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没听清,她趴在浴桶上昏昏沉沉的睡了一会儿,这一晚上折腾她困得要命,脑袋一点一点的想往水里栽。
系统怕她给自己呛死了,叫了好几声才把她叫醒。
谢玉书眼皮千斤重,摸着姜花放在浴桶边的衣服穿上,没想到正好合身。
居然不是宋玠拿他的衣服给她凑合穿吗?
她仔细看了看那套里衣,发现针脚细密,布料柔软崭新,像是新做的。
宋玠特意给她新做的?可他哪里来的尺寸?
房门外传来“咚咚”声。
谢玉书披上外袍,转出屏风走过去拉开门,夜雨里盘盘蹲在门口朝她摇着尾巴,大尾巴“咚咚”的撞在门板上。
“居然是盘盘敲门啊。”谢玉书忍不住笑了,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盘盘的大脑袋,发现它毛发重新蓬松起来一点也不湿了,闻起来还有一股皂角香:“你也洗过澡吹过毛了呀?”
盘盘被她摸的咧开嘴巴呼哧呼哧喘气,尾巴甩的虎虎生风,像是努力在对她展示友好,让她别害怕。
可爱的要死。
谢玉书忍不住蹲下身双手揉它的两只大耳朵,盘盘被揉的开心歪着身体重重倒在她脚边,把她挤得跌坐在地上,盘盘像条大鲶鱼似得在她脚边打滚。
幕天席地的大雨里,宋玠从走廊里转过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四脚朝天打滚的盘盘,和它身边坐在地上笑着揉它肚子的谢玉书。
她刚沐浴头发还是湿的,宽大的袍子垂在地上,两只手忙忙碌碌的揉遍盘盘全身,嘴里发出故意装稚气的声音:“肥盘盘,好肥美的盘盘呀……”
像在逗小孩子玩。
他停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很奇妙,他觉得这个场景中的谢玉书才是真实的、完全放松的谢玉书,她会发出怪笑声,会用可爱的语气说怪话,这些全然不是演出来的。
“连盘盘都这么喜欢小姐。”跟在他身后的姜花轻声道。
是啊,连盘盘都能这么轻易喜欢谢玉书,对她露出肚皮,就算是嘉宁当初也不太敢接近盘盘,盘盘也总是对嘉宁有戒备。
谢玉书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
宋玠在心里一遍一遍想,慢慢的朝她走过去。
他停在她几步外时,盘盘才翻身坐起来咧着嘴巴开心的朝他晃尾巴。
她依旧蹲在地上抬起脸朝他看过来,笑容还在脸上,眼睛弯得像两个月牙:“你府上除了姜花还有一个女的。”
“谁?”宋玠没反应过来。
她笑着摸了一把盘盘的背脊:“盘盘啊。”
宋玠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盘盘是母狗。
好幼稚的玩笑话,但宋玠不知道为什么被逗笑了,心和身体因为她的幼稚变得轻盈,朝她伸出手说:“先起来,地上不冷吗?”
她竟没有拒绝他,很自然的拉住他的手站起来,很自然的说:“你的手好凉啊,泡过澡了吗?”
宋玠望着她,心跳漏跳了几下,她的手真热,永远像个小暖炉似得,让他舍不得松开。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的声音出现,毫不意外依旧来自宋玠。
他就吃这套。
谢玉书装在无事发生一般抽回手,朝他身后的姜花走过去,问道:“好香啊,是吃的吗?”
姜花手里拎着食笼,朝她行礼笑道:“相爷怕您伤风,吩咐奴婢煮了姜汤和一些吃食。”
“是什么吃的?”她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
宋玠收回手,被风吹的闷咳几声,带着盘盘进了屋子。
盘盘闻着地面一路朝屏风后,像是闻到了什么东西。
宋玠跟着它过去,看见屏风后的浴桶旁搭着她的湿衣服,湿衣服旁边的椅子上放着鸡蛋壳,她把给她滚伤口的鸡蛋吃了?
宋玠忍不住想笑,再转回正屋时,谢玉书已坐在桌边吃上了。
其实不是多好的饭菜,宋玠吩咐的突然,姜花只好用厨房里现有的食材做了些蒸饺,又热了一碟子糯米莲藕,连同姜汤一起送了过来。
但谢玉书吃得很香,毫不吝啬地夸姜花的手艺好。
宋玠坐到她身边,看她一会儿工夫吃了四个拳头大的蒸饺,不由问:“玉素女冠和萧祯没让你吃饱饭吗?”
谢玉书坦诚说:“玉素女冠吃素,太素了不顶饿。”
宋玠又笑了,没想到她这样瘦却这么能吃爱吃。
他托腮看她三两口吃掉一个蒸饺,竟也觉得有些饿了,跟着她慢慢吃下两个蒸饺。
姜花在一旁伺候着,见宋玠吃了三个蒸饺和两片糯米藕,那满满一碟子的蒸饺被吃的一个不剩,她禁不住开心,她来相国府做厨娘也快十年了,每次精心准备的饭菜都会剩下很多,有时候一道菜原封不动的送回来,她经常怀疑自己的厨艺是不是不合相爷的口味。
如今看来,相爷是太孤单了,她们老家有句俗话是:饭要抢着吃才香。
她看着相爷和玉书小姐一起喝姜汤,打心底里为相爷开心。
大雨夜里,屋内两盏灯烛,两人一狗坐在桌边,就算不生暖炉也不觉得冷了。
苍术带着陆康太医匆忙回来时,看见相爷正坐在椅子上替玉书小姐擦头发,玉书小姐就坐在他双膝前的凳子上逗盘盘玩。
他在门口愣了一下,相爷却很自然的请陆太医进去。
陆太医拎着药箱进去看见谢玉书也有些懵,上次替这位玉书小姐的母亲看病他就猜测她与相爷关系匪浅,但后来他听说这位玉书小姐是探花郎裴士林的夫人……
有夫之妇深夜出现在相爷的房中,还是这样亲密的姿态,实在是令人多想。
更令陆太医吃惊的是相爷的态度,从他踏进门相爷擦头发的手就没有停下过,若是“偷情”,相爷未免也太不避人了吧,坦然得就仿佛这位玉书小姐是他的夫人。
玉书小姐就更坦然了,和他打招呼说:“好久不见,陆太医。”
陆太医反而成了最尴尬的那个人,他笑着过去不敢多问也不敢多看,只专心替玉书小姐号了脉,答复相爷说她没什么事。
可相爷还是让他开了一服防伤风的药。
陆康被送出相国府时仍是懵的,若非苍术付给他一千两银票低声嘱咐他,“今夜看到玉书小姐在相府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玉书小姐嫁给的人不是裴探花,是宋相国。
※
“我又没伤风你开药做什么?”谢玉书理着盘盘的卷毛毛看向宋玠。
“预备着。”宋玠看了看药方,“万一你明早起来不舒服也好及时熬药。”
就好像觉得她明天必定会发烧似得。
谢玉书心想:也只有你这种病弱的人淋一淋雨才必会发烧。
嘴上却说:“好吧,你把方子给我吧,我回府让喜枝去抓药。”
宋玠的眼从药方里抬起来看向她,回府?这么大的雨她竟还想着回裴府?就那么不愿意待在他这里吗?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系统汇报:“来自宋玠。”
谢玉书低头笑了笑,看来宋玠今夜对她涨了不少好感,随便说句要走就会刷出他的绿帽值。
他什么也没说地起身,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三张金钞,全是一万两一张,轻轻丢在桌上和她说:“三万两金钞今晚留在相国府。”
谢玉书侧头看了一眼金钞,又垂下头摸着盘盘说:“可我今夜太累了,不想扮演谢嘉宁。”
宋玠心头一堵:“我没要你扮演谢嘉宁。”
“那你花钱留我做什么?”她困惑的看向他:“难不成花三万两黄金留我在你府上睡一觉?”
宋玠被她问得心头更堵了,很多话全噎在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他难道要说:是,他就是想让她留下来,她什么也不需要做,他只是想看到她、闻到她、听到她……
还是说:她只需要待在这间屋子里,无论是和盘盘玩耍还是安静的休息,他就已经觉得物超所值。
不,他都不敢说。
既怕她听了会察觉他不该有的好感直接拒绝他,远离他。
也怕面对自己的不忠,对她对嘉宁都那么不忠。
他心中产生一种很强烈的后悔,若是他没有把她当成过嘉宁的替身就好了。
他可以坦诚地展露对她的好感,甚至可以直接逼裴士林与她和离,把她永远留在府里。
她或许会对他产生哪怕一点的好感吧?
可现在她已认定他对她的“亲近”只是因为她像谢嘉宁,他一旦开口说:他喜欢的是她谢玉书。
她一定会倍感恶心……
宋玠喉头变得又涩又苦,他看着她那么多的话压下去,能说出口的只有:“今晚太冷了。”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假装不舒服的咳嗽起来,撒谎说:“我淋了雨,不舒服……怕晚上旧疾复发需要你。”
他不敢看她,怕被她看出他拙劣的演技。
只听见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伸向金钞,困扰的说:“好吧,我留下来也可以,但我睡哪里?”
宋玠掩着嘴又咳了一声说:“你睡我的床。”怕她拒绝又指了指侧榻:“我睡那张侧榻。”
“睡一间屋子吗?”她有些犹豫。
宋玠以为她顾及名节,想着再加金钞够不够打动她?
却听她说:“你咳嗽会吵醒我吧。”
宋玠顿了一下,发现她困的眼睛里都充血了,看样子是真的累了,“我会尽量不咳嗽。”
谢玉书确实是困的要死,系统界面里显示已经半夜一点三十五了。
她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嗯”了一声,拿着金钞去了宋玠的床榻上。
床褥、枕头全是姜花刚才新换的,铺得平展松软。
她将金钞压在枕头下,翻身倒在了床上,困得只来得及和宋玠说:“那我睡了……”人就没意识了。
宋玠只听她话说到一半就没动静了,轻轻叫了一声:“谢玉书?”
她也没有回应。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雨声。
宋玠等了一会儿,起身轻手轻脚走过去,掀开床帐就看见她趴在床上居然已经睡着了,外袍没脱,双脚还搭在床边。
倒是记得把金钞藏起来。
他无端端又笑起来,连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笑。
盘盘哼哼唧唧地将大脑袋伸到床边。
他伸手按住了盘盘乱闻的脑袋,竖指“嘘”了一声,抬抬下巴示意它出去。
盘盘乖乖地退出去。
宋玠弯腰很轻很慢的托着她的双脚放进被子里,她的脚也这么热,他小心翼翼握了握,热热的脚在他冰冷的掌心里越握越热。
帐内很快就盈满了她身上的香气。
真奇怪,明明她穿着他的新衣,没有用任何花露和脂粉,可依旧香气盈鼻。
宋玠忍不住俯下身轻轻嗅了嗅她的背,干燥的花露香气从她的衣服下、肌肤上、体温中透出来,那么那么像小时候秋风里的桂花香。
他的鼻尖无意识碰到了她的背,隔着柔软的里衣都感受到了她的温热。
宋玠心头跳的厉害,在昏暗中脸颊发热的静静看着她,她睡得那么香那么沉,像是怎么也不会被吵醒一般。
外面的风雨那么大,唯有帐内盈满了她的香气和暖意。
他不想离开,像个鬼祟的小偷,合衣躺在了她的身侧,试探性的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抬起来放在了他的腰上。
她依旧睡得很熟。
宋玠小心翼翼抱住她的腰,将她侧过身来搂进怀里……
这次她被骚扰的动了动,却只是嫌热似得将脚伸出被子外,搭在了宋玠的膝上。
宋玠趁势将她圈进了怀里,侧着身与她面对面抱着。
她的脸就歪靠在他胸口,又迷迷糊糊的睡熟了。
安静的床帐内只剩下宋玠的心跳声,和远远的雨声。
他第一次听见自己那么猛烈的心跳声,猛烈到他身体发麻,烧着一样热起来。
他的目光全然黏在她脸上,她有好长的睫毛,鼻头的痣也那么漂亮,丰盈的唇总是血气充盈,微敞衣领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猛烈的心跳声里,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唇,原来连这张唇也是热的。
他浑身麻的难以想象,不自觉的贴近她,却不敢去吻她的唇,怕吵醒她,怕她厌恶的离开他的府邸。
他只敢用鼻尖轻轻碰了碰她鼻尖的小痣,闻到她细密的呼吸,他大脑里变得一片空白,身体麻的难受至极,很小心的拉起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上。
她没有醒。
他又闭上眼将她的手掌轻轻缓缓的贴在他的嘴唇上,闻到她掌心里的花露香气,情不自禁的吻了一下她的掌心……
有什么东西像是烧着了一样烫。
“宿主。”系统犹犹豫豫的开口,不知道该不该叫醒谢玉书,只是汇报了一句:“您涨了4点万人迷值……”
全来自于此时此刻的宋玠——
作者有话说:大家别误会,是我的脸像是烧着了一样烫。[害羞]
第42章
暴雨夜的裴府,一道黑影撞开卧房门轻巧的窜入。
床榻上的裴士林被一阵冷风吹醒,睁开眼就见一名湿淋淋的黑衣人站在他床前,险些把他吓死,想尖叫,嘴巴就被黑衣人紧紧捂了住。
“别发出声音。”黑衣人蒙着面,在昏暗中看不清样貌,可那声音熟悉的裴士林一愣。
他刚睡醒的脑子反应不过来,只觉得这声音太像他的小叔父裴衡了,在那潮湿的掌心下低低问:“你是……是叔父?”
黑衣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否认,只是命令一般说:“去玉清观接你的夫人。”
谁?接谢玉书?
裴士林困惑了,可那黑衣人说完便松开手转身又从窗户飞身掠出去,来去如鬼魅。
若非地上的积水,裴士林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摸着脸上湿湿的雨水,仍然满头雾水,刚才那人是他叔父裴衡吗?裴衡不是失踪了?怎会突然出现在汴京?还半夜吩咐他去接谢玉书?
谢玉书今夜不是陪永安侯夫人留宿在玉清观了吗?是出什么事了?
可即便出什么事也轮不到他的叔父裴衡来报信啊……
窗户外的暴雨冷风灌进来,裴士林被吹得毫无睡意了,他想了想,披衣下榻叫来了随从,吩咐说:“你去玉清观看看有没有出什么事。”
谁知随从才应是离开,黑衣人就去而复返重新出现在门前。
电闪雷鸣之下,裴士林被吓得心惊肉跳,后退半步又问:“你到底是不是我叔父裴衡?”
那人依旧不答,只盯着他仿佛恼怒一般上前,攥住他的领口一巴掌掴在他脸上,冷冷道:“连去接你的新婚夫人你也要偷懒,你亲自去玉清观跑一趟能累死吗?”
裴士林被扇得恼怒起来,虽怕却仍道:“你究竟是何人?我的家事用得着你操心吗?”
蒙着面的裴衡真想动手教训他一顿,可他已经没有时间浪费了,抓着裴士林丢进雨地里,最后说了一句:“亲自去接!”
却也没有办法盯着他去,只能先行离开。
他的人马和小刀在裴府外等着他,他怒气腾腾地出来翻身上马,就听见小刀冷声说:“我说过裴士林不会去的,他根本不在意玉书小姐的死活,娶玉书小姐他只是为了攀上永安侯府。”
裴衡这次一句话没说,扬鞭策马直奔皇宫。
※
雨大得像是天漏了。
小刀没想到自己会被带进皇宫,一队队的禁军守在一座大殿外,他被裴衡带了进去看见了丹炉和瓶瓶罐罐。
这似乎是个炼丹房。
“你在这里稍等,别乱走动。”裴衡低声和他说,之后快步去了一帘之隔的内殿中。
小刀隐隐约约听见他在内殿中和一个人说话,说什么“人带来了”“您可以开始了”……
到底要做什么?
小刀再朝身后看,背后的殿门已然关闭,门外的禁军影影重重。
没一会儿,裴衡就带着两个人从内殿中走出来,一名是宦官打扮的男人,另外一个是位老嬷嬷。
三人走到小刀身边,老嬷嬷手中端了一碗什么东西,那宦官打扮的男人十分客气说:“劳烦您将自己的血滴一滴在这碗清水里。”
小刀看了一眼那碗清水,立刻就想到了:滴血验亲。
他心头一怔,看来玉书小姐说得没错,裴衡是要带他验明父母是谁,他的父母居然真是……天子吗?
小刀竟燃起一种喜悦,其实他从不在意自己的父母是谁,也没有想过找回父母,在他看来能将年幼的他抛下就说明父母不想要他,他又何苦去认亲?
可是……若他的父亲是天子,那他就有绝对的权力帮玉书小姐过上好日子。
他没有犹豫,拿起银碗旁的银针在指尖重重一扎,挤了一滴血进碗里。
宦官又带着老嬷嬷重新回到内殿里。
他猜测应该是让里面的人滴血来验证。
小刀忍不住看过去,内殿却安静至极,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让他猜不透滴血验亲到底有没有成功?
直到那内殿帘子再次掀开,那名宦官道:“圣上命裴将军将他带进来。”
裴衡这才带着他进了内殿。
内殿中灯光暗了一些,药材的味道浓郁到有些熏人。
小刀终于看见了当今皇帝,就半卧在侧榻之上,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皇帝居然这么消瘦且虚弱,明明才年过四十。
侧榻上的皇帝也朝他看过来。
视线相撞的瞬间,两个人都呆了呆。
小刀看到一双和自己眼睛很像的眼,同样微微上扬的凤眼,同样褐色的眼珠,连眼尾总会微微发红也一模一样。
可只有这双眼睛像,鼻子、嘴巴和轮廓全然不像。
裴衡低声提醒他行礼。
小刀才沉默的行了礼,听见皇帝用虚弱的声音和他说:“不必行礼,你过来些。”
小刀在裴衡的目光下朝侧榻靠近,就停在榻边。
皇帝的目光一直在他脸上来回,他身边的那名老嬷嬷开口说:“劳烦郎君将右脚的鞋袜脱下来。”
小刀还没反应过来,两名年纪很小的宦官便跪在他脚边来替他脱鞋。
他不适应地后退半步说:“我自己来。”
跪着侍奉他的奴隶总让他想起自己,他不喜欢。
他弯腰三两下将右脚湿透的鞋袜都脱掉,露出了只有四根脚趾的脚。
侧榻上的皇帝突然手掌压住了胸口,像气闷一样喘了起来。
“圣上!”宦官和老嬷嬷慌张的忙替他抚背、端来茶水、丹药,好一通忙乱。
裴衡上前拉住他的手臂问:“你的右脚脚趾是什么时候少了一根?”
“我不知道。”小刀如实答:“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右脚就没有小拇指,我师父说是我被遗弃在山中时,野狗吃掉了一根。”
裴衡皱了眉,又问:“你师父叫宋王对吗?他右臂残缺,擅用左手剑法。”
小刀惊讶看他:“你怎么知道?”
裴衡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没有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侧榻上的皇帝单膝跪下道:“圣上,宋王的弟子既然就是小刀,那大南国声称的皇子人质就必定是假的,还请圣上下令出兵清剿大南国,将潜逃的两名国君一起斩杀!”
皇帝在榻上服下丹药,靠在软枕上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口气,恨恨地挤出几个字:“准,清剿大南国,但活捉大南国内的宋王……将宋王带回见朕,朕要查清楚、问明白……”
“是!”裴衡应是,又请令道:“圣上,再没有彻底查明真相,验明小刀正身之前他不宜在留在汴京,臣想带他去军中,好让他协助臣活捉宋王。”
小刀皱眉,想说什么,就听见皇帝准了裴衡的请令。
他心中淤堵,看向皇帝皱眉问:“滴血验亲的结果是什么?我是圣上的儿子吗?圣上是想借着派我去战场除掉我吗?”
所有人都被他惊到了。
裴衡立刻拉住了他的手臂,“不得无礼小刀。”
小刀却甩开了他的手说:“我知道我若想活命就不能违抗皇帝的命令,我会跟你走,但走之前我至少要知道滴血验亲的结果。”
皇帝看向他,仿佛有些失望似得叹了一口气:“你既已猜到,朕也不瞒你。”
他抬抬手,老嬷嬷便将那碗滴了血的水端给小刀看,里面的血已经混为一团,应该是相融了。
可皇帝说:“只凭滴血验亲不能确准,朕要见到你师父宋王才能知道你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在这之前,你若将此事泄露……”
小刀没有听完,转身便离开了内殿。
“小刀!”裴衡拦不住他,向圣上道:“圣上莫要怪罪他,他自幼被宋王当成杀手养大,并不知道这些礼数。”
皇帝气闷的重重呼吸着,无奈道:“他就暂时交给你了,今夜就将他带离汴京,不要走路风声。”
“是,臣明白。”裴衡行礼告退。
皇帝在榻上闭上眼只觉得五内俱焚,祯儿竟不是他的儿子吗……
大雨之中,乌云压顶。
裴衡带着小刀迅速离开了皇宫,他答应了小刀在离开之前让他再一面谢玉书。
可没料到,谢玉书竟被宋玠带回了相国府。
相国府守卫森严,根本不可能不惊动宋玠的情况下进去见谢玉书。
他只能又去裴府将谢玉书身边的那位喜枝嬷嬷接了过来,带到小刀面前,“你有什么想对谢玉书说的话,就告诉嬷嬷,让嬷嬷替你转告她。”
他望着小刀,心中也为小刀感到酸楚,明明是真皇子却在外流落十几年,吃尽苦头,如今被圣上找回去却要用尽办法去验明他的身份,还要在验明之前远离汴京,为的就是不走露风声好保全皇家颜面,是谁也会觉得圣上并不希望找回他这个儿子。
可是,事关皇室血脉,容不得一点差错。
裴衡也明白圣上的痛苦,可他更希望圣上和小刀能知道他几万名的军士在前线以命相抗,在等着他,多耽搁一刻就可能死伤无数。
他再一次对小刀说:“快一些,天亮之前我们必须离开汴京。”
小刀没有说话,他知道裴衡的焦急关系着他的将士,可对他来说他已经听从玉书小姐的话一再让步。
他没有违抗命令不离开汴京,他只是想离开前见一见玉书小姐,这也是不能够做到的。
他很想不管不顾甩开裴衡,冲进相国府找玉书小姐,可是然后呢?
然后皇帝会大怒,不只会处死他,还会怪责玉书小姐。
他不能为她招来这样的祸端,所以他再一次退让,对喜枝嬷嬷说:“嬷嬷,你和小姐说我很快回来,打完仗我就回来……”
然后呢?他能说些什么?
小刀颓丧地发现,他连心中那些隐秘的爱意也不能表达出口,玉书小姐是裴夫人,他如今什么也不是。
他抽出袖子里的小刀,割断了一截黑发,用发带系牢了递给喜枝嬷嬷:“替我交给小姐,让她保重,等我回来。”
喜枝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握着那截头发愣愣点头,又忙问小刀:“你要去哪里?打什么仗?你的腿还没有好啊……”
小刀忽然有些想落泪,从小到大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死活,他的师父像是恨他似得打骂他,利用他。
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了生父,父亲也不怎么看得上他,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皇子?
这世上也只有小姐和嬷嬷她们在意他的腿伤好了没有。
小刀生疏地抱了一下嬷嬷,什么也没说,转身朝裴衡走去。
大雨里,喜枝看见他很快被雨淋湿,就那么孤零零地走了。
※
喜枝找上相国府时才寅时,苍术认得她是谢玉书的嬷嬷,不敢怠慢将她带进了府,安置在了侧厢房中,和她说明谢玉书已经睡下了,有什么急事可以等她醒来。
喜枝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吵醒小姐,告诉她小刀走了这件事,便说:“小姐在哪间屋子安寝?劳烦您带我过去,我在旁伺候小姐。”
苍术犹豫了一下说:“恐怕不方便,玉书小姐在相爷房中安寝。”
“什么?”喜枝惊得瞪大了双眼。
哪怕苍术又说:“您放心,是分榻而眠。”
她也心焦似火烧,分榻而眠也不行,相爷又没有想迎娶她们小姐,若是趁机欺负了她们小姐可怎么是好?
她僵硬着表情再次说:“既是分榻而眠,那您带我去,我不惊扰相爷,只在小姐榻边伺候,小姐夜间要茶水伺候的。”
苍术依旧说:“不太方便,相爷不喜旁人在他房中。”
喜枝气的在心中暗骂:不喜欢旁人在房中怎么偏要留下她们小姐!
“此事真的很着急!”喜枝更要去陪着小姐了,便急道:“事关紧要,劳烦您去叫醒我们小姐,或是您带我去。”
苍术原想拒绝,却又见院中一只灰色信鸽飞到了屋檐下。
是宫中传信。
他立即吩咐嬷嬷在侧厢房稍等,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才抬手招来信鸽,在信鸽湿淋淋的羽毛下抽出了纸桶,轻手轻脚走到了相爷的房门口,才轻轻推开一点门缝,就听见相爷非常轻声地问:“什么事?”
相爷竟还没睡?
苍术推门进去,瞧见相爷从床帐内走出来,身上的里衣却不是今夜他服侍相爷穿的那套了。
相爷是从玉书小姐安寝的榻上出来,还换了身里衣?——
作者有话说:更啦~
开了个新预收《修仙界第一老实人》,女主是大sai迷,色遍修仙界,喜欢的大家可以预收一下[害羞]
第43章
苍术走进没点灯的卧房,将手中的纸筒奉给宋玠,低声想说什么,宋玠竖指让他禁声。
别吵醒她。
宋玠将纸筒内的信件抽出来,借着廊外的灯光看清了上面的一行小字,章贵妃说今夜圣上在炼丹房中见了什么人。
禁军将炼丹房围得水泄不通,圣上身边只留下了侍奉他长大的宦官和老嬷嬷,再无旁人能靠近。
章贵妃只能确定圣上见的人是从宫外来的,其余的没有探听到。
宫外?圣上见了宫外的什么人要如此严防死守?
宋玠不由想到今晚玉清观中的刺客,是巧合吗?
他将信笺递回给苍术,低声说:“出去说。”
才挪动脚步,床帐内就传来谢玉书惺忪的声音:“天亮了吗?”
还是吵醒了她。
宋玠转身重新回到床榻前,挑开床帐看见昏暗之中的谢玉书,她仍然侧躺着微微抬头看向他,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像只羊羔。
“天没亮。”宋玠放柔了声音,弯腰替她将垂落地上的被子捡起来盖回去说:“你再睡一会儿。”
连她身上也散发着朝露的香气。
宋玠靠近她,替她盖上被子,看她迷迷糊糊的望着自己心中莫名产生一种满足的快乐,就像她完全属于他了一样……
可门外,她的嬷嬷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立刻恭恭敬敬的说:“是小姐醒了吗?”
她迷迷糊糊的眼睛眨了眨,清醒过来似的坐起身问:“喜枝嬷嬷?我听见喜枝嬷嬷的声音了?”
宋玠无奈的叹了口气。
苍术在床帐外禀报道:“是,您的嬷嬷来相府找您。”
“是有什么急事吗?”谢玉书彻底清醒过来,掀开床帐就要下床出去。
宋玠拦住了她,“外面还在下雨,很冷。”又吩咐苍术将喜枝嬷嬷带进来。
门才打开,冷风就灌进来。
可她却一点也不在意,光着脚就下地迎过来:“喜枝嬷嬷你怎么来了?”
她这个人完全不在意自己会生病。
宋玠只好拎起床榻边的外袍,过去替她披了上,“谢玉书,穿鞋。”
谢玉书全然不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喜嬷嬷却惊得眼皮直跳,小姐和宋相爷只穿了里衣,宋相爷还亲自替小姐披外袍……这幅景象和夫妻有什么分别?
“奴婢来。”她马上接过相爷手里的外袍,自己替小姐披上,又慌慌张张地去榻边替小姐拿*鞋子,偷偷扫了两眼床榻和另一张侧榻。
床榻上倒是只有一个软枕,但那侧榻上被褥齐整一看就没人睡过啊!怎么看怎么不像分榻而眠!
“你怎么淋成这样?”谢玉书自己套好鞋子,摸到喜枝嬷嬷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拉她坐下问:“是出什么急事了?”
苍术将房中灯点亮。
喜枝嬷嬷拢了拢头发,又看了一眼坐在侧榻上的宋相爷,难以开口道:“是有些府上的家事……”
谢玉书明白过来,是不好让宋玠知道的事,便起身拉着喜枝嬷嬷说:“我们出去说吧。”
宋玠眉头就皱了起来,外面那么大的雨,她才刚睡醒就要出去。
“你们在屋里谈吧。”宋玠知道她要避着自己,索性起身拿了外袍说:“我有些事要去书房。”
“那正好。”她重新拉着喜枝嬷嬷坐回去,倒是关心嬷嬷穿着湿衣服出去吹着凉了。
外面真的很冷,宋玠才走出去就被吹得咳起来,可她也不怎么在意,看也没看他。
“相爷小心着凉。”苍术替他系好外袍。
等宋玠和苍术走远了,喜枝才将门关上,掏出了怀里的一截黑发递给谢玉书,低声说:“小姐,小刀他走了。”
“走了?”谢玉书接过头发,看到小刀的发带绑在上面心莫名空了一下。
只听喜枝和她说了个大概,喜枝也不知道小刀去了哪里,只知道一个蒙面人把她带去见小刀,小刀说要小姐等她。
是裴衡吧。
谢玉书猜测,裴衡带走了小刀,八成是带他回战场上了。
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小刀带去战场?皇帝到底有没有验证出来小刀是他的儿子?
若小刀是真皇子,皇帝不该把他留在身边吗?
可若小刀不是皇子,皇帝要么直接放他走,要么杀他灭口,皇帝要杀一个人多容易,根本犯不上把他派去战场。
她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只有皇帝还无法完全确认小刀是他的儿子,需要更多的佐证,可在佐证找到之前他怕泄露出去,便让知情人裴衡把小刀远远的带走。
皇帝好狠的心,他明明可以找更合适、更安全的方法来安置小刀,哪怕是随便找个府邸让他躲一阵子都行,却远远的把他派去战场。
谢玉书甚至觉得,如果小刀死在战场,皇帝也只会松一口气。
他有四个儿子,根本不在意多一个儿子,或是少一个儿子。
“小刀他还会回来吗?”喜枝嬷嬷问她。
“会的。”谢玉书低头看着那缕头发,她知道小刀会回来,他连临别的一面也没有见到她,一定会活着回来见她的。
喜枝嬷嬷又瞧了一眼门外,小声和她说:“小姐怎么留在了相国府?还……”许多话不好说出口,她只是担心地问:“小姐有没有被欺负啊?”
谢玉书也交过几个男朋友,自是知道喜枝嬷嬷话里的意思,笑笑说:“嬷嬷看我的样子像是被欺负的人吗?”
她就算要和宋玠发生什么,也只会是她自愿且乐在其中。
喜枝嬷嬷瞧着她得意的模样,忍不住笑了,“是啊,我们小姐和从前不同了,如今厉害着呢。”
谢玉书还没得意起来,就听系统幽幽说:“宿主,您睡着的时候宋玠亲了您。”
亲了她?她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亲了哪里?
“亲了您的手心和手背。”系统认真的回答她。
谢玉书一阵无语,又听系统补充:“他偷偷握着您的手摸了他自己……”
摸了哪里?
“摸了他的脸、脖子和心口。”系统依旧很认真:“然后他就不自在的出去换了身衣服,您的万人迷值涨了4点。”
谢玉书听笑了,好没出息的处男,摸摸脸就不行了。
“小姐……”喜枝嬷嬷理着她的黑发,终究是低声问出了口:“奴婢问句不该问的,您对宋相爷可是有些好感?”她真把玉书当女儿才压低声音说:“若是小姐对宋相爷有些好感,奴婢瞧着宋相爷至少比裴士林对您好,您不如与裴士林和离。”和离之后,小姐就可以再觅好夫君。
“他对我可不好。”谢玉书没压低声音说:“他不过是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若这样我还能对他有好感,也太对不起我自己了。”太对不起真正被欺负到死的玉书了。
喜枝想再说什么,她已起身快步去了床榻边,从枕头下摸出了什么东西过来递给她:“你替我收着。”
喜枝接在手里竟是三张一万两的金钞!
“这、这么多钱,小姐哪里来的?”喜枝惊得睁大眼睛,三万两的金钞足以买下一条街了!
“这就是我肯给宋玠几分好脸色的原因。”谢玉书笑着坐回椅子里说:“若非为了宋玠的钱,我才懒得理他。”
喜枝捧着金钞忙说:“小姐小声些,万一被人听见……”
“听到也没什么,这些宋玠心知肚明。”谢玉书说。
门外果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道:“玉书小姐,相爷吩咐奴婢送些点心和羊乳茶来给您。”
是姜花。
※
雨似乎小了一些。
书房里的暖炉燃着,宋玠却依旧止不住的咳嗽,苍术将门窗关严实。
姜花垂首在几步外轻声回禀她不小心听到的话。
苍术忍不住偷偷去瞧相爷,相爷脸色不太好,可看起来也不是太生气,只是闷咳着不说话。
宋玠确实不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谢玉书说的很对,他本就是用钱才留住她的,谢玉书不喜欢他,厌恶他,他心知肚明。
房间里闷热起来,可他却仍觉得冷,是手脚冰冷,胸口里暖不热。
“旁的,奴婢也没有听清。”姜花如实答,她到卧房门外后就只听到玉书小姐说,相爷对她不好这些话。
宋玠也没有再追问,抬抬手让姜花下去,又嘱咐说:“备早饭吧,把宵夜时的蒸饺再准备些。”
他没说是谢玉书喜欢吃,还是他喜欢吃。
姜花应是退下。
苍术将门关上,倒了一粒丸药化在温水里端给相爷,看着相爷服下才低声道:“相爷何不告诉玉书小姐,您早就不再把她当成嘉宁小姐的替身了?”
宋玠咽下苦涩的药,自嘲的笑笑说:“说了又如何?你觉得她会因此原谅我?不会的,她只会更厌恶我。”
苍术不懂,却明白相爷是真的对玉书小姐动心了,轻声说:“人心是肉长的,相爷不如帮玉书小姐和离,求娶她,朝夕相处慢慢对她好,她总会感受到的。”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炭火荜拨声。
宋玠揉着冰冷的胸口,怀念起谢玉书热热的手掌,叹息一样说:“你怎么会觉得她需要我帮才能和离?她不是不能和离,是不想和离。”
苍术沉默了下去,是啊,那次裴府大闹,裴士林母子早就怕了玉书小姐,如果玉书小姐想和离,她有的是办法和离……
“苍术。”宋玠忽然叫他的名字,静静的望着窗外摇晃的灯笼说:“我活不了太久,我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为了和皇帝、万素素同归于尽……求娶她只会连累她跟我一起死。”
苍术心如刀绞,他明白的,相爷承受着剧毒之苦活的每一天都是在谋划着报仇,相爷从未奢望过能向寻常人一样好好过日子。
书房门外有人叩门。
苍术拉开门,瞧见了换好衣服的玉书小姐和喜枝嬷嬷。
“宋相呢?”谢玉书探头朝书房看,就见宋玠已快了两步走过来。
宋玠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似乎很满意她这身衣服,是他之前拿了她落在这里的旧衣服找裁缝做的,看起来很合身。
“我要回裴府了。”谢玉书直截了当说:“不必送,我的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
宋玠皱了眉,看了一眼还在下的雨,还没亮起来的天:“等天亮再走吧,姜花已经做了你的早饭。”
“不用,天亮再走被人瞧见了不好。”谢玉书又拒绝:“再说我还有事。”
“什么事?”宋玠问。
她便不高兴地皱了眉:“这不是宋相该管的。”
宋玠被她堵得语塞胸闷,她睡醒后就变得冷冰冰,凶巴巴,一点好脸色也不给他。
那么大的雨,她冒雨也要走。
宋玠望着她要走的背影,忍不住再次开口说:“今晚我派苍术去接你。”
她停下来回头看他,仍然皱着眉,仿佛在问:今晚怎么还要来?
宋玠便闷咳了两声:“我淋了雨,大概是又旧疾复发了。”
“今晚不行。”她却又一次拒绝了他:“今晚我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什么事要晚上去做?怎么她的所有事都比来见他更重要?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宋玠。”系统吃惊汇报。
“?”谢玉书也疑惑了,她有说什么吗?宋玠在吃什么飞醋?——
作者有话说:宋玠:隔空吃醋。[小丑]
第44章
谢玉书上了马车先赶回了裴府,打算睡个回笼觉,等雨停了再去玉清观接孟敏。
谁知刚进府,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裴士林站在廊下愣神,他身边的小厮先行礼道:“夫人可算回来了,少爷担心您,才去玉清观找您没找到。”
“怪了,你会担心我?”谢玉书毫不掩饰自己的厌嫌。
裴士林确实刚冒雨从玉清观回来,他被逼着去玉清观接她,却接了个空,玉清观下的女冠说,她早就被宋相救走了。
他想起当时女冠诧异地问他:“宋相没将裴夫人送回府吗?”就只觉送上门去丢人。
为什么要去?他和谢玉书还算得上是夫妻吗?谢玉书和宋玠才是夫妻吧。
如今,他打量着谢玉书身上那身新衣,一点也不生气,他有什么资格生气?他难道不知谢玉书和宋玠的关系?宋玠甚至已经和他约法三章,不许他靠近谢玉书的院子,不许他碰谢玉书,也不许他管谢玉书。
若非黑衣人可能是他叔父裴衡,他是不会自取其辱去这一趟的。
所以他只是语气很平静的说了句:“看来你没什么事。”
谢玉书便讥讽道:“自然,有四皇子和宋相在,你以为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窝囊废?”
裴士林心口发堵,看着她正眼也不瞧他的转身离开,心像是被挖空一般来来回回过着冷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与谢玉书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裴士林的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
他曾经也是被圣上钦点的探花郎,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可从哪一步开始他就变成了这样?
从娶谢玉书开始?
不是的,下定决心娶谢玉书是为了救他没出息的弟弟裴士滨……
是从裴士滨犯事开始,从他为了替母亲替弟弟擦屁股开始,他就一步步做了错误的决定,最错的就是听从母亲的话把谢玉书送去相国府……
那是他噩梦般地开始,从那天起,他就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
“少爷。”门房小厮匆匆忙忙冒雨来报,手里拿着锦缎包裹的匣子呈给他说:“相国府派人送来了这个,说是……说是夫人落在相国府的。”
裴士林打开匣子,看见里面是谢玉书的簪子和耳坠,再蠢也知道这是宋玠故意在警告他。
警告他,谢玉书是宋玠的人,而他既不能生气,也不能多问一句。
裴士林合上盒子,吩咐小厮给谢玉书送过去。
风雨里,他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多久?过到谢玉书哪天终于腻了倦了,大发慈悲与他和离。
※
“宿主您又涨了2点绿帽值,来自宋玠和裴士林。”系统向她汇报。
窝囊废还是有些用的,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和离。
谢玉书回到自己房中睡了个回笼觉。
暴雨到了中午才停,谢玉书换了衣服赶去玉清观中接孟敏。
道路上的泥土、碎石刚清扫出来,谢玉书就上山回到了玉清观观中。
孟敏和玉素女冠一夜没睡,哪怕萧祯来报说谢玉书平安无事的回了裴家,她们也安不下心,如今又见到谢玉书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孟敏的一颗心才安安稳稳落回肚子里。
玉素女冠也拉着谢玉书好一阵儿的后怕,愧疚万分,人是在她的观中出事的,若是真有个好歹这辈子她心里都过意不去,她一股脑拿出了许多人参、雪莲之类的名贵药材给谢玉书,让她带回去补身子。
谢玉书没有在这个时候提收乔宝儿做弟子之事,一是不想显得急功近利,二是孟敏看起来神容憔悴,她想尽快先送孟敏回府休息。
这一次玉素女冠也没有再留她们,只嘱咐孟敏回去好好休息。
谢玉书扶着孟敏才要离开素心斋,外面就有大批禁军浩荡而来,守在素心斋外,女冠全在两侧行礼相迎,正中道路上一顶小轿停下,萧祯恭敬的从小轿中扶着一位消瘦的中年男子下来。
“是圣上。”孟敏立刻低低对谢玉书说,拉着谢玉书的手退让到一侧垂首行礼。
圣上居然亲自来看玉素女冠了。
谢玉书在孟敏身侧低着头行礼,心里在揣测圣上为什么来这一趟?昨夜的刺客是裴衡,圣上毕竟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此刻前来总不会是因为担心玉素女冠吧?
但她听见玉素女冠迎出来,圣上确实柔声问她:“朕听祯儿说了昨夜的事,吓着了吗?”
听起来像是真的在关心玉素女冠。
谢玉书想:他已是皇帝若是不喜欢万素素,完全没必要装作自己喜欢,他拖着病态赶过来想必是有些感情的。
但一定不多,不然怎会把心爱之人软禁在这清修道观中?
从万素素昨夜那样挽留孟敏来看,她并不是喜欢“清静”之人。
她一直没有抬头,听见玉素女冠和皇帝、萧祯由远到近的脚步声,才跟着孟敏一起行礼见过圣上。
圣上萧煦免了两人的礼,本要走,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问了一句:“哪里来的这股花露味?好特别。”
谢玉书的心咯噔一声,之前系统说过,她“万人迷值”越高,旁人就会从她身上闻到自己最喜欢的“香气”,她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已经达到了39点,和当初被两任皇帝强取豪夺的万素素只差了1点万人迷值……
她看见那双穿龙纹靴的脚停在眼前,胃口一下子就倒了,想吐,萧煦已经快五十岁了,成天嗑丹药嗑的像个骷髅,他后宫的女人不计其数,除了皇后、万素素,还有比他小二十岁章贵妃章幼仪,这样的男人多靠近她一点她都恶心。
“什么花露味?”玉素女冠诧异地问。
萧煦的目光才落在低垂着脑袋的谢玉书身上,他身后的萧祯就说了一句:“是儿臣身上香囊的气味吧。”
萧祯解下了香囊,双手奉过去说:“这是母妃刚做的,里面收了许多干花和香料,父皇也喜欢吗?”
萧煦侧过头闻了闻,确实闻到了熟悉的香气,那是万素素喜欢的玉兰花和龙涎香混合的香气,可又不太像他方才闻到的那股香气。
那股香气更像是一种朝露下新鲜花朵酝酿出的花蜜香,他很难说具体这股香气,可他的记忆里曾经闻到过类似的花露味,是年轻时他在御花园中第一次遇到万素素时闻到的香气,她站在槐花树下正在吸槐花内的花蜜。
那时的万素素年轻如朝露,惊慌失措的朝他看过来,眼睛像小鹿,饱满的唇上粘着金色的花蜜……
这一幕他记了很久很久,可不知为何他后来已经很少从万素素身上闻到这股香气了。
如今居然又突然闻到了。
萧煦一时也不知是谁身上的香气,又看了一眼垂着头的年轻妇人,她是永安侯的庶女,嫁给了谁来着?
“外面风大,父皇还是先进去吧。”萧祯再次开口说。
万素素轻挽住了他的手臂,萧煦收回目光握住了万素素的手,同她进了素心斋。
谢玉书一刻也没有停留,扶着孟敏快步离开。
阴沉的天色下,萧祯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原来她身上那股勾人的花露香气那么明显?他还以为旁人不会注意到,没想到连他父皇都闻到了……
※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响起来。
马车里的谢玉书只觉得心惊肉跳,立刻问来自谁?
好在,系统说是来自萧祯,她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来自于老皇帝萧煦能把她膈应死。
“宿主您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已经40点了,和当初的万素素一样。目前就连男主萧祯和现在的万素素都没有这么高的万人迷值。”系统提醒她:“您继续持有可能会陷入像当初万素素那样的境遇,真的不考虑先兑换掉吗?”
太不公平了。
谢玉书心理不平衡,萧祯如果持有40点万人迷值那么他就会被封为太子,可她和万素素如果达到40点万人迷值就只会被男人们争来夺去,就算是女主谢嘉宁她拥有那么高的万人迷值也只是被男主萧祯喜欢,做了皇后。
男女也太不平等了。
系统犹豫了一下,安慰她道:“宿主或许不是因为男女不平等,如果您现在的身份是皇女的话,也许您的万人迷值也可以发挥在百官臣服、被封为太子这方面……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您不是皇室血脉?”
啊?是这样吗?
谢玉书一下子被说愣了,好像也有点道理……
马车行驶过积水的街道,孟敏靠着谢玉书睡了一会儿,到永安侯府时谢玉书才轻轻叫醒她,扶着她进了府门。
孟敏身心疲惫问了管家:“老爷呢?”
管家支支吾吾说老爷一早就出门办事了,可再问办什么事他却答不上来。
孟敏皱了眉,吩咐贞娘去书房看看。
果不其然,贞娘回来向她回禀说,书房昨夜没睡人,她问了府上的丫鬟和厨娘,老爷昨晚一晚上没回来。
孟敏的脸色变的更难看了,她坐在侧榻上头痛欲裂,对谢玉书哑声苦笑道:“你瞧,昨夜我才传信要在玉清观留宿一晚,他就迫不及待地夜不归宿了。”
她看向谢玉书,只觉得自己这半生那么的不值,“连圣上都会担心玉素女冠赶去看她,我的夫君却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里还没有醒。”
贞娘也被气到了,老爷真的越来越不遮掩了:“奴婢这就派人去找老爷。”
“算了。”孟敏已经累得不想再耗费精神:“找回来做什么?无非就是吵架,我累了。”
“是啊,找回来看到他那张脸您不是更生气吗?”谢玉书倒了茶水递给孟敏,真心实意地劝慰她说:“夫人很没有必要再为他生气,除了气坏自己的身子外没有任何好处,您如今就该想着法子的让自己开心起来。”
孟敏却只有苦笑:“我还能怎么开心?自从嘉宁失踪,我就没有办法再开心起来了。”
谢玉书不想再讲嘉宁会找回来这种空话了,她想了想,起身过去替孟敏揉着肩颈说:“旁的我不知道,但当下能让夫人轻松一些的法子我知道。”
“什么?”孟敏困惑的看她。
谢玉书说:“您不是头痛吗?我找人来替你按跷针灸。”
她说完就匆匆忙忙出门去安排了。
孟敏寻常头痛也会找女医师来按跷,她便没当回事,换了身居家袍服在侧榻上靠着养了会神。
没一会儿,谢玉书就回来了,她还带了一位按跷的医师。
只是门帘掀开,那按跷的医师走进来,贞娘先惊得心头一跳,怎么是位年轻的男医师?这、这怎么能行……
“夫人,人我请来了。”谢玉书到榻边轻声叫闭目养神的孟敏:“是按跷科中很厉害的按跷博士。”
孟敏睁开了眼,赫然瞧见一位十分年轻的男子拎着药箱在几步外行礼。
“赵姝见过永安侯夫人。”那人恭恭敬敬,垂眉低眼。
孟敏却吃惊地马上看谢玉书,按跷这等事怎么好找外男来做?叫人知道了定要传出不必要的闲话。
“夫人,他按跷技法十分厉害,我托了人才请他来的。”谢玉书轻声和她说:“您先试一试,保管您一会儿就神清气爽,不头痛了。”
孟敏想说什么,谢玉书温温柔柔替她在膝上盖上毯子低声说:“我父亲做出那些事都不觉得有愧,您只是按跷治病怕什么啊。”
孟敏要说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是啊,谢之安夜不归宿,什么魁首娘子、叶家寡妇都能睡,她只是找按跷博士治头痛有什么好怕的?
她心里一直堵着一口气,她自认无论学识、家世、聪慧样样比谢之安强百倍,当初下嫁给谢之安无非是她自恃清高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而谢之安立誓永不纳妾。
可到头来谢之安给了她什么?她还是变成了那些她最瞧不上的宅门妇人,守着一个不忠的男人,和一群女人斗来斗去……
凭什么样样比自己差的谢之安可以逍遥快活,她就要恪守规矩?
孟敏咽下所有话,只是对那赵姝说了一句:“那就劳烦你了。”
赵姝点点头,请孟敏在侧榻上靠好,净了手才上前,轻声对孟敏说:“夫人是哪里疼痛?”
孟敏轻轻抬起眼帘,正好撞上赵姝的眼,才发现他生的唇红齿白,眉尾还有一颗小小的泪痣。
谢玉书从房中退出来,贞娘也快步跟出去,留下了两名丫鬟在房中伺候。
贞娘心惊肉跳的拉住谢玉书:“玉书小姐你这是……”
“放心吧。”谢玉书打断她的话,笑着轻声说:“人我是从后门带进来的,没人瞧见,便是瞧见也无妨,就说是替我按跷。”她不怕流言蜚语。
贞娘仍然觉得不妥,又问:“那赵姝可牢靠?会不会出去乱说?”
“自然不会。”谢玉书敢打包票,因为这赵姝是陆康太医的人,她是托了陆康太医才找来的,既年轻又没有成家,在太医院的按跷科里是个小小从九品的按跷博士。
陆康说人很老实,家里老娘才去世,只剩下一个痴傻的弟弟,所以家境不好,手头不宽裕,一直没有娶妻。
谢玉书可是花了一千两银票请赵姝来按跷,赵姝看到银票时人都呆了,向她确认好几次:只是按跷?
她无非是想让孟敏多看看,多享受享受,好明白以孟敏这样的家世她守着一个脏臭的老登太没有必要了,只要她想这世上多的是能哄她开心的男人。
你瞧,一千两银子就可以买一个姿色不错的年轻男人,低眉顺眼的伺候舒服她——
作者有话说:修了一天肩膀舒服多了,这章给大家发小红包~
1:按跷是按摩的意思。
2:博士是精通这项技艺的一个小官职。
第45章
谢之安是过了正午才听说,玉清观昨夜遭了刺客,连圣上也赶去看玉素女冠了。
他这才匆匆忙忙从叶细珠这边离开,回永安侯府,想着孟敏定然又要给他脸色看,说不定还会盘问他昨夜有没有在府上?去了哪里?
他心里一股烦闷压也压不下去,哪家侯爷做成他这个样子?娶孟敏这些年他像做孙子似得,既不能怪她没有为他诞下一儿半女,又不能纳妾开枝散叶。
孟敏根本不会体谅他顶着多大的压力不纳妾,谢家那边甚至开始说服他过继一个外甥,免得他真的绝了后。
这些她一概不想,一心只沉浸在失去嘉宁的痛苦里,每天病恹恹的,难道他就不痛苦吗?
谢之安越想越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么过下去了,如今叶细珠已有六个月身孕,几位大夫都说是个儿子,他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儿子,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耗不起了,下定决心在叶细珠临盆之前就把她接回侯府,好生照料着,孟敏必须接受。
一路上,他想了好几种办法说服孟敏,最后决定这些日子先哄着她,把她哄得开心了,再让谢家的族长来找她谈,谢家必须有个后啊,她总不能和族长闹崩。
这样想着,他半路就买了孟敏爱吃的卤水带回去。
没想到,他被贞娘拦在了卧房门外,说是孟敏一夜没睡,头痛又犯了,才刚刚睡下。
他透过纱帘往屋内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只闻到一股膏药的味道,料想孟敏是真发了头痛病,用了膏药按跷,便也不好吵醒她,将卤水交给贞娘,轻声细语说:“我不吵醒夫人了,等夫人醒了我再过来,晚上我在院里吃饭。”
贞娘接在手里,又说:“晚上夫人恐怕不能陪老爷用膳,孟府担心夫人,差人来接夫人晚上回孟府用膳。”
孟府是孟敏的娘家,自从孟敏的父亲康王爷去世后,孟府就只剩下孟敏的姐姐在住了。
“那我陪夫人同去吧。”谢之安说。
贞娘却又拒绝了:“夫人要带玉书小姐同去,就不劳烦老爷了。”说完就朝他行礼,一副恭送他出去的模样。
谢之安吃了个软钉子,离开院子心里更堵了,孟敏这是什么意思啊?明知道他和谢玉书这个不孝女撕破了脸,却还和谢玉书走的那么近!这不是在怂恿着谢玉书跟他对着干吗?
他真搞不懂孟敏是被谢玉书灌了迷魂汤了?变得这么拎不清!
他立即叫来了管家,吩咐道:“去帽儿胡同,把乔宝儿赶出宅子,既然敢闹,就别再住我的宅子,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收留我的外室。”
就算谢玉书能挤出钱来给乔宝儿买宅子住,他在这里站着,谁敢卖给她?
管家应是,匆匆忙忙去,又匆匆忙忙回来,袍子上沾了一身泥污。
谢之安看得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管家也气得不轻道:“老爷,属下去的时候乔宝儿她们正在搬东西离开宅子,属下还没问清楚就被玉书小姐的车夫推了个跟头……”
“乔宝儿要搬去哪儿?”谢之安打断他问:“她能去哪儿?”
管家擦着脸上的泥点子说:“属下问了,被骂了一通没问出来。”谢玉书身边的两个丫鬟好厉害的嘴巴,把他骂的毫无还嘴之力。
他又忙说:“不过属下派人跟着乔宝儿的马车了,一定能查出来她们搬去了哪里。”
谢之安脸色不好地说:“你直接派人过去,无论是谁的宅子要租赁给乔宝儿都不许,告诉屋主,谁敢租赁给乔宝儿房子就别在汴京待了。”
有谢之安这句话,管家心里就有了底,知道老爷这是一点也不顾及父女之情,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这趟过去直接带了五六名永安侯府的家丁,要好好教训谢玉书手底下那群奴婢。
哪知追上乔宝儿的马车,一路跟着竟跟到了玉清观。
管家不死心的又跟进观中,亲眼看见了那位身份了得的玉素女冠牵住了谢玉书的手,还让乔宝儿不必多礼,带着她们两人去见了玉清观的观主。
他不好直接跟进去,便找了位女冠,旁敲侧击的打听谢玉书和乔宝儿来这里做什么,没想到那女冠竟说,玉素女冠要收乔宝儿做弟子。
管家吃惊至极,当即回府禀报给谢之安。
谢之安听完脸色也变了,再三问他没有听错吗?是那位太妃玉素女冠要收乔宝儿做弟子?
管家一再道:“千真万确,连玉清观的观主都惊动了亲自做见证。”
谢之安不是蠢人,怎么可能想不到乔宝儿被玉素女冠收为弟子,就可以脱奴籍了。
他冷着一张脸,快步进了孟敏的院子,也不管孟敏是不是还在休息,直接不顾阻拦推门而入。
房中的灯烛晃了晃。
孟敏像是刚起的样子,散着发坐在侧榻上喝茶漱口,瞧见他进来只懒懒抬了抬眼,让阻拦的丫鬟退下。
谢之安一肚子的火气,坐在椅子上冷着脸问:“是不是你替谢玉书求了玉素女冠收她母亲做弟子?”
孟敏被问得皱了皱眉,侧头看他:“老爷夜不归宿,见到我不是向我解释,也不是询问我昨夜好不好,而是质问我这件事*?”
谢之安早料到了她会为他不关心她这点事找麻烦,“你怎知我没问?昨夜谢家老宅出了点事,我回老宅忙了一夜未睡,听说玉清观出事我着急忙慌赶回来,还特意带了你爱吃的卤水,心中忧心你头风是不是发作了?可你呢?背地里竟帮着谢玉书那个不孝女和我对着干!”
孟敏听的想发笑,他永远是拿谢家来当挡箭牌,而他们谢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什么烂事都替他遮掩,恐怕谢家人早就知道叶寡妇的存在了吧?说不定还怂恿着谢之安把她纳进门。
她头痛才好些,懒得与他争辩,只说了一句:“是玉素女冠自己要收弟子。”
“你觉得我信吗?”谢之安质问道:“玉素女冠是什么身份?是四皇子的生母,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收过弟子,怎么会突然想收一个奴婢做弟子?汴京上下谁不知你与玉素女冠交好……”
他的声音又大又聒噪,孟敏听的心烦至极,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回案几上打断了他的话,冷眼看他:“谢之安你没完没了是吗?我说了不是,你既不信就自己去打听。我真是搞不懂,你堂堂一个永安侯揪着乔宝儿不放做什么?她好歹为你生养过,便是一点旧情没有也不至于非逼得她走投无路吧?”
“是她自己选的!”谢之安也恼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她一个奴婢我能看上她,让她为我生儿育女已是抬举她,她竟敢落掉我的骨血,打死都不为过!”
孟敏呆坐在侧榻上看着谢之安那张脸只觉得狰狞可怖,当初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可怕嘴脸?
乔宝儿是奴婢出身,可当初不是他看上了一个奴婢吗?这些年乔宝儿也兢兢业业的伺候他,就算是养只猫儿狗儿也不至于它不听话跑走了就要打死它、逼死它吧?更何况那是条人命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谢之安起身用失望至极的眼神看她:“当初和我同心同念的孟敏去哪里了?这些日子你像是疯魔了似得一心向着一个庶女,为了她屡次和我作对,我看你是真糊涂到把她当成嘉宁,分不清里外了!我才是你的夫君,嘉宁不在了,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孟敏听他提起嘉宁,一下子就被刺激似得红了眼眶发抖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嘉宁不在了?她只是失踪了,她没有死!”
“夫人别激动。”贞娘忙扶住她颤抖的手,急道:“老爷您何必要用嘉宁小姐刺激夫人……”
谢之安看她又是这副失心疯似得模样,心烦意乱,嘉宁失踪这么久了,她还没有接受,难道要一辈子活在失去嘉宁的痛苦中吗?
他不想再待下去拂袖而去。
只留下孟敏抱住贞娘痛哭起来:“我的嘉宁只是走丢了,她一定能找回来,她还活着是吗?”
“是,是的夫人,咱们小姐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回来。”贞娘抱着孟敏也忍不住落泪,心中恨极了谢之安,他明知道嘉宁小姐是夫人的心病却偏要这样刺激她!打从孟家老王爷去世后,孟家后继无人,谢之安就愈发猖狂了,他就是吃准了孟家已无人替夫人撑腰,才露出了真面目!如今更是装也不装了!
※
才到傍晚,贞娘就来了玉清观。
玉素女冠收徒的仪式才结束,她将乔宝儿安置在素心斋的厢房中。
谢玉书正帮着乔宝儿收拾衣服行礼,贞娘就被带了进来。
她回头瞧见贞娘哭红的眼睛,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贞娘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了谢之安和孟敏吵架的事,又说孟敏已经回了孟家,但一直在哭,整个人都很不好,她实在担心夫人会想不开,所以请玉书小姐空下来去陪陪夫人。
乔宝儿万般愧疚,过去马上说:“玉书,娘这里都安置好了,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她心中对孟敏是感激的,这些年孟敏从来没有刁难过她,哪怕当初她怀上了谢之安的孩子,孟敏也知道打发她去外宅住着,从未打骂过她,只是嘉宁小姐失踪后,孟敏才变得情绪无常起来,可她能理解,若是她的玉书出事……她只怕活下去都做不到。
谢玉书看了一眼,她这边确实没什么事了,便点了头,去向玉素女冠告辞。
玉素女冠原想留她用晚膳,可听说是孟敏有事便也担心起来,差人拿了几服药让她带给孟敏,说是玉清观的玉妙女冠特意帮孟敏开的调理身体的药。
谢玉书走后没多久,萧祯就从宫中又赶了过来,嘴上说着陪玉素女冠,可目光却在寻谢玉书。
※
踩着夕阳下了玉清山。
谢玉书没直接去孟府,拐到了太医院那条长街上,派人去将那位按跷博士赵姝请了过来,一起带着去了孟府。
贞娘这次什么也没说,这位赵姝确实按跷技法厉害,夫人经他的手本来已不头痛了,偏又被气成那样。
她带着谢玉书和赵姝直接从孟府正门进去,这里是孟家,她们夫人想做什么做什么。
这还是谢玉书第一次来孟府,偌大的府邸冷冷清清。
孟府人丁不旺,孟敏的父亲康王爷一生只娶了她母亲这一位妻子,生了两个女儿,后又从族中过继了个儿子过来,那个儿子就是孟庭春的父亲。
只可惜孟庭春的父亲早早就过世了,如今孟府只剩下孟敏的姐姐孟靖和孟庭春母子。
她记得孟敏的姐姐孟靖是招了赘婿,所以一直住在孟府,只是孟靖身体也不太好,三十多岁才生下一个女儿,孟家上下极为宠爱,康王爷去世前就为她请封了县主。
谢玉书一路跟着进去,在孟敏的院子里见到了孟庭春,也见到了孟靖的女儿,似乎是叫孟今越。
十三四岁的女孩儿正拿着鞭子和宝剑气冲冲的嚷嚷着要去找谢之安,替孟敏出气。
孟庭春拦着她,压着声音在哄她:“今越你把鞭子放下,先放下好好说话……”
贞娘也慌忙跑过去,拦住孟今越道:“好小姐这使不得,夫人只是和老爷拌了两句嘴。”
“只是拌嘴姨母怎么哭成那样?”孟今越不满,还要说什么就瞧见了谢玉书,先是一愣,随后皱眉说:“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孟庭春抽走她的剑,小心翼翼收好看向谢玉书,心神就有些飘了。
谢玉书也不同她们多说话,略一点头,带着赵姝敲门进了孟敏的房间中。
昏暗的房间里,孟敏侧躺在窗下的窄榻上手里抱着什么正在怔怔落泪。
“夫人?”谢玉书叫了一声,轻手轻脚过去才看到孟敏抱着的东西是个虎头小枕头,想来是谢嘉宁小时候的枕头。
再铁石心肠的人看到这一幕也会心酸,谢玉书伸手轻轻替孟敏擦了擦眼泪,“夫人头又疼了吗?”
孟敏看见她怔了怔神,才叫她:“玉书……你怎么来了?你母亲安顿好了?”
孟敏明明神容憔悴,精神涣散,可她却没有认错谢玉书,最爱你的人怎么会认错呢?
“安顿好了。”谢玉书柔声答她,摸摸她冰冷的脸说:“夫人信不信,用不了三个月嘉宁姐姐就会平安回来了。”她记得时间快了。
孟敏望着她,眼泪一下子决堤一般,颤抖着问她:“真的吗?玉书你相信嘉宁能平安找回来是不是?”
“当然,当然。”谢玉书心里叹气,她虽然清楚女主回来必定会找她麻烦,但这一刻她是真心希望谢嘉宁快些回来,她不想看着谢之安把孟敏刺激成“疯女人”。
孟敏在她怀里哭了一会儿,疲惫的靠回侧榻上,头痛的睁不开眼。
一双温温热热的手轻轻按在了她的太阳穴上,融了什么清凉的膏药在指尖,慢慢的替她揉开那些疼痛。
等她再睁开眼时,又望见了那双挂着泪痣的眼。
赵姝声音低却平和的说:“夫人方便侧卧着吗?我替您揉开后颈和肩膀的郁结,这样您能舒服些。”
孟敏被谢玉书扶着侧过身去,只感觉那双温热的手隔着布料,有力地揉在她紧绷的后颈、肩膀上,又轻轻拨开她的发,用指尖沾了些膏药涂在她耳后的肌肤上,她不曾被陌生男子碰过这里,那触感陌生又不那么令人讨厌……
房间里安静下来,孟敏已不再哭了。
谢玉书留了丫鬟伺候,蹑手蹑脚的退出房间,突然听见系统冒出来——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宋玠。”系统惊讶——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一直肩膀痛以为是肩周炎又犯了,原来是阳了……[小丑]我会尽量保持日更,要是实在受不了我再请假。
第46章
宋玠的马车从裴府离开又去了一趟帽儿胡同,果然曾经乔宝儿住的小宅院人去楼空。
等派了苍术去打听才知道,玉清观的玉素女冠收了乔宝儿做弟子。
玉素女冠为何会突然收一个素未谋面的妇人做弟子?
宋玠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谢玉书促成了这件事,他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谢玉书从替乔宝儿落胎开始就已经有全盘计划了。
先落胎,再拿回乔宝儿的卖身契,最后再想法子让乔宝儿做玉素女冠的弟子,脱奴籍换道士籍。
她之所以会选玉素女冠,是因为只有玉素女冠是永安侯不敢管的。
他甚至认为谢玉书和永安侯夫人孟敏冰释前嫌也是她早就想好的一步棋。
怪不得她需要那么多钱,原来她是想好了让她娘不再做外室,不再做奴隶。
听说她最近在看宅子,她是不是还想让乔宝儿自立门户?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听起来多么荒唐,从来没有外室能在主君还活着时就拿回卖身契,更不可能脱奴籍、自立门户。
可谢玉书就是做到了。
宋玠的心情很复杂,他一面是发自肺腑的惊叹谢玉书的勇气和手段,可另一面又听的心里发堵,因为她明明可以直接来求他,他要替一个奴隶脱奴籍不过是几句话的事。
但她没有,她甚至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事。
他原以为这两天她们关系更密切了……可显然,她并没有这么认为。
“今晚玉书小姐陪永安侯夫人回孟府了。”苍术又禀报道:“有件事属下不知该不该回禀。”
宋玠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磨磨唧唧?有事就说。”
苍术这才说:“属下打听到,玉书小姐今晚似乎请了太医院的一位按跷博士去孟府。”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他打听了那位按跷博士又得知:“那位按跷博士名赵姝,是太医院按跷科中唯一未婚配的,听说这两日似乎发财了,在四处看宅子问价。”
宋玠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问苍术:“赵姝长相如何?”
“属下不曾见过。”苍术如实回禀说:“但想来样貌不凡,因为属下向陆康太医提起这个名字,他立刻就说有印象,夸赞了他的外貌,又惋惜他身世太差,不然提亲的人早踏破门槛了。”
宋玠心情不快起来,怪责苍术回答得太啰嗦,他只是问赵姝的样貌,谁要知道区区一个太医院博士的家世。
他看向外面黑透的天,心烦意乱,过了好一会儿,他已沐浴更衣准备就寝,突然冷不丁问:“派人去孟府看看,按跷博士走了没有。”
苍术一时没反应过来,迟钝了一下才答:“是。”
他亲自跑了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相爷还没有安寝,靠在床榻上在看书。
他近前轻声道:“属下打探过了,赵姝他还没有离开。”
宋玠合上书冷冷看他:“谢玉书呢?”
“玉书小姐今夜应该留宿孟府。”苍术又答。
宋玠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问:“想来那位按跷博士今晚也留宿孟府吧?”
他本不想多想,不过是个按跷博士罢了,也许谢玉书是请去替孟敏按跷的,可什么按跷技法能去一次就发财到可以买宅子了?
谢玉书给了他多少钱?她那样精明的人,愿意给一个男人花那么多钱只是为了按跷?
他可笑的胡思乱想,谢玉书那边却不知道来自宋玠的1点绿帽值是怎么涨的。
她也无心知道,她陪着孟敏在孟府留宿了四五天,孟府上下都待她极为客气,连孟庭春在她面前也拘谨起来,除了那位骄纵的孟府小姐孟今越总自顾自地吃醋,孟敏牵谢玉书的手孟今越要生气,孟敏给谢玉书拿点心吃她还要生气,就连座位的远近她也要和谢玉书计较谁离孟敏更近。
全然就是一副小孩子独生女的性子。
但孟今越有一点好,她吃醋生气都是明面上直接讲出来,从不背后做小动作,也从没有拿谢玉书庶女的身份揶揄,她有自己的傲气,要争就在明面上争抢。
孟敏的气色倒是一日比一日好起来,谢玉书留意到她虽只为孟敏请了一次按跷博士,但那日之后赵姝每晚都会来孟府,似乎是和孟敏约定好了,且越留越晚,有一日天蒙蒙亮才离开孟府。
而孟家对这件事出奇平静,只是嘱咐贞娘让赵姝从后门进出。
谢玉书原以为是孟家怕赵姝被看见那么晚出入孟府传出风言风语,后来有次在为孟敏送药的时候,不小心在门外听到孟敏的姐姐孟靖,也就是孟府如今的掌家人在屋内对孟敏说:“……便是十个按跷博士也无所谓,只是你不能太抬举他了,你是郡主,是永安侯夫人,他不过是个玩意,你乐意了召他过来,不乐意就打发了他。”
“阿姐,我不想再回永安侯府了……你不要生我的气,我如今看见谢之安那张脸就觉得恶心。”孟敏声音低低轻轻地说。
孟靖轻轻叹了口气,“敏敏,你甘心将永安侯府的一切拱手让给别人吗?如果你甘心,那我也不劝你什么,你想和离就和离,孟府总养得起你。”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过来一会儿传来孟敏低低的哭声,她说:“我怎么能甘心……”
“敏敏。”孟靖声音更低了一些,“既然你甘心,你有没有为自己考虑过后路?谢之安迟早会把外面女人生的孩子带回家,你想过怎样应对吗?”
“留子去母,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还能怎样应对。”孟敏狠狠地说。
自然是有更好的应对法子。
谢玉书想。
果然,屋内的孟靖低低说:“有比这更好的法子,谢之安能成为永安侯全仰仗你,永安侯的一切自然得你的孩子来继承。”
“可我伤了身子……”孟敏说。
“身子总是能调理好的,你是经年生气才伤了身体。”孟靖又说:“你回来的第一日,玉书来向我请安,送了些补品和一剂药方给我,说是太医院陆康太医那里得来的秘方,专门给产后伤身的女子调理身体用的,我找人看过这方子了,确实是好方子,你就安心在府中住着,和我一起试试这方子。”
孟敏似犹豫了,“可我就算身子好了,也不想和谢之安同床共枕,我嫌他脏……”
孟靖忽然笑了一声,很无所谓的道:“我说了,继承永安侯府的该是你的孩子,又没说必须是你和谢之安的孩子。”
谢玉书心满意足地端着药转身离开,终于让孟敏明白最好的法子是什么了,谢之安那个老东西精子质量早就不行了,原剧里叶寡妇也是从五六个月就开始烧艾保胎,硬生生保到临盆,生下来的儿子也从小体弱多病。
她一直怀疑孟敏怀不上孩子的一方面原因是谢之安。
既然如此,何不试试别人?反正只要是孟敏的孩子继承永安侯府就够了,爹是谁不重要。
可这番话她绝对不能直接和孟敏说,先不说孟敏能不能接受,就算她接受了,日后她但凡与孟敏不和就可能被孟敏“灭口”。
这番话只能是孟敏最亲近的人去说,孟靖再合适不过了。
她回到小厨房中把药温上,就听见孟今越在满院子喊她:“谢玉书?谢玉书呢?”
她应了一声。
孟今越小马似得跑过来,穿着短打衣服和马靴,跨进来和她说:“谢玉书我要和你比骑马。”
谢玉书抬头看她,她两手抓着马鞭猛地一拽,发出“啪”的一声响,好不得意,又问她:“你会骑吗?要不要我大发慈悲教教你?”
谢玉书笑了,巧了她在影视城拍短剧时特意学过骑马。
孟今越兴冲冲的带着她去选了一匹马,要和她去西山下的猎场骑马,孟庭春却提醒她们最好别出门,今日圣上御船游湖,汴京大大小小的街道都净街把守。
孟今越很是不满,说她们不走主道,绕路去西山不会被守卫拦住。
她一副非要去不可的样子,谢玉书却突然拒绝了,说什么也不去,连回旋的余地也不给,借口自己肚子疼去屋里躺着了。
任由孟今越在外面气得骂她:胆小鬼!
骂也不出门,开玩笑她现在有40点的万人迷值,当初万素素被皇帝强取豪夺正是40点万人迷值,这个节骨眼她要想尽一切办法避开老皇帝。
而且老皇帝早不游湖晚不游湖,偏偏在她今天要出门时游,她很怀疑是不是万人迷值的作用,让她百分百会遇上老皇帝等重要角色。
她绝对不要,如今想起来在玉清观时被老登皇帝闻到香气,她还膈应的不行。
“宿主,要不然您先兑换掉吧。”系统说:“您40点的万人迷值真的非常容易沦落到万素素的境地,总不能永远不出门。”
她当然要出门,但不是现在,她要等小刀回来,等小刀的皇子身份坐实了,到时候老皇帝就算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她也有法子对付他。
“要是小刀不是皇子呢?”系统问,其实原文里直接大结局,小刀的皇子身份也没有坐实,他死在刺杀皇帝的那场宫乱中,到死也没有找到父母。
“他必须是。”谢玉书垂下眼想了想,宋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
游湖到下午下起了雨。
宋玠陪着圣上萧煦在御船上游了一下午的湖,萧煦这两日身体清爽了些,突然来了兴致又改道去西山,要雨中欣赏西山的红叶林。
一直折腾到天色黑下来,萧煦才打道回宫。
宋玠护送萧煦回宫时已是体力不支,雨气又令他手足冰寒起来,他正要告退,又听见萧煦想起什么似得问:“宋卿可知道永安侯家的小女儿吗?”
宋玠眉头动了动,抬头看萧煦。
萧煦靠在侧榻上,笑着说:“她可许给了探花郎裴士林?已成亲了?”
他在问谢玉书。
宋玠困惑着带着难以压制的厌恶,一个老男人不会没有缘由地问起一个女人。
“是。”宋玠肯定地回答:“已成亲许久了,之前裴士林给臣下过喜帖。”
萧煦“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宋玠行礼告退,脸色在踏出宫门那一刻变得冰冷。
在回府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老皇帝问起谢玉书有没有成亲是想做什么?他什么时候见过谢玉书?难道是玉清观那次?
他心神不宁的闷咳起来,被苍术扶下马车,一路进府门、院子都在想这桩麻烦事。
他担心,萧煦看上了谢玉书。
会吗?萧煦这么多年不是一直对万素素情根深种吗?哪怕万素素被他的叔父占有过,他也极力在保全万素素……
“相爷。”门口姜花朝他行礼。
他没反应过来,厨娘姜花怎么在他的卧房门前,也没反应过来盘盘今日怎么没出来迎接他,径直推门进了房中。
一股淡淡的花露香气充盈在房间内,他愣了一下,抬起头看见坐在桌边的谢玉书,她正在吃什么东西,盘盘在她脚边将尾巴摇得啪啪作响。
有一瞬间宋玠以为自己在做梦,可谢玉书回过头来看向他,眼睛闪闪烁烁地笑着说:“你回来的正好,姜花刚做好蒸饺,要不要和我一起吃?”
她的声音是真的,蒸饺的香气也是真的。
她居然真的来了。
宋玠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他不想显露的太开心,仿佛他的情绪被她掌控一般,所以什么也没说走过去,垂眼看着她,喉咙发紧地问:“你怎么来了?”
谢玉书抬头看他,不答反问:“你不想我来吗?”——
作者有话说:让大家久等了,我终于转阴了,可以恢复更新了!谢天谢地,谢谢你们等待,接下来我会尽量多更补上之前的,也会把隔壁《反派对我产生了食欲怎么办?》的福利番外写了。
请大家放心!
第47章
他想不想她来,难道她心里不清楚吗?
真金白银地花出去不过是为了多留她一个时辰,她却未必赏脸。
可宋玠能怎么答?他能想象到若他答“想”,谢玉书会露出多么讥讽的表情来挖苦他。
所以他什么也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坐到了她身边的椅子里,更近的闻到她身上甜蜜的花露香气,疲惫的身心好像一点点被安抚平静了一般。
这令他感到不安,他似乎越来越需要她了。
桌子上放着两碟子蒸饺和一些爽口小菜、卤牛肉,看得出来是她突然到来厨娘把能尽快吃上的全做了。
“还没有吃晚饭吗?”宋玠让自己尽量举重若轻地问她。
谢玉书却不肯放过他,放下筷子故意又说:“你若是不想我来,我就走了。”说完作势要起身。
宋玠下意识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太凉,隔着薄纱袖也能感受到她皮肤的热度。
他抬起头看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你明知我派马车去过几趟孟家请你,为何还要问?”
谢玉书自然知道,这几天夜里苍术差不多都有去孟府后门,找各种理由差人问她方不方便出府,可她偏要问。
“自然是想听你亲口讲。”她说:“我不喜欢口是心非的人。”
宋玠那双狭长的眼睛望着她,似无奈的轻声说了一句:“想的。”
谢玉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重新坐回椅子里,奖励他似得递了筷子给他:“你也没用晚饭吧,一起吃一点。”
他确实没吃什么东西,接过筷子,看她心情很好的给他夹了几只蒸饺,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心情好起来,低头吃下她夹的蒸饺,听她时不时的跟他说话。
夸姜花的手艺,说盘盘好像又胖了……都是些闲话,可宋玠觉得冷冰冰的府里热闹了起来。
“你今日陪圣上游湖了吗?”她又说起孟今越今日想和她去西山骑马的事。
宋玠停下了筷子抬眼看她,听见她说:“我听说圣上今日游湖就没去,怕撞上圣驾,虽然今越说西山离游湖那条路十万八千里。”
宋玠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冥冥中有只手在把谢玉书往圣上面前推……若是她今日去了西山,就一定会遇上圣上。
“你见过圣上吗?”宋玠问她。
她点点头说:“在玉清观时见过,圣上来陪玉素女冠。”
“说上话了吗?”宋玠又问。
她脸上露出一丝微妙的膈应表情,摇摇头:“没有,但是……我觉得圣上怪怪的。”她压低了声音说这等大不敬的话。
宋玠望着她,更耐心的问:“怎么怪怪的?在我府中说这些无妨。”
她皱着眉想了想,好像不知道怎么说,只是抬起手臂凑近宋玠的脸问他:“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香味吗?明明我什么花露也没有用。”
宋玠心里莫名沉了一下,难道他在谢玉书身上闻到的花露香气,圣上也闻到了?
“或许是你脂粉里的香气。”宋玠语气很温柔的问她:“怎么?圣上说你身上有奇怪的气味吗?”
她说:“圣上问我用什么花露。”眉头拧成了一团:“好在四皇子替我解了围。”
还有萧祯的事。
宋玠皱着眉不再说话,心绪却再难安宁下来,怪不得萧煦这个老东西会突然问起谢玉书,原来从那次就注意到谢玉书了,问一个妇人用什么花露足够说明他居心不良了,今日又问起她是不是已经婚配……
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东西,居然还有心思起色心,看来还是药下的不够猛,让他这些日子身体太康健了。
宋玠满肚子讥讽地腹诽:若非还没有找到老东西的亲儿子,他早就送他归西了。
谢玉书将最后一个蒸饺吃完,放下了筷子。
“吃饱了吗?再让姜花做一碟?”宋玠问她。
她忙说饱了,漱了口之后低头去玩盘盘了。
宋玠示意苍术去厨房烧热水,又起身过去衣柜里亲自取出来两套寝衣来,放在侧榻上说:“这两套料子更好些,你今晚穿吧。”
谢玉书抬起头惊讶的说:“我今晚没打算留下来。”
他搞得好像默认了她会留下来似得。
谢玉书又见他气定神闲的去拿装金钞的匣子,有些哭笑不得说:“付钱也不行,我今晚还得回孟府,今越约了我明天天不亮就去西山跑马,我今晚来是有事情想问你。”
宋玠的脸色就有些冷了下去,说话也阴阳怪气起来:“你能轻轻松松为你娘脱奴籍,还有什么事需要问我的?”
谢玉书也不意外他知道这件事,坦诚的说:“因为这件事可能关系重大,我不知道除了你还能信任谁。”
她一句话令宋玠噎了住,他万没有料到谢玉书会说信任他,会觉得除了他没有其他人可信任。
她或许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何等有分量的一句话,她们非亲非故,可她信任他。
宋玠看着她只觉得自己方才那样说话实在很没有必要,他为什么要用坏脾气对待谢玉书?明明心里是在意她,需要她,希望她能多留在身边的……
可他不知道该怎样坦然地承认这些事,因为他太清楚越在意就越容易被伤害。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盘盘尾巴砸地的声音。
宋玠挥手让苍术和她的丫鬟金叶都退下,重新坐回谢玉书的身边开口说:“你问吧。”
谢玉书拍了拍手上的狗毛,声音压的很轻说:“小刀被带走了。”
小刀?她身边那个瘸腿随从?
宋玠疑惑:“被谁带走了。”
“被那夜玉清观中行刺的刺客。”谢玉书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我被刺客掳走后,小刀也追了过去,那刺客身边还有三四名黑衣人,擒住了小刀,把他带走了。”
宋玠更困惑了:“刺客抓走小刀?你当时怎么没有提起?”
她一下子变得欲言又止,起身像是惴惴不安似得在房中里走了一圈,才下定决心似得到桌边俯身和宋玠说:“你发誓,今夜我和你说的话你绝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的香气一下子袭来。
宋玠凝视着她离得很近的双眼,心神很难聚集在她的话语上,竟自顾的抬起手立了誓,说到违背誓言就万箭穿心时,她握住他的手指将他的手按了下去。
热热的掌心攥着他的手指说:“倒也不用这么毒。”
宋玠下意识地回握了她的手,心和语气止不住温柔下来问她:“到底怎么了?”
谢玉书又坐回了他眼前的椅子里,膝盖几乎抵着他的膝盖,手一直没有松开他的手,紧张地说:“我当时没有说,是因为那名刺客和我说,他不会伤害小刀,他只是要带小刀去见一个人,见了那人就会放小刀回来。”
“你就这样信了刺客的话吗?”宋玠的指尖忍不住轻轻磨蹭她的手指,她那样热又那么香,她甚至顾不上抽回手,紧张的像遇到危险的小兽。
“我之所以会信,是因为那刺客……”谢玉书脱口而出的话又顿了住,握着宋玠的手把他拉近一点,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那名刺客好像是……裴衡。”
她热热的气喷涌在耳朵边,宋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当他又默念一遍她说出的名字时才吃惊的撤身看向她:“裴衡?勇毅伯爵府的裴衡?裴士林的叔父?”
谢玉书点点头,整个人更紧张起来:“我虽然没有看清他的脸,但我听到他的手下叫他将军,而他又和我说不会伤害我,会让裴士林来接我……我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他,所以才信了他的话。”她紧张地双手握住宋玠的手:“可是过去这么多天了,小刀还是没有回来,宋玠你能帮我找找小刀吗?”
宋玠下意识包裹住她的手,想说什么又因她的香气和热度思绪混乱,只说出一句:“裴衡……刺客有和你说要带小刀去见谁吗?”
她摇摇头,又朝他靠近问:“小刀会有危险吗?我心里真的*很慌。”
她的膝盖抵在了他的膝盖上,他无比自然的打开双膝让她离得更近一些,抽出一只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她竟没有反抗,任由他抱了满怀。
“不会,若刺客是裴衡,他没有理由伤害小刀……他根本不认识一个随从,也许是奉了谁的令……”宋玠没有过脑子的说话,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玉清观遇刺那夜,宫中的章幼仪传信给他,说圣上在炼丹房中见了什么人。
难道是见了裴衡?难道裴衡带小刀去见了圣上?
为什么?
宋玠皱紧了眉,立刻低头问谢玉书:“你知道小刀的父母是谁吗?或是他有没有师父?”
谢玉书没有抬眼看他,却已是明白,宋玠这个时间段还没有找到原剧里的“萧小刀”,他应该还不清楚真正的皇子到底是谁。
但他问起了小刀的师父,是因为他知道真正的皇子被谁收为了弟子吗?会不会小刀的师父就是当初把真皇子偷走的人?
“他说自己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是被师父抚养长大,但他没有提起过师父的名字。”谢玉书如实相告,她就是要宋玠去查,去落实小刀的皇子身份。
宋玠不是恨萧祯吗?他可以扶持萧祯,怎么不可以扶持小刀做太子、做皇帝?
“但我想起来有件事。”谢玉书抬眼看宋玠,再透露一点信息给他:“小刀的师父曾经交给过他一项任务,是让他去刺杀玉素女冠。”
宋玠的眼睛仿佛一瞬被点亮,他忽然笑了一下。
“怎么了?”谢玉书问:“是不是小刀会出事?刺客是来杀他的?”她着急又紧张的问,手从宋玠的掌心里抽出来,人也离开了他的怀抱。
宋玠又握住了她的手,像是觉得透露一点也无妨,便告诉她:“如果你说的这些不假,那你就不必担心小刀的安危。”
“为什么?”谢玉书皱着眉着急地问:“你知道什么?告诉我啊,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怎么还要瞒着我?”
宋玠却很难告诉她,因为当初买杀手刺杀玉素女冠的雇主,是他。
他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真让杀手杀死玉素女冠,而是想要引出那位杀手抓住他,可惜没成功。
这些年他一直在调查一个人——右臂残缺的“宋王”。
因为“宋王”就是当初偷偷换走万素素与圣上萧煦亲生儿子的刺客。
他怀疑“宋王”抱走的那个孩子,一直养在“宋王”身边。
若非后来战乱四起,“宋王”和藩国联手,成了藩国的军师,他早就将“宋王”擒住,找到那个孩子了。
真没有想到,已经断掉的线索就这样被谢玉书送到了眼前。
小刀竟是“宋王”的弟子吗?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谢玉书的脸颊,耐心的解释:“许多事情我如今无法告诉你,但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小刀平安的找回来。”
何止平安地找回来,他要把小刀攥在掌心里,做对付万素素、萧祯父子最锋利的剑。
他抚摸过她热热的脸颊,又轻轻抚摸上她的耳朵。
——“恭喜宿主。”系统的声音响在脑子里:“您涨了2点万人迷值,全来自于宋玠。”
谢玉书听见系统音才反应过来,宋玠的手已揉在她的耳垂上揉歪了耳坠,像是很着迷似得从耳垂摸到下巴、脖子……
她一下子挥开了他的手,皱眉说:“说话就好好说话。”
宋玠掌心里还有温热,心还在发颤,真奇怪,抚摸她时他会感到无比愉悦……
窗外还在下小雨。
他望着谢玉书,真的很想她今晚留下来别走。
所以他声音微哑的说:“雨可能会下一夜,明早西山马场湿滑恐怕跑不了马。”——
作者有话说:今天准时六点更啦~嘿嘿~
第48章
谢玉书还是走了,但她收了五千两的银票定金,答应了明晚会来。
宋玠猜她大概是最近需要银钱,听说她在四处看大宅子,还日日找按跷博士,怎么会不需要银钱?
他没提按跷博士的事,因为知道提了谢玉书也会说:关你什么事?
不如不提,难得见面他不想闹的不欢而散,他备了马车送她回孟府,她心情不错也没拒绝。
马车里,她就有些犯困。
宋玠往她身边坐了坐,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睡一会儿,她也没拒绝。
昏暗光线下,宋玠轻轻理着她的黑发,仔仔细细看她的脸、她的鼻子、她的唇和她挂着耳坠微微发红的耳垂,只是看着就暗潮涌动。
有那么一刻,他想要是没有仇恨就好了,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求娶她,永远和她过这样的日子……
可他身体里的冰寒和疼痛每一刻都在提醒着他,这一切是拜谁所赐。
玉屏嬷嬷就那样死在他眼前,他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坠,况且……她未必喜欢他,愿意嫁给他。
马车停在孟府后门。
谢玉书扶着金叶进了府才发现自己的耳坠丢了一只,估计是掉在马车里了,她也懒得找,把另一只直接扔了,回去倒头就睡。
天亮之后倒是雨停了,只是道路潮湿,西山的跑马场确实湿滑得跑不了马。
孟今越牵着自己的枣红大马很是气恼,觉得这鬼天气存心和她作对。
“算了吧。”谢玉书抱着自己的双臂,入秋的早晨风凉飕飕的,她穿的单薄又没吃早饭,有一种饥寒交迫的滋味,劝说孟今越:“当我输了还不行吗?咱们现在去樊楼还能赶上吃顿热乎的早饭,说不定羊汤刚炖好。”
孟今越瞪她一眼:“我要赢就得真的赢,你不许认输。”
“好吧。”谢玉书靠近一点哄她:“那改天再比,我请你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汤怎么样?”
她一靠近孟今越就闻到那股香甜的花蜜味,像小时候她被祖父抱着尝的第一口蜜饯,甜丝丝的蜜香。
真讨厌。
孟今越每次闻到她身上这股蜜香就很难真的讨厌她:“你怎么那么爱吃?”
见她缩手缩脚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可爱,只能说:“那好吧。”
谁知两人才要从马场出去,就有一只巨大的獒犬吠叫的窜过来。
“县主小心!”
“小心!”马场外的孟庭春吓了一跳,立刻冲过来想拉上围栏阻止獒犬窜入马场。
獒犬却纵身一跃直接跳了进去。
“小心!”孟今越脸色苍白下意识挡在谢玉书跟前,扬起手里的马鞭要抽那獒犬,胳膊却被谢玉书紧紧抱了住。
“别怕别怕,它不会伤人。”谢玉书马上拦在孟今越跟前高叫了一声:“盘盘坐下!”
獒犬窜到她眼前,居然真的坐下了,只是尾巴甩的积水四溅,哼唧着着急把脑袋往谢玉书手下拱。
孟今越吃惊地看着谢玉书揉那獒犬的脑袋,“你的狗啊?”
谢玉书抬眼就瞧见不远处走来的宋玠和苍术,可不就是她的狗吗?
“表妹、今越你们没事吧?”孟庭春吓得不敢过来,远远高声问。
宋玠听见那声表妹冷笑一声,孟庭春如今倒是殷勤。
他带着苍术停在马车围栏外,将盘盘叫了过来,又客气的对谢玉书和孟今越说:“我的狗吓到玉书小姐和孟县主了,没想到这么冷的天两位还来跑马。”
他目光落在谢玉书单薄的衣衫上,又说:“两位用早饭了吗?我刚好在马场茶斋里订了早茶,不嫌弃的话喝杯热茶。”
“不用,多谢宋相好意,我们有约了。”孟今越断然拒绝,挽着谢玉书的手臂离开跑马场。
盘盘却兴奋地又追过来,绕着谢玉书转。
谢玉书挥手让它回去,抬头看了一眼宋玠,示意他把盘盘叫回去。
宋玠望着她,到底是叫回了盘盘,就这样看着孟今越和谢玉书离开。
“相爷不留玉书小姐了吗?”苍术低低问:“那茶斋定的一桌饭菜怎么办?”
宋玠被冷风吹得微微咳嗽,他倒是想留,但谢玉书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跟他说,避嫌的意思很明显,再留下去她若生气今晚怕是又不来了。
何苦来这一趟?
他自嘲地问自己,明知道她一定会装不认识他,却还要起个大早订一桌子饭菜……
自取其辱。
“丢了吧。”宋玠压着咳嗽,垂手摸了摸哼唧的盘盘,像是安慰它似得说:“算了盘盘。”
※
谢玉书和孟今越在樊楼包厢坐下,孟今越才神神秘秘问她:“你和宋相很熟吗?”
“不熟啊。”谢玉书摇头。
“胡说,不熟他的狗怎么听你的话?”孟今越觉得她定有什么隐瞒,可她不想说,孟今越也不好多问,只低低对她说:“反正你离他远一点,我母亲说他这个人不好。”
“不好?”谢玉书好奇地问:“怎么不好?”
孟今越趁着孟庭春还没上来和她八卦说:“之前嘉宁姐姐和他走的挺近,我母亲特意和嘉宁姐姐谈过话,我偷听到的,说是他连亲娘是谁也不知道,是护国公宋行知从外面带回来的,从小就有怪病,太医都说他活不过三十。而且他未必是护国公的亲生子,因为护国公不喜欢他。”
“护国公不是没有再娶妻生子吗?就这一个儿子还不喜欢?”谢玉书问:“怎么个不喜欢法?骂他打他?”
“何止是打骂。”孟今越说:“大冬天的用鞭子抽他,还是在宫中,是我母亲亲眼瞧见的,她看不下去八九岁的孩子被那么打就上前阻止,护国公跟有病似得说:亲娘都不要的东西打死了也无所谓。”
这已经不是不喜欢了,是恨他吧。
谢玉书听的皱眉,“可这也不是他不好吧?”
“但是他……”孟今越看了看包厢外,确定没人才挨到谢玉书跟前小声说:“他好像杀了护国公。”
谢玉书吃惊地看她。
“这是我母亲说的。”孟今越补充说:“当初护国公死的时候他正风光,小小年纪连中三元又护驾有功,被护国公扶持着一年内连连升官进入内阁,偏巧就在他进入内阁的第一年,护国公就突发心疾暴毙了,那时很多人都偷偷议论是他故意不许太医去替护国公诊治,硬是拖死了护国公。”
“没有人调查吗?”谢玉书问。
“谁敢啊。”孟今越说:“连圣上都认下了护国公是心疾暴毙,谁敢质疑?”
谢玉书一下子明白了,若护国公真是宋玠所杀,那么也不只是为了私仇,还为了帮当今圣上除掉这位功高震主的护国公,所以无人质疑。
孟今越倒了杯热茶,“虽说这些没有真凭实据,但他此人手段狠辣,杀了很多人。听过如今的相府里阴森森没一个女人,因为护国公死后他就把当初欺负过他的嬷嬷、丫鬟全杀了。反正我母亲和姑母不许嘉宁姐姐和他走的太近。”
“那嘉宁姐姐同意了?”谢玉书又问。
“当时没同意,嘉宁姐姐不信,但是吓到了。”孟今越轻轻叹气说:“嘉宁姐姐是个善良又心软的人,她连奴婢做错事都不忍心罚,她说她要亲自问问宋玠,后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谢玉书心情很复杂,这些剧情原剧里没有,她猜测谢嘉宁后来会疏远宋玠,是因为发现宋玠真的在折磨男主萧祯吧。
谢嘉宁那样善良又心软的人一定难以接受宋玠是残暴之人。
但若她是宋玠……她只会觉得护国公死的太痛快了。
护国公宋行知是什么好人吗?他不过是一个强行占有了万素素的贱男人,不敢谋反,把恨意全撒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懦弱又有病。
有病的宋行知虐待出了有病的宋玠。
孟庭春推门进来,谢玉书和孟今越就没再说小话了。
※
秋雨哩哩啦啦的下了好几日,孟敏在孟府住了半个月,期间谢之安也来接过她,但她姐姐孟靖直接和谢之安说,孟敏身体不好在孟家养些时日,等好了再回永安侯府。
谢之安吃了个软钉子,就再没有来接过孟敏,他如今已不需要孟敏娘家的扶持,更对孟敏感到厌烦,她不回府他落得清静。
永安侯府中孟敏的心腹偷偷来和她说过,自从她不在府中后谢之安几乎每晚夜不归宿。
孟敏听了之后居然不怎么生气,她半个多月以来心情舒畅,不但头痛没有再发作过,两腮也有了些肉了,气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谢玉书虽没有在孟府留那么久,但常去看她,孟今越也总是约她打马球,每次见孟敏她都是笑盈盈的,有次甚至一时兴起的和她们一起下场打了一会儿马球。
她那时才知道,原来孟家的女儿们各个擅骑射,孟敏也是嫁给谢之安之后才不怎么打马球了。
深秋时,乔宝儿给谢玉书做了一件孔雀羽线的披风,这料子是用孔雀羽枝捻成的,十分奢靡,是圣上赏给玉素女冠的,玉素女冠给了乔宝儿一匹。
这样好的料子乔宝儿怎么舍得自己用,花了好几日做了披风给女儿。
谢玉书这一个多月去看乔宝儿的次数很少,尽量避免撞上老皇帝,如今摸着这样好的披风心中全是酸涩的幸福感。
就算她没空来看乔宝儿,乔宝儿也会时时刻刻惦记着她,有好东西第一个想着她。
“试试看。”乔宝儿兴冲冲的要她试一试,替她披好,眼里全是骄傲:“我们玉书就该穿顶顶好的东西,多漂亮啊,郡主、县主也比得。”
谢玉书心底柔软地抱住她,说话也不自觉像撒娇:“娘最近好不好?肚子还疼吗?调理身体的药在吃吧?”
“好,娘好得很。”乔宝儿对如今的生活太满意了,玉素女冠人很好,玉清观上上下下也都很和气,她每日还能去书斋里跟着那些娃娃识字读书。
她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去取了一样东西过来,眼睛精亮地递给谢玉书:“你瞧瞧,娘的新户贴,如今娘不再是奴籍了。”
谢玉书接在手里翻开,看到上面乔宝儿已经成为了道士籍,而她的名下还有乔苗儿,也是道士籍。
“娘和苗儿要谢谢你玉书。”乔宝儿握着谢玉书的腕子,又有些想哭,如今的日子做梦也不敢想。
“好日子才开始呢。”谢玉书挽住她的手臂。
门外,乔苗儿端着刚煮好的面兴冲冲进来,要给谢玉书吃。
谢玉书坐在桌边,乔宝儿和乔苗儿就坐在她两旁托腮看着她吃,就像只要看着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宿主,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三十。”系统突然出现。
谢玉书吓了一跳,这么多?
她在玉清观久留,今晚约了去宋玠那里。
这些日子她偶尔才去,陪他吃顿晚饭就走,昨天去过了,原不打算今晚去,但宋玠传信给她说查到了小刀的下落——
作者有话说:小刀马上回来了[害羞]
第49章
小刀被裴衡带去了军营?
谢玉书从宋玠手里接过那张短短的飞鸽传信,上面只很简略的写了三个信息——小刀在裴衡的军营中、裴衡已将宋王生擒、大战告捷。
“如今安心了?”宋玠倒了茶给她:“用不了几日裴衡就会带着小刀班师回朝了,说不定小刀还能论功行赏。”他语气带了一些玩笑的意味。
谢玉书有些意外的看他,她没想到宋玠会直接给她看这张信笺,“你如今这么信任我了?”她晃了晃手里的信笺:“就这样直接给我看了?”
宋玠笑了笑说:“你既然说过我是你最信任之人,我自然不能辜负你的这份信任。”
她忽然凑过来歪头看他的双眼说:“既然你连信笺都给我看了,就直接告诉我[宋王]是谁吧。”
宋玠被她靠近的脸晃了晃神,她故意眨眨眼,宋玠就忍不住笑了,她真的十分聪明、十分擅长利用自己的优势,是天下最精明的商人。
给他一点好脸色,就想要换取一些秘密。
他想:她一定很清楚他对她的气味、体温、和颜悦色何等着迷,才会拿来做诱饵。
宋玠深知她的伎俩,可又很难拒绝,倒不是贪图这么一点温存,而是不想她生气。
与她相处的时间本就少之又少,若是拒绝她,她拂袖而去就更难见面了。
所以他到底还是开口告诉她:“宋王是小刀的师父。”
只要不透露他的身世,告诉她这些也无妨。
“师父?”谢玉书蹙眉想了想,她记得小刀曾经说过,他师父从小把他养到,对他非打即骂,若小刀是真皇子,难道这个宋王就是把真皇子偷出宫的人?所以裴衡才要生擒他,是为了让他回来证明小刀的身份?
这个宋王和万素素或是老皇帝有仇?该不会是强取豪夺万素素的另一位皇帝吧?但他不是死在萧煦手上了吗?况且他也不会武功。
她又明知故问了一句:“为什么裴衡要生擒小刀的师父?”
宋玠仿佛料到了她会这么问,会心的笑了笑,没有直接答而是问:“今晚不用去孟府陪孟今越了吧?”
最近这段时间,她与孟今越不知道怎么玩到一块了,孟今越时不时就邀她去孟府,一住就是好几日。
谢玉书自然知道他这么问是打什么主意,不过就是想留下她,“怎么?你要跟我开条件?若我不留下就不告诉我了?”
宋玠无奈的叹气:“我怎么敢。”知道她吃软不吃硬,他从袖兜里抽出两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只是想和你做生意。”
谢玉书看了看金钞,他又十分可怜的说:“天渐冷了,我夜里总觉得咳疾又要犯了,你在屋子里我总觉得暖和谢。”
这点倒是没撒谎,这还没入冬,宋玠屋子里就烧上了暖炉,谢玉书今日过来热的恨不能脱了外袍,他却里三层外三层穿的一丝不苟。
“犯咳疾你就找太医,我又不是你的暖炉。”她故意说,又问:“你这病有看过太医吗?”
宋玠将金钞放在桌上,她的手边说:“看过,医不好。”又用很平淡的语气说:“所以你不用忍我很久,我最多活到三十岁,在此之前你可以多从我这里赚些银钱。”
他笑了笑:“我父亲留下有用的东西也就是这些家底了。”
谢玉书又想起孟今越跟她说的那些八卦,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原剧里宋玠连三十都没有活到,大概死在一两年后的那场宫变中。
她再看向宋玠,他既然注定了要死,不如死的更有价值一点,别只为了报仇,也可以死前除掉萧祯扶持她的人做皇帝。
见她没答应,宋玠主动开口说:“裴衡生擒宋王或许是为了查小刀的身世。”他为了留下她,不断的加大筹码:“小刀或许是皇室血脉。”
谢玉书露出吃惊的表情,不是吃惊小刀的身世,是吃惊宋玠居然这么想留下她。
宋玠却以为她在为小刀的身世吃惊,与她说:“更多的事情要等我查明才能告诉你,我答应会告诉你就一定会做到。”又问:“如今可以留下来吗?”
外面又下起了雨,仿佛连天也在留她。
她伸手收下了两张金钞。
宋玠像是松了一口气似得,嘱咐苍术送水来给她洗漱。
谢玉书这才发现,宋玠府上不知何时为她准备了一套洗漱用品,和她在裴府用是一模一样。
连浴桶也换了新的。
金叶服侍她洗漱完,换上了新做的寝衣从屏风后出来,就瞧见已经洗漱完毕的宋玠坐在侧榻上看书,一副准备好了要在侧榻安寝的模样。
盘盘趴在床边热的直喘粗气,实在憋不住起身去外面凉快了。
宋玠看她在床边坐下,主动开口说:“你的丫鬟金叶去隔壁卧房睡吧,姜花已经收拾好了。”
金叶马上就说:“奴婢夜里要服侍小姐喝水、起夜,睡在床边就行。”
“这些我来做就好。”宋玠放下了书。
金叶看向谢玉书。
谢玉书从来没有让金叶她们晚上陪床伺候的规矩,她一个现代人实在做不来剥削女人的事,知道金叶是怕她被宋玠欺负才要留下,她开口让金叶放心,好好去隔壁睡觉。
金叶这才退下。
谢玉书躺在床上特意对宋玠说:“晚上不许偷偷摸摸上我的床。”
宋玠毫不犹豫的说:“自然不会。”
嘴上说着自然不会,一个时辰后谢玉书迷迷糊糊就感觉有人掀开了床帐,她立刻睁开眼转身就看见穿着寝衣站在床边的宋玠。
“你干嘛?”她皱眉问他:“不是说自然不会吗?”
宋玠也没想到她会醒,顿在床边反应迅速的问:“你要喝茶水吗?”
谢玉书大半夜被他逗笑了,“你别告诉我,你半夜不睡偷偷摸摸过来是为了伺候我喝水?”
他冷的轻轻闷咳,知瞒不过她便说:“倒也不全是,太冷了,我想离你近一些。”
他的脸色看起来苍白,透着寒气似得。
谢玉书知道他想贴着她睡,但心里总有股想欺负他的劲儿,就说:“那你在我床边打地铺吧,咱们之前就说好的,我只扮演谢嘉宁,旁的服务不提供。”
宋玠愣了住,那颗躁动的心因为她突然提起谢嘉宁而一点点熄灭下去,难道到如今她还觉得他是在把她当谢嘉宁吗?难道他对她的好,她就一点也体会不到吗?还是她都知道,她只是故意要“报还”给他?
他望着她,到底是放下了床帐,在外哑声说了一句:“你该知道,我早就不再把你当成谢嘉宁了。”
“我不知道。”她在床帐内毫不犹豫说:“你愿意花钱找我,不就是因为我像谢嘉宁吗?如今说不把我当谢嘉宁了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移情别恋又看上了和谢嘉宁类似的我?那我不过还是谢嘉宁的替补品,我不要。”
宋玠站在床帐外好半天没说话。
谢玉书看见他灰扑扑的身影慢慢离开,像是回到了侧榻边。
好半天才听见他的闷咳声,一下赶着一下闷在被子里,咳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停下来。
房间重归安静,她差点又要睡着了突然听见宋玠闷闷哑哑的说了一句:“你当真这么想的?”
谢玉书睁开眼望着静静垂落的床帐,她不是不知道宋玠是对她动了真感情,但这场感情始于她像谢嘉宁,始于女配玉书真的曾被他伤害过。
她难以接受这等吞了苍蝇一般的感情,她也不要背刺曾经的女配玉书。
所以她也平静的答:“你就是这么做的。”
这一次,宋玠再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话可说,他确实……就是这么做的,把她当嘉宁的赝品,昏昏沉沉中一次次叫她嘉宁……他怎么能让她当没有发生过?他又怎么配让她释怀?
他想,谢玉书这辈子很难相信他爱上她,不是因为她像谢嘉宁。
他胸口刀绞一样冰寒疼痛,望着安静的床帐很想问她:那要怎么弥补才好?他做错了一些事,要怎样才能被原谅一次?
可他不敢问出口,怕得到永不原谅的回答。
床帐内的谢玉书却是早就睡着了,但没怎么睡踏实,天快亮时开始打雷,她就被吵醒了。
睡眼惺忪间听见系统说:“宿主您半夜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
为什么?她把话说成那样宋玠反倒是涨了好感度?
她不明白,听见床边隐隐的闷咳声,诧异的坐起身掀开了床帐,就瞧见在她床边打地铺的宋玠。
昏暗之中,他侧着身蜷在被子里,身下只简单的铺了一张狐裘地毯,苍白的脸一半埋在被子里盖住口鼻,睡着了仍在痛苦的咳嗽。
她叹了口气,何必这样自讨苦吃,她说了不会喜欢他。
放下床帐,她又躺了一会儿,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宋玠起床出门去了,在外嘱咐什么人不要吵醒她,吃了早饭再走。
等她再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宋玠早朝还没有回来,姜花备好了早饭在门外候着。
她和金叶一起用了早饭才走。
原以为,宋玠可能会冷静两天再来找她,没想到当天夜里就照旧派了苍术来。
只是这次谢玉书没去。
苍术赶回相国府,宋玠远远的看见他一个人进院子就知道谢玉书又拒绝了他。
他问苍术:“她生气了吗?”
苍术摇摇头,“属下不知,玉书小姐只是说:算了吧,相爷何必花钱讨苦吃。”
宋玠看着信函里的字,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于他而言,谢玉书对他的那些话、睡地板是令他伤心,可是若见不到谢玉书,他的每个夜晚都要独自承受更痛的冰寒之苦。
唯有她在时,他才能从苦里品出一些花露般的甜蜜。
可谢玉书的心意难以左右,之后一连五六日她都拒绝来见他,他有几次亲自去接她,她不是去了玉清观,就是去了孟府,像是打定了主意再也不见他。
※
接连几日下雨,令深秋一天冷过一天。
连谢玉书这样火力旺盛的人也开始感到有些凉了,这样的天气睡觉舒服,她更不想起早,睡到中午才起来吃了饭去永安侯府看孟敏。
孟敏在孟府住了快两个月,昨日不知道怎么想的,主动回了永安侯府。
谢玉书赶去看她,见到她也才起床,散着发坐在床边发呆。
贞娘报了一声:“玉书小姐来了。”
她才回过神,转身看向谢玉书,未语先笑,朝谢玉书伸手:“来的正好,今越那丫头托我带了好多东西送你。”
谢玉书握上她的手,发现她不禁长了肉身体好了,连掌心也有的热度,“母亲怎么突然想回府了?”
她这阵子在孟府总叫孟敏母亲,习惯了,便也没有改口。
孟敏也听习惯了,笑着牵她去看一堆礼品,没有回答她,先说:“今越新得了一匹好马,说要赶着你生辰送给你,那是一匹番邦买来的宝马,我去瞧过,通体金色的皮毛,当真是难得的好马,我先偷偷告诉你。”
谢玉书想起来,女配谢玉书再有几日就过生日了,原剧里女主谢嘉宁就是在谢玉书生日当天回来的。
她心里沉了沉,扶着孟敏坐下,才留意到屏风旁挂着谢之安的衣服,谢之安昨夜竟在孟敏这里留宿了吗?
还没等她问什么,孟敏抬起头对她说:“玉书,我有身孕了。”
谢玉书吃惊的对上她的目光,她气血充盈的脸上满是笑意,谢玉书忽然就明白了,孟敏为什么突然回府,又为什么让谢之安留宿。
她在短暂的吃惊后又喜悦的说:“当真?那太好了,我要恭喜母亲才是。”
孟敏仔仔细细的看着她,试探性的问:“你不惊讶是谁的孩子吗?”毕竟她在孟府住了快两个月,且她和赵姝的事,玉书是知情的。
谢玉书却笑着拉住她的手说:“是母亲的孩子就行。”
谁管孩子的爹是谁啊,那不重要。
孟敏悬着的心安了下去,她如今唯一担心的就是玉书接受不了她怀上别人的孩子,因为玉书知道的太多了,她必须要牢牢的拉拢玉书站在她这边。
“母亲可有找太医来看过?”谢玉书问:“您有信得过的太医吗?至少身孕的日期要提前一些,最好是在您去孟府之前。”
孟敏握紧谢玉书的手,露出了真心的笑意,点头说:“你放心,我姐姐替我安排好了一切。”
她拉谢玉书坐在身边,轻声说:“玉书,我要谢谢你,若非你劝慰我,陪我回孟家养病,还找来了调理身体的药方……我恐怕这辈子都好不起来了。”
谢玉书朝她眨眨眼,很小声的说:“有时候不是您有问题,是父亲他老了。”
孟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恭喜您宿主,涨了2点万人迷值,来自孟敏。”系统一连串的汇报:“恭喜您的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三十三。”
谢玉书喜不自胜,连女配玉书也觉得这是件大喜事吧——
作者有话说:怎么不算件大喜事呢?[害羞]
第50章
孟敏回侯府之后,谢之安便不好在外留宿,有两日没去看叶细珠,谁知第三日叶细珠身边的嬷嬷居然胆敢找上侯府门来,说她是刘记干果铺子的人,来给侯爷送他订的樱桃煎。
谢之安听到门房来报时正在和孟敏一起用午膳,吓的他脸色登时就变了,强壮镇定的撒谎说:是他替孟敏买的樱桃煎。
孟敏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其中有鬼,刘记干果铺子的人,不就是叶寡妇的人吗?
若是之前她早忍不住撕破脸了,但她如今只是笑笑说:“我进来是爱吃酸的干果。”
有孕一事她还没有告诉谢之安,原打算等三个月胎稳再说,现下看来叶寡妇是忍不住了。
她便说:“后日是我的生辰夫君还记得吧?”说来也有缘,她和谢玉书的生辰只差了一天。
“自然记得。”谢之安哪里会忘,半个月前孟家人就在张罗着准备孟敏的生辰宴,派了一批又一*批的厨娘来试菜,生辰宴的帖子也早就发出去了。
“我叫了玉书和她母亲一起来,刚好玉书的生辰与我只差一天,一起热闹热闹。”孟敏放下筷子,和颜悦色地吩咐谢之安:“提前和夫君说一声,免得你到时候甩脸子,闹得大家都不愉快。”
这叫提前和他说?这是通知他!
谢之安沉了脸,将筷子拍在桌上不可思议的看孟敏:“你的生辰宴叫她们来凑什么热闹?你也不嫌丢人?乔宝儿是什么身份你请她来不怕人耻笑……”
“她如今是玉素女冠的弟子,是我邀请的宾客。”孟敏打断他的话,“除了你,谁敢在我的生辰宴上耻笑她?”
谢之安被噎的无语,看着孟敏非常清晰的感觉到她变了,她如今既不在意他的感受,也不在意他的脸面,似乎连气也懒得与他说了。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夫君什么也不必操心了。”她漱了口,也不问他是不是吃好了,就命人撤了饭菜。
谢之安憋着一肚子火气拂袖而去。
出了侯府到底是拐去了叶细珠那里,冲她发了一通火。
叶细珠还有一个多月就临盆了,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那里依旧柔声细语的认错,眼泪盈盈的挂满脸,只说是肚子里的孩子动的厉害,她太害怕了才会让嬷嬷去找他。
谢之安看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气也消了大半,拉她到怀里摸着她的肚子,只盼望她能顺利生个儿子,到时候他们谢家也有后了。
她的嬷嬷这时才说,叶细珠昨晚胎动的厉害,只怕会提前生产,住在这里没个照应实在是不方便。
谢之安想了想,心里动了提前把叶细珠接进侯府的念头,反正他如今和孟敏貌合神离,孟府也没有能替她撑腰的,不如趁着她这次生辰,谢家来人多,他直接和谢家人通个气,让谢家人去劝孟敏退让一步,把叶细珠先接进府,若是生个儿子再纳为妾。
他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这两日见了他们谢家的族长和兄弟,先和他们通了个气。
到了生辰那日,谢玉书真带着乔宝儿来了。
谢之安瞧见她们娘俩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偏偏孟敏和孟家人还亲自去迎她们,亲亲热热的拉她们坐在身边,仿佛她们是什么皇亲国戚。
不少人已在议论,谢玉书带来的那位女冠是谁?怎么能替玉素女冠来送礼?
有知道内情的窃窃私语,兴奋的恨不能直接指着谢之安说:那原是永安侯的外室,听说她踹掉了永安侯还脱了奴籍,如今是玉素女冠的弟子,本事了得!
谢之安心里堵得慌,汴京再没有比他更丢脸更窝囊的男人!孟敏就是在故意跟他作对,令他颜面扫地!
他看着孟敏和孟靖身边的谢玉书母女,只觉得那几个女人一个比一个荒唐,招赘的孟靖前两年居然荒唐的休了“夫君”,而谢玉书更是倒反天罡、忤逆不孝,今日来不但没有携夫婿裴士林,连婆婆也没有一同前来。
体统和名声全不要了!
谢之安灌下了几杯酒,眼不见为净地起身去接谢家的宗亲,打定主意今日也不再给孟敏面子。
没想到临近开席,相国宋玠居然不请自来,还送了一份厚礼——一尊翡翠观音像。
原本热闹的侯府因宋玠的突然到来冷了下去,众人对宋玠避犹不及,畏如蛇蝎。
打从宋玠的父亲护国公宋行知去世后,汴京上来恐怕也只有英国公会邀请宋玠,一是他总病着,性格孤僻怪异,从不与人结交。二是因为他那些谣传。
若非他如今坐到了相国的位子,众人不敢议论,只怕他出现在侯府门口时众人就哗然了。
孟敏见到宋玠也沉了脸色,嘉宁还没有失踪前她就不喜欢宋玠此人,和阿姐三番五次告诫嘉宁远离他,如今嘉宁不在了,宋玠怎么还自己找上门来?
但宋玠十分客气,过来向她贺寿,还给今越、玉书她们带了见面礼,甚至连乔宝儿也有礼,说话也少见的和气,称呼乔宝儿为:“静存女冠。”说:“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是一些好用的笔墨纸砚,听说您最近在习字,应当用得上。”
乔宝儿接在手里很吃惊,她在学写字这件事应该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难道是玉书告诉宋相的?
她看了一眼玉书,不知道这礼她该不该收。
谢玉书正在看她的那份礼,打开匣子里面是一串和今越那份礼一样的东珠项链,不同的是她的匣子里压着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
她立刻盖上了匣子,抬眼看宋玠,他真是上赶着要送钱,那她也没有拒绝黄金的道理,反正是礼,不是定金。
她将匣子递给金叶,也让乔宝儿收下了礼。
乔宝儿谢过宋玠。
孟敏也不好赶客,便请宋玠落座在男宾席。
她以为宋玠会告辞,因为宋玠一向不喜欢与人同席,没想到宋玠居然还真落了座。
只是他一落座,旁人的宾客便不约而同的挪开了一些,仿佛怕他似得。
他左右两侧硬是空出来两个座位,无人和他攀谈,他就那么一个人坐着,裹着披风时不时地闷咳几声,咳急了双肩都在抖,便更没有人敢靠近他。
隔着一排菊花造景的女宾席位上,乔宝儿听见那咳嗽声,又瞧见他一个人独坐,于心不忍的低低和谢玉书说:“宋相这样咳没事吗?”宋相好歹曾经帮她请过太医。
谢玉书知她最心软,笑着低低和她说:“没事,他若不舒服自会回去。”
她抓了一把核桃干果偷偷塞给乔宝儿身后的乔苗儿,用手比划,让她先吃点垫垫肚子。
乔面儿包在手里抿着嘴笑了,又偷偷分了一半给金叶。
金叶忙摆手,她吃饱了来的。
她不要,银芽伸手接过去,小声说:“我揣起来饿了吃。”
把谢玉书逗乐了,又抓了一把塞给她。
旁边的孟今越拉了拉她的衣袖,朝她挤眉弄眼低低说:“快看,章幼微过去了。”
谢玉书看过去,果然瞧见章幼微绕过金灿灿的花墙造景悄悄走去了宋玠身边,像是和宋玠说了什么,递给宋玠什么。
宋玠却没接,抬眼径直朝谢玉书这边看过来。
谢玉书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孟今越却抓着她的手臂小声说:“他又在看你,刚才他就在看你,他该不会是为了看你才来的吧?”
“别胡说。”谢玉书隔着衣服轻轻掐了她一下。
孟今越被掐到了痒痒肉,更来劲了:“章幼微回来了,她好像哭了……”
哭了?
谢玉书看向章幼微,果然见她低着头眼眶发红的快步离开了长厅,她的丫鬟着急的追在后面。
这些女宾席全注意到章幼微了,低低议论起来。
直到宴席开始,章幼微也没有再回来。
宴席先上了几道凉菜和清蒸蟹。
孟敏左侧坐着她的姐姐孟靖,右侧坐着谢家族老的大儿媳房慧,她笑盈盈的倒了菊花酒给孟敏,要给孟敏贺生辰,又话里有话的说:“谢家上上下下都盼着郡主和二叔能早日添丁呢。”
谢玉书扫了一眼席上其他谢家女眷,果然七嘴八舌热闹起来,这个说郡主也别急,那个说她弟媳就是膝下无子后来抱养了一个孩子就把儿子领进门怀上了……
这些话的目的只有一个——给孟敏施压。
谢玉书猜,叶细珠也快生了吧?谢之安耐不住和谢家人通了气了。
她忍不住冷笑出声,多么绝情又懦弱的谢之安,偏偏要挑在妻子生辰给她施压,自己不敢直接说,让这么女人替他“冲锋陷阵”。
如果孟敏没有怀孕呢?她还是会和原剧里一样被女人们七嘴八舌的围剿,被族长和谢家那些男人们逼迫,在自己的生辰宴上不得不接受丈夫的私生子。
谢玉书倒了一杯酒慢慢喝下去,看见孟敏淡淡然的推开了房慧的敬酒,笑着说:“我如今不方便饮酒,便以茶代酒吧。”
房慧一愣。
孟靖推开剥出来的蟹肉说:“你如今蟹也不能吃,头几个月总是要格外小心些的。”
其他七嘴八舌的妇人们也全都闭了嘴,吃惊地看着孟敏。
“郡主这是……”房慧拉住孟敏的手吃惊的低声问:“是有了?”
孟敏笑着抽回手:“原想等到胎稳了再说的。”
席上哗然,房慧惊愣之后又喜不自胜地笑起来,连说几个好。
已有伶俐的嬷嬷快步去通知谢之安。
哪知谢之安才慌慌张张的过来,长厅外就有小厮快步跑进来,拌在门槛上跌跪在地上急的嘴里结巴:“侯爷、夫人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孟敏皱眉,还没待她训斥小厮莽撞,就听见脚步声从远到近,像是做梦一般她听见有人远远地叫了她一声:“娘!”
竟是嘉宁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真正的修罗场开始了[加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