎是下意识答她。 谢玉书惊讶地看向他:“你不讨厌我吗?” 他撞上谢玉书的目光不知为何,心口有些发热,竟不敢多看她侧过头去看门外。 门外秋风瑟瑟,落叶飘零了一地。 他其实没有厌恶她,从前对他不了解是有些偏见,但后来她为小刀跟走,带着姜花夜闯皇宫,这样的魄力和勇气不是所有人都有的。 他欣赏她,如今也为她感到惋惜,她不该嫁给裴士林这样的窝囊废,被羞辱,被作践…… 她这样聪慧的人,就不该被困在这小小宅院里。 “我答应过你,要替裴家替裴士林补偿你。”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不想进宫是吗?哪怕是圣上许诺你皇后之位,你也不想?” 谢玉书笑了一下,“其实你认为我是一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对吗?” 裴衡想解释,却听她又说:“皇后谁不想做呢?但要我委屈求全侍奉一个老头子换皇后之位,我不要。” 他看向她,在她脸上看到坦率的野心,也看到了一些自负,就像她认为皇帝也未必配得上她。 他很少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这种命比天高的自负,可不知为何他不讨厌谢玉书露出这种自负的表情,他甚至为她的雄心壮志感到可惜,若她是男子,定能闯出一番作为。 谢玉书伸手打开了桌上的包裹,看见里面有一些漂亮的首饰、难得的胭脂水粉和几片金叶子。 她的目光一下子柔软了下来,“是小刀送的吧?也只有他才会傻乎乎地觉得我需要这些,像小狗一样。” 裴衡在她的目光中、神情里看到一种流淌的柔软,那大概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吧。 他便明白了,谢玉书喜欢的是小刀。 裴衡应了一声,轻轻点头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谢玉书不解的看向他。 裴衡却已站起来说:“你不想入宫我就会尽力帮你,裴士林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与你和离,至少在没有打消圣上的念头之前不会。” “你打算怎么帮我?”谢玉书问他:“圣上给裴士林施压也许只是先礼后兵。” 裴衡知道,他已明白圣上今日为何突然要派遣他离开汴京去请辞官的老太傅回来,是为了支开他吧,只怕明日一早他刚离开汴京,圣上就会再次对裴士林,对谢玉书施压。 他心中有些灰败的失落,圣上一向以仁义治天下,为何人到老年突然昏了头?做出觊觎臣子之妻的荒唐事? “你愿意随我暂时离开汴京吗?”裴衡略加思索问。 谢玉书诧异至极:“你要带我逃走?”她确实没想到裴衡会想带她逃跑。 “不是逃。”裴衡又说:“是随我南下去办一趟差事。”或许她暂时离开汴京一阵子,圣上能清醒下来。 谢玉书没有立即回答他,因为随裴衡离开汴京超出了她的计划。 所以她先问:“你办差事怎么能带上我?我是你的侄媳。” 裴衡听到侄媳两个字也莫名尴尬起来,随后又说:“你不必担心,我自会想法子让你合情合理地跟我一块离开汴京,不会为你引来非议。” “什么法子?”谢玉书好奇问。 # 裴衡马不停蹄地去了一趟孟府,见了孟靖,将圣上派他去请老太傅回汴京一事说明,又说他想请孟靖一块儿南下,帮他说服老太傅。 孟靖还没有答应,就听裴衡说:“此次南下,舟车劳顿,郡主可带上今越小姐和我的侄媳玉书来照顾您。” 这下孟靖回过味来了,裴衡恐怕不只是想请她去说服老太傅吧? 她放下茶杯对裴衡笑了笑:“裴将军何必这样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十分喜欢玉书这孩子,看在她的面子上能帮上忙的我一定会帮。” 裴衡犹豫了一下,圣上施压让谢玉书和离之事他不想让旁人知道,怕为谢玉书惹来更大的非议。 他到底只是说:“被郡主看穿了,其实是我对请回老太傅这件事情没把握,我的侄媳玉书为我出主意,说您与老太傅的女儿是手帕交,孟家与郑家又世代交好,请您去说不定能办成此事,所以我才厚着脸皮来这一趟。”又笑笑说:“自然她也不是白出主意的,她想要南下游玩又不方便单独离开汴京,所以想随您一道去。” 是这样吗?这个节骨眼玉书想去游玩? 孟靖自是不信,她总觉得裴衡在为谢玉书遮掩什么,便先应下来裴衡,想差人去请玉书过来问问。 她的人还没走,就被匆匆赶来的谢嘉宁拦了住。 “姨母可知道谢玉书为什么想要逃离汴京吗?”谢嘉宁的身侧还跟着一名女侍,叫阿葵。 阿葵是她从郡国带回*来的,武艺非凡,轻功也了得,对她忠心耿耿,是她如今唯一信任的人,所以今天下午她差阿葵跟着谢玉书出了玉清观。 阿葵听到裴士林和谢玉书共同进了马车后说:“我们和离吧,这是圣上的意思……” 若非谢玉书的车夫机敏,发现了阿葵,谢玉书让裴士林回去再说,阿葵一定能听到更多。 但谢嘉宁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从那晚庆功宴谢玉书扑到圣上身上救驾,她就看出来,圣上对谢玉书别有用心。 如今又是封郡主,又是赐宅子,还逼她的夫君跟她和离,意图太明显了。 她直接对孟靖说:“因为圣上看上了她,要她进宫伴驾……” 孟靖脸色一沉,低声怒道:“闭嘴!”—— 作者有话说:裴衡:不是讨厌,是我从前偏见了。 第76章 “你母亲真的将你宠坏了。”孟靖挥手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谢嘉宁,近乎失望地对她说:“我以为你只是刚回家难免不安耍些小孩子脾气,过阵子就好了,没想到你到今天还在犯蠢。” 谢嘉宁从未被姨母这样斥责过,一时之间既委屈又愤怒:“是我蠢吗?姨母一直都在被谢玉书利用您却还偏袒她。之前她讨好您是为了利用您、利用孟家来自抬身价,如今她被封为郡主,吸引了圣上的青睐却又不想进宫,又要来利用姨母脱身,姨母被人当枪使了!” “所以你特地来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孟靖落座在侧榻上问她。 “我是为了姨母,为了孟家,不要为了谢玉书得罪圣上。”谢嘉宁毫不犹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圣上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逃得脱? “不为了别的?”孟靖又问。 谢嘉宁被问了住。 只见孟靖像是看破她一般带着讥讽又说:“不为了你要借机落井下石吗?” “姨母怎么这么看我?”谢嘉宁一下子恼了,心寒透了:“在姨母心中我就是那等落井下石的小人吗?我从小长在您身边,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再清楚不过了,如今却为了谢玉书这样的猜忌我……” 她说着说着喉头就哽了住,眼眶也红了。 孟靖瞧着这个一手带大的孩子,到底是软了语气说:“不是姨母要猜忌你,若你不是为了对付谢玉书,为何要派人跟踪她?偷听她的谈话?” 谢嘉宁竟被问了住,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让阿奎去跟踪谢玉书就是想找机会对付她…… “嘉宁。”孟靖慢慢说:“你在外吃了两年苦,若你如今还是像小孩子一样在院子里争一些蝇头小利的宠爱,那你这两年的苦就算白吃了。” 蝇头小利的宠爱? 谢嘉宁有些不明白,母亲和姨母的偏爱怎么能叫蝇头小利的宠爱? “你身上流淌着我们孟家的血,这是任何人也比不了的,无论任何时候我与你母亲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护你周全。”孟靖语气笃定的说:“你只需要谨记这一点,你就会发现谢玉书根本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助力。” “她并没有抢走你母亲对你的爱,她在你不在时照顾你的母亲,替你的母亲收拾了叶寡妇。”孟靖说:“她更没有抢走你永安侯小姐的地位,因为她根本看不上。” 谢嘉宁被这话震了震,想要反驳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语,因为谢玉书确实已经跟他父亲闹僵,压根不踏进永安侯府半步,她如今刚被封了郡主,怎么会看得上永安侯府小姐的身份? “好好想一想,你有什么值得她跟你争的?她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是损害到你和你母亲的利益?”孟靖平静地问她:“她除了对付你那个负心的父亲之外,还做过什么针对你的事吗?” 谢嘉宁僵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孟靖对她招招手,让她到身边来。 谢嘉宁还像小时候似的,忍不住过去依偎在了姨母怀里,姨母的手掌轻轻抚着她的背,叹息一般与她说:“嘉宁你该长大了,该明白你、今越、我和你母亲,我们才是真正血脉相连的一家人,你的父亲、你日后的夫君都不过是外来人罢了,你该做的不是跟帮你的人争风吃醋,而是利用她去为自己争更大的权力。” 谢嘉宁的眼泪没忍住就掉了下来,看着姨母还有些赌气的说:“谢玉书能帮我什么?她那么讨厌我,又怎么可能帮我?” 她还是不明白。 孟靖宽大的手掌托起她的脸,看着她说:“她会,她也能。” 谢玉书能扶持小刀成为皇子,又能让宋玠、裴衡为她奔走效力,她就有这个能力。 “嘉宁。”孟靖放低声音轻声说:“不要学你的母亲把自己困在小小宅院里,守着一个男人,你继承永安侯的侯位不好吗?” 继承侯爵之位? 谢嘉宁被说蒙了,她一个女人怎么可能继承侯爵之位?从来没有女子继承家业的,更何况是侯爵封号…… “夫人。”门外有人轻唤一声:“金叶来给您送干果了。” 孟靖命她进来,老嬷嬷就捧着一袋干果来交给了孟靖。 孟靖就当着谢嘉宁的面从干果袋中取出了小小的信件,展开来上面只有简短的两个字——[离京]。 # “你要跟裴衡离开汴京?”宋玠在精舍之中皱眉问谢玉书。 小小的精舍中,点着微弱的烛火,谢玉书就坐在桌的那一端,没有立刻答他,而是问:“霜降了你的寒毒可有再犯?” 宋玠皱着的眉就一点点松了开,胸口那些寒意仿佛也融了一些。 “这阵子我不方便见你,你要记得按时服我给你的药。”谢玉书已经好一阵子没见宋玠了,倒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宋玠是她最重要的一把弑君之刀,她要谨慎些,免得日后东窗事发,她与罪臣宋玠扯上什么关系。 今夜之所以来见他,是因为有要紧事要交代。 自然不是嘱咐宋玠按时服药的事,只不过总要给他些甜头。 “知道吗?”她在烛光下用一双眼看宋玠。 宋玠果然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搭在桌边的手指,“知道的。”又放轻了声音问:“你为何要随裴衡离开汴京?是因为圣上施压要裴士林与你和离吗?” 她没有抽出手,他便握得更紧密一些:“你其实不必担心,他活不了多久了。” “我知道。”谢玉书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指说:“我随裴衡离开汴京是为了让他们君臣更快离心。” 宋玠便沉默了一下,因为他知道她顺应裴衡离开汴京确实是最有利的一步,但他私心并不想要她跟裴衡一起离开,他隐隐觉得裴衡喜欢她。 “我走之后有件事需要你做。”谢玉书回握了他的手指。 宋玠抬起眼看她。 她忽然凑近了一些,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还没说完宋玠的脸就低了低,鼻尖抵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是很轻的在嗅她的气味。 “听见没有?”她轻轻动肩,宋玠的手就从手臂一路上来擒住了她的肩膀。 “听见了。”宋玠将半张脸都埋在她的肩膀上,闭着眼又嗅了嗅,“我会办好……你太久不见我了,我倒是希望像从前一样毒发了。” 像是抱怨,又像是无奈,他自从改服了谢玉书的药之后,确实没有再毒发过,可他也很难有理由再见她,与她这样“亲昵”。 烛光下他的耳朵和脖颈薄红一片。 谢玉书闻到他身上清苦的药味,回抱住了他的背,他好像又瘦了一些。 他在她的手掌下试探性地动了动脸,鼻尖和嘴唇轻轻蹭在了她的脖颈上,喉咙里堵着更进一步的欲望却又不敢,他想吻她,又怕她不喜欢。 房间里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心跳声。 谢玉书被他蹭的心痒意动,慢慢侧过脸很轻的吻了一下他的耳垂。 他整个身体僵了住,像是受宠若惊,再反应过来便猛力地将她拥进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脖颈上,像含着她的脖颈一样低低问:“我可以亲你吗?” 回答他的,是她吻了他的脸颊。 宋玠浑身不自觉的颤栗,脑子发懵一般侧过头去看她的脸、她的唇,她也想亲他吗?她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了? 谢玉书的唇主动贴过来吻上了他冰冷的唇。 他像个呆子一样,僵硬的坐在那里,捧着她的脸只敢小心翼翼的一下一下啄她的嘴唇,不敢深入。 可只是如此,他的身体也热起来,呼吸全乱了喷在她脸上。 谢玉书手掌撑在他的膝盖上,轻轻抵开他笨拙的唇齿吻了进来,他的手指不自觉的,抓紧了她的手,像是所有的爱欲无从发泄,只能在这个吻里吻到窒息。 密密的吻中,谢玉书大脑缺氧,听见系统不真切的声音—— “宿主涨了4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提醒道:“您如今持有59点万人迷值,超过了原女主谢嘉宁,您现在拥有女主气运,如果您和反派宋玠羁绊越多,他获得的气运就越多,如果您选择了他,他就会成为新的男主。” 这些提醒在之前宋王那次,宋玠昏迷在这间精舍里时系统就说过了。 那时系统告诉谢玉书:如果宋玠成为男主,他的寒毒就会有机遇解除。 所以那一次谢玉书吻了宋玠。 其实玉妙开的那些药并不能解毒,但谢玉书的吻、谢玉书带给宋玠的气运让他苏醒过来,也让他寒毒一直到现在没有再发作过。 烛火哔啵摇晃了下。 宋玠情不自禁的将她抱坐在自己膝上,从吻她的唇,到吻她的脖颈,再往下时被谢玉书止了住。 谢玉书捂着他热热的唇也喘息不定,烛火下的两双眼都吻得失了神,可她在犹豫,当初吻宋玠只是为了让他苏醒过来,好帮她继续做事。 而今天这个吻多多少少有些她的意动。 但她选定之人不是宋玠,是小刀,她要小刀做天子做皇帝,为她铺平登天路,她不能让宋玠的气运超过小刀。 “不可以吗?”烛光下宋玠这脸颊难得绯红,托着她的背,醉了一般望着她问:“玉书,不可以给我更多的甜头吗?”—— 作者有话说:谢玉书引以为傲的控制力。 第77章 烛火明明灭灭之下,谢玉书又亲了宋玠,在他的唇边黏黏糊糊说:“那你再努力一点。” 再努力一点就能得到更多甜头。 宋玠将她望了又望,抱紧她将自己的脸贴在了她胸口,哑着声音问:“你几时离开汴京?” “明早。”谢玉书理着他的发。 听见他央求她:“那再陪我待一会儿吧。”像是怕她不答应,又特意加码道:“小刀前日就开始以血入药给萧煦炼制新丹药了,今天是萧煦服食新丹药的第三日,正是他回光返照的阶段……” 谢玉书手指探入他的发中,抚摸他的后颈:“那小刀还好吗?萧煦给他服的那些药对他身体有害吗?” 宋玠的爱欲燃在身体里,既舒服又难受的闭上了眼睛,“若是会,你要停下来吗?” 谢玉书的手指顿了住,她的话语也顿了住。 宋玠抬起眼看她,心里的醋意忽然没有那么大,因为他在这一刻明白,谢玉书最爱也不是小刀,她爱钱,爱权力,大于爱某个人。 他又吻她的下巴,哑声喃喃说:“既然为难就不要问了。”这样的事他来替她做就好。 # 天快亮之前,谢玉书回到了裴府,只是换个衣服的功夫,裴衡的副将就来传口信说,裴衡请她收拾好之后去前厅,在天亮之后即刻就送她和孟靖出汴京。 谢玉书明白裴衡的意思,他是怕天亮之后,圣上听到什么风声突然扣下她,所以要提前送她先出城。 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只收拾了几套衣服,带上银钱和金叶就去了前厅。 裴衡已经收拾妥当,备好了马车,伸手要扶他上马车时,裴士林忽然从府内跟了出来。 “二叔要带我的妻子去哪儿?”裴士林伸手拦住了谢玉书,不可思议的看着裴衡:“我们还没有和离呢,二叔要带走她总是要跟我先打声招呼的吧?”他还散着发,像是刚从睡梦中惊醒就追出来了。 裴衡看他一眼,只是简单说:“我请她和康阳郡主帮我一个忙,她和孟郡主一道,并不是与我单独出去你不要误会。” 嘴上说着不要误会,动作却一点没客气地拨开了裴士林的手,托着谢玉书的手肘将她扶上马车,低声嘱咐一句:“康阳郡主在王府等着你,你们先出城。” 谢玉书在车内只听到裴士林在“二叔!二叔!”的叫嚷,她不耐烦听催促车夫快走。 裴士林却拦在马车前,“今日二叔要不说清楚要把她带去哪里,我是不会让开的!” 话音没落,就被裴衡一把拽了过去。 裴衡挥手让马车走,拎着裴士林的衣领先将他带回来府,丢在正厅的椅子里冷声道:“谢玉书的事已经不需要你再操心了,回去安安稳稳睡你的觉,别再插手,等事情解决后,我自会让你们和离。” “什么叫事情解决?你打算怎么解决?你的解决办法就是送走他吗?”裴士林脊背被摔得生痛,积压多年的愤怒一块爆发出来,弹跳起来怒道:“圣上若是问我要人呢?你有考虑过我的安危裴家的安危吗?裴家的安危你不顾,你倒是管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我看二叔是自己看上了吧?” 裴衡没料到他的嘴里能说出这等荒唐话,一耳光抽在他脸上,将他重重抽回椅子里:“裴士林你要是还算个人,就不该说出这等污蔑自己妻子的话。”他冷肃的气势压下来,盯着裴士林:“她不守妇道难道不是你们母子逼的吗?” 裴士林被扇的耳朵嗡嗡作响,嘴巴里全是腥腥的血味,撞上裴衡的目光一下子就胆怯了,一个字不敢再说,怕自己经不住裴衡的两下。 “你好自为之吧。”裴衡不与他浪费时间,转身带着他的随从离开。 他的背影才消失在庭院中,躲在角落里的李慧仙便立刻出来看儿子被扇肿的脸,又气又急:“你还管那谢玉书做什么?她想去哪就让她去哪儿,你二叔绝对不会要她那样的女人,你又何必说那些话气你二叔呢?这不是自己讨打吗?” “你懂什么?”裴士林一肚子的窝囊气挥开母亲的手,咬着生疼的牙:“圣上逼我和离就是看上了谢玉书,现在裴衡要带走她,不就是在和圣上作对吗?圣上不敢动裴衡难道还不敢动我吗?” 李慧仙这才明白过来,一下子也慌了:“那怎么办?你二叔要做的事又没人拦得住……圣上会不会以为是你不愿意和离送走了谢玉书啊?” 怕就怕这个。 裴士林捂着脸,心像油煎一般,他不明白谢玉书那个贱人给裴衡下来什么药,让裴衡这么里外不分,就好像他与士滨才是跟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一般,裴衡根本没考虑过他的仕途、他的安危! “少爷。”小厮匆匆忙忙来报:“相国府的马车又来了。” 宋玠又来接谢玉书了? 自从裴衡回来后,宋玠与谢玉书收敛了许多,已经很久没有马车过来接她了,今日居然又来了。 巧了吗不是? 裴士林想到什么,招手让小厮过来,低声对小厮说:“你去回禀相国府的人,就说谢玉书天不亮就跟裴衡离开汴京了,他若要问你去了哪里?去多久?你便说:连我家少爷也不知此事,一睁眼就不见了夫人跟二爷。” 李慧仙在一旁听得眼皮直跳,等小厮走了,拉住儿子低声问:“你这样说不是让宋玠误会谢玉书跟裴衡有一腿、私奔了吗?他要是也找你麻烦……” “他如今顾不上找我麻烦。”裴士林冷声笑了笑:“他要对付的是裴衡,要么他赶紧派人去追谢玉书跟裴衡,要么进宫中告裴衡一状,这样一来圣上就知道这件事跟我没关系,我是想跟谢玉书和离的,是二叔不同意。” 他要先撇清关系,要让圣上知道他没有忤逆圣上的意思,至于圣上会不会怪罪裴衡,他也管不了,是裴衡非要如此,他不过想自保罢了。 # 深秋的凌晨又冷,雾气又重。 谢玉书和孟靖的马车才出城门没多久,裴衡就带着他的人赶到了城门下,正要出城,背后就有一匹快马追来,有人急叫一声:“裴将军留步!” 裴衡回头看见,雾气弥漫中宋玠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几名禁军快马而来。 禁军拦在了城门口。 “裴将军。”宋玠在几步外勒马,冷笑着看他道:“恐怕你走不了了,圣上召你入宫。” “圣上召我入宫,居然能劳动相国大人亲自来传旨。”裴衡脸上也没有笑意,按照他预估的,圣上不该这么快就知道他带谢玉书出汴京了。 宋玠的目光在他身后看了看,“看来裴将军已经把玉书小姐送出汴京了。” 裴衡看着宋玠,在心中猜测他为何这么快就得知了谢玉书离京的消息? 却也在担心宋玠会派人去追谢玉书,便拍马到宋阶的马前,低声对他道:“宋相不该阻拦,你很清楚我这么做是为了她好。” 宋玠看着他,在雾气中呼出冰冷的气,也低声道:“若为了她好,裴将军就该给她和离书,成全了我和她。” 裴衡皱了眉,他知道宋玠喜欢谢玉书,但没想到宋玠真的想要娶谢玉书,还这么堂而皇之的讲了出来:“宋相误会了,若她喜欢你,自不必我的成全,和离的选择权一直在她手上。她没有选择,是因为她不喜欢。” 宋玠的脸色阴了下去,“不需要你来告诉我这些。” 他直接下令“请”裴衡入宫见圣。 裴衡见他没有派人去追谢玉书倒也松了一口气,随着他进了宫,见到了脸色不太好的萧煦。 萧煦端坐在他面前,勾出一个笑容问:“朕听说裴卿天不亮就带着你的侄媳出汴京,可有此事?” “圣上误会了,是臣昨夜拜访康阳郡主,请郡主随臣一起南下去请老太傅。”裴衡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呈出来:“康阳郡主想借此机会南下游玩,便带了她的女儿和外甥女,原也要带嘉宁小姐,可嘉宁小姐要留在府中照顾母亲便拒绝了。” 萧煦听笑了,“是这样吗?”真是个好理由,昨天裴恒提起来康阳郡主与老太傅是世交时是不是就想好了借此机会带走谢玉书了? “臣不敢哄骗圣上。”裴衡平静道。 萧煦看着他那张正经八百的脸,气不打一处来,他不信裴衡不知道他命裴士林与谢玉书和离,若裴衡知道怎么会参不透他的用意? 他看裴衡就是看透了他对谢玉书的属意,才突然要带走谢玉书! 阳奉阴违,好大的胆子! 可他却不能直接问罪裴衡故意带走谢玉书,谢玉书还没有和离,这层窗户纸他还不能戳破。 一时之间他的火气窝在胸口里不上不下,他倒不是为了谢玉书离京而恼怒,一个女人而已能跑到哪里?他随时可以派人把她追回来。 他恼怒的是裴衡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忤逆他,更恼怒裴衡才刚刚封侯爵就胆敢生出不忠之心了! “既然是为了去请老太傅,裴将军又何必兵分两路,安排玉书小姐,天不亮就出汴京?”宋玠冷笑着开口问道:“我可是听你的好侄儿裴士林说,裴府上下都不知道你要带走谢玉书。” 裴衡抬起眼看向宋玠,眉头皱了起来,是裴士林将此事泄露给了宋玠? “连她的夫君都不知道你带走了她,不奇怪吗?”宋玠笑着向圣上行礼道:“圣上,不如请裴士林和嘉宁小姐进宫来问清楚。”他又道:“裴将军刚刚不是说了吗?他请康阳郡主帮忙,康阳郡主原也想带上嘉宁小姐的,那嘉宁小姐一定知情。” 裴衡心头一沉,谢嘉宁与谢玉书不和,就算谢嘉宁知道他找孟靖帮忙的事,谢嘉宁恐怕也不会替谢玉书开脱,更何况还有裴士林那个混账东西…… 宋玠看向他,目光阴狠的像毒蛇,就像在告诉裴衡,就算他得不到,他也不允许别人带走她—— 作者有话说:裴衡:宋玠这个蛇蝎男人! 第78章 谢嘉宁匆匆忙忙入宫,脑子还是不清醒的,只跟着宦官进了大殿,看见了一大殿的熟人。 不只宋玠在,裴衡和那裴士林也在,他正跪在殿中。 殿中气氛凝固,谢嘉宁意识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召她进宫,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圣上萧煦的语气却还算温和,让她起身先问她:“有日子没见你母亲去玉清观看望玉素女观了,她身体可好些了?” “回圣上话,母亲身体还是不太好,需要卧床休息,所以不方便走动。”谢嘉宁如实答话。 萧煦点了点头,又看向宋玠,有些话不好从他的口中问出。 宋玠领会他的意思,替他开口问道:“嘉宁小姐,你知道你的姨母康阳郡主今早带着谢玉书离开汴京了吗?” 谢嘉宁抬头看向宋玠,眼里满是惊讶。 看样子是不知情。 宋玠笑了一下,正要开口却听谢嘉宁说:“当然知道,我姨母要去南方看望郑老太傅,原要带上我一块去玩,是我担心母亲才没去,姨母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带上谢玉书陪今越妹妹。” 谢嘉宁看着宋玠笑了,满是讥讽的说:“怎么相国大人以为我姨母南下的事没有告诉我吗?昨夜姨母就跟我商量,想趁着这个机会带我和母亲一起去南方玩一玩,还是我建议她带上谢玉书的,路途遥远,总要有人跟今越妹妹解闷作伴,有他人前人后的服侍我姨母,我也放心些。” 她言语里全是对谢玉书的贬低,眼神里全是对宋玠的讥讽。 她虽然讨厌谢玉书,但也更厌恶宋玠,姨母说得果然没错,宋玠这个人怎么可能会爱一个人?他口口声声说那么爱谢玉书,现在不也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坏谢玉书的计划吗? 他就是个品行低劣的恶人。 宋玠显然没料到她会知道此事,一时竟不知如何继续问话。 萧煦也皱了眉,谢嘉宁一向跟谢玉书不和,想来她不会为了谢玉书撒谎,难道真是谢嘉宁建议孟靖带上谢玉书的吗? 他也疑惑起来,半信半疑的看向裴士林:“裴士林,你夫人要陪康阳郡主南下游玩的事,没有跟你商量吗?” 裴士林心已经慌了,立刻回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此事她确实没有和我透露一星半点,我是今早才发现二叔带着她出了府门……”他心虚地不敢去看裴衡,只埋头道:“我询问她要去做什么,她也不答我。” “我有没有告诉你谢玉书要陪着康阳郡主,协助我去办趟差事?”裴衡垂眼冷声问他。 裴士林心虚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裴衡,他恨不能直接对圣上说:什么陪康阳郡主南下?什么协助办差事?那不过是裴衡借着办差事的幌子要带走谢玉书罢了。 可圣上显然不想讲明这件事,他也只好埋头装傻。 “圣上。”裴衡再次对圣上道:“是臣嘱咐康阳郡主和谢玉书南下请老太傅一事,不要宣扬出去,免得引来朝中猜忌,以为圣上要为四皇子请回老太傅,是想对四皇子多加栽培,委以重用。” 萧煦看着裴衡笑了,“爱卿真是会为朕着想。” 裴衡难道以为他会相信这些话吗?还是裴衡以为可以装傻糊弄君上? 这口气彻彻底底地堵在了萧煦的胸口,他又有些透不过气来,谢玉书暂时逃离汴京并非什么大事,他不是不可以容忍。 但这件事若是裴衡主谋就另当别论了。 赫赫战功的裴衡,年纪轻轻就封了侯爵的裴衡,是该敲打敲打了。 他要让裴衡明白,君威不容冒犯。 “康阳郡主去请老太傅确实更妥当些。”萧煦语气温和的看向了裴士林:“但裴夫人就不必一道去了,这几日玉素女观身体不适,她一向喜爱裴夫人,就去把裴夫人请回来,让她去玉清观陪玉素女观住一段日子吧。” 裴衡皱眉抬眼看住了萧煦,想再说什么,萧煦已下令道:“裴士林你亲自出城去接你的夫人回来,这件事你总办得妥吧?”语气和善的又说:“若连这件小事你都办不妥,翰林院也不必去了。” 裴士林脸色惨白,明白圣上这是在指他没办妥和离一事,立刻应声道:“微臣这就去办。” 萧煦就坐在龙椅上静静望着裴衡,观察他的表情,若裴衡此刻顺从下来,他便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会为难裴衡和裴家。 可就在裴士林要退出大殿时,裴衡又再次开口道:“圣上若想找人陪玉素女观,可以请永安侯夫人……” 没等他说完,萧煦就忽然拂袖将长案上的茶盏挥落在地。 寂静的大殿中,茶盏碎裂的声音格外清晰,殿中的宦官齐齐跪下。 谢嘉宁吓得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圣上,只看见圣上一向和善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冷得可怕,她从未见过圣上如此发火。 “朕如今连这种小事也要经过勇毅侯同意吗?”萧煦声音冷硬地问裴衡。 “臣不敢。”裴衡垂眼跪下。 宋玠偏要在这个时候开口道:“既然裴将军不敢,不如就让裴将军去将玉书小姐带回来吧。” 裴衡紧紧皱住了眉头。 就连谢嘉宁也不解的瞥了宋玠一眼,他为何偏要针对裴衡?他应该知道裴衡送走谢玉书是为了谢玉书好,怎么就要恶毒的逼裴衡把谢玉书带回来?难不成是因为谢玉书跟裴衡离京没有告诉宋玠?他认为谢玉书喜欢裴衡吗?他的喜爱真可怕。 圣上却完全信任宋玠这个奸佞之辈,点头道:“也好,勇毅侯现在就去把裴夫人送去玉清观,正好朕要去看看玉素女观。” 裴衡再抬起头,对上他冷飕飕的目光,他直接将目光和话语压下来问道:“你要抗旨不遵吗?” 裴衡如鲠在喉,明白今日圣上已不只是要追回谢玉书,还要他听命顺从,若他抵抗下去,只会火上浇油。 可若把谢玉书带回来,他毫不怀疑圣上会以各种理由将谢玉书软禁在玉清观,就像当初软禁万素素一样。 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挣扎。 “为何不答话?”萧煦冷了语气再次施压。 “臣不敢抗旨不遵。”裴衡答他。 # 马车外的天已经彻底亮起来,可风还是冷飕飕的。 谢玉书她们在离开汴京的第一个驿站停下来,这是与裴衡约定好的,她们在驿站稍事休息,等裴衡赶过来。 可她才要扶着孟靖下马车,就有一匹快马追了过来,远远地叫她:“玉书小姐别进驿站!” 她回头,看见裴衡的副将赵明昭一身常服,急马而来,在她们的马车旁勒马,不等马停稳就对她说:“不要进驿站,现在立刻上马车往小路走。” “为何?”谢玉书惊讶的问。 马车内的孟今越也掀开了帘子,与母亲孟靖一起探头看出来。 孟靖见只有赵明昭一人赶来,便皱眉问:“裴将军呢?可是出什么事了?” “应该是出了点事。”赵明昭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将裴衡传给他的信儿转述给谢玉书:“将军命我速速来找你们,让你们走小路,乘船一路南下,无论如何千万别走官道,别进驿站,别回头。” 谢玉书立刻明白过来,问道:“是圣上要抓我回汴京吗?” 赵明昭四下看了看,随后低声说:“恐怕是了,将军今早在城门口被宋相国拦下带进了宫中,随后裴士林和嘉宁小姐也被传召进宫,不知道圣上问了什么,我只是收到将军眼线的传信,让你们别等他快从小路走。” 他又重新为谢玉书她们套好马道:“您别担心,汴京有将军在,您和郡主只管放心南下,我已派人去渡口订好了船,现下就送你们过去。” “这么紧急吗?”孟今越也吃惊问道:“圣上总不会派禁军来抓玉书吧?” 赵明昭沉默了一下,也没有隐瞒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圣上派将军来请玉书小姐回京。” 这简单一句话却令孟靖*的心沉了下去,她明白过来圣上已经不只是想要找回谢玉书,恐怕还有敲打裴衡的意思。 那玉书就更不能此刻被追回去了,因为圣上必定会刻意扣下她,来警告裴衡。 她当即拉了谢玉书的手说:“先离开驿站门口再说。” 谢玉书却握紧她的手没上马车,问赵明昭:“若裴衡追不回我,圣上会怪罪他吗?” 赵明昭看着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说:“不会,将军可是刚打了胜仗,立下了战功的,他又不是抗旨不遵,他只是不知道您和康阳郡主走了哪条道,没追上而已。” “是吗?”谢玉书皱眉审视着他。 没等他再说话,一道人影从树上掠下。 “玉书小姐还是回汴京的好。”那道身影在几步外开口说。 赵明昭立刻护住谢玉书,回头看见几步外站着的是宋玠身边的随从苍术,他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跟着了过来,赵明昭心惊,握住佩刀冷声问:“是宋相命你跟踪我?你都听到了什么?” 苍术却不答他的话,只看着谢玉书说:“玉书小姐,圣上下了命令,若裴将军追不回您,裴家上下都要问罪。”又说:“您现在随我回去相爷会护着您。” “问罪?”孟靖扶着谢玉书的肩膀,冷眼看苍术:“我带我的外甥女游玩何罪之有?相国府的仆人也敢这么放肆,赵副将。” 她朝赵明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最好杀了这个随从。 谢玉书忽然拦住了要动手的赵明昭,“我回去。”—— 作者有话说:谢嘉宁:谢玉书固然讨厌,你宋玠又是什么好东西挑拨我与我姨母的关系? 第79章 裴衡没想到在城门口遇上了宋玠。 宋玠带着禁军浩浩荡荡地紧随着裴衡而来。 他勒马笑盈盈地对裴衡道:“恐怕裴将军一人去追玉书小姐与她走岔了路,错过了,圣上便命我带禁军跟随裴将军一同去接人。” 裴衡看着他身后大一队禁军,再清楚不过,宋玠今日势必要将谢玉书带回来。 “走吧裴将军,别再耽误时间了。”宋玠语气中是看穿了裴衡的讥讽:“再耽误下去也没改变不了圣意。”他催马慢慢上前靠近裴衡,压低声音说:“你就不该自作主张带走谢玉书,你根本没有胆量违抗圣意护着她,我早说过,你该成全我们,只有我能护着她。” 裴衡沉默着看他,伸手抓住了他坐骑的缰绳,低声开口道:“你该知道,她回汴京会遭遇什么,你若对她有一点好感,怎么忍心看她受辱?” 马受惊动荡了一下。 宋玠按住马头,眉心轻蹙的抬眼看裴衡道:“我怎会忍心看心爱之人受辱?我只是要她看明白,她能指靠的人只有我,只要她乖乖的听话,求我救她,我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欺辱她。” 裴衡从他脸上、眼中看出阴狠的快意,像是终于能将“不听话”的谢玉书抓回来了。 “别废话了。”宋玠将马鞭甩在裴衡手背上,将缰绳夺回,下令道:“兵分两路,一队跟着裴将军走官道,一队跟着我走小路。” 禁军齐声应是。 裴衡看着禁军簇拥而来,眉心越皱越紧,明昭应该已经追上了谢玉书把她带去了渡口,她们现在上船了吗? 他再次鞭马走在宋玠马前,想要拖慢他的速度。 却听见城门外,传来马蹄声,宋玠惊讶的再次勒住马。 裴衡看过去,只见打马而来的人竟是谢玉书。 她一人骑在马上,身上披着黑色斗篷,朝他们疾奔过来。 她怎么自己回来了? 裴衡吃惊得立刻催马迎上去,在她勒马之后,伸手控住她的马头,低声问:“你怎么回来了?康阳郡主她们呢?”他很想问她没有见到赵明昭吗?她该快快地南下离开汴京。 身后的禁军却已在宋玠的命令下,四面八方环绕过来,将谢玉书围住,像是生怕她跑了一般。 谢玉书环顾了四周的禁军,目光又落在宋玠身上,意有所指的道:“宋相国不必如此,我既回来了,就没有打算再走。” 宋玠在禁军之中锁定她,盯着她,慢慢的笑了:“没想到玉书小姐竟然自己回来了。” 阴沉的天色下,谢玉书笑了一下说:“少在装傻了,你派苍术追上我,告诉我圣上命裴衡将我带回,不就是为了逼我回来吗?” 宋玠的人追上了她? 那她清楚宫中发生的事更不该回来才对。 裴衡心中复杂至极,她忽然看向他,像是宽慰他一般,对他笑着轻声说:“多谢你此番为我奔走,裴家欠我的,两清了。” 冷风下,她脸上是释然的洒脱,将裴衡手中的缰绳拉回,自己掌握自己的马:“圣上要找的人是我,如今我已回来,裴将军不用再为我耽误行程了,我姨母和表妹在驿站等着裴将军,裴将军的差事要紧。” 她没有半分的犹豫和挣扎,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朝宋玠过去:“走吧,宋相国,圣上是要你带我进宫?还是带我去玉清观?” 裴衡的心像是坠入严冬的湖里,他回头,看见宋玠拦了一下谢玉书。 “你若是愿意,还可以跟我回相国府。”宋玠轻声对她说:“你知道的,只要你肯,我从不在意抗旨不遵。” 谢玉书侧头看了一眼宋玠,这句话与计划无用,他本该什么也不说,带她进宫便是。 可雾霭霭的天色下,宋玠轻轻握着她的手臂说了这样一句无用的“废话”。 谢玉书看着他的双眼,竟看出了点真心,“你也知道,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宋玠顿了一下,松开手慢慢笑了,是啊,他知道的。 “那就请玉书小姐去玉清观吧,圣上在等你。”宋玠调转马头,让出一条路,一条通往牢笼的路。 裴衡再次追上前,却被宋玠拦下。 “既然玉书小姐已经回来,你就不必一同回去了。”宋玠彻底冷了脸:“办你的差事去吧。” 裴衡抓紧缰绳,看着宋玠和禁军浩浩荡荡的带走谢玉书,像是在押送一个犯人。 而谢玉书一次头也没有回,她不再指望任何人“救”她。 裴衡大心像是裸露在冷风之下,被吹得又干又紧,似要龟裂一般,他想,谢玉书一定对他很失望。 “将军。”赵明昭的声音从身后追过来,他等到宋玠带人离开才出现,打马到裴衡跟前低声说:“玉书小姐是为了不连累您才回来的。” 他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让我转告您,不必再为了救她为难。”赵明昭的心情也糟透了:“她说,请您日后多多照拂小刀。” 裴衡侧头看向赵明昭,她这样说就像是在托孤一般。 “将军。”赵明昭望着他有许多话很难讲出口,就比如说:圣上此举不就是在欺占臣妻吗?这太荒唐了。 试想一下,若今日圣上看上的是他的妻子呢?他是不是也要将妻子拱手献给圣上? 他们上阵杀敌,死了无数弟兄是为了守护这样荒唐的圣上吗? 可这些话讲出口是大逆不道,会掉脑袋的。 他只能说:“将军打算怎么办?就这样看着玉书小姐被带走吗?” 裴衡在望向阴霾之下的巍峨皇宫,他怎么能明知谢玉书会遭遇什么,还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的去替圣上办差事? # 玉清观中。 万素素没料到今日不止小刀来看她了,连圣上也来了。 她来不及梳洗装扮,圣驾已到素心斋。 萧煦从门外走进来,挥手让小刀起身,到她榻前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问:“别乱动,安心躺着吧,朕就是怕你耗费心神才不来见你。” 万素素神容憔悴,下意识的拢了拢发,希望自己的样子不那么难看,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圣上看起来精神了许多,面色也有了血色,“圣上终于来看我了……” 她握紧圣上的手,很想抓住这个机会替萧祯求情,可目光却看到站在榻边的小刀。 今日小刀一早就来看她,为她炖了汤药,亲自一点一点的喂她,好不容易才和自己的亲儿子稍微熟络起来,若此刻为萧祯求情必定会伤了小刀的心…… 她一时喉头又哽住了。 萧煦的心思却全不在她身上,问了两句她的身体状况就将目光看向一旁的乔宝儿,笑着说:“这阵子多亏了你照顾素素。” 乔宝儿惶恐得立刻要跪下行礼,又听见圣上说:“朕已命人去将素心斋西侧的院子收拾出来,朕想留你女儿玉书住在西侧院子里,和素素做个伴,也正好与你能日日相见。” 什么意思? 乔宝儿不解地抬头看他,又马上低下头下意识说:“玉书她已嫁做人妇恐怕不便久住在素心斋……” “很快就不是了。”萧煦漫不经心的打断她。 乔宝儿心头一跳,顾不得礼节的抬头,“圣上……” 不等她再说什么,外面传来浩浩荡荡的脚步声,一队禁军停在素心斋外。 宋玠带着谢玉书从落满红叶的庭院里走了进来。 乔宝儿注意到圣上的目光落在玉书身上,就像狼看着猎物一般,赤裸的毫不顾忌,她心头发慌,担心的看向玉书。 谢玉书走到她身侧,也没有行礼地径直看向萧煦:“不知圣上动用禁军把臣妇找回来,是有何急事?” 她如今礼也不想行,语气也不再和善。 萧煦却不生气,因为她再孤傲,不是照样乖乖回来吗? 就像裴衡再厉害,也依旧是臣子,要听令于他。 他是天子,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过。 “正好,朕刚刚与你的母亲说,日后你就住在素心斋的西院与她作伴。”萧煦也不再绕弯子,“你府中的丫鬟,朕也已经吩咐人带过来了,也准她们留在西院里照顾你。” 萧煦抬抬手,门外的禁军就押了三个人过来。 “小姐!” “夫人!” 谢玉书听见金叶和银芽的声音,回头就望见门口被禁军押跪在地上的她们,不只是金叶、银芽,就连喜枝嬷嬷也被带来过来。 她望着她们,冷笑一声再次看向萧煦:“圣上是要软禁我吗?” 她问得直截了当,连榻上的万素素也惊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震惊地盯向萧煦,圣上、圣上难道是看上了谢玉书?要像软禁她一样,将谢玉书软禁在这里? 榻边的小刀终于忍不住看向谢玉书,她今日披着黑色披风,披风下是窄袖衣裙和马靴,乌发用玉冠简单的束着,像意气风发的江湖儿女。 她就那样迎着萧煦的目光,像一把宁折不弯的剑。 小刀再看向萧煦,他的目光简直像要在谢玉书身上生根,着迷得根本遮掩不住。 萧煦像是看愣了一般,迟缓了片刻才又慢慢开口道:“不是软禁,只是留你住一段时间。” 他挥挥手,一侧的宦官便拿出了笔墨与一封信,过去呈给谢玉书。 “裴夫人。”宦官恭敬道:“这是裴士林大人写的和离书,他说与您成亲早有不睦,您对婆母不孝,对夫君不从,他想与您和离,还请您在上面签个字。” 谢玉书没看那封和离书,只看着萧煦再道:“圣上既看上了我,要欺占我,何须这封和离书?您不是有的是理由软禁我吗?” 萧煦脸上笑意未减,因为他有的是法子,逼她签下这封和离书。 即便她不签,她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这封和离书不过是为了遮您欺占臣妻的丑罢了。”谢玉书提笔,慢慢在和离书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就像您当年为了自保将万贵妃送给先帝,可您对外却宣称是先帝霸占了她。” 萧煦脸上的笑容一瞬凝固。 万素素的脸色也白了,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一件事就连孟敏都不知道,她守着这个秘密这么多年,以为没人会知道。 “当年您窝囊地牺牲自己的妻子,如今您如法炮制,逼另一个窝囊废献出他的妻子。”谢玉书将笔丢下,带着讥笑说:“用不着这封和离书来遮丑,我如今就可以告诉您,就算是天子我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您用尽任何办法也得不到我。” 宦官吓得跪下,立刻对谢玉书道:“你好大的胆子!还不快跪下告罪!” 谢玉书却依旧站在那里。 萧煦冷眼看着她,声音也冷了:“是吗?就算杀了你,杀了你的母亲,你也无所谓吗?” “杀了我,也不过是孤坟一座。”谢玉书看向乔宝儿,乔宝儿也红着眼眶在看着她:“我想我母亲宁愿死也不会想要看到我受辱。” 乔宝儿忍着发红的双目,立即应声一般朝玉书点了点头,胆怯却笃定的说:“我不怕死,圣上不必用我威胁玉书,我生她时就做好了准备为她去死。” 谢玉书望着她通红的双目,突然产生一点愧疚,她的计划不该把乔宝儿扯进来的。 “真是母女情深,朕今日就成全你们。”萧煦当真恼了一般,命禁军拔剑架在了乔宝儿的脖子上。 宋玠下意识想拉住谢玉书,护她到身后,却又立刻止了住。 “父皇。”小刀再忍不住,上前挥开了禁军,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盯着萧煦,挡在了乔宝儿与谢玉书身前,一副要随时为她们厮杀的模样。 谢玉书皱了眉,心中有些怪责,小刀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他这个时候站出来,之前讨好萧煦做的那些事,就全部白费了。 果然萧煦冷着脸问:“怎么你要替她们挡刀?朕早就听说你做过谢玉书的随从,与她不清不楚,如今看来倒不是谣传。”—— 作者有话说:更啦~ 第80章 “退下,萧重。”萧煦如同下最后通牒一般叫了小刀的新名字,眼神阴冷的压着他,就像在告诉他:此刻退下还来得及。 小刀依旧站在乔宝儿面前,巍然不动。 谢玉书看了他一眼,很清楚小刀根本不惧怕萧煦这个老东西,可萧煦说丝毫不会顾及这个才找回来的儿子,他会真的杀了小刀。 既然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那就火上浇油。 谢玉书毫不犹豫拔出了袖中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把匕首是小刀带回来的战利品,她曾送给了今越,今日她返回汴京时,今越不放心她的安慰又将匕首还给了她。 如今用来正好。 “谢玉书!”宋玠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想要阻拦,谢玉书却后退一步,握紧匕首朝他皱了一下眉,顿在原地知道这也是谢玉书的一步棋,可那冰冷的刃已经陷在她的肌肤里,划出一道血痕。 小刀立即回头,震惊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她呵斥一声:“别过来。” 萧煦也惊得下意识想呵斥她停下来。 可她握紧匕首,以自己作要挟,让所有人后退,丝毫不在意脖颈上已经流下血来。 殷红的血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下来,顺着她的手腕又流进她的袖口里,红的刺目,白的晃眼。 “玉书不要!”乔宝儿通红着眼朝女儿摇头。 谢玉书对她笑了一下,再看向萧煦,神情坦然而毫无畏惧:“圣上不必用任何人来威胁我,今日我返回汴京就已经想清楚,我此生宁死也绝不受任何人要挟。” “谢玉书。”萧煦恨得一字一字的叫她,她那张素面朝天的脸在这一刻迸发出令人心惊的冷艳之色,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脸上有这样孤傲的表情,像一只绝不受驯服的猛禽,宁死不进黄金笼。 可她越是如此,他心中对她的欲念就越强烈,他真想看看这张脸上出现屈服和讨好的表情时会是多么动人。 “你今日若是敢寻死,朕立刻命人杀了你母亲、裴士林母子和永安侯府一家!”萧煦近乎气急败坏的挥手一指,威胁道:“还有你身边所有的丫鬟、嬷嬷,乃至你曾经的随从萧重!他们都要陪你一起死!你想清楚!” 谢玉书却握着刀对他轻蔑地一笑,“是吗?圣上确定要为了我一个妇人杀子、杀肱骨之臣、皇亲国戚吗?您不会,您也不敢,您怕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耻笑您。” 她句句正中萧煦的眉心。 “别以为朕不敢杀你!”萧煦彻底变了脸色,气急地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谢玉书笑得更轻快了:“圣上人不能死两次,我既已经死了,您还如何杀我?” “谢玉书!”萧煦气得脑子嗡嗡作响,抓过禁军手里的佩剑,走向乔宝儿怒道:“朕今日就先杀你的母亲给你看!滚开!”他抓住小刀,要甩开他一刀斩了乔宝儿。 “圣上!” “圣上息怒!” “裴将军不可硬闯!” 一众惊呼声中,素心斋外传来骚动声。 那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刀刃叮当的声音,以及裴衡高声道了一句:“圣上!” 他的声音盖过所有声音,也令萧煦发昏的脑子一瞬冷下来,等他朝外看去,只见裴衡带着他的副将赵明昭、两队他的军士,浩浩荡荡闯入素心斋,一左一右将整个院落左右占满。 而军士让开的小径上,随同裴衡而来的还有英国公章云开、枢密院事梁广、永安候夫人孟敏。 他们跟随着裴衡,闯入素心斋,鱼贯而入,向萧煦行礼,齐声道:“见过圣上。” 萧煦握着剑,扫过他们,落眼在裴衡身上,怎么可能不知道裴衡此举何意。 “裴衡你好大的胆子。”他气得手指发抖,握剑指向裴衡:“你带着军士和这么多人硬闯进素心斋是要谋反吗?” “臣不敢。”裴衡郑重的行了跪礼,抬起头看萧煦:“臣来只是想带走臣的侄媳。”他没有再给萧煦留半分面子直言道:“圣上是天子,却也是国之根基,若连圣上都不顾人伦,欺占臣妻,那还以何国法来治国?” 他竟敢这样讲出来。 萧煦气得胸口像凝固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永安侯夫人孟敏又上前一步行礼道:“圣上难道忘了先帝不顾满朝文武反对霸占贵妃,惹来天下人众怒吗?” 好大的胆子!连孟敏这个妇人也敢如此大胆拿这件事来和他比! 萧煦嘴唇也气得发抖,可连他的好臣子英国公、梁广都一一站出来为裴衡帮腔,指责他这个皇帝不该做如此糊涂事。 他握剑的手抖得越来越剧烈,指着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张口却吐出来一口血。 “圣上!”宋玠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他扭头却看不清宋玠的脸,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如鼓声在擂,只隐隐约约听见宋玠在叫他圣上,在问他怎么了…… 他抓着胸口的衣襟,只觉得心一阵的绞痛,猝不及防的栽头倒了下去。 “圣上!” “圣上!” “快传太医!” 谢玉书在一片乱糟糟的呼喊声中,看了宋玠一眼,只见宋玠立刻吩咐宦官:“快拿圣上的药来!” 宦官手忙脚乱的从衣袖中掏出一瓶丹药递了过去。 她慢慢放下手中匕首,小刀和裴衡几乎同时到她身边。 “你有没有事?”小刀胡乱扯出一块帕子,压住了她脖颈上的伤口。 裴衡朝赵明昭示意,又低声对谢玉书说:“你先离开这里,跟明昭走。” “玉书。”孟敏立刻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又拉过乔宝儿说:“你们先跟我回侯府。” 谢玉书把戏演全套,转头握住了裴衡的手腕问:“那你呢?圣上若是醒来一定会怪罪你。” 裴衡愣了一下,被她抓住手腕的手下意识握了握,她的手上还沾着血,比从前要冷一些,应该是吓坏了,“别担心我,先去永安侯府住一阵子,我会解决这些事情。” 她的手很快收走,她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裴衡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些她的血,他心中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谢玉书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不该被欺辱,怕是当今圣上。 他又回头看见榻上脸色惨白的万素素,她如同一节枯木,耗死在了这素心斋中。 不,不只是谢玉书不该被欺辱。 他要守护的从来不该是“圣上”,而是这个大巽朝,是天下百姓,是任何人都不受欺辱的世道。 # 几乎是逃出的玉清观。 谢玉书上了永安侯府的马车,没料到谢嘉宁也在马车上。 谢嘉宁看了她一眼,先将孟敏扶上了车。 回永安府的路上,谢嘉宁依旧板着脸,一句话也没有和谢玉书说。 等到了永安侯府,她让母亲先去休息开口说:“您快别再走动了,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谢嘉宁虽然依旧不喜欢谢玉书,却还是把谢玉书与乔宝儿安置在了母亲院子里的厢房中,房间也是收拾好的。 她不进去,站在门外对谢玉书说:“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谢玉书回头看她。 她冷言冷语地说:“你出城这件事是裴士林说的,可不是我,我虽看不惯你,但也不会吃里扒外地坑害我姨母,你别误会我。还有宋玠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帮着圣上逼裴衡把你找回来。” 她说完扭头就走,不多给谢玉书一点好脸色。 但谢玉书还是很惊讶,她没料到,谢嘉宁能一块儿来救她,还与她说这番话。 “玉书让娘看看。”乔宝儿拉住她的手,再看她脖子上的伤口,眼眶又红了:“好大的口子……你怎么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如你活着重要。” 谢玉书望向她,这个柔弱的女人却在笃定的和她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如你活着重要,谁的命加起来你都不值得你伤害自己。” 在她的心里,女儿比天大。 ——“宿主,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五十。” ——“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裴衡。” 裴衡?怎么会来自于他? 永安侯谢之安,没过多久就来找了孟敏,他吓得朝孟敏发火,责怪她昏了头为谢玉书忤逆圣上,整个永安侯府都要被她连累了! 谢嘉宁到底是忍不住为母亲说了句话:“这件事本就牵扯了姨母,就算娘不去救谢玉书,圣上追责下来依旧会怪罪孟家。” “你也跟着胡闹!”谢之安气恼的连谢嘉宁也怪责起来:“我早就该让你和你姨母少来往,你看她一个妇人是什么做派?又把女儿今越教成什么样子?难道你也要学你姨母一副男人作派,永生不嫁吗?” 谢嘉宁被劈头盖脸的斥责,又惊又气。 孟敏把她拦到身后,冷脸对谢之安道:“我们孟家的女儿轮不到你来斥责,滚出去。” 她也不和谢之安再啰嗦,直接吩咐人把他挡出院门外。 谢嘉宁却已气的眼眶通红,“爹他怎能这么说?”可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气父亲的哪句话。 她只是觉得父亲这样说不对,姨母她怎么了?今越又怎么了?姨母她只是招了赘婿而已。 她虽然是想嫁给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心一意过一辈子,但外祖父留下那孟家那样大的家产,若姨母不招赘婿,难不成嫁给另一个男人,让那个男人吃绝户吗? 父亲怎么变成了这样?他从前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姨母,他甚至在姨母面前非常地亲和有礼,还曾向外祖父保证过,日后姨母和今越有什么事情他必定帮忙,难道这些都是装出来的吗?—— 作者有话说:老东西萧煦快要不行了[让我康康]《 》 80-90 第81章 起风了像是要变天。 萧煦服下一粒丹药后暂缓过来一口气,人仍是不太清醒的,半边的身体也发麻不能动弹,强撑着一口气下了两道令,一道是命宋玠和裴衡护送他回宫。 另一道是在回宫后,命宋阶带禁军将裴衡软禁在清和殿之中,没有他的命令不许裴衡踏出清和殿半步,也不许任何人去见裴衡。 这是一道密令,他不希望在自己苏醒之前,任何人知道裴衡被软禁在清和殿中。 下完第二道令他又吐了一口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烧空的蜡烛,快要撑不住了。 国师清河道人端来一碗汤药,让他喝下。 萧煦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隐隐约约看见站在他榻边的小刀,正在包扎左手腕的伤口。 “这药里混了几位皇子的血药引,圣上先服下,身体一定无大碍。”清河道人将药递给宦官,宦官尝了一口试药,确定无误后萧煦才张口服下。 那碗腥气极重的药服下,他就觉得身体里又涌出一股热流,竟是真恢复了一点力气。 夜风将廊下的宫灯吹的噼啪作响。 裴衡仍跪在廊下,听见殿门打开的声音,抬头看见跨步而出的宋玠,他羸弱的脸上带着一种胜利者的笑容。 “裴将军,圣上请您去清和殿中等候。”他用了请字,可语气是冷笑着的,随着他的话音禁军两侧分开,将裴衡围了住。 裴衡扫视着禁军,再明白不过,这是要软禁他。 “圣上醒了吗?”他起身问宋玠,“我要见圣上。” 两名禁军一左一右拦住了裴衡的路。 宋玠就站在禁军之后,一双眼像蛇蝎一般看着裴衡:“圣上想见你的时候自然会见你,裴将军若要再次抗旨,我只能下令禁军将你押进清和殿。” 他根本不给裴衡说话的机会,直接抬手下令:“带裴将军去清和殿。” 禁军拔刀向裴衡涌过来,裴衡攥紧了手指又松开,最后只是道:“不用动手,既是圣上的命令,我自然会去。” 他转身朝一侧的清和偏殿跨步走去,在禁军的簇拥下跨入殿中,听见背后的殿门关闭,看见一门之隔禁军重重把守。 他料到会是这个下场。 一门之隔的偏殿外,宋玠被冷风吹的轻轻咳了两声,裴衡真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快要入冬的冷风卷落树上最后几片枯叶。 谢玉书听见枯叶被踩碎的声音,她立刻推开窗,看见窗外枯枝上站了一只灰色信鸽。 她伸手将信鸽腿上的信囊解下来。 身后的金叶便举着灯过来,替她照亮那封窄小的信纸,她识字不多,也不太看得懂信件上那几个零碎词语的意思。 但谢玉书却很清楚这些意思,宋玠是在告诉她,圣上还没有彻底清醒,裴衡被软禁宫中,裴家母子也被下了禁足令,但裴衡没有动作。 她毫不意外裴衡到这一步还没有动作,任圣上软禁。 裴家世代忠良,裴衡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下,十几岁就被父亲带上战场,保家卫国,要动摇他的忠君之心绝不是那么容易的。 还需要一把猛火,将裴衡架在火上烤。 她烧了信件,站在窗下看着灯火摇曳地烧光信纸,皱着眉像出神一般。 金叶不敢打扰,正想为她披上外衣,免得着凉。 谢玉书忽然转身走到桌边说:“拿笔墨来。” # 雾蒙蒙的夜色下,信鸽一路飞到宫墙下,一只手摘下信囊又将它放出了宫。 摘下信囊的正是苍术。 苍术在角落里展开信笺看过之后,很快回到宋玠身边。 宋玠仍在寝宫中陪着不太清醒的萧煦,看见苍术过来,起身去了殿外。 苍术附在他耳边,低低与他说了信件上的内容。 宋玠愣了一下,随后笑了,谢玉书要他借着圣上的名义去裴府,而此刻他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谢玉书很像。 # 漆黑夜色下,几匹快马奔过长街停在裴府门前。 禁军的副统领王康亚带着禁军跨入正厅时,裴士林与母亲李慧仙都坐在正厅中,脸色憔悴。 这一夜之间,裴衡被囚禁宫中,圣上又下令他们母子不得踏出裴府,怎么可能还能安枕入睡? “有样东西圣上命我带给裴夫人和裴大人。”副统领王康亚挥挥手,他的人便将一个包裹丢在了桌子上。 桌边的裴士林和李慧仙吓得站了起来,只见浸了血的包裹散开,里面滚出一颗血淋淋的头,睁着眼瞪向他们。 李慧仙的尖叫划破黑夜,整个人如被雷劈中一般,直挺挺的昏了过去。 裴士林也吓傻了,盯着那颗头忍了又忍,到底是跌在地上吐了出来。 那是士滨……是士滨的脑袋…… 裴士林气得的浑身发抖,士滨原只用再坐半年的牢就可以出狱了,如今却变成了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裴大人可不要吓昏过去。”副将王康亚走到他跟前,蹲下了身,将一封信递在他面前说:“圣上还需要裴大人去说服你夫人签下这份和离书。” 裴士林盯着那封和离书目眦尽裂,都是谢玉书害的,裴衡害的!若非裴衡执意阻止这*份和离书早就签了!他根本不会被圣上软禁,而他的弟弟士滨也不会死!无论裴衡是出于私情还是忠义,他都要把裴家上下害死! 王康亚惋惜的道:“本不用闹到这种地步,可裴将军非要闹到人尽皆知,圣上龙颜大怒,如今让裴夫人签下这封和离书已经不只是为了你和裴夫人好,也为了顾全圣上的颜面,所以裴大人应该明白这份和离书的重要性。” 裴士林颤抖着手接过和离书,干哑着声音说:“我知道……” 他知道如今为了顾全自己的颜面,也会不择手段,让他与谢玉书和离。 他也知道,如果不签下一个死的人,可能是他是他母亲,甚至是软禁在宫中的裴衡。 裴士林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不敢往桌上的人头看一眼,他的双脚已吓得发麻。 “为裴大人备马。”王康亚贴心的道。 # 雷声响起来时,窗外已经渐渐透出青白色。 是该圣上上早朝的时间了。 裴衡看了一眼窗外,可圣上醒了吗?圣上真的无大碍吗? 他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风越刮越大将窗户吹得噗噗闷响,殿门像是被吹开一般,猝不及防的拉开,冷风和雷声一起灌进来,裴衡被得的眯了眯眼,居然看见李慧仙走了进来。 “嫂子?”裴衡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他看见李慧仙发肿的双眼没有一点神采,整个人像游魂一样飘进来。 一定是出事了。 裴衡快步迎上去,又叫她,问她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圣上准许她进来的? 一连串的问话,李慧仙才回过神一般怔怔抬头看向了裴衡,目光聚焦在裴衡脸上好一会儿,忽然崩溃一般抬手一巴掌扇在裴衡脸上。 那一巴掌扇得极重,裴衡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李慧仙崩溃的哭声和压抑的尖叫声。 她像是疯了一般扯着裴衡的衣领,一巴掌一巴掌扇他,一锤一锤砸在他的胸口、肩头,哭着厉声说:“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如果不是你士滨不会死!士林也不会被囚禁!你为什么要害自家人……” 裴衡如被雷劈一般抓住了她的手,“嫂子你说士滨死了?士林被囚禁?到底出什么事了?士滨怎么会死?” 李慧仙挣扎不过在他的手背上重重咬了一口,趁他松手,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将他的脸挠出一道血印子,尖叫着说:“士滨怎么会死你不清楚吗?!要不是你阻拦谢玉书签和离书,圣上怎么会杀了士滨来逼士林?你非要为了一个女人害死裴家所有人才罢休!” 裴衡的脑子像被这一巴掌扇醒了,不可地议的看向李慧仙问:“圣上杀了裴士滨逼裴士林去找谢玉书签和离书?”他难以置信,圣上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可李慧仙的崩溃不是假的,她手上还沾着血,无法冷静地来的尖叫着、哭泣着,最后跪下来求裴衡:“你救救士林吧,士滨已经死了,我只剩下一个儿子了,你不能再害死我唯一的儿子!我求你救救士林,救救士林!”她哭到最后开始朝裴衡磕头。 裴衡浑身僵冷,伸手扶起她,看见一个快要被折磨疯的女人,他的心像被放在烈火上煎,这是他的嫂子,虽然他与她们并不亲厚,但她和裴士林、裴士滨是他哥留在这个世上的亲人骨血,可如今却因为他成了这样…… 圣上当真杀了士滨吗?当真为了一封和离书杀了士滨、囚禁士林吗? “我会救他的,我会救士林的。”他听见自己声音发哑的安抚李慧仙,让她冷静下来,问她:“嫂子,你先告诉我士林他现在在哪?” 李慧仙满脸泪水看着他,发着抖说:“士林他去了永安侯府……又拿着和离书进宫见圣上,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她又哭起来,瑟瑟发抖的问裴衡:“他是不是也死了?是不是被圣上杀了?” 裴衡先说不会,又问她:“士林进宫多久了?” 问出这句话时,他意识到在他心中圣上已变成了一个残暴不仁的昏君,他能杀了士滨,就会杀了士林。 他胸腔像是结了冰一般,裴家世代忠君为国,他的祖父、父亲都死在战场上,换来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谋反吧裴衡! 第82章 裴士林被扣在宫中多久了? 谢玉书签了和离书吗? 圣上又怎么会放李慧仙进来? 裴衡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可此刻的李慧仙像是吓傻了一般,不停地哭,根本没有办法说清楚一件事。 “圣上一定会杀士林……谢玉书跟我说让我来跟你说……救救士林!”李慧仙边哭边说,没有一句话是完整的。 他只能从李慧仙断断续续的哭声中捕捉到一个信息:是谢玉书让她来跟他说的这些。 可谢玉书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权力?除非她求了宋玠或是……答应了圣上什么。 “是谢玉书求了宋玠让你进来的吗?”裴衡向她确认问。 李慧仙摇摇头又哭着说:“是谢玉书带我进来的,她要做贵妃了……” 裴衡的心蓦然一沉,“谢玉书也进宫了吗?她已经答应了皇帝……”进宫为妃吗? 不等他问完,殿门外的禁军人影晃动像是撤去了。 殿门再打开,进来的却是小刀。 冷肃的风中小刀的脸色更加没有血色了,他走过来只低声对裴衡道:“父皇召见你,裴将军只需要过去乖乖认个错就可以带裴士林和李慧仙出宫回家了。” 裴衡看见他的另一只手腕上也缠了一圈渗血的纱布,他脑子嗡嗡作响,很难不想到曾经那被圣上封为国师的清河道人献过一个长生不老的方子——换血。 以几位皇子的血做药引制药,连服四十九日,就可以让圣上全身的“旧血”重新换一遍,恢复年轻时的体魄。 这个方子太过荒唐、违背人伦,被他与几位大臣联合抗议,圣上也就没有实施。 可他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圣上为什么会发现萧祯不是亲生子?为何会执意找回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真只是因为血脉羁绊不想亲儿子流落在外吗? 还是圣上早就想实施,但发现萧祯不是亲生子,所以才那么执着地,要找回小刀? 圣上已经开始“换血”了对吗? “圣上突然放我走是因为谢玉书答应了吗?”裴衡握住小刀的手臂问:“你如实回答我。” 小刀抬眼看着他,没有隐瞒,直接道:“对,为了你,为了你们裴家,她已经签下和离书,进宫了。” 裴衡如坠冰窟。 小刀却愤恨的低声道:“裴士林带着裴士滨的脑袋去见她,你这位嫂子疯疯癫癫的跪在永安侯府门前磕头求她放过她的儿子放过你!你要她怎么办?她明明那么恨裴士林母子,可你被囚禁在宫中,她不忍心害了你!” 裴衡迎着小刀赤红的双眼,小刀如此怨恨的对他说:“你当初就不该帮皇帝找我,找回来又如何?我不过是个药引罢了。” 他从未在小刀脸上见过如此大的痛苦,就算在战场上杀敌重伤,小刀也只是皱皱眉,从未表露过一点痛苦。 可如今小刀的痛苦如此明显而剧烈,因为他原本就不想做什么皇子,他被推着一步步回到皇宫,得到了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得到,他却失去了自由、健康,如今还要看着他的恩人和爱人谢玉书,进宫侍奉他的父皇。 就连这份痛苦的愤怒,小刀也不能大声宣泄,因为殿门外的禁军在守着,隔壁寝殿中圣上在等着。 小刀压抑着自己的痛苦,松开了裴衡,“你走吧,玉书让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必做了,去向圣上谢恩带着你的家人回去吧,她不会连累你们的。” 那份痛苦压在裴衡的双肩上,他第一个念头是:谢玉书还会自杀吗? “你放心,她在你和你的家人安全之前不会自杀。”小刀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喃喃自语一般道:“我也不会让她出事,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欺负她。” 他说这句话时痛苦凝成了一把利剑,双眼之中没有一丝情绪。 这个表情的小刀裴衡太熟悉了,那是战场上他杀人时的表情。 所以裴衡盯着他的双眼,低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小刀看向他,像没有鞘的刀一般杀意必现:“我立过誓,我会杀了所有欺负她的人。” 裴衡立刻看了一眼门外,确认禁军已经撤走,才抓住小刀的手臂低声道:“你要……” 他本想说你要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可这句话噎在了他的喉咙里,萧煦配称为小刀的父亲吗?万素素对小刀还有一份生恩在,萧煦既不曾生他,也不曾养育他,如今好不容易找回来却只把他做药引。 他不配为人父。 “你有想过后果吗?”裴衡只是问他,弑君的代价他想过吗?杀了皇帝,他要如何逃出宫? 可小刀不等他问完就推开了他的手说:“我想的很清楚,我这条命是她救的,天底下除了她没有人在意过我的死活,为她而死也是我赚了。” “小刀!”裴衡想拉住他,宦官已进来请他去见圣上。 李慧仙又拉住他,哭着跪下求他救裴士林。 他托起李慧仙望着小刀跨出大殿的背影,想起小刀在营地中孤零零坐着看月亮的背影,他与所有人都不熟,他不爱说话,就算受伤也自己解决。 可那一晚,裴衡走到他身旁,他第一次主动跟裴衡说话,他说:“若我死在战场上,你能不能把我的一节骨头带给谢玉书?这世上只有她在意我的死活,我死了也想回到她身边。” 裴衡的心像是被煎熟了,他拉起李慧仙,再看着她形容枯槁的脸,又一次问自己:他要守卫的是萧煦吗? # “你在殿外等我,我会把裴士林带出来。”裴衡把李慧仙留在殿外,跨进了寝殿中。 烧了地龙的寝殿中弥漫着血腥味和药味。 他看见跪在殿中的裴士林,裴士林额头贴在地上,哆嗦的如待宰猪羊。 他也看见了谢玉书,她坐在龙榻边低垂着眼谁也没有看。 偌大的殿中安静得只剩下萧煦闷咳的声音,他已经醒了,半躺在榻上一双眼从谢玉书身上,挪到裴衡身上。 裴衡看着他跪下行礼:“臣裴衡见过圣上。” 他并没有让裴恒起来,只是在宋玠将清河道人递过来的汤药,要端给他时,抬手指了指谢玉书:“给她。” 宋玠顿了一下。 殿中连萧煦的闷咳声也不见了,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谢玉书身上。 裴衡却在看着萧煦,他能清楚地看到萧煦微扬的唇角,仿佛是胜利者在炫耀他的驯马成果。 而谢玉书就是他驯服的马。 萧煦耐心地看着她。 直到谢玉书慢慢抬起手接过了那碗汤药,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喂给萧煦。 萧煦那张脸上的笑容就更清晰了,清晰到有些变形。 他无比满意的喝下一勺汤药,侧头又看裴衡,问他:“裴衡你知错吗?” 裴衡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谢玉书的侧脸,那张曾经生机勃勃的脸在这一刻多么像枯萎的“万素素”。 她失去了自己的光彩,屈辱地坐在那里,服侍着她最讨厌的男人。 而志得意满的萧煦丝毫不在意裴衡此刻的愣神,他甚至要继续驯服裴衡这匹马。 “玉书。”他语气温和的说:“去告诉裴衡,你是否自愿和离进宫侍奉?” 谢玉书垂下了端着汤药的手,声音很轻很冷的说:“我不想说。” 萧煦脸上的笑容就没了,忽然抬手挥落她手中的药碗,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眼看他:“你在忤逆朕?” “圣上。”裴衡看见汤药洒了谢玉书一身,站起身近乎痛苦的道:“您何必这样羞辱她?” “谁准你起来!”萧煦怒目瞪向裴衡,胸口起伏不定:“跪下裴衡!” 可裴衡依旧站着,上前一步:“圣上还记得当初万贵妃是怎么被您的叔父、逆贼萧安羞辱的吗?现在的您和他如出一辙。” “大胆!”萧煦气得坐直身体呵斥:“你一再忤逆朕是要谋反吗!” 裴衡却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呵斥,只是朝前走质问他:“圣上为何昏聩到如此地步?宠信佞臣、信奉妖道……” “跪下裴衡!朕命你跪下!” “甚至不惜用几位皇子的血来做药引。” “来人给朕拿下逆贼裴衡!” “如今圣上为了欺占臣妻杀害臣的家人……” 裴衡最后一句话没能说完,小刀已割开了萧煦的喉咙。 热血喷在谢玉书脸上,她低低“啊”了一声,殿中所有的声音终结在她的声音中。 她抬起眼看向萧煦身后的小刀,他大半张脸隐在床帐之内,只有一双满身疤痕的手显露出来,一只捂着萧煦的嘴巴,一只握紧匕首从喉咙割进去。 那是小刀从战场上带回来的战利品。 裴衡凝固在原地,听见血涌出来的声音,看见萧煦瞪大双眼挣扎着朝他伸出手,向他求救。 大殿之中没人发出第一声尖叫。 因为苍术不知何时出现将宦官和宫女干脆利落的杀了。 血喷涌在裴衡几步外的地砖之上,他盯着萧煦,最终闭上了双眼。 小刀用力将匕首割进去,几乎要将整个脑袋割掉。 宋玠上前两步,抬起衣袖挡住了朝谢玉书喷溅的血。 谢玉书依旧坐在榻边看向裴衡,抬手抹掉了脸上的血,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她想:她这条贼船,裴衡是下不去了。 弑君者,裴衡也有份,这个烂摊子他自然要帮着一起收拾—— 作者有话说:嘿嘿老皇帝死啦[比心] 第83章 闷雷轰隆隆响起。 裴士林先发出了第一声尖叫,他瘫软在地上,吓得魂不附体,弑君,这是弑君!他们竟然敢…… 苍术迅速欺到他身前,一把匕首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口。 裴衡要动身去救人时,已听见谢玉书说:“留下他。” 苍术停住手回头看谢玉书。 谢玉书从榻上起身,半边的脸上还有些血痕,脸上却没有一丝惊慌,看着裴衡轻轻笑了:“他的命,留给裴将军。” 裴衡看着她带血的脸,那张脸在这一刻换上了胜者的笑容,他近乎困惑刚才被羞辱到失去光彩的谢玉书是真的吗? 还是那也是她计划的一环? 此时此刻,宋玠与小刀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后。 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宋玠似乎也是她的人……宋玠就像是从来不曾与她反目,那之前的一切也是宋玠演的。 而如今这个局面,她毫不意外。 裴衡隐隐意识到什么,那些疑问又重新涌上来,可现在多说无益,萧煦已经被杀,他也是弑君的同谋者。 从他闭上眼那一刻,他就赞同了这场弑君。 所以他压下所有的疑问,将地上的裴士林抓了起来说:“我会让他闭嘴,他绝不会乱说一个字。” “我当然相信你。”谢玉书毫不犹豫道,她近乎慷慨地说:“裴士林是你的家人,我绝不会像萧煦一样用伤害他来威胁你。” 这一刻她已全然不像方才坐在榻上,垂着眼任人欺辱的谢玉书。 她大度地丢开和裴士林的私仇,和裴衡说:“我也绝不想勉强裴将军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家人回裴府。” 可走到这种地步,裴衡已不可能独善其身,这是弑君,很快大皇子、二皇子就会知道,满朝文武也会知道,到时候谢玉书和小刀怎么办? 他在站起身不跪萧煦时已经作出了决定,自然会走到底。 所以他直接问:“你们有计划过如何善后吗?需要我做什么?” 谢玉书笑了,那是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雷声之下,外面突然传来厮杀声,禁军在外呵斥道:“有刺客!” 这像是一道指令,宋玠朝苍术抬了抬下巴。 苍术已快步到梨花木衣柜前,拉开衣柜从里面抓出一个人来,丢到了谢玉书的脚边。 居然是萧祯! 裴衡吃惊地看见那被捆绑的人,居然是被软禁在宫外的萧祯。 他什么时候被带进的宫?还藏在衣柜中? 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藏一个人进宫,除了宋玠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苍术揭开了萧祯口中的布团。 萧祯抬眼瞪向谢玉书:“你想要将弑君之罪嫁祸给我?” “四皇子真的很聪明。”谢玉书垂下眼,很温柔的对他笑了:“但这不是嫁祸,你听见外面的厮杀声吗?那是宋王死后留下的余孽,是孤掌楼的刺客,他们都是为了救你而来,圣上自然也是他们为了救你而杀的。天下人会相信,先帝余孽杀了圣上。” 萧祯盯着她那张许久不见的脸,忽然意识到她是如此聪明又如此心狠手辣。 她根本不会给你任何选择和反抗的机会,她会将一切布置好,将你逼到绝境。 就像她对裴衡,根本没有给裴衡其他的路选,她将裴衡逼上了不得不成为弑君同谋者的绝地。 他再看向宋玠,已全不了然,宋玠昨夜就将他迷魂后偷偷带进宫藏在了这衣柜中,那么宋王的余孽也是宋玠联系的吧? 是宋玠还是小刀? 他不确定,他只是冷笑着说:“你的心狠手辣倒是和宋玠真般配。” 冷风突然将大殿窗户吹了开,几名刺客提刀闯进来。 小刀和裴衡几乎同时动身将几名刺客击杀在地。 等裴衡再回过头,只看见萧祯被宋玠提剑贯穿了胸口。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抬手抓住了宋玠的手,盯着他,口吐鲜血的艰难道:“我不甘心……我真不甘心,和你斗了这么久,被你欺凌了这么久……我却不是万素素的亲生儿子……这算什么?算什么!” “你也享受了十几年万素素的疼爱和皇子待遇,很公平。”谢玉书如此冷漠的说:“要恨就去恨你的父亲,恨他不该强占万素素。” 谢玉书没有一点留情,抬脚蹬着萧祯的肩膀,一脚将他从剑刃上蹬开。 他倒在地上,血喷涌而出,他痛得挣扎着盯紧谢玉书,很想张口问她:为什么这么恨自己? 可张开口全是血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谢玉书也再未看他一眼,走过他身边,与众人道:“萧祯潜逃出府,带领宋王余孽刺杀圣上……” 萧祯看到满地自己的血,忽然觉得他的人生像是被人偷走了气运一般,急转直下,让他从未来的天子变成了刺杀皇帝的余孽…… 是谁偷走了他的气运?是小刀?是宋玠? 不……他盯着谢玉书的背影,似乎从遇到谢玉书开始他的人生翻天覆地。 是谢玉书偷走了他的气运,他恨她。 ——“宿主,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六十。” 系统忽然出现在她脑子里。 ——“您为女配玉书完成了复仇。” 谢玉书回过头,看见血泊中的萧祯已经断了气,可一双眼还在死不瞑目的盯着她,像是到死都恨她恨到了骨子里。 可惜如今的谢玉书既不在意他的爱,更不在意他的恨,他的尸体只是一块踏马石。 任务没有宣告失败,而是刷新了进度,这是不是说明萧祯已经不是男主了?他的死活不会影响到剧情线。 ——“是的,宿主。萧祯没有被女主坚定的选择,他就不再是男主,降格成为了男配,所以他的死活不会影响剧情线。” 谢玉书笑了,又问系统:现在谁是女主? ——“是您。”系统终于明确的答复道:“您持有的万人迷值目前是本世界最高,如果您不兑换且无人再超过您,您就是本世界的女主。” 谢玉书慢慢握了握自己兴奋的手指,玉书,怎么叫完成了复仇呢?还有裴家母子,还要一起登上万人之巅。 她再回过头,看的只有裴衡,她对裴衡道:“裴将军,大皇子在我进宫时就带着他的人在宫外求见圣上,此刻知道刺客进宫行刺,一定会冲进宫来,我需要你带领你的将士们以逼宫之名阻止大皇子闯进来。” 裴衡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要杀了大皇子。” 不然她没有必要阻止大皇子进宫,除非她是想借着他的手,他的阻拦,除掉大皇子。 “这件事有人会做,我不会逼你去做。”她这样回答裴衡。 裴衡就已知道,她确实要借机杀了大皇子,或许是宋玠动手,也或许是小刀。 因为谢玉书说过,她要小刀做皇子,做太子,做皇帝。 现在是绝佳的时机。 裴衡心里那些疑问越来越清晰,可他已别无选择,只能应声转身跨出大殿。 小刀和宋玠紧随其后,带着禁军冲出宫中阻拦要闯宫的大皇子。 # 裴士林与李慧仙被带进来,护在殿中。 满殿的血和尸体,两人已全然吓傻了一般,蜷缩在角落里不敢声张、不敢动。 偌大的殿中,谢玉书走到了龙椅前坐下,她摸了摸扶手上栩栩如生的龙头,抬头对苍术说:“这龙椅不过如此。” 苍术望着她,忽然觉得她和第一次见面时长得不一样。 那时她从裴府的后门走出来,穿着和姿态都很像嘉宁小姐,可她抬起眼看他时与嘉宁小姐完全不同,她像一轮淡淡的月,温柔却又清冷。 但如今,她眉眼像是彻底长开了一般,不再像月,而是像猛禽,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劲头,哪怕再笑着也会随时冷下脸杀你。 # 大雨在日落时分降下来,将宫门外淌满血的地面冲刷出一道道血河。 圣上被萧祯带领前朝余孽刺杀,大皇子趁乱逼宫的消息很快传遍汴京。 在入冬的前一夜,大巽要变天了。 永安侯府禁闭府门,谁也不许出入。 雷声隆隆。 谢嘉宁被母亲抱在怀里,满脸的泪水,“他……他怎么会刺杀圣上?” 孟敏捂着她的耳朵,抚摸着她的背,想尽量缓解她的恐惧和难过:“人各有命,或许他只是不甘心被囚禁一辈子,想赌一把。” 谢嘉宁抬起泪水淋淋的脸看母亲,她心里很乱,她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一面她知道没有人会甘心被囚禁一辈子,若是她也会想要逃,想要拼一把,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可一面她又难以置信,萧祯的下场居然会是这般惨烈而荒诞。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道观中见萧祯,他浑身湿淋淋的蜷缩在树边,脸色惨白的她以为他要死了。 可她走近他,他立刻睁开眼睛盯向她,那是像豹子一样的眼睛,凛冽而杀气腾腾。 那些点滴的相处过程当中,她能感知到他温柔之下的野心,他一直不甘心被宋玠欺压,他一直在筹谋、在等待时机…… 他本该一步步成为太子,乃至皇帝。 可突然之间,他成了假皇子。 谢嘉宁也在这一刻感觉到,她的人生好像也随着“萧祯不是真皇子”开始,变得不再花团锦簇。 她的眼泪也不只是为萧祯在流,还为自己心里的惶恐。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争来争去,到底在争什么? 人人惧怕的相国宋玠会突然间不再钟情她。 未来的天子萧祯会一夜间成为假皇子…… 这些就像镜花水月,从来不是她能真正抓住的。 那她能抓住什么? 母亲抓住了她的手,慢慢抹掉她脸上的泪水,低声对她说:“不要怕嘉宁,有娘和你姨母在,再变天也不怕,你还年轻,还会遇到更多中意的男人。” 她握着母亲的手,将脸颊贴在母亲掌心里,到头来她能仰仗的只有母亲和母族—— 作者有话说:变天了,让玉书做皇帝吧。 第84章 入冬后,汴京发生了几件大事。 圣上被刺杀,大皇子逼宫被诛,二皇子一夜之间吓疯了。 在宋相国与勇毅侯裴衡,以及孟、章、郑三大世家的支持下,六皇子萧重继位成为新帝。 街头巷尾都在传,二皇子一夜之间被吓疯是宋相干的。 也有传,萧重只是傀儡皇帝,左有宋相和裴将军,右有康阳郡主与郑老太傅、英国公三大世家联手,一个刚找回来的皇子被拥护上位不过是傀儡罢了。 甚至有传,新帝继位后必定会在康阳郡主和郑老太傅的女儿之间选一位立为皇后。 这些谣传热热闹闹的议论了一冬天。 在正月新帝萧重下旨要立永安侯府的庶女谢玉书为后。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激进的抗议声不断,理由都一样——一国之后怎能是和离的二婚妇人。 关于谢玉书的传闻也在汴京内外沸沸扬扬的发酵起来。 从她的母亲奴籍出身,到她本人大不洁。 有人传她在嫁给探花郎之后,与宋相国不清不楚。 也有人传先帝萧煦早在生前就已看中她,要她入宫为妃。 传来传去也不过是她那些名节上的诟病。 老臣们将她的这些非议一一列举成册。 宋玠就在朝堂之上一一列举谢玉书的功绩,她不但宫中救驾过先帝萧煦,还曾在新帝落难之际收留他,助他重回汴京认祖归宗。 而勇毅侯爵裴衡少见的和他站到了一起。 老臣们的抗议便妥协成,可立谢玉书为妃,不可为后。 新帝没有采纳任何人的意见,在朝堂闹嚷嚷争议四天之后,又下了第二道圣旨——准许康阳郡主孟靖继承父亲平康王的封号。 这简直让朝堂乃至整个汴京炸了锅,古往今来没有女儿继承王爵,封王的。 两道圣旨一道比一道耸人听闻。 守旧的老臣们便又开始激烈的抗议女人袭爵封王,甚至齐跪在大庆殿外,跪到年迈的内阁大臣梁守体力不支昏倒。 新帝将其扶进大庆殿中,亲自动手急救才令梁守转醒过来。 梁守醒过来之后,在大庆殿中见到了谢玉书,那位引起朝堂动荡的二婚妇人,如今居然已经在大庆殿中陪伴新帝萧重。 梁守自知无法回转新帝的心意,便痛哭流涕地拉着新帝的衣袖,退让一步的说:可立谢玉书为后,但万不能违背祖训开了女子袭爵封王的先例。 新帝没有说话,谢玉书和颜悦色的走到他身前,与他说:“我听闻梁大人膝下有两个女儿,她们继承了梁大人的才华,是汴京一等一的才女,若梁大人认为女人万不能踏上仕途又为何要耗费心力的教养两个女儿读书习文?” 梁守才刚刚转醒,头晕眼花,自然言答不上辨不过她。 她也没有想让梁守回答,问完之后就命人送梁大人回去休息。 新帝身边的宦官、内侍竟是皆听她的吩咐。 梁守被送回府上,见到来与他商议的诸位同僚们,便也只是无可奈何的说:“立后的旨意,不过是个公告。” 次日,新帝直接下旨定下了封后大典的日期。 这一次朝堂之上,无一人再反对,老臣们只盼着让女人袭爵封王的旨意新帝能作罢。 因是国丧期间,封后大典没有大办,谢玉书并不在意这些仪式,皇后只是她踏入朝堂的第一步。 但于小刀而言,这是他与谢玉书成亲的日子。 他没有按照正常仪式在大典之上等着谢玉书伴仪仗入宫,他在那日亲自出宫门迎接她,与她一同坐上凤仪车,一同入宫,一同登上大典祭台。 他等这一天实在等得太久了,一刻也不想跟谢玉书分离。 他也没有按照正常规定,让谢玉书住进皇后的宫殿,而是直接让她一同住在皇帝的寝宫中。 于他而言,整个皇宫,整个天下,包括他都是谢玉书的,她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什么侍寝不侍寝,若谢玉书愿意,他恨不能天天夜夜跟她在一起。 做皇帝也只是为了跟她在一起。 所以他没有顾大臣反对,在成亲这晚布置了烟花给她。 他带谢玉书登上观星阁看烟花。 烟花盛放时,他看见谢玉书的脸被照亮,可她并没有太开心的表情,而是有一点点惊讶,然后看向了他。 “你没有和我商量这件事。”谢玉书先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的心立刻就沉了,握紧她的手下意识先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从前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惊喜都没给过你,如今我终于和你成亲了想做些事情让你开心……”可她显然不开心,“你生气了吗玉书?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冷风把他的眼眶和鼻头吹得发红,谢玉书的手被他*紧紧包裹着,她身上还披着他的披风,他又说对不起,冷空气下他像个犯错的下属。 谢玉书那些“国丧期间不该这么做,不值当为烟花引来非议”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归根结底,这只是他想给她的一点惊喜。 从前他是乞儿,是他的随从,他什么也不能给谢玉书。 如今做了皇帝,他依旧要事事向她汇报,听她的安排。 他唯一能私自做的也只有安排一场烟花而已。 谢玉书在披风下伸手抱住了他,“我没有生气。”她抬头对他笑了笑:“我很开心,我还没有见过这里的烟花。” 小刀低下头看她,知道她只是在安慰他,或许烟花对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没什么好开心的。 他心里多了一些自卑,捧住她凉冰冰的脸,颓丧的说:“你不用勉强自己哄我开心,我知道你不喜欢,下次就不会做了。” 谢玉书仰起头吻了他,在他的唇边对他笑:“喜欢的。” 他心里酸酸楚楚的感动起来,“玉书你这么好……我拥有的太少了,不知道能给你什么。” 谢玉书抽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笑了:“你可是皇帝,天下都是你的。” “不,天下是你的。”他抚摸着她的脸,没出息的说:“我这个皇位本就是你给我的,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谢玉书心中五味杂陈,因为她心中是认同小刀这个说法的,皇位本就是她替小刀挣来的,日后也会说她的。 所以她很难将安慰的话说出口,只是迎上去又吻了他。 这个吻得绵长而热烈,小刀情难自控的吻到她的脖子时,猛地将她抱起下来观星阁。 一路抱着她去寝殿之中,却在寝殿门口停了下来。 “臣宋玠,恭喜皇后。”宋玠站在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此刻正望着小刀怀里的谢玉书。 谢玉书扭头迎上他的目光,他今日穿了相国的正服,一张苍白的脸竖在官帽下更显得两只眼睛幽深冰冷。 他对她笑了一下说:“有些事臣想向皇后禀报。” 不是向皇帝,是向皇后禀报。 谢玉书听见系统的声音—— “宿主您涨了3点绿帽值和2点万人迷值,1点绿帽值和1点万人迷值来自小刀,2点绿帽值和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 真让人惊讶,名不正言不顺的宋玠居然绿帽值比小刀还多。 谢玉书拍了拍小刀的手臂,轻声对他说:“你先进去等我,我听听看宋相国有什么要事。” 小刀把她放下来却说:“外面冷,你和宋相国进寝殿里谈吧,我还有两道折子没有看。” 他看了一眼宋玠,转身去了大庆殿。 寝殿门被宫娥推开,在这新婚之夜陪谢玉书走进去的却是宋玠。 她命服侍的宫娥、宦官退下。 “你最好真的有事。”谢玉书心中不免对小刀怜惜,解了披风回头看宋玠,语气和脸色都不太好。 明晃晃的灯烛下,她带着皇后的冠冕,穿着飞凤的朝服,难得化了浓艳的妆,一双眼却把妆压得荡然无存。 她回头眼里的戾气和威严,竟让宋玠看到失神。 真美,是野心勃勃的胜者之美。 “这冠冕不衬你。”宋玠慢慢笑着靠近她,手指抚摸她的凤冠:“天下最华贵的冠冕也很难衬托你的野心。” 他的手指从凤冠抚摸到她的脸。 谢玉书握住了他的手,又问他:“你来就是为了称赞我吗?” “自然不是。”宋玠在她衣袖间闻到熟悉又让人迷恋的香气,他忍不住低下头贴近她的手指,轻轻的闻了闻,哪怕是再吃醋的情况下,他还是会情不自禁的觉得谢玉书真美。 “梁守那帮人在商议送世家女入宫,为萧重广纳后宫,分散对你的宠爱。”宋玠轻声对她说:“你是想接纳他们选送入宫的女人,缓和和他们的关系?还是想我帮你除掉梁守?” 他吻了谢玉书的手指。 谢玉书没有抽回手,想了想说:“你什么也别做,别动梁守,我自会解决这件事。” “你打算怎么解决?”宋玠这样要问,手已经轻轻托起了她的脸,想吻她的脸颊。 她抬手挡住了宋玠的嘴低声说:“别弄花我的妆。” 她不想在新婚之夜被小刀看出来什么,让他不开心。 宋玠停下来看她,心知肚明的问她:“玉书,你不会真想安分的做小刀的皇后吧?我做这么多,不是想让你做皇后,是做皇帝。” 她的掌心一片热气,她也看他,那一脸的醋意和小肚鸡肠倒是把她逗乐了。 她太清楚宋玠挑这个时间来是为了什么。 她伸手拉住宋玠朝服的衣襟,慢慢将他按坐在龙榻上,低头吻上来他紧绷的唇。 宋玠的手立刻缠上她的腰和背,下意识的张开口与她唇舌相交,将这个吻加深再加深,吻到两个人呼吸变得急促,舌头发麻,他情不自禁的伸进她的衣袖里去抚摸她的肌肤…… 谢玉书才压住他的双肩,停下了这个吻,站在他的双膝前,呼吸不定的看着他,他双目已迷离的快失焦,皮肤也变得滚烫。 她忍不住笑着轻拍了拍他的脸,低下头轻声说:“你来就是为这个吧,甜头已经给你了,乖乖的滚回去吧。” 宋玠浑身又烫又麻,被她暧昧的语气搞得神魂颠倒,又抓住她的手:“我不只要这个,你能给小刀,怎么就不能给我?我做的比他少吗?” 他确实很好用。 谢玉书望着他,更低声的说:“今天不行。” 宋玠愣了愣,今天不行?改天就行吗?—— 作者有话说:宋玠:明天行不行?明天不行,后天总可以吧? 第85章 宦官来报说宋相走了,小刀才回到寝宫里,他不想撞上宋玠。 殿中没有宫娥伺候,玉书自己坐在妆奁台前卸凤冠。 小刀走过去在她身后伸手替她拆下簪子,将重重的凤冠托了下去,看见她额角压的发红掌心贴上去揉了揉,“这冠太重了,明日我让他们改一改,改的轻便些。” 谢玉书从镜子里看小刀,他弯下腰正侧着替她摘耳坠,小心翼翼的理顺她的头发轻轻在说:“怎么不叫金叶和银芽进来服侍你?” 这次入宫小刀特意给金叶、银芽和喜枝嬷嬷在宫中安排了职务,陪着她一同进宫。 因为知道她用习惯了自己人,宫里的宫娥服侍她不适应。 “这些能自己做的事我还是习惯自己做。”谢玉书如实地说,她其实穿过来之后一直不适应被贴身服侍。 小刀却以为她说因为从小吃苦,没丫鬟服侍才养成了这个习惯,心中有些难过,又去拿了湿帕子替她擦脸上的胭脂水粉说:“我学一学,以后我来做这些,我服侍你。” “皇帝服侍我。”谢玉书笑着歪头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那我可要好好享受了。” 小刀抿着嘴笑了,一手托着她的脸,一手轻轻地擦掉她脸上的胭脂,“我喜欢你享受我照顾你,无论我是乞丐还是皇帝,我都是你的小刀。” 谢玉书仰起头看他,抬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什么也没说,只是拉他低下头来吻了吻他。 原本只是想轻轻一吻,但只是碰碰嘴唇小刀就已经情不自禁的捧着她的脸,更深的吻进去。 吻到情动时,拖着谢玉书脸的手忍不住去抚摸她的脖子,她衣襟下细细的锁骨,却徘徊在锁骨的地方,不敢深入。 谢玉书握住了他的手,将他的手伸进去抚摸她衣襟内的项链,用他的手温暖自己的身体。 他的手抖得厉害,呼吸也抖得厉害,整个身体都在发烫,除了抚摸和亲吻竟是不知道干什么好,只在迷乱中感觉谢玉书热热的手指也摸到了他胸口的疤,呼吸就更乱了。 谢玉书抓着他的衣带,侧开头结束这个吻,急促地过着呼吸说:“蹲下去,你蹲下去。” 小刀红着脸双眼已经失焦,无法思考的只听命令蹲下了身。 谢玉书一只脚踩在了他的膝盖上,脸也很红地哑声说:“我教你怎么服侍我……” 小刀被她托着脑袋凑近,大脑一片空白,像烟花烧起来一般…… # 第二天小刀差点睡过了早朝,金叶在外面禀报了好几次小刀才醒过来。 昨夜实在闹到有点晚,他舍不得把怀里的谢玉书叫醒,蹑手蹑脚的下了床,胡乱套上衣服,快步出去让金叶小点声。 外面的宫娥和宦官已经端了换洗的东西在外候着了,见小刀散着发,穿好外袍出来都愣了。 小刀手里拿着自己的鞋,对她们挥挥手低声说:“去偏殿洗漱,别把皇后吵醒了。” 饶是知道圣上宠爱皇后,这些宫中的宫娥和宦官也从没见过新帝这样的。 只有金叶和银芽早已习惯,低声吩咐她们去偏殿伺候圣上,自己悄悄地端了热水进寝殿中照顾她们小姐。 哪怕当了皇后,玉书小姐也依旧是她们最亲的小姐。 走进内殿瞧见地上的衣物一片狼藉,床榻内小姐光着手臂趴着在睡。 银芽蹑手蹑脚的收拾地上的衣服,瞧见水盆上搭了五六条用过的鱼鳔,脸就红了,她虽然还没成亲却在入宫前受过宫中老嬷嬷的教导,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该怎么处理,只是她不太明白小姐既然已经做了皇后怎么还要避子呢? 况且敬事房的人会将圣上和皇后的同房记档,若是让敬事房的人知道小姐用了这东西,会不会又让那些大臣参小姐? 她拿不定主意,便朝金叶偷偷招了招手,拿这东西给金叶看,问她怎么办? 金叶看了殿外一眼,低声说:“趁外面的内务府宦官还没来,你先将这些东西偷偷处理了别让其他人知道。” 银芽点了点头。 谢玉书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后宫之中只有她一个皇后,既不需要按照规矩见其他妃嫔,也不需要去拜见太后。 原本她想将万素素接回宫来,但万素素说她住习惯了玉清观不想回宫。 她也就没勉强,只是让小刀下了一道圣旨解了万素素的禁足令,让万素素可以随意出入玉清观。 她才刚起床坐在床上发愣,脑子里的系统就出现了。 ——“宿主,昨天您的主线任务又刷新了,我提醒您时,您已经睡昏过去了。” 是吗? 谢玉书把系统界面调出来,看见女配主线任务居然在昨晚涨了百分之二十,现在已完成百分之八十。 这么多? ——“是的,宿主,其实您现在做到的,已经远远超出了女配谢玉书想拥有到幸福人生,她剩下的百分之二十未完成,似乎是对目前状况的担忧。” 担忧?担忧她做不好皇后?担忧黄粱一梦? ——“根据系统的分析似乎是这样的,或许还因为她对现在的幸福没有实感。” 或许成为皇后对女配玉书来说实在太遥远了,她对这一切都没有实感。 不着急,谢玉书自己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做这么大的官儿。 ——“还有,昨晚宋玠刷出了5点绿帽值。” 她又扫了一眼,果然昨晚宋玠一个人涨了5点绿帽值,可来是一晚上没睡,全在胡思乱想。 另外有人在轻声吻:“娘娘起了吗?” 金叶出去问话,没一会儿进来说:“娘娘是圣上身边的宦官小丹露,圣上让他来传话说,下了早朝圣上又被那些大臣们缠着议事,让娘娘不必等圣上用早膳。”随后又笑笑说:“圣上是怕娘娘您饿着等他。” “我们小姐才不会饿着自己呢。”银芽很了解的说。 金叶忙说:“该叫皇后娘娘,你怎么还是改不了口?” 谢玉书不喜欢跟她们讲究那些规矩,笑着下床说:“没事儿,在宫里还跟在家里一样,只是出去后要注意一点,现在满朝文武可都在盯着我。” “奴婢知道的。”银芽过去替她披上外袍,服侍她洗漱之后用早膳。 金叶开了一点窗户透气,惊喜的回头对谢玉书说:“娘娘外面下雪了。” 谢玉书惊奇地走到窗边朝外看,就见阴沉沉的天,飘着米粒大的雪:“还以为今年冬天不会下雪了,没想到快开春之前竟下雪了。” 她瞧着细雪把地面打湿,又瞧见远远的宫门外,走进来一道单薄背影。 竟是宋玠。 他没撑伞,一身朝服从宫门外慢慢走过来,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垂着眼,细雪落在他的发鬓上很快就融化了,等他走到殿前抬起头看见谢玉书时,鬓发已经湿了一小片。 他的目光落在谢玉书脸上,有片刻的愣神,真美,她散发倚在窗旁,素白的脸上只有一双眼亮如繁星。 可他脑子里却无端端浮现出小刀脖子上今早出现的红痕,星星点点的红痕,是她留下来的吧。 昨夜她很快乐吧?小刀让她很满意吧? 宋玠心里充斥着阴暗的妒意,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对她做皇后接受良好,因为她不是为了做小刀的皇后而成为皇后,她成为皇后是为了做皇帝。 皇后只是她踏入朝堂的第一步。 可昨夜她们洞房花烛,他还是会忍不住想:小刀何德何能成为她第二任夫君?没有谢玉书,他不过是一个乞儿、随从,可如今谢玉书帮他登上皇位,还做了他的皇后。 凭什么?他怎么配得到谢玉书这么多的爱?而他往后几年甚至都可以名正言顺的和谢玉书在一起,他说不定还会背叛谢玉书选妃纳嫔。 宋玠觉得太慢了,什么时候谢玉书才能成为皇帝?除非小刀死了,可小刀又不能在谢玉书没有布局前朝,把控天下之前死…… 他昨夜悲观的想:或许在小刀死之前,他就已经撑不住先走了。 “不冷吗宋相?”谢玉书在窗旁对他慢慢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是早就料到他会来的笑容。 是啊,她对他就是胜券在握,吃定他了。 宋玠走到殿门前,门为他打开。 他走进去,看见谢玉书坐在桌边用早膳。 她只是用手点了点旁边的椅子,宋玠就已感到开心,至少她如今还是需要他,愿意见他的。 “今日朝上有什么要事吗?”谢玉书边吃边问他,又让金叶给他添了一副筷子。 宋玠接过筷子,心里那些嫉妒又淡了一些,虽然昨夜洞房花烛的不是他,但今早一起用膳的人是他。 至少在谢玉书心里他比小刀更有用。 宋玠将一些要事告诉她,夹了一筷子菜给她又说:“还有一件要事,梁守他们今日提了充裕后宫一事,这会儿估计也在与新帝商量此事。” 他看谢玉书的表情:“国丧期间虽然不能选妃,但为了皇嗣考虑可以选世家贵女入宫侍奉新帝,我猜今天那些皇亲、诰命夫人前来拜见你时,就会向你提及此事,毕竟为圣上考虑皇嗣一事是皇后的责任。” 没有哪个人可以接受新婚第一日就为夫君考虑“纳妾”繁衍后代。 谢玉书却只是笑笑说:“这才立后第一日,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要为皇帝扩充后宫了,看来是真看不上我这个皇后。” “若你不同意,他们会以善妒的名义参你。”宋玠望着她和她说:“若是你能忍受,最好的法子是暂时顺应这帮老臣,然后将他们一一连根拔除换上你的人。” “忍什么?忍着装大度,当一个好的大婆吗?”谢玉书笑了,放下筷子说:“若我做了皇后还要被这些男人的规矩约束,那我为什么要做皇后?” 她看向宋玠:“你们男人真是阴险又狡猾,前朝斗不过我便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来,迫使我跟她们宫斗,斗来斗去,我说不定为了赢会杀掉一些女人,会怀上孩子来保全我的皇后之位,到最后我还是按照他们的规矩来做皇后。” “可我压根就不是为了做皇后。”她接过金枝递来的帕子擦擦手说:“我是为了做皇帝。” 宋玠望着她,情不自禁的笑了,在桌下轻轻将手掌抚在她的膝盖上,柔声道:“玉书,这个皇位本就该是你的,我希望你永远不要被情情爱爱迷惑住。” 他的手冰冰凉,隔着单薄的寝衣握着她的膝盖,忍不住用拇指摩擦爱抚。 谢玉书没抖开他的手,靠在椅背里看着他讥笑道:“我看你们男人才既善妒妒又小肚鸡肠。” 他倒是没否认,只是更贴近一点,要与她说话。 殿门外就传来宦官的行礼声:“叩见圣上。”—— 作者有话说:十月对我太差了,猫猫才尿闭好,我的狗腹部检查出长了个囊肿,明天要做手术,但大家别担心,我已经存上了明天的更新,明天会正常六点更新。 第86章 谢玉书抬眼看见小刀穿着朝服走进来,立刻抖开了宋玠的手。 小刀原是开心的在说:“玉书,外面下雪了……”可看到殿中的宋玠时,话和笑容都止了住:“宋相?” 宋玠收回手并没有起身的意思,但谢玉书踢了他的小腿一下,示意他站起来。 他这才起身向小刀行了礼:“圣上。” 小刀“嗯”了一声,恢复庄重的样子朝谢玉书走过去,到底是没忍住说了一句:“没想到宋相一早就来拜见皇后。” 多少是有些醋意的。 谢玉书听见系统的声音——“小刀涨了2点绿帽值。” 小刀坐在了谢玉书身侧,那张宋玠坐过的椅子里,拉起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贴了贴,笑着问:“凉不凉?外面下雪了,冷的很。” ——“宿主,宋玠涨了3点绿帽值。” 谢玉书觉得好笑,摸了摸小刀的脸故意说:“这么冷,你该多穿一点,别冻生病了。” ——“宿主,宋玠又涨了2点绿帽值。” 宋玠太善妒了。 “是啊,圣上可要注意身体,别叫皇后忧心。”宋玠笑着自己免了自己的礼,坐进椅子里。 小刀看向他,语气平和的说:“宋相若无事就先下去吧,朕还有事要和皇后商议。” 宋玠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他看向小刀眼神冷的毫不遮掩。 谢玉书却叫了他的名字:“宋玠。”望向他和他说:“你先回去吧,外面下雪了,我让金叶拿把伞给你。” 宋玠知道她是在安抚他,但她愿意安抚,他就不能不给她面子。 他到底是起身告退。 小刀看着宋玠离开,才慢慢的叹了一口气,却不敢让谢玉书听见,怕她烦心。 不是吃玉书的醋,他只是讨厌宋玠,从前宋玠逼迫玉书进相府侍奉他,为玉书带来了那么多的麻烦,如今玉书做了皇后,他也依旧阴魂不散。 是他太没用了,等他根基再稳一些,他第一个要杀了宋玠。 谢玉书吩咐金叶换副新的碗筷来,要陪小刀用早膳。 小刀却说不用麻烦,他用谢玉书的碗筷对付吃两口就行,让金叶和银芽下去吃饭。 等金叶、银芽退下后,小刀伸手将谢玉书抱坐在自己腿上,捧着她的脸和她亲了好一会儿,黏黏糊糊的抚摸她和她说朝堂上的议事,又说梁守他们想让她纳妃子,他没同意。 说着说着就又亲上来,勾的两个人都是意动,又去了内殿里。 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传来小刀沙哑的声音:“你不想和我生孩子吗?为什么玉书?” 他又亲她,低低柔柔问:“玉书,你……是不是没有想过跟我长长久久在一起?” 谢玉书良久没有回话。 是小刀先说:“没关系,你如今没有想过也没关系,来日方长,或许以后你就会更喜欢我一点……更想长长久久跟我在一起……我已经很满足了。” # 过了午时,雪就下的大了一些,地上一片泥泞。 小刀原想陪着玉书一同见那些进宫拜见的诰命夫人,好让她们别提什么皇后的职责,但玉书说她会应对,让他安心去见郑老太傅和裴衡。 他虽做了皇帝,但仍在学习,只是不便在明面上识字读书,换了另一种名头让郑老太夫和裴衡一同来宫中为他授课。 谢玉书送走他之后,换了一身正式一些的朝服,就在大庆殿中召见了众臣妇诰命和皇亲。 大庆殿是圣上的主殿,众人浩浩荡荡进来向新后行礼,落座后却都有些不安,因为在这殿中朝拜皇后不合规矩,逾制了。 只有孟靖和孟敏安安稳稳坐着。 孟敏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即将临盆之际还强撑着进宫来参见她,谢玉书很清楚是为了给她撑场面。 如今她正在风口浪尖,若是孟敏不来见她这位新后,只怕又会惹来议论纷纷。 所以她们孟家联合着郑、章两大世家全到齐了,连章幼薇也来了。 章幼薇虽然不喜欢谢玉书这个人,但她知道新帝继位后准许她姐姐这位太妃回英国公养老的旨意,是谢玉书授意下的。 姐姐说让她对谢玉书恭敬一些,她自然也不会蠢到和家里人做对。 况且,谢玉书将她弟弟章翎调进了殿前司,她们章家如今和谢玉书是同盟。 “快临盆了吧?”谢玉书命人给孟敏的椅子垫了厚厚的垫子,又问她:“稳婆找好了吗?到时候还让陆太医去府上看着才好。”毕竟是高龄生子,她还说担心孟敏出事。 孟敏笑着让她别担心,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这边话题还没有结束,那边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说:“皇后娘娘也该早些考虑为圣上开枝散叶绵延皇嗣。” 谢玉书看过去,那人就坐在她的手边不远处,语气和姿态都端得很高很直接,说小刀的皇姐,先帝的三公主永乐公主。 她只比谢玉书年长几岁,膝下却已经有两女一子,如今带着小儿子进宫来,端坐在那里拿点心给三四岁的儿子吃。 谢玉书听宋玠说,永乐公主的夫君定远侯李善与梁守他们那群老臣走得很近,大概纳妃一事,永乐公主是打头阵的。 所以谢玉书也没有绕弯子,笑着说:“我听说了,梁大人他们建议圣上充裕后宫。” “前朝的事,皇后娘娘倒是很清楚。”永乐公主看也不看她,只逗着儿子玩,“皇后该谨记,后宫不得干政。” 她不止瞧不上谢玉书这个庶女出身的二婚妇,她连如今的新帝都瞧不上,若非大皇兄和二皇兄出了事,怎么可能轮到一个刚找回来的乞丐继承皇位? 谢玉书并不与她争论,只是问她:“定远侯这几日与梁大人他们走得很近,想来是商议好了,前朝有梁大人他们建议,后宫便由公主来向我施压?” 永乐公主抬头看向了她,像是没想到她身居后宫,连宫外的事也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费口舌了。”谢玉书笑着扫过众人说:“哪位是梁大人的女儿?我记得梁大人的两个女儿是汴京有名的才女,今日可来了?” 自然来了。 她的目光很快就找到了梁守的妻子,诰命夫人庄锦心。 庄锦心的身侧就站着两个美玉般的年轻女孩儿,两个人突然被点名却也不慌张,落落大方的走上前向谢玉书行礼,自报姓名,一个叫梁书禾,一个叫梁诗言。 谢玉书让她们起来,抬起头看看。 两个女孩便依言抬起头,却懂礼数的垂着眼不直视皇后。 “生得貌似美玉,用满腹诗文。”谢玉书望着她们点点头,又看向梁守的夫人说:“那便将她们俩留在宫中吧。” 梁夫人脸色变了变,立刻起身,她的夫君确实有和她商议过,送女儿入宫为妃,但怎么一下子要她两个女儿都留在宫中? 且不说新帝如此宠幸皇后,她的女儿入宫能不能得到宠爱,这一旦进了宫,她这辈子想见女儿就难了。 “皇后谬赞了。”梁夫人赔着笑脸忙说:“书禾她今年才刚刚十五,从小身子就弱,如今还在服药调养,恐不能好好侍奉圣上。” 谢玉书望着梁夫人,静静听她说完才问:“梁夫人是在心疼女儿吗?为圣上绵延后世,是多么大的荣光,梁夫人怎么说的好像进宫为奴为婢似的?” 梁夫人惊的立刻跪下,“臣妇并非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谢玉书咄咄逼人。 梁家的两个姐妹也跪了下去,姐姐梁诗言替母亲辩解道:“皇后娘娘误会了,我母亲的意思是妹妹年幼体弱,恐怕进宫后,无法为圣上绵延皇嗣辜负了娘娘的美意。” “年幼不打紧,可以在我身边好好的养几年,身子自然也是可以养好的。”谢玉书看着她们,语气不容置疑:“梁大人是肱骨之臣,他教养的女儿进宫服侍圣上再合适不过。” 梁夫人急的攥紧了手帕,眼眶都快红了。 谢玉书问:“梁书禾你可愿意和你姐姐一同入宫服侍圣上?” 低着头的梁书禾拧紧了衣袖,轻声说:“娘娘若问臣女愿意不愿意,臣女不愿意。” 殿中一片寂静。 永乐公主瞧她们这副样子开口说:“能入宫服侍圣上,是你们的荣幸,你有何不愿意的?” “是,能得娘娘青睐,入宫服侍圣上是臣女的荣幸,自当遵从,但若问臣女是否愿意,臣女不愿意。”梁书禾依旧低着头说:“臣女也不同意娘娘的话,父亲教臣女和姐姐读书识字,并非是为了嫁给谁绵延后嗣,是为了知事明理,做个善言善行之人。” “知事明理,善言善行。”谢玉书望着她问道:“你话里的意思是做妃嫔服侍圣上你不愿意,那你愿意做什么?” 梁书禾不敢答心中的话。 谢玉书又问:“让你做中书舍人你愿意吗?” 梁书禾惊讶的抬起头,有些不清楚皇后娘娘这句话是不是在讥讽她?毕竟中书舍人是个正经的五品官职,掌管宫中起草诏令、宣旨、接纳上奏文表等事,从来没有女人能做官的……皇后娘娘是在羞辱她。 “臣女不敢。”可她心中不服,她也是从小苦读,若女人能考科举她说不定早就一举高中,凭什么她读书识字就是为了给男子绵延后嗣?她只是如实说不愿意就要被如此羞辱? 她眼眶忍不住红了,仍忍不住道:“但若皇后娘娘问臣女愿不愿意,臣女自然愿意。” 姐姐忙拉了一下她的手,母亲也忙替她告罪,可她就说不服。 永乐公主冷笑了一声,看那位堂上坐着的新后,新后倒是敢坐在皇上议事的位置上,如今一个小小的臣女都敢反驳她,不服她,这个皇后之位她怎么能安坐? 可谢玉书却点了一下头说:“那你就试试担任中书舍人。” 梁书禾和姐姐全惊了,像是没听懂似的抬起头看皇后,也忘了规矩。 满殿惊讶。 皇后却也不再解释,扭头对永乐公主说:“公主操心圣上绵延后嗣一事,不如今日就将小世子留在宫中吧,宫中实在冷清,小世子留下或许能替圣上招来个一儿半女。” 永乐公主脸色僵住,不可思议的瞪向她,她在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更新~ 第87章 永乐公主万没有料到谢玉书不是发疯随便说说,而是认真的。 谢玉书在当天,真的把她的小儿子景弘扣在了宫中,任由她怎么发脾气,说好话都不管用。 甚至永乐公主最后已经要翻脸,说出:“皇后是要扣我的儿子在宫中当人质吗?” 谢玉书也依旧温和的笑着说:“公主这是哪里话?你是圣上的亲姐姐,咱们是一家人,我为何要扣自家人当人质?我只是喜欢景弘留他在宫里住两日罢了。”又说:“民间多年未得子的夫妻总会抱养一个孩子来引弟招子,说不定咱们景弘能替我引来第一个皇子呢。” 这太胡扯了!什么引弟招子!皇后就是要故意为难她,敲打她。 可永乐公主也不能真在宫中跟她撕抢孩子,即便是抢,她也抢不过禁军啊!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抱走她的景弘,气得她又立刻去找了新帝。 可她本就与新帝不熟,新帝如今又被皇后蛊惑得五迷三道,听她说皇后扣留了她的儿子在宫中,竟也只是说:“宫中寂寞,皇后既与景弘投缘,你就留他在宫中陪陪皇后。” 什么血缘亲情,她看这个乞丐弟弟,只把皇后当自家人。 永乐公主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担忧出宫回府,见到夫君李善哭得梨花带雨,口不择言的怒道:“皇后这分明是在借机打压我!她哪里是冲着儿子来的,她是冲着我们皇亲和朝中二哥的旧部们来的!” 李善慌忙让她谨言慎行,也满心怒火道:“这些话你心里清楚就行了,不需要*挂在嘴边。” 当初先帝出世,大皇子第一个被杀,紧接着二皇子称病自己禁闭在府中,将皇位拱手让给了萧重。 旁人不知道内情,他们却是知道的,二皇子退出皇位之争那全是因为裴衡带军将他的所有旧部和家眷软禁,宋玠带着大皇子的人头来见他,告诉他,只要萧重一声令下,他的家眷、旧部就会被全部诛杀。 二皇子还能怎么选? 手握重兵的裴衡,和朝中党羽众多的宋玠联手扶持萧重,更何况康阳郡主孟靖联手其他两大世家旧族鼎力支持萧重,二皇子只能暂时自保,韬光养晦。 可如今新帝才继位,就不顾旧臣反对,立谢玉书为皇后,要女人封侯袭爵……今天还扣留着了他的儿子,显然是要与旧臣们抗衡,不能再忍让了。 “你先别急,皇后也不敢真把景弘怎么样。”李善安抚妻子:“先让儿子在宫中待两天,我会想办法的。” 永乐郡主又担忧的想落泪道:“景弘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也不知道在宫中会受什么样的委屈。” # “这孩子倒也好哄。”谢玉书拿了糖果给找娘的景弘,他嘴里吃了糖,倒也不哭了,被金叶服侍着用晚饭。 小刀确实不怎么喜欢多一个孩子,他与玉书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如今多了一个小孩,玉书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他。 他便说:“用完晚饭把他带下去,总不能让他留在咱们的寝殿里。” 谢玉书看他一眼笑道:“你不是想要孩子吗?如今提前带带孩子。” “我想要的是咱们的孩子。”小刀拉住她的手:“但你若不喜欢,那就不要了。” 他的手冰冰凉,谢玉书回握住心里很清楚,小刀绝不是说说而已,在他心中就算做了皇上什么也没她的意愿重要。 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没想过要孩子,因为她不知道会在这个世界里留多久,她在此之前一心想做任务,想做皇帝,没有考虑过自己做了皇帝完成任务之后是不是还要留下来? 若是贸贸然生下一个孩子,她再离开这个世界,对孩子来说也不公平。 晚饭用完,金叶就带着孩子跟孩子的乳母去了偏殿里休息。 小刀替谢玉书拆头发,手就不规矩起来,碰碰她的脸,碰碰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今日永乐公主找你麻烦了?不然你怎么留下他的儿子在宫里?” “她不找我麻烦才奇怪呢。”谢玉书抓住他的手说:“但留她的儿子在宫里不是为了敲打她。” “那是为了什么?”小刀不解。 谢玉书回头看他:“我今日不只留了她的儿子,还封了梁大人的女儿做中书舍人,正经的五品官职,明日旨意就会到梁府。你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小刀皱着眉仔细的想了想,却只能想到:“你要挑唆梁大人他们这批旧臣跟永乐公主为首的皇亲?” “是也不全是。”谢玉书说:“你再想想。” 小刀想不出来,矮下身去替她脱鞋说:“我脑子笨实在想不出来了,你那么聪明做的决策准没有错,反正你要我下什么旨,我就下什么旨。” 谢玉书垂眼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他便抬起头来笑着望她,“你不是笨,只是学习太晚了。” 小刀不笨,他只是被宋王当乞儿养大,起步太晚了。 “裴衡跟我说,你学什么都很快的。”谢玉书又摸摸他的脸。 他将脸贴近她的掌心里说:“裴将军教我那些行军布阵我都会,但郑老太傅教我那些,我就完全听不懂,那些字句一个比一个深奥难懂,郑老太傅虽然没有说我什么,但我知道他嫌我笨的。” 他没忍住地说:“我听说宋相小时候也拜过郑老太傅为师,郑老太傅说那些诗文宋相看一遍就能记住。” 他说这些话时自卑又期待的看着谢玉书,像是知道自己比宋玠差的太多,怕她会不喜欢他。 谢玉书捧起他的脸,柔声和他说:“记不住诗文也没关系,你从前不识字我也喜欢你。” 小刀心满意足地仰头亲她,心里那些自卑因她这些甜蜜的话消散了很多。 宋玠再聪明,玉书也没有选择他。 ——“宿主,您的万人迷值涨了2点,来自小刀。” 谢玉书觉得他可爱,哪怕做了皇帝也只要夸一夸就会欢欣雀跃。 第二天,圣旨就到了梁守府上。 新帝已在朝堂上提起过此事,说皇后惜才封梁守的女儿梁书禾为中书舍人。 朝上一时之间惊讶和抗议皆有,大巽朝从未有过女子为官,可中书舍人这个官职又十分微妙,它只负责宫中文书差事,史上也有担任此职位的女官。 加上封的又是梁守的女儿,那些旧臣们便纷纷看梁守要如何处理此事。 梁守倒是站出来,替女儿请辞了此职。 但上朝之后,圣旨还是下了。 那道圣旨是皇后下的,可盖的却是圣上的龙印,这显然不合规。 梁守接到圣旨之后只觉得如烫手山芋,若是他的女儿顺应了旨意,就意味着他不但认同了皇后干政,还自打嘴巴认同了女子为官的变革。 他万万不该接这道旨意,他该让女儿带着圣旨进宫请辞谢罪。 可女儿反抗出奇地强烈。 在他提出要女儿进宫请辞时,女儿拿起剪刀剪断了自己的头发,一家人全被她吓坏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断发更是大逆不道! 他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女儿会闷不吭声的做出这种激烈反抗,也吓愣了。 梁书禾却只是将断发放在桌上,没哭没闹,很平静的问父亲:“您教我识字读书,原来真是为了让我将来嫁个好夫君吗?” 梁守竟生生被问住了。 “恕女儿不能从命。”梁书禾散发跪下向他与母亲叩头:“女儿可以听从父命进宫请辞,但也在此立誓此生绝不嫁人,女儿会去玉清观做姑子。” 梁夫人和大女儿哭得死去活来,全在对梁守说:天家的旨意,连圣上和皇后都看重书禾,为何他身为父亲要断送了女儿的大好前程?就为了他的脸面和老旧的观念吗? 梁守既悲痛又生气,险些昏过去。 闹到最后,梁书禾还是入宫谢恩任职。 谢玉书在宫中见到梁书禾,留意到她乌黑的头发短了一半,就明白她为自己抗争胜利了。 她笑着招手让梁书禾过来,摸了摸她参次不齐的断发说:“一会儿让宫中的嬷嬷替你修齐整,戴上官帽就不明显了。” 梁书禾站在她的膝边,闻到她衣袖上的墨与纸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眼眶有些发热,她又跪下去,郑重地谢恩:“书禾谢过皇后娘娘,日后定竭尽所能,不辱没娘娘今日的选择。” “能不能抓住机会,还要看你自己。”谢玉书让她起来,又吩咐道:“替我起草康阳郡主孟靖继承王侯爵位的旨意。” 梁书禾抬起眼望她,原来娘娘从未放弃过让孟郡主继承王位的念头。 “你也觉得女子不能封侯袭爵吗?”谢玉书也看她。 梁书禾道:“臣若说臣从未这样觉得,恐怕娘娘不信,但臣一直认为,有贤能者就有资格封侯袭爵,不论男女。就如同女子既有赡养父母的义务,就该有继承家业的资格。” 谢玉书望着她年轻稚气的脸慢慢笑了,这张脸上同样不缺的就是野心。 # 孟靖封王袭爵的旨意在两天后的早朝上,再次下达。 年轻的新帝在朝堂上笑着和梁守说:“梁大人,这份旨意是新的中书舍人起草,当真是才华横溢,由史鉴今。” 梁守第一次在这种时候闭了嘴。 这一次的抗议声已经少了许多,圣意已决,当天孟靖就入大庆殿领旨谢恩。 她从康阳郡主成为康王爷,这是大巽朝第一位女子封王,汴京内外炸了锅一般沸腾,街头巷口渐渐有“后宫干政,女主朝堂,大巽要亡国”的谣言传出。 谢玉书并不将这些谣言放在心上,她只是拒绝了永乐公主进宫看世子景弘。 当天夜里,永乐公主和李善就去见了二皇子留下的朝中旧臣,以这些旧臣的名义,召集了梁守他们这帮老臣子,和他们商议要联合抗议皇后后宫干政。 梁守原本赞同后宫不得干政,可听到永乐公主说要借此机会,逼圣上放二皇子出府,给二皇子应有的封地时,他皱眉起身道:“若两位是为了大巽好,为了百姓好,就不该提出解封二皇子。” 新帝刚刚继位,根基不稳,若此时将二皇子解封送他去封地,谁能保证二皇子没有其他异心?若有异心,必定再起战乱。 他不赞成,他也不赞同永乐公主掺和在其中,直言道:“老臣也不赞同公主所说,皇后扣留小世子当人质。我们今日聚在此地说为了朝堂稳固,天下安宁,不是为了替公主争孩子、争权。” 他此话一出永乐公主立刻变了脸,斥责他道:“梁大人是我父皇一手栽培的老臣,如今皇后给了你女儿官职,你就要站在皇后那边了,若梁大人真的为了大巽朝好,就该让你的女儿辞官!这天下就没有女子为官、女子干政还能天下安宁的先例!” 梁守看向她,冷声道:“这话最不该由永乐公主您对我说,您要是真这么认为就不该出现在此地,该在家中好好地相夫教子!” 永乐公主被气得伏案而起。 可不等她再说话,梁守就已经拂袖而去。 当天夜里,谢玉书换了便服出宫赶去永安侯府。 孟敏临盆难产,生了快两个时辰还没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她赶到永安侯府时,孟靖和孟今越已经在产房中了。 她听见陆太医在问孟靖是舍大还是舍小,心头一凉。 随后她听到谢嘉宁颤抖的声音,“保我母亲!必须保我母亲!我只要我母亲!” 孟靖也没有犹豫回答:“陆大人,我们只考虑敏敏的安全。” “那我就明白了。”陆太医应了一声。 谢玉书停在门口没进去,她心中产生了一丝愧疚,是她建议孟敏怀孕的,在这个年代女人产子本就危险,很该在当时只建议孟敏杀了谢之安,而是不用怀孕来稳住地位。 她那时还是不够心狠。 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匆匆而来的谢之安。 谢之安还带了另一名稳婆过来,瞧见她立刻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你夫人生产,你去哪里了?”谢玉书站在廊下望着这个身为她父亲的男人,冷声问他。 他便诚惶诚恐的答:“臣方才一直都在,只是情况危急,臣去请了当初为嘉宁接生的稳婆。”答得很是心急,像是生怕谢玉书会怪罪他。 月色下,他低着头既恭敬又害怕。 谢玉书想,权力就是让人生畏,他和那些朝堂老臣一样不服她,却怕她。 她只是沉默着,谢之安就已忐忑不安地额头冒出冷汗。 房间里突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是稳婆和陆大夫着急的声音,谢嘉宁在紧张的叫:“娘!娘你听得见吗?娘!” 谢玉书转身推门进去,在跨进去时听见了陆大夫说:“醒了!醒了!孟夫人也醒了!母女平安!” 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内室中的孟今越看见了她,先是一喜地叫她玉书,随后又马上改口行礼,称呼她皇后娘娘。 谢玉书走进去托着她的手让她起来,凑过去看了孟靖怀里抱着的小孩子。 “是个女儿。”孟靖笑着和她说,又抱给床上苏醒过来的孟敏看:“你瞧,她和嘉宁小时候长得多像啊。” 孟敏满脸冷汗的躺在床上,疲惫的笑笑却有些失落:“是个女孩儿啊……” 坐在她榻边正给她擦汗的谢嘉宁立刻轻声说:“我就喜欢妹妹,女孩才好,你以后可别再说生个弟弟给我撑腰的话了,从小到大还不是姨母为你撑腰吗?” “就是嘛。”孟今越拉着谢玉书的手凑过去说:“我母亲已经封王袭爵,以后永安府的爵位有嘉宁继承,女孩好得很。” 孟敏望见谢玉书,红着的眼眶掉了眼泪,伸出手来拉谢玉书的手:“谢谢……”她有太多感谢之言,想要对谢玉书说了。 谢谢当初谢玉书告知她叶寡妇的事,让她早日看清了谢之安。 也谢谢谢玉书一直帮着她夺回王府的权。 更谢谢谢玉书力排众议,让她的阿姐封王袭爵,为她的女儿,天下的女儿铺了一条新的道路…… 她也很谢谢,玉书没有和嘉宁计较。 这么多的感谢都化成了眼泪。 谢玉书握住她的手,松出一口气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嘉宁和今越的郡主封号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康复领旨了。” 孟敏哭得就更厉害了。 谢嘉宁替母亲擦了擦眼泪,抬头看谢玉书,她没想到自己之前那么对谢玉书,如今谢玉书还肯给她封郡主。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针对谢玉书,谢玉书从未反击过她,这些是看在孟敏和孟靖的份上,不然以谢玉书的能力早就可以将自己处死八百次了。 她的手被母亲拉住。 谢嘉宁脸颊发红,低声对谢玉书说了一句:“谢谢你。” ——“恭喜宿主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谢嘉宁。” ——“恭喜宿主,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五。” 谢玉书垂眼看着谢嘉宁,忍不住笑了,玉书体会到手握实权的快乐了吗?如今的她可以轻而易举让所有人怕她,也可以让从前百般憎恶她的人,心存感激。 某种意义上来说,谢嘉宁是绝对的利己主义,爱来爱去不过是爱给她增光的人罢了。 # 离开永安侯府时刮起了风。 她在府门外看到了苍术,带着金叶走过去,果然看见了停在小巷内的熟悉马车。 那是宋玠的马车。 车帘掀开,宋玠从马车中下来走向她。 “宫中果然有你的眼线。”谢玉书冷笑一声,她出宫之事这么快宋玠就得知了,宋玠没少在她身边放眼线吧。 “放眼线是为了更方便递消息给你。”宋玠语气柔的像一缕烟:“你若不喜欢我立刻就撤掉。” “你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她才不信宋玠会真的都撤走。 宋玠望着她,在夜风中叹了口气:“我有骗过你吗?” “你没有骗过我,是因为我够聪明。”谢玉书不吃他这一套,抓住了快要被风吹下去的兜帽。 宋玠却忍不住笑意上前替她拉好帽子,在很近的距离,鼻尖贴鼻尖的说:“风太大了,进马车里说吧,我的人在二皇子府邸拦下了一封信。” “什么信?”谢玉书问。 他就知道“正事”最能勾住她,她还是上了他的马车。 宋玠在马车内把那封短短的信笺交给了谢玉书:“是在送菜的鸡蛋篓子里发现的,送菜的人是我查过没有问题的商贩,但他并不清楚篓子里怎么会多一张纸条,我猜是有人偷偷放进去的。” 谢玉书展开纸条,上面只写着几个数字——二十三、六十一、六十二、八十九。 “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谢玉书皱眉:“你有查过接触过那名商贩的人吗?是谁要递信给二皇子?” “查了,他一天要接触很多陌生的顾客,查不出什么。”宋玠离她近了点,凉凉的手握在她的手上,将信纸拉过去装模作样地看:“但梁守他们今晚见过了永乐郡主,还起了争执,和你预想的一样……” 他离得很近,说话的气息都在谢玉书脸边。 谢玉书扫他一眼,明知他的意图却偏要把信纸递给他说:“拿去一边看吧。” 宋玠没接,依旧握着她的手,近距离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为看信……” 马车摇晃,谢玉书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他,两个人的目光相交在一起,越对视宋玠的耳朵越发红。 他随着轻微的晃动,凑近她的脸,很轻的啄了一下她的唇哑声问:“不是说改天可以吗?那今天可以吗?” 她不回答他,只是带着玩味的笑看他。 宋玠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握紧她的手又吻了她。 她没有躲开,宋玠得到信号一般整个身体倾过去,托着她的后颈,将吻一路吻进去,强行与她十指相扣,边吻边抚摸她的后颈…… 马车摇摇晃晃停在相府门口。 车内宋玠仍在吻她的脖颈,感觉她的呼吸也越来越细密,嘴唇贴在他的肩膀上又轻又沙哑地问:“要不要进我的府里玉书?” 谢玉书已有些意乱情迷,张张口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 他的手就又卖了点力,又问她:“你若不想进去,在马车里也可以……”他的脸贴在她怀里搂紧她:“玉书,我只是想多跟你多待一会儿,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还能不能活到扶持你坐上皇位……再陪我待一会儿吧。” 谢玉书靠在他肩膀上,心里的欲念大过了愧疚…… 她很可耻地想:是宋玠太难缠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加更了!六千更新~ ps:我的小狗手术顺利,现在是恢复阶段,感恩[比心] 第88章 起大风的时候,小刀从大庆殿回了寝宫中,他刚登基奏折一天比一天多,大部分时候玉书都会替他处理一些,但今日玉书去了永安侯府,不想积压到玉书回来再让她去做,所以就批到了深夜。 回去的路上他就有些咳嗽,大概是风寒了,这几日他也总是腹痛,身上发寒。 等进了寝殿中,他就有些脚步发虚,头昏脑胀,在桌边坐了一会儿,只觉得殿中尤其地寂静。 玉书带了金叶和银芽离宫,他不习惯被人服侍便只留了小宦官,替他打水洗漱。 听见外面的大风声,又忍不住问:“可派了马车去永安侯府接皇后?起风了,别让皇后骑马回来。” “圣上您忘了?方才在大庆殿,您派去的人回来说今夜皇后娘娘不回宫。”小宦官过来扶他轻声说:“娘娘今夜要留在永安侯府。” 小刀这才想起来,方才是有人回禀玉书今晚不回来。 那今夜这偌大的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他莫名不适应起来,明明从前他也总是一个人来去,可自从和玉书成婚之后,她们夜夜在一起,他已习惯了有玉书在身边,听着她的声音,闻着她的气味,贴着她的肌肤睡觉,如今这殿中太安静了。 “皇后不在显得孤零零的。”小刀扶着宦官的手起身,又觉得头晕眼花,只听宦官笑着说了什么,可那声音变得遥远又不清晰。 他强撑着到了洗漱盆边,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一口粘稠的液体吐在了水盆里。 晕眩中他就听见宦官惊慌失措地说:“圣上、您、您吐血了……” 血? 小刀撑着身体,抬眼看见铜镜里自己的嘴唇被血染红了。 他在片刻的愣怔中,想起之前宋玠和他说过的话——“圣上多疑,要给他下药只能用你的血,这丹药里有朱砂和五石散,服下后我会带你到圣上面前放血给他,事后我会给你解药……但你要清楚,朱砂在体内很难彻底清除,这意味着你也会中毒,要不要用这个法子,你自己考虑。” 已经很久没有再服食那种丹药,他都快忘了自己也会中毒这件事…… “传太医!”宦官慌张的朝殿外叫道:“快传太医!去永安侯府禀报皇后!” 小刀按住了他的肩膀,在晕眩中制止了他:“不必传太医,也不必去惊扰皇后,朕睡一觉就好了。” 不能传太医,他如今根基不稳,若是传出他生病或者中毒,必定朝堂动荡,二皇子的党羽也会蠢蠢欲动。 等玉书回来,她会有更稳妥的法子。 他擦掉了唇上的血,在心里想:至少可以撑到玉书稳住朝堂吧? 寂静的大殿中,他忽然特别想玉书。 # ——“宿主您涨了4点万人迷值,2点来自宋玠,2点来自小刀。” 谢玉书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系统的声音,小刀的名字让她清醒过来,她睁开眼在昏暗的光线下看见宋玠被抓住红痕的脖子。 房间里温度很高,充斥着复杂的气味。 宋玠的手臂箍得她很紧,热热的手掌在轻轻抚摸她的背。 他一直没睡? 谢玉书轻轻动了动宋玠便低下头看她,哑声问:“怎么醒了?” 他这张脸上有了些血色,方才他喘得厉害时脸色苍白的像是随时要昏过去。 “你没睡?”谢玉书问他。 他就那样望着她,又贴过来吻她的鼻尖说:“不舍得睡,天亮你就走了。” 这一夜对他来说太弥足珍贵,太幸福了,他不舍得睡,也不敢睡,怕把最幸福的一晚上睡过去了。 “太热了。”她推了推宋玠的胸膛想让他放开。 宋玠却依旧搂着她说:“我让苍术挪开几个暖炉。” “不必了。”谢玉书从他怀里坐起身说:“反正也睡不着了,我回宫了。” “不是说今夜不走吗?”宋玠也坐起身又抱住她,吻她的脖子黏黏糊糊说:“不是要等二皇子府的消息吗?再留一会儿吧。” 他又用正事来留她。 “那封信应该早就送到了吧?”谢玉书无奈地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扭过来:“苍术早就回来了,宋玠你太贪心了。” 在她和宋玠洗第一次澡的时候,她就隐约听到苍术回来了,只是那时正在兴头上,她没传苍术进来。 宋玠望着她有片刻的失落,“你就那么想回宫去看小刀吗?刚才我们不是很快乐吗?明明我比小刀更早遇到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更多,为什么你喜欢小刀更多一点?” 或许是因为她们今夜前所未有地亲密,他反而变得贪心了,他不喜欢她清醒过来就要走的感觉,就像他是“外室”一样的存在,名不正言不顺,再怎么努力讨好,她还是想要回宫找小刀。 ——“宿主您涨了4点绿帽值,来自宋玠。” 他确实变得贪心了。 谢玉书看着宋玠,人的欲望在得到东西之后会无限膨胀,就像现在的宋玠,得到了她的亲密关系,就开始计较为什么小刀得到的更多。 “因为我不喜欢你。”谢玉书就是要故意刺痛他说:“你现在为我做的一切只是在为你从前赎罪,你忘了你从前是怎么对我的吗?” 宋玠的眉头果然皱了起来,望着她的眼神也变得难过,想反驳却又无从辩驳,只能诚恳的说:“是,我从前对你不好,我愿意赎罪,愿意耗尽所有为你铺路,但……” 他捧住她的脸,眼眶发红的说:“你真的不喜欢我吗?一点也不喜欢?” 可明明她们是那么的契合,她意乱情迷之际会主动吻他,回答说:喜欢,很喜欢。 谢玉书推开他的手,故意不答他说:“叫苍术进来。” 她掀开床幔随意穿上了里衣,“我要在早朝之前赶回宫。” 宋玠望着她的背影说不清心中的滋味,她可以轻易地让他幸福的要死,却也可以随便一句话就让他难过。 他宁愿相信谢玉书是故意让他难过、是因为她心中对他有怨,所以总是要在他幸福快乐的时候让他难过,也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跟不喜欢的人接吻、爱抚、享受彼此的身体? 她一定是喜欢他的。 宋玠下床替她披上了外衣,才叫苍术进来。 “信送到了吗?”谢玉书坐在桌边问苍术。 苍术不敢抬头乱看,答道:“送到了,是我的人亲自送进去的。” “二皇子有什么动静吗?”谢玉书又问:“他看完信件之后的所有举动都说一遍。” 苍术事无巨细的回答:“二皇子看完信件之后就烧掉了,他像往常一样用了药、呆坐了一会儿,随后去书房看了半个时辰的书。” “书?他看了什么书?”谢玉书立刻抓住重点,看书这个举动是二皇子平时晚间没有的举动,却在今夜看过信笺后突然看了书。 苍术却回答不上,“属下没有留意到。” “没关系。”谢玉书并不怪他:“二皇子看到信件,一定会想办法给联络他的人回信,你让你的人这些天盯紧他些,他见了什么人,看了什么书,吃了什么东西,和往常不一样的举动都要一一记下向我汇报。” “是。”苍术应下。 宋玠递了茶水给她,问:“这件事要让裴衡知道吗?” 谢玉书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时辰说:“要,我去见一见裴衡。” “现在?”宋玠皱了眉。 谢玉书却已起身,叫了金叶进来替她梳头发,“当然,如今裴衡是同盟,任何事情自然要让他第一时间知道,难道等东窗事发才让他意识到他一直被瞒着?” “我陪你去。”宋玠说。 谢玉书却强硬地让他待在府中,她只带了苍术离开相国府。 在骑马赶去裴府的路上,绿帽值就在刷新,一会儿的工夫刷出了6点绿帽值,全来自宋玠。 他今晚的醋劲格外大。 谢玉书没有理会,快马加鞭赶到了裴府。 裴府门外早就换上了裴衡的人把守,见到是她立刻先将她请进了正厅里等着。 谢玉书猜测裴衡嘱咐过。 正厅里的布置还和从前一样,只是院子里的花草少了许多,她听说裴士林的母亲李慧仙如今还在吃药,时不时的说几句疯癫话。 裴士林也没有好多少,宫变之后他吓得彻底不出门了,在府中照顾着母亲,整个人日渐消瘦,前两天检查出得了什么久咳不愈的肺病。 报应。 谢玉书忽然发现若她成为气运之女,那些和她作对的人不用她出手就会没有什么好下场。 府中丫鬟和婆子都少了,只有几个守卫在院子里把守。 她在正位上落座,就听见回廊外的脚步声。 裴衡穿着束衣袖的衣服出现在门口,脸颊微微发红,鬓角是刚洗过脸的潮湿,望见她微微惊讶,却依旧按照规矩走上前向她行礼才问:“皇后深夜来此是宫中出什么事了吗?” 谢玉书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味,是刚洗漱过吗? “裴将军这是刚刚晨练过?”她打量着他,发现他的衣襟微微敞开,像是匆忙穿上没理好。 “是,臣有习惯早上练拳。”裴衡如实答话,心里却在想:是他身上的汗味让她闻到了,她才这么问吗?可他刚才匆忙的擦洗过了,应该没有味道才是…… 他又想起还没人给她上茶,便又说:“皇后喝茶吗?”转身要命人去泡茶。 谢玉书止住了他,“不用麻烦。”她挥手让裴衡的人退下,只留了裴衡,“今晚有人传信给二皇子了,被宋玠的人发现拦了下来。” 裴衡眉心一蹙:“信件内容是什么?可有查出传信之人是谁?” “是几个数字。”谢玉书将抄下来的信件内容递给裴衡,又说:“暂时没查出是谁。”又说:“我让宋玠的人冒充每日送菜的商贩,将这封信又原封不动的送进去了。” 裴衡从信件中抬眼看她。 “就按照送信人的计划,让这封信落到二皇子手里。”谢玉书说:“二皇子拿到信件一定会想办法再回信给传信之人,只要盯紧他就知道送信人是谁?以及他们想做什么?” 谢玉书看向他又说:“我大概猜到这几个数字代表了某本书中的页面数。” “皇后如何看出来的?”裴衡惊讶地问她。 “因为今晚二皇子在拿到信件之后去看了书。”谢玉书说:“往常他很少在晚间去书房看书,这说明他在书里找这些数字的答案。” 裴衡难掩惊叹之色,哪怕是到今天,他依旧会为谢玉书的聪明惊叹。 他很难不承认,谢玉书比小刀聪明太多了,从刚下立后圣旨时群臣抗议,谢玉书就让小刀在抗议声中又下来一道孟靖封王的旨意。 两道旨意对比之下,立谢玉书为后的旨意就显得更能接受了。 果然不出谢玉书所料,群臣很快接受了立她为后。 而她紧接着立梁守的女儿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宫中女官,一点一点松动群臣的立场,在立女官成功之后才又为孟靖封王。 这一系列的谋划不是随机想的,是她在想要让孟靖封王袭爵时就已经想好了,耐着心的一步一步纵横谋划。 裴衡到现在还记得,她在为孟靖封王之后和他说:“我之前听过一个故事,若是你想力排众议开一扇窗户,就要先说你要将房顶掀了,这样那些抗议的人就很容易接受你只是要开一扇窗户。” 她不只是聪明而已,她既有掀屋顶的魄力,也有先开窗户的耐心。 裴衡打心底里欣赏她,也认为她有能力帮小刀守好大巽朝。 所以他问:“皇后需要臣做什么?” 他自当遵从她的任何决策。 谢玉书望着他笑了,“我要你调一支精锐军在城外,随时候命。” 裴衡应是之后又问:“皇后是怀疑有人要作乱?” “有没有人作乱等一等就知道了。”谢玉书望见院子里有一只狸花猫,问裴衡:“你养了猫吗?” 她走出去,那只在院子里打滚的狸花猫就慌张地爬起来,窜进了她曾经住的院子里,躲在拱门下探出脑袋朝裴衡“喵”地叫了一声。 “也不算的。”裴衡跟着她走出去,在她身侧蹲下身朝那只猫“啧啧”叫了两声。 那只猫怕生不敢过来,只用脑袋在墙上蹭来蹭去喵喵叫。 “是之前去收拾你住过的院子,发现你那间小厨房里有只母猫生了一窝小猫。”裴衡抬头看她,唇角还挂着笑意:“反正那院子没人住,冬天实在太冷了,我在小厨房加了一些棉衣和炉子,每天去喂一趟,那只小猫就是母猫。” 谢玉书垂眼看他,倒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轻松的笑意,往常他总正经的板着脸像个严肃的家长,让人记不起来他其实才二十六七岁。 裴衡又问:“你想去看看小猫吗?” 他蹲在她脚边这样问,让谢玉书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她们是认识了很久的朋友,她今日回来看他,他很高兴。 “那个院子还空着吗?”谢玉书问。 “空着,裴家没那么多人,你走之后……”裴衡没说完,可能是觉得不妥便站起身,没有再继续说。 其实他是想说,谢玉书走之后,裴士林母子住到西院害怕见他,裴府就更冷清了。 天际有青白的光渐渐透出来,空气中散着阴冷的雾气,裴府确实萧瑟了许多。 谢玉书很清晰的感觉到裴衡的落寞,他在战场杀敌几年都不曾归家,如今归家反倒变得孤独了,“裴将军该成亲了,若你成了亲,府中也就热闹起来了。” 她笑着和裴衡说:“裴将军有没有中意的姑娘?若是有,我倒是乐意替裴将军做这个媒。” 裴衡皱了一下眉,随后又笑了:“我这样的人不适合成家,说不定哪一日战事再起我就死在战场上了,到时候岂不是害了人家姑娘?” 谢玉书不知说什么好,面对裴衡这样真正的好人时总让她产生一点愧疚。 所以她不想再待下去,随口说了一句:“等裴将军遇到真正中意之人就不会这样说了,你到时候只会想天天和她在一起。” 裴衡看向了她,撞上她的视线,目光又很不自然地挪了开:“或许吧。” 谢玉书没有再逗留,离开了裴府。 裴衡送她到府门外,看着她翻身上马,扬鞭策马头也不回地奔进雾气中,心中有一种说不清的孤寂感,她还没有去看小猫崽。 # 谢玉书回到寝宫之时,小刀已经去上早朝了,她洗漱之后睡了一觉。 或许是太累了,这一觉睡得又沉又久,小刀下朝来看她时,她仍没有醒。 小刀没让人通报,蹑手蹑脚的进去,看见榻上枕着自己手背安然入睡的玉书,心中一片柔软,很小心的坐在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垂在榻边的黑发,顺着黑发想抚摸她露在床外的肩头,忽然看见她肩头多了个小小的红痕。 那像是玉书曾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可他不记得自己有在这里留下印记…… 他手指顿在她的黑发下,明知道不应该,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这是他留下的吗?她昨晚不是在永安侯府吗? 殿外宦官轻手轻脚走进来,像是要对他回禀什么。 他竖指让他噤声等在外面,替玉书小心拉好被子,起身离开,怕吵醒她一直走到殿外才让宦官说话。 “圣上,宋相在大庆殿求见,说有事禀报。”宦官道。 小刀点了一下头,又朝大庆殿去。 宦官担忧的问:“圣上你还没用早膳……您要当心身体啊,您的状况要向皇后娘娘禀明吗?” 小刀想了想摇头说:“你别多话,朕会找机会和皇后说。” 他到了大庆殿见到宋玠,刚刚落座,就听宋玠问:“皇后娘娘昨夜回来没受风寒吧?” 小刀的眉心紧紧蹙到一起,宋玠故意这样说是在告诉他,昨夜玉书见过他吗? 那个红痕…… 小刀攥住了手指,再看向宋玠只是说:“皇后就不劳宋相费心了,朕自会照顾皇后。” 宋玠也不生气,站在殿中似笑非笑地瞧着小刀,意有所指地说:“身为臣子,为皇后费心、尽力是应当的,况且圣上也知道臣的命是皇后多次相救才保下来的。” 小刀气血翻涌,盯着他恨不能将他杀了,当初玉书是被逼着才去救他的,宋玠难道自我感动得以为玉书想救他吗?—— 作者有话说:宋玠就是小三挑衅大房[小丑] 而裴衡是远远看着你就好的小白花。 第89章 小刀见过宋玠再回到寝宫时,正好撞上永乐郡主来见玉书。 没走进去,他就听见玉书在笑着问:“景弘你要跟你娘回去?还是要留在宫中滑冰车呀?” “景弘来娘这里。”永乐公主一直在叫景弘:“娘带你回家,回家也能滑冰车,快来娘这里。” 小小的娃娃正坐在玉书怀里,手里还抓着叮当响的球,看着永乐公主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永乐公主急了起身过去就要抱走景弘。 景弘一下子挣扎起来,发脾气用小手打了一下永乐公主:“我不走,我不要回去读书,我还要去骑大象,我不走坏娘亲。” 小刀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寝殿中,景弘从永乐公主怀里挣扎着跳下地,小跑着扑到他腿边:“舅父抱我骑大象!” “可以,一会儿咱们和你舅母一起去骑大象。”小刀单手将景弘拎起来抱在怀里,笑着朝玉书走过去。 永乐公主的情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看着景弘落泪怒道:“他是我儿子!皇后到底要什么时候才把我儿子还给我?” 谢玉书只笑着望小刀,对永乐道:“景弘与圣上这么投缘,公主该开心才是。” “再说,是景弘不愿意跟你走。”谢玉书笑着拉住了小刀伸过来的手,让他抱着孩子坐在身侧。 永乐公主再想发脾气,小刀已收起笑容冷脸看向她:“你到底在闹什么?你也瞧见了皇后并未亏待景弘,留他在宫中几日怎么了?你若还这样成天里来闹一场,日后就不必进宫来见景弘了。” 没得把永乐公主气撅过去,景弘是她的儿子!在皇帝和皇后口中她倒成了胡搅蛮缠的人! 她又带着眼泪离了宫,在马车里就下定决心要立刻动手,再这样下去景弘一定会被皇后那个毒妇教坏了!这才几日景弘就被得的与她这个娘不亲了! 宫中却是一片其乐融融。 小刀陪谢玉书和景弘一起用了早餐,又一起去了御景园骑大象。 这园子里养着许多奇珍异兽,其中就有两头大象,是用于皇家仪仗出行中的,旁的地方见不到。 景弘被宫人抱进去喂大象。 谢玉书和小刀并肩站在外面瞧着他,小孩子见到这种新奇东西,自然乐不思蜀,兴奋的笑着大叫:“舅父舅母快看我!” 小刀很敷地的回了他一句:“看到了。”伸手握住了玉书的手,包裹在掌心里问她:“冷不冷?” 谢玉书有那么多生命值,自然是不冷,她只觉得小刀的手更凉一些,便反握住替他捂了捂:“宋玠找你做什么?” 小刀望着她,很想问她昨晚在哪里?可又觉得没必要。 问了除了惹她生气外还能怎样呢?他既不能阻止她去见宋玠,如今也不能杀怜宋玠。 他又想告诉她,自己已经中毒了。 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当初宋玠给他服下那些朱砂丹药来加速萧煦死亡的事,玉书并不知情。 方才在大庆殿中,他将自己吐血之事告诉了宋玠。 宋玠看着他突然叹了一口气说:“玉书会愧疚的。” 他不想要玉书愧疚,当初做的一切都是他自愿做的,是他想要杀了萧煦,和玉书无关。 那该如何告诉玉书才能让她不内疚? 小刀大脑一片混乱,握紧玉书的手先和她说:“宋玠说有人想要接应二皇子。” 宋玠向他回禀的正事,就是那张信笺的事。 玉书:“嗯。”了一声说:“这件事我知道,昨夜我已加派人手盯着二皇子府了。” 她果然是知道的。 小刀并不意外,因为宋玠每件事都会先向玉书禀报,事后才会向他说明。 他不介意这样,玉书比他聪明,处理任何事都比他更妥善。 他忍着不去问昨夜她在哪里,心不在地的问:“为何不直接杀了二皇子?” 玉书抬起头看他,“杀一个二皇子并不能铲除异党,只有应杀尽杀才能永绝后患。” 小刀对上她的视线,有一瞬地的愣住,她的意思是要将二皇子的党羽全部铲除吗? 应杀尽杀轻飘地的落地,他看到玉书的眼神一如常态,既没有杀意,也没有愤怒,像是一切早就想好了。 他真蠢,看不透她的每一步谋划。 “娘娘。”中书舍人梁书禾从远处走来,停在几步外行礼道:“殿前司指挥使章翎求见。” 玉书回头看过去,“让他在大庆殿等我。” 等梁书禾应声离开,玉书转回头来理了理小刀的衣襟轻声说:“我吩咐了殿前司的禁军这几日汴京巡查可以放松警惕。” 小刀垂下头看她,心里在想:她如此繁忙朝中大事,而他却满脑子她肩头的红痕,她和宋玠的事……他这样的脑子怎么和她相配? 他走神之间,玉书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笑笑说:“算了,你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就别操心了,你陪景弘玩一会儿,等我一起用午膳。” 她说完便要走。 小刀抱住了她的双臂,低头吻了一下她,才松开:“好,午膳等你。” 可她到午膳还没有忙完,有些重要的奏折小刀无法决断就留下让她再审阅一遍。 她审阅奏工夫功夫又见了裴衡与老太傅郑献的儿子郑阳,她在新帝登基后就重用了前朝被边缘化的三大世家子弟,有意在培养自己的前朝势力。 郑阳原在浙安做县令,被她调进了吏部。 因为她的下一步计划是准许女子参加科举,立女官、女子封王袭爵,其实全是为了这一步在探路。 只有走通这一步,她称帝才能永无后顾之忧。 她知道这一步必定走得十分艰难,但她有的是耐心来让天下人接受,人的接受度是可以慢慢扩展的。 当下她要做的是,将孟今越调进了殿前司,负责她宫中警卫。 有了梁书禾任职中书舍人的先例,今越担任后宫禁军副统领就没有那么难了。 她忙完已是深夜,匆匆忙忙回到寝宫中,看见小刀还没睡,居然热了一大桌子菜在等她用晚膳。 “你还没用晚膳吗?”谢玉书惊讶,这已经是半夜了。 “说了要一起用饭,自然要等你。”小刀笑着过去替她解下了厚重的外袍,拉了她的手一起坐下:“喜枝嬷嬷亲手做了几道菜,太晚了,我就让她跟金叶、银芽下去睡觉了。” 谢玉书难免有些愧疚,她其实在大庆殿中随意吃过了,不想他失望,便和他又吃了一些。 新婚燕尔,吃着吃着就黏黏糊糊吻起来。 小刀今日格外卖力,卖力到谢玉书后半程就泄力的快要睡过去。 她昏昏沉沉只感觉小刀抱着她替她清理之后,又自己离开了。 后半夜她隐隐听见小刀在咳嗽,便惺忪地醒来叫了他一声。 他立刻应声,从床帐外进来,抱住她柔声问:“怎么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吗?” 谢玉书困的睁不开眼,摸着他的脸哑声问:“是你在咳嗽吗?你不舒服?” 小刀抓住了她的手揣进怀里,搂紧她说:“可能是最近着凉了。” “明日找太医瞧瞧。”谢玉书闭着眼靠在他怀里,说完就睡着了。 小刀轻轻拍着她的背,自言自语一般说:“找太医看过了。” 今日在大庆殿中,宋玠就找来了他信任的太医替他看过了,没用的,只能试着清除看看。 # 第二日再醒来,谢玉书来不及回忆昨夜的事,宋玠就在殿外等着向她回禀二皇子府中之事。 谢玉书早上也没用,召见了他和裴衡。 宋玠说,二皇子果然耐不住了,今日清晨他要吃胡饼,负责采买送饭的人去他指定要吃的胡饼铺买了胡饼,在买来的胡饼中发现了又一张纸条。 上面依旧写着几个数字。 这次苍术的人盯牢了,发现二皇子果然在拿到那张纸条后又去了书房,他在书房中翻阅了《册府元龟》中的一本。 宋玠找到了那一本,带过来给谢玉书。 谢玉书对照着那几个数字,找对应的书页,果然是几个词。 第一次信纸中的数字对应的字是——盘、南、袁、饼。 “永乐公主的小名叫盘盘。”宋玠与谢玉书说:“二皇子这次指定要吃的胡饼是城南袁记胡饼。” 他又把今晨二皇子收到的几个数字画出对应的字,给谢玉书看:“这次的是,疾、子、火、赵。” 谢玉书看着这几个字仔细想了想,“那这次信件的意思是让二皇子装病,子时,着火……和有什么姓赵的人会救他掏出府邸?” 裴衡吃惊地看她:“皇后是如何推出这些的?” “如果传信人是永乐公主,那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出二皇子和他一起造反。”谢玉书说:“从这个目的再去看这几个字就很明显了。” “您如何能确定传信人是永乐公主?”裴衡又问:“就凭那个盘字?” “昨天我才激怒永乐公主,当天夜里她和她的夫君就又见了那批旧臣。”谢玉书说:“紧接着清晨就有了这第二封信件,除了她也没有第二个人有胆量和有能力召集二皇子的党羽。” 一旁的小刀才恍然大悟,昨天玉书是故意用孩子激怒永乐公主的? 她笑笑和裴衡说:“不用着急,且看一看今晚二皇子会不会突然生病就知道得猜测的对不对。” 她坐回正座上,下令说:“若今夜二皇子府走水,就撤去一半把守的兵力。” 宋玠笑着应是,仿佛她所说正是他所想。 小刀望着她二人,心中说不清的酸楚,若他像宋玠一样读过很多书,学过很多谋略,再聪明一些就好了。 ——“宿主您涨了3点绿帽值,来自小刀。” 谢玉书看向小刀,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发现他的手指很凉,便问:“找太医来替你看看。” 小刀回握住她的手,笑笑重复了一次昨夜的话:“找太医看过了。”—— 作者有话说:女人打江山时难免会顾不上男人。 第90章 火光从二皇子府邸的方向透过来时,谢玉书笑着问什么时辰了? “刚刚好子时。”小刀惊叹谢玉书的判断能力,真如她白日里推测的那样,晚上二皇子突然上吐下泻传了太医,紧接着二皇子府邸就着起了火。 只是如今还不知那个[赵]字指的是谁。 火光和浓烟弥漫在夜空中,谢玉书转身吩咐小刀:“圣上现在动身吧,章翎会护送您出城与裴衡会合。”她伸手理好小刀的衣襟,“二皇子到底是你的亲哥哥,他要死也该死在你手上。” 小刀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再啰嗦,跨步离开。 他在宫门外翻身上马,策马朝城外狂奔,夜风吹拂在他脸上,风中火燃烧的气味令他产生了一种久违的畅快,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策马夜行。 做了皇帝之后,他甚至很少出宫。 夜色中他像一支快箭,一骑绝尘奔出城门。 与此同时,禁军副统领孟今越带着一队禁军,快马出宫,直奔公主府。 门卫奔进府来报,说公主府被禁军团团围住时,永乐公主正在阁楼之上观望着火光。 救火的军队在街道上奔跑,导致她全然没有听见禁军的马蹄声。 当即回头看向门卫:“禁军?” 不等门卫再答话,她已看见庭院中他的门卫被禁军打了进来,带头的禁军副统领持令牌高喝道:“皇后娘娘到此,你们也敢拦?都滚开!” 皇后? 永乐公主的眼皮突然跳起来,夜色茫茫中禁军左右让出一条路护着一人走进了公主府。 那人披着黑色斗篷,身形高挑纤细,停在院子正中,抬头朝她看了过来,斗篷的兜帽下是一张气势压人的脸和一双鹰似的眼睛,正是谢玉书。 谢玉书望向她似乎笑了,朝她勾了勾手,姿态傲慢到像是在招一只狗过来。 皇后真以为天下是她的吗?天下是她们萧家的! 永乐公主侧身低声吩咐身后的随从,备齐人马听她号令,随时动手拿下皇后。 这才跨步下了阁楼。 等她走到庭院时,谢玉书已经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中,右侧站着一名姿容秀气的禁军副统领。 是个女人。 永乐公主一眼就认出,那名女副统领正是孟家的女儿孟今越,“即便群臣反对,皇后还是封了个女人做禁军副统领。” 她望着孟今越笑了:“皇后这是铁了心要扶持你娘家的人,哪怕娘家没有子嗣也要冒天下大不韪让女人干政!” “公主错了。”谢玉书笑笑说:“并非是没有子嗣硬要扶持我娘家的女人,是因为她们是女人且才干胆识优于男人,我才扶持重用。” “你自己说出这话不觉得荒唐吗?”永乐公主讥讽道:“古往今来有哪个女人干政能长久的?孟今越会这点三脚猫的功夫,难道她还能像男儿一样上阵杀敌吗?” “她不需要上阵杀敌,她只需要运用上阵杀敌的男人。”谢玉书托腮看住永乐公主,不禁惊叹道:“我倒是没想到公主身为女子到如今这种地步还这般迂腐,怪不得公主宁愿费尽心思的救出你那个废物二哥,也不愿自己称帝策反。” 永乐惊的心头一跳,她怎么会知道二哥出逃是她做的?是在诈她吧? “你在信口雌黄什么?”永乐皱眉反问道:“难道二哥的府邸着火是有人救走他了?” “公主不必跟我装傻。”谢玉书问她:“驸马爷呢?怎么深夜驸马爷不在自己的府中?难不成是护送二皇子出城了?” 永乐刚要狡辩。 谢玉书就抬抬下巴,吩咐禁军去搜。 “谁敢!”永乐厉喝一声,她府中的守卫倾巢而来,与禁军拔剑抗衡。 谢玉书瞧着永乐杀气必现的脸,兴奋的笑了一下:“公主这是要公然抗旨吗?” “我堂堂公主,只遵天家的旨。”永乐冷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为皇家绵延子嗣的工具罢了!” 谢玉书靠在椅背里笑了:“公主若觉得你是天家女儿、皇室血脉,尊贵无比,就该让你的儿女姓萧,延续你的血脉,传你的宗。” 她说完直接抬手将一样东西丢到了公主脚边。 永乐低头看见那是她儿子景弘的虎头鞋,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抬头盯向谢玉书:“你要拿我儿子威胁我?你觉得你今日还能走出公主府吗?” “看来不需要任何证据了,公主就是要造反。”谢玉书抬手下令道:“今越,除了公主,其他一干人等格杀勿论。” “是!”孟今越拔剑冲出去回廊。 兵刃交加,正院里厮杀起来,内院中奶娘抱着两个六七岁大小女孩正要从后门先逃出去,就被一把刀架在了脖子上。 苍术的身影从夜色中显现出来,一掌击昏奶娘,抓住了要逃跑的小女孩。 那女孩拉着妹妹的手惊慌失地的抬起头,看见苍术怕的将妹妹护在怀里,“你、你是什么人?我母亲是公主,你要敢欺负我们她一定不会饶了你……” “我只是要带你们去见你母亲。”苍术一左一右抓着两个女孩就往前院走去。 永乐听到两个女儿的哭声时,正院中已死伤无数,她被护送着要逃出公主府,就看见两个女儿被一个男人抓到了正院,按跪在谢玉书的脚边。 “娘亲!”小女儿哭着叫她。 奶娘不是该把她们先送出府了吗? 永乐只觉得浑身冷透了,头皮一阵阵发抖,今夜公主府的兵力大半被李善带去救她二哥了,她做梦也没想到皇后会知道的这么快,且如此迅速的带禁军杀到她的府邸中来。 这一切都太快了,快的她来不及妥善安置两个女儿。 “公主先走,去城外和侯爷会合!”护着她的军卫飞快道。 她被护着疾步后退,却看见谢玉书弯腰,将自己的小女儿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上,捏住小女儿的下巴,强迫女儿面向厮杀、看着要逃走的她。 永乐对上女儿那双惊恐的眼,怎么可能迈得出脚步? 她的女儿还不到6岁,谢玉书却要强迫他看着杀人…… “放开我的女儿!”永乐挥开军卫的手,重新踏回院子里,盯着谢玉书说:“你就算抓了我又能怎样?我是皇帝唯一的姐姐,先帝亲封的永乐公主,今日不过是你硬闯我府邸,我的人不满抵抗而已。” 小小的女孩被吓得在谢玉书怀里瑟瑟发抖的哭着。 “是吗?”谢玉书温柔的替女孩擦掉眼泪,也不看永乐,只是在等着什么。 很快,一簇信号烟火在西方的夜空中“砰”的绽放。 谢玉书望着那处转瞬即逝的烟火,笑着看向永乐说:“再等等吧公主,一会儿你二哥和你夫君的项上人头就会送到,希望到时候你还能嘴硬。” “你在胡说什么?”永乐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盯着谢玉书仍在嘴硬:“什么我二哥,我夫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疾病、子时、大火、赵。”谢玉书慢条斯理的和她说:“只是我不太清楚这个赵是指你夫君的线人禁军赵易副统领?还是指朝中的赵有为大人?” 阴冷的夜色中,永乐感觉自己的手指在发抖,她传给二哥的信……原来已经落到了谢玉书手里吗?可谢玉书怎么会知道那几个数字的意思? 这怎么可能?数字传信是只有她和大哥、二哥之间才知道的小游戏而已,连她的夫君都不知道怎么破解…… “公主怎么不说话了?”谢玉书的笑意还在脸上,看着永乐的那双眼却已冷如兵刃。 永乐决定一个字也不再说,她不确定谢玉书知道了多少,她想也许谢玉书就是在吓唬她,故意装作已经抓住了她二哥,好从她这里套出更多的话。 他二哥在起火的第一时间就被安排冒充救火队军士,往城外去,就算谢玉书猜到了信上那些内容,且在第一时间就调了禁军赶到城外,也追不上他二哥了。 永乐只是看着自己吓坏的女儿,缓和下语气对谢玉书说:“你先把我女儿放了,她们还那么小什么也不懂。” 谢玉书倒是真的松开了她的两个女儿。 小女孩哭着越过尸体扑进了母亲的怀里。 永乐抱住两个女儿,眼眶就红了,将她们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哄着她们:“不怕不怕,没事的娘,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你们是公主的女儿,他们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不怕。” ——“宿主,您涨了2点万人迷值,来自裴衡。” 裴衡? 谢玉书被搞困惑了,裴衡这个时候得的哪门子万人迷值啊?还一次涨了两点?这是他涨得最多的一次吧? 为什么? # 城中火光渐渐熄灭,浓烟还在夜幕下翻涌。 公主府外,裴衡的兵马很快赶到,精锐军冲进府邸开路,小刀从正中快步走入。 “圣上。”孟今越与禁军纷纷向他行礼。 他望见坐在太师椅中的谢玉书,胸中的一口气才慢慢松下来,在确定她没事之后,抬了抬手。 裴衡的副将赵明昭命令部下抬了两具尸体过来,放在了院子中。 永乐扭头看向那两具尸体,如遭雷劈一般愣在原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看再看,直到怀里的女儿对着尸体低低叫了一声:“爹……娘亲那是爹吗?” 永乐耳朵轰鸣,下意识捂住了两个女儿的眼睛,崩溃而愤怒的瞪向谢玉书:“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杀了大巽朝的二皇子和驸马!” 谢玉书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一具是被一箭贯穿了脑袋,另一具是被刀割断了脖子。 “是朕射杀的。”小刀走向谢玉书,语气冰地的说:“二皇子萧衍联合驸马李善,潜逃出城意图弑君谋反,其罪当诛。” 他握住谢玉书的手,转身看向永乐:“你也是同谋吗?” 谢玉书满意的回握住小刀,难掩得意的笑意,小刀是她最趁手的刀—— 作者有话说:更~《 》 90-94 第91章 二皇子府邸的熄灭时,已经烧了半条街的房子。 他与永乐公主谋反一事,也如同这场大火在汴京烧得沸沸扬扬。 谢玉书就趁着这场沸沸扬扬的大火,彻查二皇子谋反,从永乐公主口中得到了二皇子党羽的名单,下令宋玠将名单上的所有官员缉拿进大理寺挨个审问。 一夕之间,朝中风声鹤唳。 当梁守梁大人连夜被宋玠带入大理寺时,朝中的那批旧臣几乎所剩无几,那些被带进大理寺拷问的大臣逐渐经不住严刑拷问,有招供的也有自杀的。 朝堂之上仅存的几位旧臣以死相谏,历数宋玠的恶行,贪赃枉法、草菅人命、如今又借着查叛党的名义将朝中与他交恶,不愿屈从他的大臣们冤枉入狱,一网打尽。 举荐的奏折一封封压在案上,几位旧臣在大庆殿外长跪不起。 但当天夜里,宋阶就将其中一位大臣抓住了大理寺,严刑拷问,甚至连同他的两个儿子也一起扣押在了大理寺中。 而这位大臣正是当初治理过水患,救了千万百姓的王良王大人,王大人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万民伞都收了两把。 这把火就烧得更旺了,不只朝中谢玉书的人开始替王良大人说话,连百姓也开始为他请命。 一时之间,汴京城里的老百姓都对宋玠深恶痛绝,背地里咒骂他是奸佞之臣。 裴衡也在这个时候见了谢玉书,第一次开口劝解她,适可而止,再这么抓下去只会积怨更深。 谢玉书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问他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杀了二皇子,却留下了永乐公主? 裴衡想了想答:“杀了二皇子,他们群龙无首,就是一盘散沙,清查他们不过是时间的事情。至于永乐公主,她即便是有谋反的心,也没有统领的能力和魄力,留下她既没有后顾之忧,也可以展示您与圣上不杀妇孺的仁慈之心。” 他看向谢玉书又说:“所以臣不明白,为何您会放任宋玠肆意的诛杀没有异心的肱骨之臣?” 他自然知道宋玠背后站着的人是谢玉书,宋玠所作所为并非私怨,是谢玉书授意的。 谢玉书坐在大庆殿中,将弹劾宋玠的奏折一封封丢到一旁,笑笑说:“你既然明白恩威并施的道理,就该明白我为何授意宋玠缉拿王良大人一干人等。” 她这话说完没两日,裴衡就彻底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在万民请愿之后,立刻就以皇后的身份下令——宋玠不必再审理谋反一案,此案交由大理寺卿白大人审办,由中书舍人梁书禾从旁督查。 没有用多久时间,大理寺就重新查明,王良、梁守等大臣虽曾与永乐公主等人接触过,却不曾参与,二皇子谋反。 王良和梁守被从大理寺放出来时,天气已经转热了*。 被抓进去时才刚刚开春,再出来时,街边的桃花已经盛放,万物复苏。 梁书禾亲自去接的父亲,父亲步履蹒跚地被搀扶出来,看见自己的女儿一身官服,长身玉立的站在行礼的官差之间,突然心头震荡。 他也说不清楚此刻心中的百感交集,只是觉得女儿走出了一条他认为永远不会走通的路,而为女儿开辟出这条路的人是皇后,他这个父亲不但没能托举女儿,还成了女儿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牢狱之中被严刑拷打这些时日,他心中并不委屈,因为他确实与永乐公主他们私会过数次,哪怕他不曾参与二皇子谋反一事,他也该及时将此事禀明圣上。 他当时没有及时禀明是因为他狭隘地认为,新帝懦弱,任由皇后干政是错误之举,迟早会引来朝堂动荡,谋逆时起。 他存了这样不正当的心思,理应受刑受罚。 可如今见到女儿堂堂正正的走到他面前,叫了他一声:“父亲。”向他禀明说,皇后已查明他并无参与谋反,他官复原职。 他忍不住掩面痛哭了起来。 之后不过两日的时间,二皇子谋逆一案在皇后介入之后,迅速了结。 参与二皇子谋逆的逆党问罪抄斩,其余无辜人等一概释放。 皇后甚至多下了一道旨意:祸不及家人,谋逆党羽的家眷不再问责。 这场大火终于迎来了皇后这场恩泽甘露。 就在谋逆案告落几天后,皇后建议、圣上批准开设女子学堂,准许女子入特招学院读书识字。 朝堂之上几乎无一人反对,这一突破性的旨意,却执行的罕见顺利。 裴衡在这一刻才算彻彻底底的看清了谢玉书的野心与手段。 她在抓二皇子谋逆党羽时,就不只是在清除异党,还利用宋玠在震慑其他旧臣,等[威]立够了,她才施恩放了那些吃过苦头的无辜旧臣。 而她在清除党羽,震慑旧臣的同时还在培养她的势力。 只是一个冬天,一场谋逆案,她就已经将朝中一党清除,孟今越立功之后封为禁军统领,梁书禾也在谋逆案之中崭露头角,从中书舍人升为了中书侍郎,是正式且拥有实权的官职。 如今二府三司遍布谢玉书的人,她的旨意自然顺利执行落实,至于那一点点非议,根本不成气候。 谢玉书借着这个势头,在春分之际与圣上共同主持了农耕祭祀。 皇后与圣上一天祭拜先祖、登上祭坛,她是大巽朝的先例。 在祭祀当天天降春雨,天弓出现在汴京当空。 谢玉书原已经想好了如何加工编造些“二圣临朝、天降祥瑞”之类的宣传语,让宋玠的人去街头巷尾传一传。 但她没想到当天出了意外。 小刀在祭祀临近结束时咳血昏了过去。 她看着小刀咳出血摇摇欲坠,几乎立刻搀扶住了他,他不能倒在众人面前,祭祀台上。 可小刀看向她的眼已经开始失焦,唇上的血也越滴越多。 她很难支撑住高大的小刀,本能反应一般,侧头看了一眼离她最近的宋玠。 宋玠立即快步过来,伸手搀扶住了小刀。 一同过来的,还有看出异样的裴衡,他看见小刀唇角的血,拧了眉。 “圣上中了暑气。”宋玠语气平静的说:“先扶圣上内殿中歇息片刻。”然后朝裴衡使了个眼色。 裴衡几乎是将小刀架下去的。 谢玉书留在原地,将未完成的祭祀进行到底,才匆匆忙忙进了内殿看小刀。 小刀还没有醒,脸色苍白,但两颊浮现着病态的红晕,嘴唇却是乌青的,这副样子像是中了毒一样。 殿中气氛凝固,裴衡执意要请其他太医再来看看,但宋玠一再阻拦,只请了他的亲信太医过来替小刀诊治。 直到看见谢玉书,宋玠才放下了阻拦裴衡的手臂,想单独和谢玉书说。 谢玉书看了一眼裴衡,命其他人在殿外守着,留下了裴衡:“你和裴将军都是我信任之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小刀到底是怎么了?” 她坐到小刀身边,去握他的手,一片冰凉,这些日子他的手和身体好像总是很凉…… “圣上的病症不能请其他太医了,因为他是中毒了。”宋玠没有再隐瞒,当着裴衡的面,将当初先帝换血,小刀服食过含朱砂的丹药一段时间,一一告诉了谢玉书。 “前阵子,他曾找过我,和我说他突然出现了咳喘吐血。”宋玠走到她身边,语气平淡的说:“我找信任的太医给他看过,是因为体内残存的朱砂毒。” “什么时候的事?你为何没有向我禀明?”谢玉书看向他,眉目间已经有了怒意。 宋玠垂眼看着她,“我以为他会告诉你,谁知道他有意要隐瞒着你。” 他既不称小刀为圣上,也不称自己为臣,在这个时候还要说酸话。 谢玉书没有抑制住怒意,抬手一耳光扇在了他脸上。 这一耳光打得极重,宋玠只觉耳朵轰鸣起来,听见谢玉书问:“你在向谁回话?” 他知道她动怒了,不只是因为他没有向她禀明这件事,还因为他冒犯了她的威严。 宋玠撩袍跪下,“臣宋玠失言,是臣的过失,臣该在第一时间向您禀明此事。”他将姿态放低,在她的脚边认错道:“还请皇后不要动怒。” 殿中寂静,裴衡也在耳光声单膝跪下,他心中除了对当初宋玠利用小刀给先帝“下毒”一事的吃惊外,还有对谢玉书的陌生感。 他在这一刻意识到,谢玉书早已不是当初的谢玉书,她平日里再与他们“你我”相称,她也是皇后,大巽朝的一国之后。 她可以与他们说笑,但他们不可以。 谢玉书的火气随着这一耳光泄了力,她看向跪下的裴衡,收回目光又看向榻上的小刀,问宋玠:“有什么法子能清除他体内的毒吗?” 宋玠如实答:“臣在前段时间就已为圣上请过太医,太医说只能暂缓,很难清除。” 这个答案其实谢玉书心知肚明,她甚至都不意外小刀中毒。 因为早在先帝被毒死之前,她就问过宋玠,小刀服食的丹药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她那时就知道的。 她只是一直在装不知道,后来朝中事忙,一件事接一件事,她也就真的忘了这件事。 愧疚像雨滴一样一旦砸下来,就会浸湿一片。 她握着小刀的手,开始想起这些日子他的夜咳、他的手脚冰凉、他时不时要半夜去内殿外缓一口气…… 这些如此明显的症状,她却全然没有留心过。 “如果毒素很难清除,他会怎么样?”她问出这句话时,心里其实也已经有了答案。 可她想,宋玠中毒都活了那么多年,小刀是不是也可以再撑十年二十年? 若是小刀成为男主,他的寿命是不是可以再延长一些?—— 作者有话说:明天请假一天带我的小狗去复查看能不能拆线,后天继续更新~ 这篇也接近尾声了,我预警一下[抱抱] 第92章 谢玉书命裴衡亲自去请太医院院使过来,悄悄去,在圣上没有醒来之前,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圣上身体不适的消息。 裴衡明白,朝堂才刚刚安定,自然不能在农祭这一天传出圣上中毒一事。 他前脚刚走,谢玉书就又问了宋玠一遍:“你当真没有法子清除小刀体内的毒素?” 殿中只剩下她与宋玠二人,他仍跪在地上抬起头看谢玉书,反问道:“皇后当真希望小刀长命百岁吗?” 这句话将谢玉书问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榻上的小刀。 宋玠却又说:“皇后该很清楚小刀只要活着一日,你就很难真正称帝,哪怕你手握实权,朝堂上受万人朝拜的依旧是小刀。” 他伸手轻轻落在了谢玉书的膝上,叫了她的名字:“玉书我们做了这么多,难道只是为了让你做皇后吗?我扶持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乞儿做皇帝是为了让你做他的皇后吗?” 当然不是。 “我是为了让他成为你称帝的踏脚石。”他没有丝毫遮掩的对谢玉书说:“所以他死了,是天命所归。” 谢玉书看向膝边的宋玠,他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欲望,这种欲望甚至超过了他们同床而眠时的欲望,是一种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托举上最高峰的欲望。 她有些看不明白宋玠,他如今猛烈燃烧的欲望超过了他自己称帝,甚至是得到她。 “前朝如今你已渐渐掌控,你该做的不是救小刀,而是尽快地怀上皇嗣。”宋玠的手握紧了她的膝盖,“只要怀上皇嗣,小刀一死,你腹中的孩子就是大巽朝唯一的天子血脉,到那时你称帝不是易如反掌?”他从膝上挪到她的手背上,冰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轻声说:“至于你怀的孩子究竟是不是小刀的,也不重要。” 谢玉书看到一条清晰无比的捷径,她很难不被宋玠的话语诱惑,若是小刀长长久久的活着,她必定要十年二十年,乃至更久的苦心经营,想办法让小刀合理让位。 可若是小刀在她怀上皇嗣之后就过世了…… 这个念头像火一样灼痛她,就连系统也突然响起来——“宿主您要考虑清楚,您的主线任务是女配获得幸福的人生,女配玉书想要获得的或许只是:公道、富足、阖家欢乐的幸福人生。如果您选小刀成为男主,或许能轻易地刷够剩下的15%任务进度,到时候您就可以兑换生命和现金回到原本世界了。” ——“宿主,您忘了您的初衷吗?” “玉书,你难道忘了你的初衷吗?”宋玠握起谢玉书的手,贴在他刚刚被扇红的脸上,喃喃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在我死之前,让我为你扫平一切障碍吧。” 谢玉书已经好久没有想起过她的初衷了,她的初衷是什么? 当初是赚够生命值和钱,替玉书报仇后,回到原本的世界。 可在持有万人迷值越来越多后,她发现不只可以获得更多的钱,她还可以获得权力、成为女主……她就想为什么不真的做皇帝试一下? 人的欲望在不停变化,初衷怎么可能不变? 要她现在放弃一步之遥的帝位,穿回现实世界,她做不到。 她在前朝的布置才刚刚稳固,她还没有开设女子科举,她还有很多想做又没有做的事…… 可她依旧对膝边的宋玠道:“我从未忘记过我的初衷,但小刀未必就要死,他可以假死离开,可以换一个身份改头换面留在我身边,我有的是法子称帝,我并不需要牺牲一个真心实意待我好的人才能称帝,你也不必用这些话来动摇我,江山我要,小刀我也要留下。” “你只需要回答我,还有没有法子排除他体内的毒素?”谢玉书不喜欢被宋玠左右她的想法,哪怕她明知道那是一条捷径,她也不需要宋玠来告诉她:“当初是谁为小刀配制的丹药,将那人带来见我。” 她抽走了手。 宋玠望着她心像是被剪刀裁剪一样痛起来,原来她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是不舍得牺牲他去做任何事的。 所以她是真的不喜欢他,才把他当工具一样使用。 开心了,奖励他一点甜头。 不开心,随时可以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他心里就更恨起小刀来,若是小刀没有成为皇帝,玉书绝不会选择小刀做他的夫君,更不会对他生出这么多不舍和爱怜来。 他更不能让小刀活着,不然他做的这一切,都成了为小刀做嫁衣。 从小刀立玉书为后那一天他就已经决定,小刀必须死。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玉书,不是为了成全玉书跟小刀。 但他不想惹玉书生气,所以他还是如实说:“若是皇后吩咐,我自然会把那人带过来,但我没有骗皇后,朱砂毒是不可能被彻底清除的,如果可以,我早就不必忍受痛苦了。” 谢玉书看向他,说了一句令他伤心的话:“他比你年轻那么多,又不曾中过寒毒,你不能,不代表他就不能。” 宋玠跪在地上,浑身冷透了,自嘲地笑笑说:“是啊,我原本就是命不久矣之人,怎么能和他比?” 殿外响起滚滚闷雷声,这是要下春雨的样子。 到了夜里,真的下起了雨,春雨滋润大地,还是在圣上与皇后农祭第一天就下了雨。 昏迷的小刀被秘密送回了宫。 宋玠一面将他的丹师带进宫见皇后,一面按照原计划命人去街头巷尾宣扬皇后是天命之女的“预言”。 这些日子他总感觉寒毒又要再犯了,过了今年他就虚岁三十了,他担心真如他师父当初说的那样,他活不过三十,所以他不能被打乱了计划,他要尽快扶持玉书称帝,送走小刀。 谢玉书见了太医院院使,也见了那位当初给先帝炼丹的丹师,得到的答案都不乐观。 太医院院使比较婉转,他说可以试试放血排毒的疗法,虽难以保证完全排除,但至少比现在更好。 丹师却直接说,当初那些含朱砂毒的丹药既然能通过血令先帝暴毙,如今就不可能排除,毒素已经沉积在五脏六腑之内,只能尽可能的减轻痛苦,延长寿命,治不好。 至于能延长多久寿命,丹师也说不准。 小刀是在玉书跟太医、丹师谈话时清醒过来的,他胸腔之内痛得厉害,像是被什么灼烧似的,脑子也很晕,在晕眩中他听见谢玉书压低了声音对太医说:“那就放血,所有的法子都用上,一定有法子对圣上的症。”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能听出玉书的着急,她甚至愿意让太医先在宋玠身上试验一下放血的治疗法子,等确认稳妥再给他用。 窗外雨声和雷声交加,他看着黑透的窗外天色,猜测玉书一定一整天、一整晚都没有休息一会儿。 等太医和丹师走后,殿中静下来。 他连玉书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她明明就在一层纱帘之隔的外面坐着。 他侧头看见她单薄的背影,她低着头像是在哭。 “娘娘,快要到早朝的时辰了。”金叶轻声对她说:“服侍的宫人在殿外等着了。” 玉书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听见玉书哑着声音说:“让他们等一会儿吧,金叶我累了,让我靠一会儿再去处理那些事。” 小刀的心都要碎了,他太没用了,他应该在死之前替玉书做更多的事情,让她能轻松一些。 所以他撑起身体叫了一声:“玉书。” 帘子立刻掀开了,他看见玉书穿着软袍朝他走进来,脸色那样白,眉头蹙的又那样紧,像是累坏的样子。 却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柔声问他:“什么时候醒的?感觉如何?还难受吗?” 小刀挨着他温热的掌心,眼眶也热了,摇摇头说:“不难受了,我已经好多了,你别为我担心。” 可他的声音是哑的,气是虚的,毫无说服力。 他扶着玉书的手坐起身:“叫宫人们进来服侍我洗漱更衣吧,我若是今日不上朝,指不定外面如何议论,你又得替我处理。” 谢玉书握紧他的手,五味杂陈,“你病成这样,休息一天也没关系。” 他强撑着站起来,却晕眩得站也站不稳。 “病成这样怎么能上朝?”谢玉书撑住他的身体,心酸了一片,他这么健壮的身体却虚弱成这样。 小刀冰凉的手却握紧她,扭头和她说:“不如你扶我一起上朝吧,就对他们说我感染风寒,需要你陪着。” 谢玉书没有立刻说话,因为原本计划的就是她替他上朝,如今他自己说出来叫她又生出一些愧疚来。 因为下雨,天还阴沉着。 一身朝服的谢玉书扶着上了些妆的小刀出现在朝堂上,她陪小刀一落坐座在龙椅上。 小刀穿了朝服,上了些脂粉,显得气色好一些,握着她的手说明,他感染风寒头晕耳得的厉害,所以需要皇后在旁重复一些没听清的话。 自然有大臣非议不满。 但如今朝上站着裴衡、宋玠与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新臣,那些不满声很快就盖了过去。 谢玉书接受百官朝拜,她位居高位,其实看不太清那些对她不服之人的表情,她只能看清,就算不服,他们也在众人之中屈膝向她下跪。 可笑的是她的主线任务并没有随着这一刻而刷新进度条。 只有万人迷值在增长,2点来自于宋玠,1点来自于小刀,还有1点来自裴衡。 所以连裴衡也认为,她有能力、有资格称帝,对吗? ——“宿主,您还刷出了2点来自众人的万人迷值,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为73点,已经超过原书中原男主萧祯称帝时的万人迷值。” 这众人是指谁? ——“是指重要角色孟今越、梁书禾、孟靖,以及您的臣子等人,一起刷新出来的万人迷值。” ——“您是第一个刷出“众人”万人迷值的宿主,就算之前的原女主谢嘉宁也没有刷出来过。” 谢玉书猜,或许是因为她得的足够高,被足够多的人看见、朝拜。 雨声渐大,她能够想象到今日下朝之后,汴京内外、乃至天下会有多少非议声,又会有多少谣言宣扬女人干政天下大乱。 但她丝毫不在意,她会用新的政策,新的改革来盖过这些谣言。 # 下朝之后,谢玉书留了宋玠在宫中。 她如今连一点甜头也不给,直接用命令的语气和他说,要用放血疗法来为小刀医治,在此之前要在他身上试验一下。 宋玠站在殿中望着她,有短暂的一瞬很恨她。 他怀着满腔的欣喜,要恭贺她今日正式上朝,她却执意要救一个男人,甚至要为了救这个一个男人,要牺牲他这颗好用的棋子。 那些恨,在她不忍心的转过身去时,很轻易的消散。 她下意识攥住朝服下的手指,背着身对太医院院使说:“宋玠的体质不同,他身体本就弱,你要注意放血的量。” 宋玠苦中作乐的想:至少她下意识的动作是骗不了人的。 可很快,殿门外金叶就慌慌张张进来禀报说:“娘娘,圣上又吐血了。” 谢玉书没有一刻耽地的快步离开了大殿,赶去看小刀。 宋玠挨了很痛的一下,咬着地忍下,缓出一口气才慢慢看向太医院院使,问他:“刘大人的女儿是不是刚成亲?” 刘院使手指顿了一下,不明白宋玠为何在此时问起他的女儿? 谢玉书是在她宫中的小厨房中看到了小刀。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正在吩咐宫人将一节木头搬进寝殿中,脚边是棉布做的窝,窝里趴着一只雪白的小猫。 瞧见她,小刀立刻笑着迎过去,牵住她的手先说:“我都和金叶说了我没事,她偏要去找你,不过你回得的也正好,你瞧这只小猫,你喜不喜欢,这是我让裴衡从他家里抓过来的,一窝里就它最白,我猜你会喜欢。” 谢玉书完全没弄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在宫中养只小猫? 他抱起小猫给她看,装作轻松的与她说:“这宫中也没人陪你,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你还有只小猫。” 谢玉书看着他,摸了摸他怀里的小猫,很难骗他说:他会好的。 所以她就把那句:“我们可以生个孩子。”说出了口。 她看到小刀一下子亮起来的眼睛,他几乎不敢相信的问:“玉书你……你想要吗?你不要为了我勉强自己……我希望你开心。” “是我想要。”谢玉书握住了他的手说,她需要一个孩子。 她会尽力延长他的寿命,但她需要为他万一离世做准备。 她做不到放弃一步之遥的帝位,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 小刀用力抱住了她,像是开得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说:“谢谢你玉书。”—— 作者有话说:更新~ 下一篇新文过两天我就放预收,想写个甜文缓和一下[抱抱] 第93章 放血疗法在宋玠身上试了七天之后,像是真的起了些效果,他的咳症好了一些。 除了要忍受一些针灸的痛苦之外,并无什么副作用,谢玉书这才放心地让小刀接受治疗。 针灸放血的第一个疗程后,小刀竟真的好了一些,半夜胸闷咳血的频率减少了,只是还常常头晕,早起和夜间尤为明显。 第二个疗程开始后,他干脆不怎么上朝了,谢玉说由陪着他上朝,变成了一个人上朝。 起先朝中还为这事争吵,一封封劝诫她的奏折送到圣上手中,她将那些奏折以自己的名义批阅之后,送还到各位大臣府上。 让他们明白,再多的劝诫和抗议,最终只是落到她手上,圣上根本不会批阅。 后来入夏时,边疆又爆发了一次战役,是游牧民族联合边境小国,组织了一只精锐军队试图侵犯大巽朝边界。 但在他们刚刚起事之时,郡国就像大巽朝密报了此事。 谢玉书连夜派遣裴衡,率军出征边境。 兵贵神速,裴衡与郡国联手,在十三天的时间内就将这一只联合军打的节节败退,俘虏了他们的将领,迅速平息了这场战役。 而在这期间,民间和朝堂上对她的争议声依旧没有断过。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民间开始历数她的“失职”三宗罪。 她是在朝堂上听大臣们说的。 她好奇问她们,是哪三宗罪? 其一就是身为皇后,没有替圣上繁衍皇嗣,至今无子。 其二是专横善妒,自己不能生育却不许皇帝选妃纳嫔,至今皇帝后宫除了她没有第二个女人,这简直荒唐。 其三是她让女子读书、做官,是在教唆女人不生孩子,大巽将亡。 大臣们战战兢兢将这三条罪状说与她听。 她听了却不觉得生气,笑着问:“这么说他们对我代理朝政很满意,竟挑不出一条错出来。” 这哪里是三宗罪? 这是她改革的壮举,是对她能力的肯定。 “他们”挖空心思也只能从她是女人上找“罪责”,且竟只找出了三条,不正是说明她执政以来无可指摘。 她趁着裴衡的大捷战报送回京之际,将设立女子科举提上了议程。 这场战役是她执政后第一场胜仗,她要大赦天下困于家宅中的女子,之前设立女子学堂,就是为了让她们考科举,踏上仕途。 既然三宗罪里有她教唆女子不“安分守己”,那她就要趁着这股谣言的兴起,再添一把柴。 她料定设立女子科举必定又要吵上几个月,甚至半年之久,算好了时间此时开始吵,正好可以在下一届春闱之前将此事落实。 与设立女子科举比起来,她特许谢嘉宁继承永安侯爵之位的旨意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开春时,永安侯谢之安就病倒了,对外称是咳症,其实是感染了脏病。 孟靖替妹妹做主,打着为谢知安疗养的名义,将他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养病,免得他将这种脏病传染给妹妹和孩子们。 领旨那一日,孟敏特意带着谢嘉宁和小女儿嘉英进宫来谢恩。 小女娃娃还没满周岁,就已经长得粉雕玉琢,十分可爱。 谢嘉宁替母亲抱着妹妹,笑盈盈地向谢玉书行礼,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着府中事务,母亲分娩后需要静养,父亲却又诊出得了那种病…… 令她真正绝望的是,父亲在得了那种病之后不是忏悔他对母亲的愧疚,而是找到她用下跪这种方式来求她,把叶寡妇为他生的儿子接回府来。 他怕姨母,不敢向母亲去提这件事,却来让她这个做女儿的去替他求情。 他那时已经瘦得很厉害了,拉着她的手要跪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永安侯府不能无人继承,又说只接孩子回来,到时候记在她母亲名下就是她名正言顺的弟弟,等她日后嫁人了,也能为她撑腰。 她在那一刻才真切意识到,父亲这些话有多么的可笑和可恶。 若是她的姨母没有被封侯爵,今越不是京中重臣,父亲大概会一声招呼都不打的,把叶寡妇母子接进府来,逼母亲认下。 到头来能指望的,只有自己手里有权有势,父亲居然还拿“有弟弟替她撑腰”这种话来哄她。 多可笑,她到今天才明白,当初谢玉书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什么。 “我来抱抱。”谢玉书笑着伸手。 谢嘉宁抱着妹妹上前,小心递给她说:“娘娘小心些,她瓷实的很。” 谢玉书接在怀里,笑着惊叹道:“看这张小脸真看不出来这么重。” “是啊,她能吃能睡。”谢嘉宁语气里止不住地骄傲,“她已经长牙了,这两日咿咿呀呀地像是要学说话。” “哪有那么快。”孟敏笑着说:“你这个姐姐尽夸她。” 谢嘉宁却是真觉得妹妹比寻常孩子长大好,长大快。 “小手也这么有劲儿。”谢玉书被嘉英的小手抓着指头,越看越喜欢,她若是有个女儿好像也不错。 孟敏看她喜欢孩子,才悄悄地将一张方子递给她,低声说:“当初娘娘替我寻了这张方子,我才能怀上嘉英,我又找几位妇科圣手看过方子,调整了一下,效果更好,娘娘可以试试看。” 金叶替谢玉书接过药方子。 谢玉书抬头看孟敏,笑着说:“看来你也听说了民间传言我那三宗罪了。” “不过是有心之人想将娘娘逼回后宫罢了,娘娘不必放在心上。”孟敏宽慰她:“您和圣上还那么年轻,才新婚没一年,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她看到寝殿外的回廊下,晾晒着许多小木马和木质的小玩具,猜想是圣上和玉书为孩子准备的,玉书应该是想要孩子的,这才敢把求子的药方拿出来。 玉书如今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她手握实权不只是皇后,她的孩子将来必定会继承大巽江山,所以孟敏心中也是希望她能早些诞下皇嗣,打散朝中和民间那些谣言。 谢玉书拿了小刀做的拨浪鼓给嘉英玩,玩儿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今日我也有些事要问问嘉宁。” 问她? 谢嘉宁有些意外,寻常入宫皇后对她是不冷不热的,很少主动与她说话,今日居然有事要问她? “什么事娘娘?”谢嘉宁问道。 谢玉书抬起眼看向她,没有绕弯子问道:“你可中意你的义兄独孤明?” 谢嘉宁被问得一愣,“娘娘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些日子她确实经常去看独孤明,但她对独孤明并没有男女之情,便直言回答道:“我只把他当我的义兄。” “那你可有中意之人?”谢玉书又问:“若是你没有喜欢的人,让独孤明入赘与你成婚,你愿意吗?” 这下连孟敏都有些惊讶。 谢玉书拍着怀里的嘉英道:“此次裴衡边疆之战大捷,郡国新国君立了不小的功,他会随裴衡一起到汴京来朝贺,顺便见一见他的哥哥独孤明。” “说是见独孤明,其实是想来确认一下,独孤明还有没有回郡国跟他争国君之位的机会。”谢玉书说:“他此次既然联合出战向大巽表忠心,我自然也要犒赏他。” 谢嘉宁这下明白过来,她“指婚”的用意,原来是为了犒赏郡国新国君。 “我要为独孤明指一桩婚事,既不能太看不起他,明面上也得是嘉赏。”谢玉书手臂有些发酸,并将孩子递给了奶娘:“他似乎挺喜欢你的,若你不讨厌他,可以让他入赘永安侯府。当然若你有中意之人,我也不会勉强你。” 她望向谢嘉宁,依旧直言道:“在你之前我已经问过今越了,她没有中意之人倒是愿意收了独孤明,只是她让我先问问你,她怕你喜欢独孤明,她不好夺人之爱。” 孟敏也看向了女儿,若女儿喜欢独孤明,这确实是一桩不错的婚事,独孤明虽是质子身份,但也是郡国王子,他入赘给嘉宁做夫婿总比汴京其他无用的纨绔子弟要强许多。 她其实希望嘉宁的夫婿身份足够尊贵,但又没有太大的能力,这样才能确保日后不被吃绝户。 而独孤明有质子身份这层限制,怎么看怎么合适。 只是还得嘉宁自己喜欢才好。 “不着急,你可以回去考虑两日。”谢玉书说:“*裴衡他们要三日后才班师回朝。” “不用考虑了。”谢嘉宁下定决心一般抬头看她说:“这桩婚事很好,与我与永安侯府,都很合适,我愿意。” 谢玉书望着她,会心的笑了一笑,在正向的环境下不用人去多说什么,谢嘉宁自会长大的。 # 裴衡班师回朝的庆功宴是新帝登基以来最热闹的一场欢庆。 之前因为国丧,新帝登基和立后的大典都没有大操大办,这一次不但打了大胜仗,还将边境小国收复,谢玉书特意要隆重的让天下皆知,她执政后的第一个大胜仗。 她备了烟花,汴京内外也张灯结彩,各大酒楼推出酒水免费欢迎大巽的英雄们回朝,也欢迎郡国国君来朝。 小刀自然陪谢玉书一起参加庆功宴。 裴衡见他气色好了许多,知道这是谢玉书下了工夫在照顾他。 庆功宴上郡国国君带了自己的妹妹一道来,她见到独孤明,抱着他好一顿的哭,问他在汴京好不好?又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家乡? 独孤明心中酸涩,摸着她的脑袋说一切都好,又特意说:“圣上和皇后娘娘待我都很好。”却没有办法回答她什么时候能回家乡。 他与妹妹是一个母亲所生,但如今的国君独孤伽罗却与他说同父异母,从小不在一起,并不亲厚,所以他不觉得如今的国君会想办法接他回郡国。 “汴京很好,公主若是在汴京住些日子,也会乐不思蜀的。”谢玉书笑着和年轻的郡国公主说,她看起来才十六七岁,肤色是麦色的,一双眼睛明亮又天真。 谢玉书借着这个由头朝谢嘉宁招了招手,拉住谢嘉宁的手,对郡国公主说:“公主瞧瞧看,你哥哥和我们大巽的永安侯是不是很般配?” 独孤明看向谢嘉宁愣了一下,皇后是要赐婚他与谢嘉宁吗?这件事他甚至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也无人来问过他的意愿……谢嘉宁肯吗? 从前她只是侯府嫡女,她都不肯嫁给他,如今她继承了永安侯爵之位,怎么可能会同意嫁给他? 郡国公主看了看谢嘉宁,又看了看自己的哥哥,小声问哥哥:“哥哥喜欢吗?” 独孤明自然是答:“恐怕是我高攀了。” 谢玉书笑笑说:“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就做回媒人,为你和嘉宁指婚。” 独孤明先开口道:“让嘉宁嫁给我恐怕委屈了她……” “我愿意的。”谢嘉宁朝他看过来,眼神平静的没有一丝害羞和暧昧。 独孤明没想到她会愿意,疑惑之际却听皇后说:“等你们成婚了,你搬去永安侯府,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独孤明没听懂一般看向皇后。 皇后望着他笑容不减道:“日后你也算是半个大巽人了。” 他这才意识到,皇后是要让他入赘永安侯府。 他看到新国君笑着站起来,到他身边与他一起谢恩,就心知肚明,他入赘永安侯府成为半个大巽朝人,是皇后给新国君吃的定心丸。 他大概这辈子也回不去家乡了。 ——“恭喜宿主,您刷出了3点万人迷值,来自众人。” 谢玉书喝了半杯酒,胸腔热起来,你瞧,这是个大家都满意的赐婚,不止女人可以赐给番邦用来□□,男人也可以。 她才刚刚放下酒杯,就对上了郡国公主的目光。 那双亮晶晶的眼望着她,试探性的问:“皇后也给裴将军赐婚了吗?他的未婚妻是哪一位呀?” 谢玉书被问得愣了愣,看向裴衡,只见裴衡的一张脸烧红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快结局了,明天不更,我攒一攒争取把结局写出来一块更啦![比心] 第94章 裴衡未过门的妻子? 谢玉书看了裴衡一眼,他坐在席位上一张脸涨红,假装很忙的开始低头饮酒、吃菜、整理衣袖。 她大概就猜到裴衡对郡国公主撒了谎,撒谎他有一位未过门的妻子。 至于为什么撒谎,她将目光看回郡国公主,公主正在看着裴衡,似乎很想看看裴衡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她也大概猜出了些缘由。 她没揭穿裴衡,只是笑着岔开了话题说:“公主看起来和今越差不多一样大,我听你阿兄说你十分善骑射,有机会可以和我们的禁军头领今越比试一下。” 孟今越就在她的手边不远,一身红色朝服,黑发高束,很是英姿勃发,笑着起身朝公主拱了拱手。 郡国公主瞧过去,惊讶的眨了眨眼:“原来大巽女子真的可以做官,还可以做武官,我还以为我阿兄哄我呢。”又忍不住赞叹:“做武官是不是都得像她这样高挑英气?” 谢玉书接着这个话茬,笑了对郡国公主道:“公主若是想做武官,明年就来大巽参加武试。” 郡国公主在看向谢玉书,心中很是向往艳羡,可心里又很清楚身为郡国公主是要为子民奉献、做好和亲的准备,这是她父亲从她十二岁就开始就对她说的话,所以她看上了裴衡,因为裴衡是她能选择的和亲对象里最看得过去的。 可惜裴衡说他已经有未过门的妻子了,虽然不知真假。 宴席后半场,郡国公主落座在孟今越旁边,一直好奇的在同她说话,问这问那,也就忘了此次来是想看看裴衡是不是真有未过门的妻子。 散了庆功宴后,郡国公主提出让孟今越护送她与兄长。 谢玉书自然准了,她与小刀一起回寝宫,没想到遇到了在大庆殿外等着的裴衡。 “裴将军怎么还不出宫,回家见陪家人。”小刀诧异的问。 裴衡苦笑了一下,他如今还有什么家人? 谢玉书瞧他苦笑,打趣的挖苦他:“裴将军莫不是在等着我,让我落实给你赐婚一事吧?” 裴衡尴尬的耳朵发红,行礼苦笑道:“皇后就不要再挖苦臣了,臣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此事告罪。” 小刀没懂,谢玉书却是清楚他的意思,点明说:“裴将军若是看不上人家郡国公主就直接拒绝,何苦骗人家?” 被揭穿谎言裴衡窘迫的不敢看谢玉书,只是说:“皇后是不了解郡国公主,直接拒绝没什么用,所以臣才撒了谎。还请皇后替臣隐瞒这个谎言,在郡国公主离开之前不要拆穿臣。” 小刀这才听明白缘由,与裴衡说:“裴将军既不喜欢郡国公主,那你可有喜欢的人?不如干脆把谎言变成真的,让皇后再做一次媒人,替你牵条线,指个婚。” 裴衡下意识看了一眼谢玉书,很快又垂下眼说:“臣没有喜欢的人,臣一个人独惯了,不想成家。” 小刀还要再说什么,被谢玉书轻轻拉住了手。 “我既在庆功宴上替你遮掩过去了,就不会揭穿你。”谢玉书对他道:“放心吧。” 裴衡这才谢过之后告辞离宫。 小刀与谢玉书并排站在回廊下,望着裴衡离去的背影小刀竟替他觉得孤寂,“裴将军是个好人,他此次受了一身的伤,回到府中,连个替他上药的人都没有。” “你从前不也是这样?”谢玉书看他。 他笑着转过头来,亲了一下谢玉书的手背:“所以我很感谢你,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想我早就死了。” 谢玉书想让他别说这些丧气话,他最近身体状态恢复的很好,说不准能活三十年、四十年。 但许多话来不及说出口,小刀就捧住她的脸亲了下去,吻了一下之后意犹未尽的将她抱起,笑着低低说:“我今日没喝酒。” 自从玉书想要孩子开始,他偷偷停了一阵药,平时饮食上也注意了许多,怕他吃的那些药对孩子不好。 他希望快些和玉书拥有自己的孩子,最好是个女孩,因为玉书喜欢女孩。 至于繁衍皇嗣,将来继承皇位这些他从来没有考虑过。 谢玉书抱住了小刀的脖子,摸到他热起来的皮肤,便由着他把自己抱进去。 刚跨进寝殿里,金叶就迎出来想说什么,但瞧见小刀抱着皇后进来便没有立刻说,只等到她服侍皇后洗漱时才悄悄说:“苍术送了口信来,说宋相国又发病了,今夜想请皇后娘娘去见见他,他就在皇宫外的马车上等您。” “那就让他等着吧。”谢玉书冷笑一声,她自然知道初春和盛夏这个阶段是宋玠毒发期的阶段,但她不会去见的。 “您还在生宋相国的气吗?”金叶小声问。 谢玉书看她一眼说:“我不是在生他的气,我是在让他明白,我是君上,他是臣子。” 金叶便不敢再说话,低着头退下了。 前阵子宋相国进宫来见皇后,命她和银芽退出寝殿,皇后当下就冷下来脸对宋相国说:“你在做我的主吗?我想单独见你,你才能单独见我。” 其实从前宋相国来寝宫中见皇后也会这样让她和银芽出去,那时皇后并没有生气,所以当下皇后因为此事生气,宋相国还玩笑着说了一句:“从前皇后娘娘不在意的事情,如今怎么如此在意?难道是皇后当久了,越来越不需要臣了?” 这句话却真正的惹恼了皇后,皇后命他跪在寝殿外,跪了将近半个时辰。 宋相国那样的身体跪上半个时辰,自然受不了,当下就病倒了,好些日子都没上朝,今晚的庆功宴他也没参加。 那次皇后发怒,银芽也私底下和金叶说过,觉得小姐不至于发那么大的火气。 但金叶却已经渐渐意识到小姐她变了,变得不可冒犯、不容置疑,因为她是皇后,是大巽朝真正的掌权者,她怎么可能再像从前一样随和? 朝堂上那么多不服她的人、天底下又那么多盯着她的百姓,若是人人都可以冒犯她的威严,那她的话将毫无分量。 宋相国错就错在,总以为他是陪小姐走到万人之巅的人,他和其他人不一样。 可他越是如此,小姐就越要重责他,要他明白任何人都不能冒犯皇后的威严。 所以金叶也明白,她和银芽要比宋相国更谨慎些。 # 已是入夏的季节,夜晚变得闷热,但马车里的人一直在发寒症。 苍术挑开车帘又看一眼,相爷已脸色发青快要昏过去了,他不能再等下去。 当下他就持相爷的令牌进了宫,想将马车驾入宫中见皇后娘娘。 相爷在宫中一向是随意同行,从未有过阻拦,可谁知他就算拿出通行令牌,禁军还是将他拦下。 哪怕他对禁军说,马车里是相爷,相爷急症突发,有要事进宫向皇后禀报。 禁军也依旧不放行,和他说:“皇后娘娘下令,相爷有疾在身不得入宫,免得过了病气给圣上。” 这一句话像把刀子似的扎进苍术的胸口里,他不相信这是玉书小姐说出来的话,相爷和玉书小姐一路风风雨雨走到现在,她就算与相爷有分歧,也从未对相爷说出过这种话。 他还要再与禁军说什么,就听马车里传出相爷沙哑的声音:“苍术,回府。” 苍术立刻转身,探头进了马车里,低低对相爷说:“相爷别着急,这话一定是圣上借着玉书小姐的名号说的,属下先进去见玉书小姐,她一定会……” “回府。”宋玠像是发火一样,用尽力气说:“我说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说完就剧烈咳嗽,又呕出了一口血。 苍术心急如焚,不得不咬牙驾车离开了皇宫。 马车摇晃起来,宋玠人在车内咳得撕心裂肺,他整个人现在厚重的被褥里已经瘦的不成样了,可他今日仍然换了新的衣服,沐浴熏香才来,因为他以为会见到谢玉书…… 可他等啊等,却等来那样一句话。 禁止他入宫的命令,或许是小刀下的,但也绝对是谢玉书默许的,因为若是谢玉书不允许,小刀怎么敢违抗谢玉书的命令? 他觉得自己可笑又可怜,明明是被她罚跪才引发寒症提前,却还要死皮赖脸想见见她。 明明知道谢玉书如今已经越来越不需要他了,她已经掌握实权,前朝大半全是她的人,而手握重兵的裴衡也对她忠心耿耿,她如今已经不需要他这把刀了,她只需要怀上皇子就谁也不需要了,所以她对他越来越不耐烦…… 可他心中仍然在想:或许他对她的意义是不同的,那么多人里他说陪她最久的人,也是知道她最多阴暗之事的人,他们同属一类,他们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不是这样吗谢玉书? 他攥紧自己胸口的衣襟,咳得眼前发花,快要撑不下去,却突然听见马车外的苍术急喊了一声:“章翎副统领请等等!” 马车跟着停了下来。 “苍术?”马车外传来章翎的声音。 似乎是苍术拦下了骑马的章翎。 “章大人能否请你进宫向皇后娘娘传句话?”苍术马上就说。 章翎是曾经章贵妃的弟弟,章家一家受过相爷的恩与相爷也有些交情,所以苍术才向章翎开口。 章翎先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吗?”又说:“我此刻奉皇后娘娘的命要去裴府给裴将军送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回宫,你家相爷若是有急事就先在宫门口等我,回宫时我替他传话。” 苍术后面又说了什么,但宋玠已渐渐听不清了,他耳朵边脑子里一直反复的想着:谢玉书能给裴衡送药,却不能见一见他?裴衡快死了吗?不是的,裴衡刚参加了庆功宴,怎么会像他一样快病死了……只是裴衡如今对她更有用罢了…… 宋玠在马车里昏了过去,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府邸的温室中。 身边站着苍术和汗流浃背的太医院院使刘大人,他正在替宋玠施针,从他的身体里放出许多黑血来,见他醒过来,擦着汗说:“宋相可算醒了,你此次毒发来的太凶险了,我还以为救不回来你了。” 宋玠看着刘大人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又多活了一夜。 他动了动疼痛的手腕,发现腕上缠着纱布还在渗血。 “昨夜刘大人来替您施了针,放了血。”苍术忙过来轻轻按住了他,解释说:“刘大人现在还在替您施针,您暂时不能起身。” 宋玠这才发现他的胸口也扎了很多针。 “我也只能暂时护住您的心脉,治不好您的毒。”刘大人怕他误会,忙先说:“放血只是紧急措施,下次毒发放血或许就不起作用了。” 宋玠明白,他这毒要是能治好,早就治好了,能拖到现在已算是命大。 他动了动嗓子,看着苍术仍忍不住问:“她……昨夜有来吗?” 章翎有替他去传话吗? 他仍心存侥幸,谢玉书是不知道他毒发,所以才不见他,毕竟从前他每次都发谢玉书都会来救他,每一次都会。 苍术的脸色却暗淡了下去,挪开目光根本不敢看他:“也许章翎没有把话传到。” 宋玠的心就那么彻底死了,不是章翎没有把话传到,是谢玉书不想见他,哪怕他快死了。 刘太医施完针,擦了手,瞧宋玠精神恢复的还可以,便对他说:“宋相,我昨夜赶来是有事情和你说。” “你说。”宋玠坐起身,披上里衣。 刘太医知道苍术是宋玠的亲信,便直接说:“圣上这段时间似乎偷偷把药停了。” 宋玠系衣带的手停住,皱眉看向刘太医,“似乎?你怎么发现的?停了有多久?” 刘太医就将最近替圣上诊脉时发现他的身体在渐渐好转,朱砂毒虽然没有完全去除,但也没有再增加,圣上身体底子本就好,所以残余的朱砂毒竟也被真的控制在了不足以致命的阶段。 他说这些的时候垂着眼像在说一件很于心不安的事,“昨夜我替圣上诊平安脉的时候,皇后娘娘满脸喜色地同我讲,圣上这几日夜胸闷和吐血都少了,娘娘赐了我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我收着很不安心。” 即便没有明讲,宋玠也知道他在不安心什么。 刘太医既担心圣上渐渐好转,宋玠会找他麻烦,也对圣上和皇后于心有愧。 因为圣上明明是可以保住命的,就算无法去除朱砂毒,以圣上的底子再加上用药,至少比先帝活得久。 可他为了女儿,答应为宋玠做那些足以抄家灭门的事…… “从脉象上看,圣上的药大概停了有半个月吧。”刘太医不确定的说。 宋玠锁着一双眉,脸色灰白的像将死之人,小刀偷偷停药这么久,他居然丝毫不知情。 这全是因为谢玉书将宫中所有的宫人、侍婢、禁军,全部换成了她自己的人。 谢玉书在稳定前朝之后,就在暗自除掉他宫中的眼线。 其实这些事情他一直有所察觉,可他明白谢玉书对绝对权力的渴望,一旦掌权她就绝不允许身边有人在“监视”她,他并不想为了这些事情跟谢玉书决裂,所以由着她拔除了自己的人。 可现在他意识到这是多么错误的妥协,他不止失权,他甚至已经难以得知宫中发生了什么,就连想传话进宫也很难了。 谢玉书在不知不觉中将他从她身边剔除了。 多么薄情寡义的女人,一旦他没有利用的价值,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剔除他。 宋玠身体发寒,他意识到这一刻,他既不知道小刀何时停药?也不知道小刀是为何停药?发现了什么吗?那谢玉书知道了什么吗? 谢玉书这几日对他的重责和冷漠是因为他对小刀的药动了手脚吗? 他越想心里越发寒,禁不住咳了两声。 苍术忙问:“相爷可要我进宫去调查?” 宋玠立刻摇头,“如今我还不清楚谢玉书知不知道这些事情,若是她已知道这些事情,这几日的重责就是她对我的警告,我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派人进宫调查。” 那等同于自投罗网。 他又想起这几日小刀总陪同谢玉书上朝,那副精神饱满的样子确实是在好转。 胸中的寒意令他又想要闷咳起来,他抓着衣襟心中恨得要命,恨天命如此不公,为何小刀能好转?可他却饱受这么多年的痛苦,得不到一点生机? 若是他有活的可能,他怎么可能为小刀做嫁衣,他早就比小刀更早一步迎娶谢玉书了。 也恨谢玉书,为什么连万素素她都能理解、怜悯,不准许他报复万素素,却唯独不能可怜可怜他? 他曾经伤害过她,所以他用生命来达成她所愿,扶持她万人之上,甘愿做她的刀为她铲除异己……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这世上还有谁像他这样任她利用、践踏? 而他不过是想要她见见他,哪怕是在夜里、哪怕见不得光、只要她见见他,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满足了。 他甚至活不了多久,就算做样子她也只需要再做一两年而已,可就连这一丁点的甜头她也不愿意再施舍他…… 恨意烧得他透不过气,赵太医却叹着气说:“宋相,既然圣上已经知道停了药,就能好转,我们就此罢手吧。” 他的恨意顷刻就将他淹没:“罢手?好啊,刘太医这就进宫去向皇后坦白,你试图毒杀圣上,看看皇后会不会罢手。” 不可能罢手。 他不可能看着小刀跟谢玉书白头到老,那他之前所做的这一切不可笑吗?他豁出性命,是为了让一个乞儿得到皇位,又得到谢玉书吗? 小刀只是谢玉书的踏脚石而已,他就该在谢玉书称帝后去死。 他是为了让谢玉书称帝,他不是为了成全她跟小刀! 宋玠扶着案几猛烈的咳嗽起来,血从他的唇齿里流下来,就像他无法压制的恨意。 “我还能活多久?”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问刘太医。 刘太医望着他,心中难免也对他有些恨意,就如实说:“多则一年,少则六个月。” “六个月?”苍术吃惊的抬头盯着刘太医,这怎么可能?明明半年多之前,玉清观的玉妙师父曾为相爷诊过脉,说他好好保养,至少能撑过三年,怎么到刘太医这里就只剩下六个月了? 宋玠也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刘太医,随后又慢慢笑了一下,他的身体他很清楚,半年之前他有渐渐好转的感觉,这让他产生了一些活下来的生机。 可最近这半年,随着谢玉书越来越冷落他,他不适的时间就越来越多,连这次毒发也提前了,在昨晚毒发昏迷之前,他其实意识到自己油尽灯枯了。 多好笑,谢玉书的爱仿佛能救命一般,她爱谁更多,谁就能活下来。 “相爷,属下去找玉妙师父来。”苍术不信的说,却被宋玠抓了住。 “不用了。”宋玠垂下眼,慢慢擦掉唇边的血:“六个月,刘太医你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刘太医不明白的愣了一下,宋相是打算放弃慢性毒杀圣上了? 宋玠命苍术送走刘太医,将收在匣子里的一张药方递给了苍术,“你回鹤山练两粒丹药。” 苍术接过药方就怔住了,这药方是相爷的师父鹤山道人留下的,是剧毒之药,鹤山道人当初将药方给相爷说为了让他毒杀先帝和万素素,亦或是不想再痛苦下去时自杀。 “相爷这是?”苍术手指僵冷,再抬头看宋玠时眼眶红了:“一定还有法子的,您之前服用玉妙师父的药不是好些了吗?” 宋玠笑着轻拍了苍术的脸,“我清楚没有用了。” 玉妙师父的药没用了,他再活下来也没用了,因为谢玉书已经不需要他了,等待他的结局一定是鸟尽弓藏。 苍术强忍着眼泪说:“您不是还要看着玉书小姐做皇帝吗?” 是,他要看着谢谢玉书做皇帝,要在死之前让谢玉书做皇帝。 停药六个月的时间留给小刀,他还不能为谢玉书留下一个孩子吗? 和宋玠预想的没错,他在第二日要上早朝时,谢玉书的人就来传话说让他多修养几日,不必急着上朝。 谢玉书是在彻底的边缘化他,皇宫不许他踏入、早朝也不需要他出席。 但他仍然去上了早朝,如今他想见她,只能在早朝上,虽然谢玉书看起来并不想见他,在早朝上将他手里的一些要事分给了其他官员,让他多加休息,不必操劳。 他在第三日却依旧上了早朝,之后一连几天他都站在朝上,哪怕谢玉书从不理会他,他也日日如此。 可他没想到,只这样到第六日,谢玉书就突然派遣他南下去查盐务。 下朝后他等在大庆殿外,一定要见谢玉书。 这一次谢玉书倒是见了他。 她端坐在大庆殿之中,笑着看他行礼,却没有让他起身,只是说:“宋相这两日看起来精神不错,既然如此就替我去做些事。” 宋玠没有起身,就像个恭顺的臣子,抬头望着高位之上的她,很想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可望见她那张近在眼前的脸,还是忍不住心生怨气,开口说:“玉书,我可能只剩下不到六个月的时间了。” 他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惊讶和愣怔,那一刻他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开心。 就好像,她也不希望他死的那么快。 所以他说:“最后这六个月,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殿中寂静。 谢玉书望着他有短暂的怔忪,玉妙师父不是说,他还能活几年吗? 她意识到这些日子小刀身体越来越好,而宋玠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 是因为她选择了小刀吗? ——“是的,宿主,您选择谁,谁的气运就会增加。” 她是想要宋玠死的,但不是现在,是在她称帝之后,他这个众人唾骂的奸臣就是她拿来泄民愤最好工具。 反正他活不了几年,毒发身亡不如为她而死。 可他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 宋玠看起来是瘦了许多,两腮没有一点肉,垂在衣袖下的手瘦成了骨架一般。 谢玉书第一次改了旨意,将查盐务的事交给了其他人去做。 宋玠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谢玉书就是想让他死在外地,不会再对他心软。 他大概猜到,谢玉书和小刀并没有猜出那些药里动了手脚,不然以谢玉书的性格,绝不会这样轻易的饶了他。 “赵太医的药对圣上有用吗?”宋玠试探性的问。 谢玉书点了点头说:“赵太医的药和放血的疗法对朱砂毒很有用,若是你只中了朱砂毒就好了。” 她这样说,显然是真的不知道那药里有问题。 所以她现在对他还有一点怜悯是吗? 宋玠望见她柔和下的表情,她问他说:“玉妙师父的药你还在吃吗?” 明知道不应该,可宋玠还是因为她这句话心头发软,重新产生错觉——是不是他没有命不久矣,谢玉书会和他在一起? 可惜他的人生在被灌下那碗寒毒之后,就注定不会有希望了。 他很想问谢玉书,还能不能再向从前一样,晚上见见他。 可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殿外就有人回禀说,裴将军求见。 谢玉书朝他抬抬下巴,让他退下,没有丝毫留他的意思。 宋玠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惹她不快,顺从的行礼退下,才跨出殿门口,裴衡就快步走了进去。 他听见谢玉书笑着问了一句:“裴将军的伤好了吗?” 脚步就止不住停下。 “有劳皇后挂心,臣用了您和圣上送来的药,已经大好了。”裴衡永远是有分寸的。 可宋玠听见谢玉书说:“那药是我送你的裴衡,你只需要谢我。” 她语调里带着一些笑意,听起来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宋玠并不觉得谢玉书会看上裴衡,因为这样的语气只有在很早之前,谢玉书想利用他时才会有。 但这样的玩笑,显然会让古板的裴衡当真,他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轻声又说了一句:“那臣谢过皇后。” 谢玉书嗔笑了一声说:“你若真想谢我,就好好陪同郡国公主,替我尽一尽地主之宜。” “臣来就是想请辞陪郡国公主游玩的差事。”裴衡说:“臣实在不擅长与公主说话,皇后还是找更合适的人吧。” “你不擅长吗?可公主点名道姓要你陪同。”谢玉书又说:“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公主很中意你,所以才特地来求我。她也不是要你陪她玩什么,她只是想创造机会,让你们互相了解。你既没有婚配,也没有中意之人和她多接触接触也没什么,说不准了解之后你会发现公主很适合你。” 裴衡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问道:“皇后是想要我与郡国联姻吗?” 这是一句会激恼谢玉书的话,因为猜对了谢玉书的心思。 宋玠听说了郡国公主庆功宴上问裴衡未过门妻子的事,大概猜到公主有意,但裴衡无心。 禁军再侧,宋玠不好偷听的太明显,就慢慢朝回廊下走,路过窗户边听到谢玉书说:“裴衡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一个蠢人吗?蠢到让我最信任的将军去联姻?” 最信任的将军。 宋玠心里发笑,谢玉书就算利用他时,也从未说过“最信任”他,怎么就连被利用,他都不如裴衡? 他听见裴衡说:“是臣失言了。” 又听见谢玉书叹息一样说:“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孤零零一个人,裴衡这是我的心里话。” 宋玠的脚步还在往前走,他跨下了回廊,忍不住恨起来,就连这样的假话他也从未得到过。 他连带着也恨起裴衡来,若非裴衡手握重兵,怎么可能得到谢玉书这么多好脸色? 没有关系,他很清楚只要谢玉书称帝之后,她就会想尽办法将兵权拿回自己手里,然后像对他一样对裴衡。 从始至终他嫉妒的只有小刀,小刀除了皇子身份外,还为谢玉书做了什么?又有什么价值让谢玉书舍不得他去死? 谢玉书挖空心思替他治病,要和他长长久久的做夫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对小刀真的动了心。 小刀怎么配? 谢玉书可以没有真心,但绝不能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宿主您又涨了4点绿帽值,全来自宋玠。” 谢玉书抬眼朝殿外看去,宋玠已经不在了。 这几日宋玠贡献了39点绿帽值,有一天夜里涨了10点,那天似乎是他毒发期的夜里。 光是宋玠一个人就快要刷满了她1000的生命值,她倒是真希望宋玠多活几天。 “臣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裴衡声音轻了许多。 谢玉书收回目光,再看向裴衡,撞上他的视线,他笑了一下,与她说:“臣很感谢您能对臣说这句话。” 这只是多么寻常的一句话,但谢玉书想,裴衡幼年丧母,父亲和爷爷又接连战死沙场,他一定很少听到这样寻常的话。 她出于真心的说:“裴衡若是你*有中意的人,我会为你感到开心。” 她是真心希望裴衡能找到喜欢的人,相伴终生,一来因为裴衡是值得托付之人,二来是为了“稳定”。 她从不怀疑裴衡的忠心,但他的中心是对大巽,而不是对她这个人。 若是有一日她称帝,改朝换代,裴衡就有可能成为她最大的阻挠,而裴衡无亲无故就意味着他毫无软肋。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裴衡有喜爱之人。 裴衡却望着她许久,很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裴衡。” 谢玉书到如今还不太清楚来自裴衡的万人迷值,是源于他的欣赏还是他的忠心? 她到底是没让裴衡去陪伴郡国公主,派了今越前去。 郡国公主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今越,裴衡到底有没有喜爱之人?若是没有,为何一再拒绝她? 孟今越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起来裴衡那张古板的脸,裴衡很小就随父参军,再回汴京的时候是带着父亲的骨灰……在她的记忆里,裴衡就没有个笑模样,她都怀疑裴衡压根没有情窦这种东西。 郡国国君和公主要留到独孤明办婚事,婚期也就提前了许多。 谢嘉宁并不在意繁文缛节,反正是将独孤明“娶”到她府上,她便不想按照一般嫁女儿的规矩,和母亲、姨母商量之后将婚期定在四个多月后的初秋,就按照姨母当初招赘婿的仪式来。 她也没打算将父亲接回来参加婚宴,到时候皇后和圣上一定会来,她并不在意少一个父亲见证。 之后的几个月她和孟家忙得脚不沾地,谢玉书也替她准备了一份厚礼,另赐了一套与永安侯府相临的府邸用于她婚后居住。 # 成婚那日艳阳高照,由孟今越骑着高头大马去将独孤明与郡国国君、公主迎到了永安侯府。 谢玉书给足了面子与小刀亲自出席,裴衡与几大世家无一人缺席。 汴京几条街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万素素也难得陪着乔宝儿来凑这个热闹,她这些日子过的逍遥自在,人也发福了,见到谢玉书同她说了几句话,再看向自己的亲儿子小刀,还是难免有些尴尬,问他最近身体好不好? 小刀对这个母亲没什么感情,只表面上回答说:“都好。” 万素素不知道在说什么,便落座在旁侧。 没想到在婚宴即将开席之前,宋玠竟不请自来。《 》 THE END 第95章 下人匆匆赶来报的时候,谢嘉宁与孟靖正在同谢玉书说话,她一身大红嫁衣皱眉看向下人:“他怎么来了?不是没邀请他吗?” 下人头也不敢抬的说:“相国大人说,他是来见皇后娘娘的。” 谢玉书顿了一下,近半个月来宋玠都没有上早朝,她知道他又毒发病的下不来床了,算一算他的时日也不多了,到底是于心不忍,她命人请他进府来。 宋玠是被用木轮椅推进来的,金秋的季节,他却已经穿上了狐裘,整个人瘦成了一副枯骨,陷在轮椅中脸色灰白。 他从很远就望见谢玉书,对她很虚弱的笑了笑。 金灿灿的阳光照过他的脸,像照在灰白的尸体上,谢玉书心中竟有些难过,她替女配玉书痛恨宋玠,从头到尾她对宋玠全是利用,没有半点真心,可她在这一刻无端端想起很久以前英国公大寿宴上,那时的宋玠也病着,可他依旧谈笑风生,是像个人一样活着的。 很多记忆里的宋玠,没有办法和如今枯骨一般的宋玠重叠在一起。 那些宋玠就算恶毒也是有光彩的,痛苦时眼尾会发红,病重时身上也是有肉的…… 现在宋玠被推到她眼前,僵尸一样的皮肤包裹着骨头,嘴唇也没有血色了。 他快要病死了。 可他仍然穿得齐整,束着从前的白玉冠,尽可能体面的出现在她眼前。 “半个月没见,皇后还好吗?”他声音哑的像砂纸,问她。 谢玉书才意识到这半个月的时间,苍术传过许多次信,求她去相府见一见宋玠,但她一次也没去。 因为不想,也没有必要了,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一切都好,宋相好吗?”谢玉书问出了违心的话,他好不好一目了然。 宋玠却笑来一下说:“我也很好,马上就可以解脱了。” 这句话像根针一样细密的刺进谢玉书的心里。 她不喜欢自己对宋玠心软,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那就好。”她装出不在意的样子,笑着命人在她身侧为宋玠加置位置。 宋玠闷咳了几下,抬起手,命苍术把礼物送给谢嘉宁:“谢小姐,你我相识一场,你曾对我展露过善意,或许我在你眼里不算是朋友,但我谢谢你。”他真诚的说:“祝你举案齐眉。” 谢嘉宁接过那份礼物,轻轻打开看了一眼,是一柄水头极好的翡翠玉如意,她难免生出些愧意,其实在遇到萧祯之后她就发现自己不喜欢宋玠,她故意疏远宋玠,也为了萧祯怒斥过宋玠,后来失踪归家,她嫉妒心作祟又要针对谢玉书,收复宋玠这个失地…… 她和宋玠本可以成为朋友的。 “多谢你。”谢嘉宁释怀的笑了笑,对宋玠说:“我年少无知,对你说过些不好的话,但当初道观相遇,我确实把你当朋友。” 宋玠此生除了苍术,从未有过朋友,如今也不需要了。 他又抬手命苍术将他推向万素素。 万素素下意识露出惊慌的表情,但宋玠停在她跟前只是抬手递了一个小盒子给她。 “玉素女观不必惊慌。”宋玠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我只是来物归原主。” 万素素打开了放在她手里的盒子,眼眶止不住就红了,里面是她当年的一把簪子,这把簪子是她入宫时先帝赐给她的,她被宋玠的父亲囚禁时,他抽走了。 如今宋玠还给了她…… 她再抬起眼看向宋玠,心里也已经恨不起来了,她老了,过往的爱恨也该尘埃落定了,其实她也曾想过若是当初没有灌下宋玠毒药,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或许宋玠会跟着玉屏嬷嬷一直在民间过寻常的日子。 也或许宋玠会被找回宋府,但他一定不会那么恨她…… 她望着形容枯槁的宋玠到底是落了泪,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宋玠早已转动轮椅不再看她。 万素素伏在乔宝儿的肩头,很小声的抹眼泪,她是后悔的,她并不想害任何人,可她当时太恨,太怕了。 乔宝儿替她擦眼泪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恨来恨去,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宴席正常开始。 宋玠坐在谢玉书一侧,并不说话,只偶尔闷咳几声。 可谢玉书却无法忽视他,他从头到尾什么也没吃没喝,她询问他吃什么可以让厨房再做一些。 宋玠摇摇头说:“皇后不必在意我,我现在不需要进食。” “不需要进食?”谢玉书不明白。 苍术忍不住说:“相爷已经不能进食快七日了,他吃什么都会吐血,喉咙和牙齿全烂了。” 饶是谢玉书知道他命不久矣,心还是震动了一下。 那他吃什么?就这样饿着吗? 她问不出口,怕听到更令她心软的答案,她是恨他的,她不能背刺玉书对宋玠心软。 她便不再与宋玠说话,在宴席结束前就提前离席了。 天还没有黑,夕阳红的像是要烧起来。 她与小刀上了回宫的马车,浩浩荡荡穿过长街回宫。 小刀让她枕着自己的腿休息,边同她说话边把一样东西从衣袖里拿了出来,是只马尾草编的兔子。 “你什么时候做的?”谢玉书用手拨了拨。 “在永安侯府时,我闲着无聊在桌下编的。”小刀将兔子的耳朵轻轻搔在她的额头、鼻尖,逗得谢玉书忍不住轻拍他的手说痒痒。 小刀笑着捧住了她的脸,垂下头想吻她,一滴热热的液体却从他的鼻孔里滴下,落在了谢玉书的脸上。 红色的液体,是血? 小刀愣了住,谢玉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住,抬手捧住他的脸:“你鼻子怎么出血了?” 小刀张口想说什么,却感觉热热的液体又从喉咙里涌出来,他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痛苦,只感觉到液体从他的七窍不断的往外流,然后耳朵轰鸣,眼前惊慌的玉书在晃动…… 他想他一定把玉书吓坏了,就抬手握住了玉书的手,艰难的说:“没事……我没事,你别怕……” 血又从他的眼角流下来,谢玉书的脸色惨白立刻高声吩咐车夫:“去太医院!” # “太医!快叫陆太医过来!” 永安侯府也乱成了一片,万素素倒在乔宝儿怀里七窍流血,浑身痉挛。 所有人都吓到了。 裴衡快步上前,让乔宝儿将万素素先平放在地上。 反应过来的谢嘉宁立刻冲到宴席上的陆太医身旁,拉了他到前来替万素素诊治。 陆太医跪下身替万素素诊脉检查,脸色都变了,没有立刻说而是请孟靖和孟敏先把人转到内室里再说。 孟靖留下孟敏安置宾客,陪谢嘉宁,她和裴衡将万素素抱进了内室里。 等进了内室陆太医才说:“王爷,玉素女观这是中毒了。” 中毒两个字一出,孟靖就知道非同小可,若万素素是在宴席上中的毒,那就完了,宴席上那么多人,皇后与圣上也用过。 她立即又问:“她中毒有多久了?是什么毒?” “这毒里至少有几种剧毒之物。”陆太医脸色惨白:“她中毒不超过两刻钟的时间就毒发了,应该就是在宴席上……”他不好说被下了药,只是紧张的说:“王爷还是快点停下酒宴,将宾客安置到暖阁中,只恐怕还有人中……” 陆太医的话还没说完,裴衡就断然道:“王爷先安置宴席上的宾客,我去追皇后与圣上。”话没落地,他就已冲出了内室。 宴席上的人早就没心思继续吃席了,只有轮椅中的宋玠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将酒洒在地上,算是他为万素素送行。 残阳似血,他又掩住口鼻闷咳起来,只听见裴衡快步出来说:“众人请先去暖阁休息。” 但裴衡连脚步也没停,快步冲出永安侯府。 宋玠猜,他大概要去救皇后和小刀,来不及了。 永安侯府外,裴衡翻身上马,才要扬鞭就见远处一名禁军快马而来,急叫一声:“裴将军!” 裴衡认出那是谢玉书身边的亲信,他心里当下一沉立即问:“可是皇后与圣上出什么事了?” “是!”禁军急道:“皇后命您速速赶去太医院!” 糟了!看来下毒的人不只是要毒杀万素素! 裴衡一路快马加鞭,心悬在喉咙口,他几乎下意识的祈祷,千万别是谢玉书,千万别是谢玉书。 等他赶到太医院,被金叶带进药房中看见躺在侧榻上口鼻出血的小刀,和坐在一旁完好无损的谢玉书时,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竟暗自松了一口气。 “皇后……”裴衡快步上前,谢玉书回魂一般抬头看向他,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她说:“他明明就要好起来了,裴衡。” 裴衡的心像是被重击了一下,他从未见过这副样子的谢玉书,哪怕她在被先帝胁迫的时候也没有出现过这样“失魂”的模样。 他下意识伸手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全然顾不得分寸,也顾不上询问她圣上的状况,只想第一时间安抚她:“圣上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可他这话才说出口,在为圣上施针放血的太医就惊慌的跪倒在地上,汗水淋漓的脸几乎抵在地面上,颤声道:“皇后娘娘,老臣已经尽力了……” “什么叫尽力了?”裴衡伸手抓住太医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恼怒道:“去把所有太医召进来想尽一切办法救圣上!” “来不及了裴将军……”太医声音发颤,急得双目通红道:“皇后娘娘在您来之前就命太医院所有擅毒的太医都来替圣上诊治过,她也已经派人去玉清观接玉妙师父了!但……来不及了!” 原来她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把能做的全做了。 裴衡手指发抖看向谢玉书,她靠近小刀,握住了小刀的手在叫他:“小刀我在,我就在这里,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床榻上的小刀,睁着眼却已经像看不见了似的视线僵直,只一双手紧紧的握住谢玉书的手,嘴唇不停的嗡动,发不出声音。 太医挣开裴衡的手,跪到床边一面施针一面对谢玉书说:“娘娘,老臣现在封住圣上的心脉和喉咙,让他能再和您说两句话,您抓紧时间。” 几针下去,小刀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沙哑的声音:“玉书……” “我在我在。”谢玉书将脸贴过去,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流泪了,但眼泪打湿了小刀的脸。 “别哭……”他说:“我很满足……别哭小姐……” 谢玉书喉咙抽动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小刀吃力的抬起一只手像是想抓住什么,谢玉书想握住他的手,却听见他又叫了一声:“裴将军……” “臣在。”裴衡立刻俯身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僵冷的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他看到小刀的瞳孔已经在溃散。 可小刀努力的将他的手,放在谢玉书掌心里紧紧握着,争出最后一口气说:“裴将军,玉书……帮帮玉……” 他没能将最后一句话说全就断了气。 谢玉书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终于痛哭出了声。 ——裴将军,帮帮玉书。 裴衡双膝跪在地上,想起曾经小刀跟他在战场上受伤时也说过这句话,他说:“我若是死了,就劳烦裴将军把我的骨头带回去给玉书小姐,她活的很难,麻烦裴将军帮帮她……” 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人声:“娘娘!玉妙师父请来了!” 可已经来不及了。 裴衡听见谢玉书的哭声,看见她发抖的双肩,忍不住在小刀僵冷的手里握紧了她的手,他该说什么?他该怎么安慰她?此时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显得那么无力。 他伸出手,落在她颤抖的背上,将自己的身体靠近她,给她倚靠。 可她连悲伤和痛苦,都有时间限制。 圣上的突然薨逝,必定会带来朝堂动荡,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要做。 她连眼泪也没有擦干就抬起头下令:“太医院所有人不得离开,圣上薨逝的消息暂时不能泄露,就说圣上虽然中毒,却仍在救治。” 她需要时间。 “臣明白。”裴衡跪在她脚边,眼里除了笃定还有止不住的心碎。 他的手还紧握着她的手。 谢玉书从他的脸上看到怜惜,她的心在这一刻定了下去,她已经失去了小刀绝不能再失去皇位,她需要裴衡对她忠心耿耿,只忠于她。 “宴席上万素素也中毒了。”裴衡告诉她:“我离开时,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中毒。” 万素素也中毒了。 谢玉书几乎立刻清楚是宋玠下的毒。 除了他,还会有谁会同时恨着小刀和万素素? 她的悲伤和痛苦在这一刻突然燃成了恨意,直接对裴衡下令:“抓了宋玠,不用审问立即抓入大牢。” 裴衡这才反应过来,她怀疑下毒者是宋玠? “章翎。”谢玉书转过身去抹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命护送她与圣上的禁军副统领章翎进来。 等章翎跪到她身后,她再转过脸来已没有一丝慌张和失魂,那张脸上没有泪水,只有冰冷的恨意。 她对章翎下令道:“将肩撵抬入太医院,送我和圣上回宫,太医院今日当值的所有太医随我进宫,替圣上继续诊治,其他人等不得离开太医院半步。” “还有一事。”谢玉书看向跪在脚边的太医刘奕:“刘太医,我已有身孕两个月。” 裴衡一愣,她有孕了吗? 刘奕也没反应过来,诧异的抬起头望她,皇后的平安脉一向由他诊,有没有身孕他再清楚不过…… 可皇后站起身,华丽的吉服上是一张不容置疑的脸,她的身影覆盖住刘奕道:“我有身孕一事,原想等三个月胎像平稳后再说,可圣上突然出事,我要提前公布此事替圣上冲冲喜。” 刘奕明白过来,皇后是不是真的有身孕不重要,在此时此刻她必须已经身怀龙裔。 “臣明白。” “臣明白。”章翎与刘太医全部应声。 裴衡也再这一刻也全然明白,这是谢玉书唯一能选的决策,这也是小刀在死前所托“帮帮玉书”的意思。 圣上薨逝,皇后无子,前朝必定会逼迫皇后过继皇室的孩子以继承皇位,最优选一定是大皇子十三岁的儿子,可那么大的孩子早已懂事,一旦他继承皇位,那谢玉书的位置就极其难堪。 她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发生。 “臣领命。”裴衡握紧手指,他也绝不想看谢玉书落到那样的境地。 # 裴衡带禁军冲入永安侯府时,宋玠早已在等着了,他知道以谢玉书的聪明很快就会知道是他下的毒。 所以他安然的在暖阁中等着万素素气绝的消息,也等着谢玉书来杀了他。 只是遗憾,谢玉书没来。 裴衡带军冲入暖阁,遣散所有宾客,将他团团围住,怒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 “死了吗?”宋玠灰白的脸上还带着笑意。 裴衡压不住怒气,伸手扼住了他的喉咙,几乎将他拎起来:“真是你做的?” 宋玠抬手止住要救他的苍术,在快要窒息的晕眩中又笑了,他感到轻松和愉悦:“玉书不亲自来质问我?杀了我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裴衡不明白,他不是喜欢谢玉书吗?为什么要让她痛苦? 宋玠已窒息到发不出声音,裴衡松手将他丢进轮椅里,听见他在闷咳声中仍然笑着说:“让她亲自来问我吧。” 裴衡不再与他耽误时间,亲自将他与苍术押入大牢。 夜里已经很冷了。 宋玠被关在单独的牢房中,强忍着寒毒的折磨。 老鼠在他眼前窜来窜去,踩在他吐出来的黑血上,他冷得发抖,听见苍术在远一些的牢房里求狱卒将他们关在一起。 没用的,谢玉书特意分开关守就是为了让他一个人受折磨。 可他不在意这点痛苦了,这是他该付出的代价。 他只是想快点见到谢玉书,怕自己撑不了几天。 夜里毒发要昏迷时,他第一次迷信的期待自己还能醒过来,至少……让他在临死前见一见谢玉书,至少让他把苍术托付给谢玉书…… 虽然他从小就知道,神佛是没有用的。 可他还是在第二天醒来时感到欣喜,错觉的以为神佛终于怜悯了他一次。 但他很快就明白,不是神佛怜悯,是谢玉书命狱卒给他喂了朱砂丹药,那些他从前吃习惯的丹药,能在短时间内让他清醒过来,但也会加快他的死亡。 这很好,这说明谢玉书还不希望他死,她一定会来见他的。 他一天天的等,一天天的被狱卒塞药。 每次被塞药时,他都会从狱卒那里得到一些谢玉书的信息。 第一天时,他听狱卒说皇后已查清就是他下的毒,他最好祈祷圣上能救治过来,不然他一定会被满门抄斩。 第二天时,他听说皇后在朝堂上宣告了她已怀身孕的事,要为圣上冲喜。 第三天时,他听说大皇子儿子试图逃离软禁的府邸,在长街被禁军射杀,二皇子的儿子吓的自请贬为庶民,流放苦寒之地,永不回汴京。如今只剩下永乐公主的儿子景弘还养在宫中…… 第四天的时候,他被灌药也有些清醒不过来,听不清狱卒在说什么,只感觉到自己的两只脚都被老鼠快要啃光了似的痛。 再后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昏迷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只隐约在听见大巽的丧钟时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死。 可谢玉书还是没有来,他开始在短暂的清醒时求狱卒传信给皇后,让皇后来见见他。 但狱卒只是讥讽的将药塞进他嘴里说:“如今你该称圣上了!” 他那时太不清醒了,没有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直到他再次被灌药醒过来,听见了谢玉书的声音,他趴在地上吃力地睁开眼,一点点看清了端坐在眼前的谢玉书,她穿了一身皇帝才能穿到朝服,脚尖轻轻拨了拨他的脸说:“看来还没死。” 他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动了动手指,摸到了谢玉书垂在地上的龙袍,闻到了她熟悉的气味,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做梦,她真是来了,穿着帝王之服来到他面前。 “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他发自内心的笑了笑:“我也得偿所愿了。” 他没有从她脸上看到多少悲伤,所以他艰难的说:“其实你也没有那么喜欢小刀……你只是死了一条很听话的狗……” 他的头发被孟今越扯起来,孟今越似乎想对他用点刑,可他的头皮轻易就被撕掉了一片,孟今越反而顿住了手,无言的抬头看谢玉书。 “不用费心折磨我了,我这一生都在受折磨。”他不觉得痛,对谢玉书笑笑说:“我临死之前再和我多说两句话吧。” 他用尽所有的精力和她说话:“我听说你已有身孕,心里松了一口气……我本不想动手这么快,想等你怀上龙裔坐稳帝位……但我撑不住了,我怕死之前不能带走小刀……” 她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愤怒,也终于开口对他说:“你为什么那么恨小刀?” 他听见她的声音就止不住露出笑意,“为什么呢?因为他不配得到你的真心……我愿意扶持他做皇帝是为了你称帝……不是为了让他有资格被你喜欢……也因为既然得不到你的爱,那被你刻骨铭心的恨着也值了。” 谢玉书盯着他,像是终于解开了疑惑一般,慢慢松开了眉头:“宋玠,你恨他不只是因为我,还因为他和你都是万素素不肯接受的孩子。” 宋玠怔忪在原地,腐烂的心像是被挑破一般,隐秘又尖锐的痛起来。 “你认为他和你一样,都是不配被爱的人,可他却得到了皇位,得到了万素素的接纳,也得到了我的喜爱。”谢玉书近乎怜悯的说:“而这些你一点也没有得到过,所以你恨他。” 宋玠的身体不自觉颤抖起来,像是很冷,又像是很痛,他的眼前快要看不清了,可他脑子里被万素素灌下毒药的画面一直在反反复复的出现…… 他听见自己声音颤抖的说:“不是不是……不要再说了……” 他的血从喉咙里涌出来,从眼睛里也涌了出来,他挣扎着到谢玉书膝边,握住她的龙袍:“恨我吧,处斩我吧,我这个奸佞之臣原本就是用来做你称帝的垫脚石……我相府所有的资产都归你,玉书……玉书,苍术也是你的,你放过他……你知道他会对你忠心的……” 他的血越流越多,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这是他死前唯一的恳求。 可谢玉书只是垂眼看着他,近乎残忍的说:“来不及了宋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见你吗?因为苍术在牢中自杀了……” 宋玠抬起发黑的眼,瞳孔收缩的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用死换我来见你一面。”谢玉书叹息一般的说:“所以我才来见你。” 苍术……死了? 宋玠张开口,最后吐出的一口血落在谢玉书的龙袍上。 谢玉书伸手托住了他坠下去对脑袋,闭上眼,压下翻涌而起的痛苦,宋玠和苍术的结局不曾改变,他们一起来,一起去……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恨来恨去,杀来杀去,她也依旧是一个人…… 可这无边的孤独在今越的一声:“圣上?”中被打断、终止。 她睁开眼,看见英姿勃发的今越担心的在望着她,忽然想起,她身后还有孟靖、孟敏,还有许许多多追随她的女臣子、女将领。 她们在等着她往前走,走出一条广阔通天路。 这些她爱过的恨过的男人,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那天夜里,她召了裴衡进宫。 在她的寝宫里,热了一壶酒,等他。 服侍的宫人全被遣散出去,金叶和银芽也守在寝宫外。 裴衡踏入殿门时,就闻到了淡淡的酒香混杂着谢玉书身上的那股香。 殿门在他身后关闭,他走近一些才看清,谢玉书穿了一身道袍常服坐在桌边温酒。 这身衣服他记得,是当初他闯入玉清观中,劫持谢玉书时她穿的。 “圣上。”他在几步外行礼。 谢玉书没有看向他,只是笑着说:“裴衡,今天我们就像朋友一样喝几杯。” 她让他坐在身边,倒了酒给他。 其实裴衡在饮下第一杯酒时就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该喝,也不该离她这么近,他心中是清楚这杯酒是宫中欢好时的助兴酒。 他也很清楚,身为臣子本就不该与她平起平坐,更不该离她这样近。 可他的心让他走过来,坐在她身边,饮下那杯欢好酒。 她也喝了酒,眼神明亮而温柔的望着他说:“裴衡,我假孕一事瞒不了多久,我需要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都不重要,所有人都会认为她是小刀的孩子。如果你愿意就留下,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就离开。” 她并没有强行留下他。 裴衡多么清楚,一旦他离开这里,会有其他男人进入这个寝宫坐在她身边,前赴后继的讨好她。 所以他看着她只迟疑了很短的时间,又饮下了一杯欢好酒。 他很想骗自己,是这酒让他动情。 可在他主动吻她的时候,他脑子里浮现出他幻想过、关于她的一切画面…… 他的愧疚将他淹没,他难以否认,在小刀死的时候她挨在他肩上哭泣,他就幻想过拥抱她。 在她独自守着小刀的尸体,孤军奋战稳住局势,深夜里展现出脆弱和他说:“裴衡,陪我坐一会儿吧,我不想孤零零一个人待着。” 他就幻想过这样……这样的亲吻她。 裴衡将她抱起,放在桌上,吻掉她的眼泪,颤抖又笨拙的如剑入鞘…… 来年盛夏的末尾,谢玉书生下一个女孩儿,出生即封为皇太女。 群臣再次劝解她,将永乐公主的儿子景弘过继,将来继承皇位。 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皇太女满月时正式改革,女子科举制度。 金秋之际,她抱着女儿在树下看黄橙橙的柿子,裴衡从回廊下走来,手里拿了新作的小木剑。 他望见她们就笑了,行了礼之后将木剑在皇太女面前晃荡。 谢玉书将女儿递给他:“抱抱你女儿吧。” 裴衡小心翼翼接在怀里,女儿小小的手抓住他的拇指,他的一颗心也被握了住似的:“她更像你。” 谢玉书听见系统的声音—— “宿主您已刷满万人迷值和生命值,主线任务进度百分之九十五,您只需要完成最后百分之五就可以离开任务世界,回归愿世界。” 谢玉书听得有些恍惚,她都快忘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 但这些如今已经不重要了,她不想离开,她不只要自己做皇帝,她还要她的女儿也做皇帝,要不然她怎么会选了裴衡? 新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说:一口气写完更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