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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四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没有。”谢玉书安安静静的回他,声音听起来并不像是哭了。


    可她太安静了,一点也不像她往日,往日她定会出言讥讽他,这次却安静的答,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用更安静的语气说:“让苍术停车。”


    为什么停车?


    宋玠看见她越擦越红的眼皮、脸颊,忍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怎么又要擦掉?”这么硬生生的擦不疼吗?


    “没必要了。”她挣扎了一下,想要挣开宋玠的手。


    宋玠却不想放开,“怎么没必要了?”她越挣扎他就越想抓紧她。


    可她的力气大的很,语气也冷漠得很:“今天结束了,以后也结束了,宋相国这份钱我不想赚了。”


    宋玠气的胸口发堵,怎么就生这么大气?他既没有逼她非要留在樊楼,也没有对她说一句重话,她倒是先发起了火!什么就结束了?只有他才可以说结束!


    他直接倾身逼到她身前,将她的两只手用力按在膝上:“谢玉书你没有搞清楚,是我说结束……”


    可他的话没说完,就听见她痛得低叫了一声,叫着劲的手忽然泻了力。


    宋玠吓的心头一惊,慌忙松了手问:“怎么了?弄伤你了?”却见她捂住自己的右手腕在倒抽气,像是真弄伤了:“扭到了?让我看看。”


    他伸手想检查她的手腕,她却气急一般用左手推开他,猛地拉开马车门对驾车的苍术说:“停下来,我要下去。”


    苍术愣了一下。


    “不许停。”宋玠被窜进来的冷风扑的咳起来,伸手抱住谢玉书的腰将她抱回来,重重关上马车门。


    她就像一条按不住的泥鳅,在他怀里挣扎,不知是不是故意竟还掴了他一耳光。


    宋玠本就咳的快吐血,脸上热辣辣的挨了那么一下,忍不住侧头一口血吐了出来,就吐在她的肩侧。


    像是吓到一般,谢玉书突然在他怀里安静了下来,抬头看着他流血的嘴角,抿紧了嘴,泄气一般额头抵在他闷咳的胸口,真的哭了。


    她滚烫的额头透出衣衫像贴在他肌肤上一样,肩膀一颤颤的抖着,连哭声也很压抑。


    宋玠的一颗心顿时被她哭乱了,哑着声音问她:“你打了我怎么自己倒是哭了?真扭到手了吗?让我看看谢玉书。”


    他低头去检查她的右手腕,她别扭地把手缩进怀里,湿漉漉的脸贴在他胸口只低低地哭着说:“送我回家,我今天不想扮演谢嘉宁了。”


    不知为何宋玠的心竟为她这句话酸涩起来,“那就不扮演。”他原本也没有想让她今天扮演谢嘉宁,他不熟练的伸手抱她颤抖的身体,难得没有口是心非的说:“我只是想和你安静的吃顿饭。”


    可她却说:“我没有心情和你吃饭,我要回去。”


    宋玠怀里像是抱了个小火球,热乎乎的散着花露香气,她的背的热的,黏在他衣襟上的眼泪也是热的,连带着他冰冷的身体也热起来。


    他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身体这样的燥热,情不自禁将她箍紧,“就因为去樊楼这件事吗?”


    问出口又觉得这一刻很怪,他与她像是夫妻吵架一般。


    可她不是他的妻子,是他花钱请来的裴夫人。


    很不该说这句话。


    宋玠后悔起来,可后悔的念头刚起她就在他怀里摇了摇头。


    她脸上的泪水蹭在他衣襟上,好似一只蜷在他怀里的伤鹤,沉默着、落着泪,却依靠着他。


    宋玠那些后悔就又消失了,忍不住问她:“那是因为什么?”


    他竟希望她能告诉他,想让她这样在他怀里多靠一会儿。


    她抬起脸看向了他,声音又哑又低的说:“我娘快病死了。”


    宋玠望见她湿漉漉的脸,脸上的脂粉已经全擦干净了,鼻尖的那里小痣清晰出现在眼前,他不知为何觉得自己今夜想见的脸,就是这张素着的脸,他竟也不忍心她伤心。


    手指忍不住轻轻蹭掉了她腮边的泪水问:“永安侯夫人病了吗?”


    她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说:“你明明知道我根本不是永安侯夫人的亲生女儿,我娘是外室乔宝儿,你们不都是因为我娘轻贱我吗?”


    宋玠心竟被刺到一般,他想否认他从未因为她的出身轻贱她,他的出身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


    可他因为她的长相“轻贱”她,又好得到哪里去?


    所以他只是问:“她生什么病了?看过大夫了吗?”


    谢玉书顿了顿慢慢抓住了他的手,欲言又止的说:“你能帮我见到四皇子吗?”


    宋玠的脸和心一瞬间就冷了下去,“谢玉书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吗?你收了我一万两的金钞。”


    他提醒她。


    她便收回了手,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了。


    可宋玠知道,她心里一定在盘算着什么,是不是盘算着见萧祯?


    他忍着气问:“你要见萧祯做什么?难不成他能替你娘治病?”


    ——“宿主,您涨了一点绿帽值,来自宋玠。”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依旧靠在宋玠怀里,他果然十分介意萧祯,所以她说:“他不能,但他能让太医来替我娘治病。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太医院。”


    宋玠冷笑了一声:“他能,我就不能吗?”


    才刚说出口,怀里的谢玉书就抬起了头说:“你能请到陆康陆太医?”


    她连请哪位太医都想好了……


    宋玠垂眼看她的脸,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可却没有一点难过的神色了。


    他忽然意识到,她闹这一场是不是想激他替她娘请太医啊?


    可他无法拒绝,因为他非常确定谢玉书这个人,若在他这里行不通,她有的是法子去见萧祯,她这样了得的演技要想蛊惑萧祯未必做不到。


    他当然不会给她去见萧祯的机会。


    “自然。”宋玠冷声说。


    她从他怀里坐起身立刻就说:“那现在就去请,今晚就替我娘诊治。”


    这么着急?


    宋玠看她腮边挂着的泪水,无奈吩咐驾车的苍术:“转道去陆康陆太医府上,他今夜应该不在太医院当值。”


    果然,她一下子就开心了,用手抹掉了眼泪,扭过头来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先替我娘谢谢你。”


    倒是还有一句谢。


    宋玠见她如此变脸如翻书,想笑又无奈,抬起手说:“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了?”


    她难得顺着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他掌心里说:“你真的弄伤我了。”这个不是演的。


    宋玠看见她细细的腕上红了一圈,翡翠镯子下真蹭破了皮。


    他确实太用力了,他有些后悔,却听她大方的说:“但我也打了你,就算扯平了。”


    宋玠抬眼看她,她脸上没有妆容又重新生动飞扬起来。


    他很想说,下次见面不要再化得像嘉宁了。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怪异,他付那么多钱、每晚见她,不就是为了让她扮演嘉宁吗?


    ※


    陆康陆太医被请出府门时,还以为是宋相国病了,才这样着急的找他。


    但他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被马车载着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那巷子里还停着另一辆马车,宋相国披着披风好好的站在马车旁等他。


    他一脸懵地上前行礼,猜测着问:“宋相这是要我给谁诊脉?”


    “陆大人不必问,请随我进去。”宋相国难得客气,带着陆康进了那户小院。


    院子小得一眼望全了,屋中的灯亮着。


    谢玉书先一步进去,让乔宝儿她们穿戴整齐,才开了门,笑盈盈地迎出来,请陆康进去。


    陆康瞧着谢玉书面生,却又不敢多问,能深夜惊动宋相来请他治病,她与宋相一定关系匪浅。


    他客气的进去,替那位坐在桌边的妇人诊了脉,皱着眉说:“娘子这一胎怀的凶险,要想保住……”


    “陆大人。”谢玉书在一旁轻声道:“我母亲身子不好,想打掉这一胎,请大人来是希望大人用最不伤身体的方子打掉这一胎。”


    陆康惊讶的抬头看她,又看宋玠,慢慢收回手,起身请宋玠借一步说话。


    宋玠也看了谢玉书一眼,他没想到谢玉书不是替她母亲治病,是打胎。


    他与陆康走到了门外,陆康才低声询问说:“敢问宋相,这位有孕的娘子是哪家夫人?要流掉孩子,总是要先问过娘子的夫君才好。”


    宋玠知道他的顾虑,若是直接就这么打胎,人家的主君找来问罪,陆康也是难办。


    况且,乔宝儿怀的孩子是永安侯的,谢玉书有没有问过她父亲要打掉这个孩子?


    “陆大人。”谢玉书跟了出来说:“您只管开药打胎,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是您替我母亲打的这一胎。”


    陆康再看向宋玠。


    宋玠看着谢玉书,她一脸的笃定,恐怕是早就想好了,她决定的事情是怎么也要办到的。


    所以他对陆康点了点头,替谢玉书担保说:“陆大人只管做,绝不会牵连你。”


    宋相这样说,陆康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回到屋中开了两张方子,仔细的嘱咐她们,一张是打胎的,另一张是打胎之后调理身体的。


    麦冬小心翼翼问:“陆大人,我家娘子打胎会不会有什么凶险?”


    陆康笑笑说:“五个多月大了自然会有凶险,只是以娘子现在的身体状况,保胎到临盆比落掉这一胎的凶险大多了。”又说:“放心吧,宋相请我来,不就是看重我擅长料理这些吗?”


    宋玠这才醒悟过来,谢玉书选陆康来,是因为陆康擅长的医术就是妇人之症,宫中那些娘娘们也有快临盆突然血崩小产的,陆康硬是把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多谢陆大人。”谢玉书将方子递给麦冬,起身去送陆康,将金叶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给陆康:“陆大人深夜赶来的一点茶水费,您别推辞。”


    陆康就宋玠示意他手下,他也就没有客气地收进了袖子里,与谢玉书说,有什么异常可以让下人来陆府找他。


    等他上了马车后,拆开那信封看了看,瞧见里面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惊的瞪大了双眼。


    两千两银票!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有打赏这么多的!他三十年的俸禄也攒不了这么多!这位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出手阔绰得惊人?


    ※


    谢玉书给这么多,也有自己的计较,她知道原剧里这位陆康是个滑不溜丢的老油条,既和宋玠有些交情,也帮过萧祯做事,甚至连玉清观中那位太妃平日生病,也是他去请脉照看。


    这样的人拿钱就能收买,最是好用。


    所以她要给的比旁人多,下次她再找陆康就用不着宋玠,陆康看在钱的份上也自会帮她。


    小雨还在下。


    宋玠坐在屋檐下,看着小小的院子,这里是谢玉书长大的地方。


    院儿里只有一个年老的嬷嬷和不会说话的丫鬟,墙角下圈出了一片地种了一些青菜,西边的小厨房里挂着熏鱼和腊肉。


    他不禁想起来他小时候住过的小院子,比这里更差些,那是一户农家小院,但也收拾得很干净,照顾他的玉屏姨很勤快,喜欢种菜、晒鱼干。


    在三岁多之前,他一直以为那里是他的家,他虽没有父母,却有个很疼爱他的玉屏姨……


    亮着光亮的厨房渐渐有香气传出来,不知道煮了什么,闻起来热腾腾的。


    谢玉书探头出来嗅了嗅说:“好香啊。”又问他:“你饿不饿?”


    宋玠侧头看向她,他晚上没吃饭就等着和她一块去樊楼吃,她却闹着不去,还问他饿不饿?


    “今晚我请你吃。”谢玉书笑着走出来,指挥苍术将一张小桌子搬过来,擦干净,又自己拖了张椅子坐在宋玠身边,“你一定会喜欢的。”


    没一会儿,麦冬和乔苗儿端着热气腾腾的几碗吃食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是什么?”宋玠在热气中闻到猪肉香,仔细去看那青瓷碗里是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馄饨。


    谢玉书递了勺子给他:“尝尝看,味道也不比樊楼差。”


    热气熏着宋玠的脸,他发现谢玉书又在对他笑,是不用花钱买来的笑脸。


    谢玉书心情好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副面孔,活泼爱笑,不需要他拿钱来买。


    他像是故意地说:“太烫了,我吃不了太烫的。”


    谢玉书居然说:“那我替你分小碗里。”


    她命金叶拿了小碗来,将馄饨分出来几个放进小碗里,盛了几勺汤,慢慢用勺子搅动着吹了吹。


    微弱的廊灯下,她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嘴唇也血色充盈,像照顾小孩儿一样在耐心地对他。


    宋玠心里像被热气吹了一样,暖烘烘,小时候玉屏姨也会这样照顾他,但三岁多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待过他了。


    “没那么烫了,再凉猪肉凝住就不好吃了。”谢玉书把小碗推给他。


    宋玠慢慢地接过勺子,摸到上面还有她的温度,他低头吃了一个馄饨,肉汁漫溢在他唇齿间,是新鲜的、家常的味道,却是他很久没有吃到过的味道。


    他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连苍术也很欣喜,相爷这些年吃饭就是为了续命,很少有吃的这么有食欲过。


    他忙又为宋玠分到小碗里一些,宋玠却看他一眼,不是太满意。


    吃完馄饨,谢玉书没多待就和宋玠离开了,想让乔宝儿早点休息,明天好养精蓄锐喝第一剂药。


    不知道是不是晕碳,谢玉书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宋玠玩笑似得抬了抬手说:“你可以枕着我睡一会儿,我不收钱。”


    没想到,她竟真的侧身过来,将脑袋枕在了他盘着的膝上。


    宋玠愣了愣,垂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她像是真的累了,脑袋随着马车摇摇摆摆,乌发散了他一膝。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托着她摇晃的脑袋,让她可以睡得安稳些。


    这是第一次,不用付钱她就愿意接近他,让他触碰她。


    宋玠掌心里像捧着一团绵软的热乳酪,他甚至能想到她的香气会留在他的手指上很久很久才会散去……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再次响起来。


    谢玉书没有动,也没有睁眼,她知道宋玠吃这套。


    他的手指轻轻蹭了蹭谢玉书的脸颊,似乎见她没有反应,又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在鼻尖磨磨蹭蹭慢慢移向了她的嘴唇……


    她张嘴咬了一口他的手指。


    宋玠惊的一抖,见她在掌心里醒过来,睁开眼看他。


    他的手指和脸全变得滚烫滚烫,她咬的极狠,他的手指能感受到她尖利的虎牙和热热的唇,可他却不觉得的疼。


    因为咬他那一瞬间,他的心莫名其妙麻掉了,如今被她亮晶晶的眼盯着,整个人也麻掉了。


    她就那样躺在他膝上看着他,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得忽然坐了起来,侧过身去低头整理了自己的头发和衣襟,什么话也没有说。


    两个人的沉默像干柴一样烧在小小的车厢里,像是都意识到了刚才举动的暧昧。


    窗外雨声沥沥。


    宋玠忍不住去看她,发现她竟耳朵也红透了。


    原来谢玉书也会害羞的吗?


    他摸了摸被咬出印子的手指,心乱糟糟的。


    “宿主,您又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还是宋玠提供的。”系统吃惊。


    谢玉书却不吃惊,摸透了宋玠他就太好攻略了。


    ※


    之后三天,谢玉书都没有去陪宋玠,她晚上忙着去照看乔宝儿,也是为了冷宋玠几天。


    乔宝儿的状况比想象中要好,虽然第三天还在流血,但少了很多,人也恢复了一些精神,按照陆太医的吩咐她也时不时下床走动一下。


    谢玉书这三天一直没有闲着,她去看了几套大宅子,都不太满意,太小了不够气派。


    她要买就买不比永安侯府差的,但那种规格的府邸不是她这种妇人能随意购买的,有几户听说她一个妇人要买宅子,直接就拒绝了。


    在这个世界观下,除非立女户,不然妇人没有资格购买宅子。


    她原想着等乔宝儿身体恢复些再去替她赎身,没想到,永安侯府的人先来找了她。


    来的人是侯夫人身边的贞娘,只是她这次脸色没那么好了,见到谢玉书行了礼说:“侯夫人请您回侯府一趟,她有事要问您。”


    谢玉书瞧贞娘冷冰冰的脸色,大概就猜到了是什么事。


    果不其然,她带着金叶回永安侯府,看见谢之安也在。


    孟敏与谢之安端坐在正厅中,等着她进来。


    “母亲这两日身子可好些了?”谢玉书行了礼笑着问孟敏,“您瞧着气色好了点。”


    孟敏心中堵着气,不想和她装来装去,直接问:“玉书,你父亲今天和我说,你亲生母亲乔姨娘已有孕五个多月了,大夫瞧过是个男胎,他想多派几个嬷嬷去照顾,有这会儿事吗?”


    谢玉书意料之中点点头说:“有这回事,只是我母亲身子太差,大夫说不适合生养这一胎,所以没保住这一胎。”


    孟敏和谢之安全愣了。


    谢之安皱着眉困惑地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保住?前些日子你娘身边的嬷嬷还来求我请个好大夫,给她开了安胎药,怎么就没保住?有没有叫大夫再去瞧瞧?”


    “父亲也说了那是前些日子的事。”谢玉书站在他的面前,坦然回道:“安胎药是开了,但没有吃的必要,三天前我母亲服了落胎药,落掉了那个孩子。”


    “什么?”谢之安惊的几乎要站起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娘自己吃药打掉了孩子?你、你娘好大的胆子!谁允许她这么做!”


    孟敏也震惊得说不上来话,她就算再气恼谢玉书两面三刀,一面带她去抓叶寡妇,一面她娘又怀了孩子……可是她也万万没想到乔宝儿居然打掉了这一胎??


    “是我要她这么做的。”谢玉书干脆接着这个机会说清了:“我考虑很久了,父亲既不喜欢我母亲,那便放了我母亲的卖身契吧。”


    她抬抬手,金叶掏出了一张银票过去呈给孟敏。


    “一千两银票,应该够赎回我母亲、姨母、麦冬嬷嬷的身契吧。”谢玉书平静说:“当初她们卖进府也不过白文钱。”——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晚了点,但更了六千!希望你们看的开心~[害羞]


    宋玠:我也有自己的宝宝碗了。[害羞][害羞][害羞]


    第32章


    “慢些,姨娘慢些。”麦冬扶着一路小跑的乔宝儿,急的忙道:“这才第四日,你的身子还没恢复,不能跑,不能吹风!会落病根儿的!”


    乔宝儿哪里顾得上这些,侯夫人身边的丫鬟方才来看她,要看她是不是有孕了,她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被侯夫人知道了。


    她差人急急忙忙去给玉书报信,却得知玉书被侯夫人接去了侯府!


    那定然是侯夫人因为她有孕一事要怪罪玉书了,这本是她的错,怎么能连累玉书受责罚!


    侯爷和侯夫人要责罚也该她自己扛着,她认,这条烂命也没什么好怕的,但她的玉书不能因为她再得罪了侯夫人。


    她急跑出了一脑门汗,头晕腿发虚,咬着牙穿过侯府的侧门,快步进入侯夫人的院子里。


    刚到正厅门口,就听见侯爷愤怒地怒吼声:“你说什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胡闹!”


    玉书的声音在那怒吼中传来:“我要为我娘赎回卖身契怎么就是胡闹?父亲既许诺了侯夫人此生绝不纳妾,就该信守诺言,一世忠贞,当初您说您是喝了酒才与我那奴婢娘发生了那等糊涂事,那父亲如今就该弥补这个错误,放了我娘,而不是把她养在外室一错再错……”


    “不孝女!”谢之安雷霆暴怒,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谢玉书掷过去。


    “玉书!”乔宝儿冲进去挡在谢玉书跟前,紧紧抱住了玉书,那茶杯砸在她瘦弱的背上,铛啷啷碎了一地。


    谢玉书吃惊至极,万没料到乔宝儿会出现在这里,立刻伸手摸了她被砸的背,摸到她颤抖的背被冰冷的茶水打湿一片。


    可乔宝儿却牢牢挡在她身前,仍在问:“有没有砸到你玉书?”


    谢玉书垂眼看见她整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丁点血色,额头上一直在冒虚汗,火气登时翻涌上来,她原不想闹的太难看,现在看来谢之安是给脸不要脸了。


    “你这是干什么!”孟敏也被谢之安的举动吓了一跳,恼怒地对谢之安道:“说话便说话,你动什么手,砸什么东西?你也是受过教养的!”


    谢之安从未被孟敏这样说过,更的怒火中烧:“我受过的教养全被这个不孝女败光了!你听听她说的叫什么话!她又做的是什么事!”


    “娘,先坐下。”谢玉书扶着发抖的乔宝儿,先安抚她坐下,轻声对她说:“别怕。”


    乔宝儿却是怕极了,拉着她的手心里不停怪责自己没有好家世、好脑子帮女儿,还要连累女儿替她受这份罪。


    “没事。”谢玉书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安心坐着才转身望向怒气腾腾的谢之安,冷笑了一声,上前抓起案几上的茶壶、茶杯“哐哐”全砸碎在地上。


    孟敏被吓的低叫一声,贞娘忙上前护着她。


    谢玉书嫌不过瘾似得直接将案几掀翻在地,抓起一个没砸碎的茶杯猛地朝谢之安身后的墙壁砸去。


    没得把谢之安吓死,缩在脖子连连躲避,慌急地呵斥丫鬟、婆子拦住她。


    谢玉书自己停了手,能砸的已经砸的差不多了,她微微平复呼吸,看向被吓呆的谢之安。


    “疯了,你、你真是疯了……”谢之安脸上溅了不少茶水,脸色惨白惨白,他从没有见过这么撒泼的女人,更没有见过这么大逆不道的女儿,惊的一时竟不知如何骂她。


    谢玉书却瞧着他笑了一下:“我若是真疯了茶杯就不砸墙壁,直接砸父亲脸上了。”


    她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一副不装了的松弛模样,对谢之安说:“父亲是嫌我说的话难听了?我刚才说的哪句不是实话?你干那些事儿的时候不觉得难看,如今听我说出来觉得难听了?”


    “有你这么和父亲说话的吗!”谢之安恼怒至极,却是被这一通砸镇住了,不敢再动手只敢发怒。


    “父慈才子孝,我如今这样忤逆不道、目无尊长、没有教养,全是因为我有娘生,没爹教啊。”谢玉书依旧笑着说:“父亲除了酒醉后强迫了我娘,害我娘怀上我,这十几年你还做了什么吗?”


    “你、你……”谢之安气的发抖。


    她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倒也是有的,每个月打赏点银钱,时不时鄙夷的训斥我和我娘难登大雅之堂。父亲既然这么看不上我,看不上我娘,又何必再让一个你瞧不上的奴婢替你生孩子?反正你女人多得是。”


    这句话说完,谢之安当即变了脸色,急喝一声:“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又立刻去看孟敏,生怕她信了似得。


    孟敏脸色难看,有些话就在嘴边,恨不能借着这个机会证死了谢之安和叶寡妇、魁首娘子那些烂事!


    可贞娘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冲动,看看玉书小姐的打算。


    果然,谢玉书不疾不徐说:“我胡说八道吗?父亲敢不敢向侯夫人立誓说,你此生就只有酒醉后背叛了她那一次?说你此生只有她和我娘两个女人,但凡还有其他女人你就将永安侯所有财产、基业全给侯夫人。”


    谢之安僵着脸色怒声道:“我当爹的向你立誓简直笑话!”


    “向我呢?”孟敏忍着气开口说:“之安,你既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立个誓又如何?”


    “你怎么也纵着她胡闹?”谢之安有些生气地对孟敏道:“她和她的外室娘发了疯在这里闹,你不约束她们反倒跟着她们一起胡闹吗?”


    孟敏的心寒透了,她自然知道立誓若是有用谢之安早就天打雷劈了,但谢之安如今连撒谎哄一哄她也不愿意,说明他已经存了心要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这才怕今日说出口的话变成他日指责他的证词。


    也是,叶寡妇就快生了吧?他心里盘算好了带回来的日子吧。


    孟敏甚至觉得,今日谢之安会主动和她提起乔宝儿有孕之事,不过是来试探她的口风,若她轻轻松松就接受了乔宝儿有孕之事,那他过些日子带叶寡妇回来必定会说:乔宝儿你都能接受,就容不下多一个人吗?


    无耻。


    孟敏气得手指发抖,这个她嫁了快二十年的男人陌生得可怕,盘算着如何拿捏她,盘算着如何用别的女人当挡箭牌,他是不是还盘算着让她今日收拾了谢玉书母女?


    她打心底里恶心,乔宝儿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当年酒醉后被他强要了,新鲜了两天便觉得没趣味,将人打发到外宅里,这些年不曾想起乔宝儿,如今又要扣着人不放,不过是因为没有女人敢这么忤逆他罢了。


    没有女人敢不声不响流掉他的孩子,更没有女人敢赎身,敢主动要离开他!


    孟敏心里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痛快,谢之安大概这辈子都没想过一个奴婢敢不要他了,一个奴婢的女儿敢为了娘跟他撕破脸!


    她忍不住冷声道:“夫君既觉得她们发了失心疯如此胡闹,干嘛不将卖身契给了她,打发她走算了?”


    谢之安呆住了,他没想到孟敏不但不帮着他管教两个疯婆娘,还要放过她们。


    谢玉书却知道这把稳了,她和谢之安撕破脸、让他立誓不过就是为了给孟敏看,让孟敏清楚的知道她和她母亲绝不会为了谢之安成为孟敏的敌人,她坚决笃定的和孟敏一头。


    她今日就要告诉孟敏,永安侯府她只认孟敏这个当家主母。


    “打发她走?”谢之安皱着眉对孟敏道:“你也脑子不清了吗?乔宝儿是普通奴婢吗?她是为我生养过孩子的姨娘,古往今来就没有主君还活着,姨娘放了身契自由的!况且她竟敢自作主张落掉肚子里的孩子!”


    “那不是一个孩子,只是一堆没成型的烂肉。”谢玉书有了孟敏那句话,说话更无所畏惧了:“本来就保不住,只是及时没了而已。父亲若是有关心我娘的胎,就该知道她已经见红几次,五个月就开始烧艾保胎,连你请来的那位大夫也说凶多吉少,不过父亲连看也没去看过我娘一次怎么会知道这些?”


    她看谢之安:“我真好奇,父亲对我娘的胎一直不闻不问,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告诉侯夫人,要找嬷嬷去伺候我娘了?”


    谢之安被戳中要害一般,怒斥一句:“混账东西!”抖着手指她,“你别以为你嫁人了我就不能管教你!来人,来人!把她拖到院子里家法伺候!”


    乔宝儿惊得立刻起身护住谢玉书,毫不犹豫道:“跟玉书没关系,是我不想保住那一胎,是我想为自己赎身!”


    她为人怯懦,从来没有敢高声说过话,便是当初被谢之安强要了,她也只是唯唯诺诺地哭、认命,如今她却像是豁出去一般对谢之安跪下颤抖着大声道:“侯爷可还记得当初您醉酒后强要了我,怕夫人知道此事答应过只要我守口如瓶,就把我的卖身契给我?”


    谢之安今日简直被几个女人撕的一点脸皮不剩,他既惊又怒,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呵斥她当年的事不必再提!


    乔宝儿却铁了心要讲:“侯爷当时讲得清清楚楚,您说您喝多了才把我错认成了夫人,要我一个字别提,过些日子就给了卖身契放我归家,若非后来我发现有孕了,我从没想过留下来做姨娘……”


    “闭嘴!”谢之安听不下去,“不识抬举的东西!”他能看得上乔宝儿这个奴婢已是抬举她,她居然给脸不要脸,还把这些丑事拿出来指证他!


    他气恼的大喊:“将这奴婢也拖出去打死!”


    孟敏却在他身后极其冷淡的讥笑了一声。


    贞娘在*她身侧,对门外要进来的嬷嬷挥了挥手,让她们退回去,夫人的院子里自然是要听夫人的吩咐。


    丑态毕露。


    孟敏望着这一刻的谢之安,只觉得他这副嘴脸恶心得她想吐,从前温文尔雅的世家公子去了哪里?


    他现在和那些狗急跳墙的赌徒、醉鬼有什么区别?


    孟敏浑身冰冷,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侯爷还嫌闹得不够难看吗?”


    谢之安回头看她,本是一肚子怒气,却在对上她冰冷又嘲讽的眼神时一下子熄火了,她从未这样看过他……


    她甚至没有愤怒和怨恨,只是一片冰冷。


    “当初是侯爷有错在先强要了乔宝儿,她这些年从未有过错处,侯爷要以什么由头打死她?”孟敏冰冷又平静的问他:“便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不分情由就打死人的,奴婢的命也是命,更何况她为你生养了女儿,她的女儿已嫁为人妇,侯爷不要体面,我还要,我们孟家还要。”


    谢之安不明白孟敏怎么变了?变得帮着别人来怪责他。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站在他的身后了?


    “贞娘,拿乔宝儿的身契来。”孟敏不再理会谢之安,看向乔宝儿和谢玉书,瘦小羸弱的乔宝儿依旧护在谢玉书身前,而谢玉书目光笃定,宛如乔宝儿最坚实的靠山。


    她心中难免酸楚起来,若她的嘉宁还在就好了……


    “你是存了心要跟我作对是吗?”谢之安心底冰寒,又觉的孟敏在这么多人面前存心不给他这个当家主君脸面,要和他唱反调:“你是想告诉她们,永安侯府是你当家做主对吗?”


    孟敏望着他,快要气笑了,原来他最在意的是脸面,是他身为永安侯的脸面,“夫君在意的是我拂了你的面子吗?那这些年我不许你纳妾,你是不是觉得在外面上无光、活的很憋屈?”


    谢之安登时黑了脸,只觉得这屋子里所有女人都疯了,不听管教:“你也跟着她们疯了!”


    他不想再与这些疯女人多言,气恼的拂袖而去,险些撞上取了卖身契回来的贞娘。


    贞娘忙绕开他,看他怒气冲冲地离开院子,立刻招手叫了小厮,低低吩咐小厮跟着侯爷,看他是不是要离府去找那也寡妇。


    她带着卖身契进去交给乔宝儿。


    乔宝儿不敢相信的接在手里,浑身都在发抖,这是她、乔苗儿、麦冬她们三人的卖身契,是她这辈子做梦都想拿回来的东西,如今竟真的拿回来了。


    她禁不住哭着跪下向孟敏磕了头:“夫人大恩大德,我……”


    “起来,快起来。”孟敏让贞娘扶起来她,看着她明显失血过多的脸叹气道:“你不要谢我,谢自己生了个好女儿吧,我还没有见过她这样大逆不道为母赎身的女儿。”


    她望着谢玉书,何止是惊叹她的勇气,更惊叹她的狠心和果决,是她让乔宝儿打掉孩子的吧?这天下没有几个女儿敢做到这种地步,她此番无疑是彻底得罪了自己的父亲,只为替母亲脱身。


    乔宝儿连连点头,哭着抱住了谢玉书,“娘谢谢你,谢谢你玉书……”


    谢玉书轻轻回抱住乔宝儿的背,听见了久违的系统音——


    “恭喜宿主,完成女配的主线任务百分之二十。”


    这么多?


    谢玉书惊叹,之前才完成百分之十二,一下子就刷新到了百分之二十。


    玉书,是不是很想救自己的母亲?


    那要是她替乔宝儿脱奴籍,住大宅子,岂不是可以直接过百分之五十?——


    作者有话说:一切都在变好,乔宝儿要过上好日子了!


    第33章


    这一番闹腾,孟敏又发了头痛。


    贞娘忙去请大夫。


    孟敏被谢玉书扶着躺在侧榻上,感觉有双冰冷的手一直在替她揉头上的穴位,以为是身边的丫鬟,却在晕眩恶心中听见谢玉书轻轻说:“娘,你歇着吧,我来按。”


    孟敏在晕眩中睁开眼就瞧见身侧的乔宝儿,乔宝儿自己一脸苍白却还在替她揉着穴位,低低和谢玉书说:“没事,这不累人,娘伺候惯人了,娘做这些你别做……”


    那双手一直没有停下来。


    孟敏闭上眼,鼻尖酸楚,忍不住落下眼泪。


    那只手又很轻的替她擦掉滚出眼角的眼泪,低低轻轻和她说:“夫人再忍一忍,大夫马上来,我替您再揉一揉,能好受些。”


    孟敏的眼皮就止不住颤抖起来,抬手捂住脸悲哭了起来,她这半生为谢之安殚精竭虑,落下一身病痛,又得了个什么结果呢?


    女儿下落不明,谢之安却一天没有停下过在外找女人、找魁首娘子……


    病痛时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居然是她最瞧不上的乔宝儿母女。


    她到如今才彻彻底底明白谢玉书在西花园里和她说的话:乔宝儿和玉书从来不是她的敌人,她们不过是和她一样的可怜人罢了,她该恨的是谢之安!


    “哭吧,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好。”谢玉书轻声对她说:“等夫人哭过了,我们从长计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从长计议?


    孟敏悲苦的喃喃说:“我还能怎么好起来?嘉宁找不回来,我的身子又这样病着……还能指望什么?”


    “嘉宁会找回来的,夫人的身体也不是不能养好。”谢玉书柔声说:“只要养好了身体就有指望。”


    孟敏以为她这句话不过是安慰的空话,却又听见她低下头在耳边低低说:“夫人的指望多着呢,只看您选哪条路,您若选守着永安侯府的基业等嘉宁回来,让嘉宁继承这份基业我就替您处理了谢之安。”


    孟敏惊的睁大的眼睛看向她,连哭声也停了,她、她在说什么?什么叫处理掉谢之安?


    眼前的谢玉书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语气依旧很温和地说:“若是夫人念在夫妻情分上不忍心,那也有别的路可走,您只管放心养好身体,夫人帮我和我娘这一次,我定是会帮夫人到底。”


    孟敏仔仔细细地看着她,忽然意识到,她这些话或许不是安慰的空话,她是……真的想好了且敢做……


    “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响在谢玉书耳边:“来自孟敏。”


    谢玉书看了一眼如今已经持有了24点万人迷值,她不太知道这是什么概念,问系统:如果女主谢嘉宁代表了100点万人迷值,那24点相当于哪个角色?


    系统很快回应她:“男主萧祯目前的万人迷值是30点。”


    谢玉书惊讶,萧祯才30点?那他怎么做皇帝?怪不得他现在连太子都不是。


    “他攻略女主后万人迷值会增加到50点,50点的万人迷值足够他被封为太子。”系统为她解释道:“攻略越重要的角色,万人迷值涨的越多,而女主\男主\反派是这个世界中能刷出万人迷值最多的角色。”


    那她要是把这三个人都攻略了,且不是直接可以暴涨到一百点?


    “目前没有任务者能做到攻略男女主和反派,所以无法为您提供相关数据。”系统又补充:“本世界里曾经有位角色万人迷值设定是40点,她攻略了两任皇帝。”


    谁?


    “万素素。”系统说了一个听起来很陌生的名字,又说:“就是如今玉清观中的女冠玉素,萧祯的生母。”


    那位传奇的太妃啊。


    谢玉书立刻就明白了40点万人迷值的厉害程度,萧祯的生母曾经是宫女出身,却被两任皇帝强取豪夺、与一位开国功臣有过私情,而这两任皇帝还是叔侄关系。


    这也是万素素以太妃的身份在玉清观出家做了道姑的原因。


    外面传来脚步声,贞娘带着大夫急匆匆进来。


    谢玉书退到一旁看了眼窗外,雨倒是停了,只是天还阴着,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今夜宋玠还会去裴府接她吧?


    这已经是钓着不见他的第三日还是第四日了?


    她想了想,挥手叫了金叶,低低嘱咐了什么。


    ※


    天黑下来,宋玠才疲惫地从宫中回府,圣上如今醉心于研制长生不老的丹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太子之位却依旧没有定下来,大皇子的党羽这几日蠢蠢欲动,在朝中与他较劲,他是该用剂猛药将萧祯推上太子之位了……


    潮湿的夜风吹进马车,他冷得咳了两声,扯动肩膀上的伤口,痛得皱眉,禁不住想起他已经好几日没有见到谢玉书了。


    她不是要忙着陪她母亲,就是累得已经歇下了……


    宋玠总觉得她是在有意避着不见他,是因为那夜马车里的事吗?


    他想起马车里她咬的那一下,也心烦意乱起来,他和谢玉书之间似乎变得怪异起来,这几日他总能在马车里、床榻间、衣襟上闻到她的花露香气……搅得他心思浮躁。


    也许,冷着几日不见是更好的选择。


    她只是嘉宁的替身,是裴士林的夫人,他难道还想一直这样和她“暗中幽会”,永远纠缠下去吗?


    宋玠闭上了眼,没有吩咐苍术拐道裴府去接她。


    马车在相国府门前停下,苍术撑了伞扶他下车。


    “又下雨了?”宋玠抓紧披风,在细雨中闷闷咳了两声。


    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相国大人。”


    宋玠抬眼看过去,只见夜雨里谢玉书身边那个小丫鬟撑着一把小伞跑过来,朝他行了礼:“您总算回来了。”


    难道,谢玉书自己来找他了?


    宋玠莫名心头一跳,却没有在那丫鬟身后看到马车或是其他人。


    “我家夫人差我来和相国大人说一声,她今夜要留在永安侯府照顾侯夫人,不能来见相爷了。”金叶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苍术,“这是夫人得来的膏药,说是宫里赏赐的治疗伤口极好,不会留下疤痕,特意让我送来给相爷。”


    苍术接在手里,侧头看了一眼相爷。


    宋玠脸上冷冷淡淡,看不出开心或是不开心,只是说了句:“宫里什么东西我没有?一瓶膏药也值得跑这一趟?”


    他说完转身进了府。


    金叶不满的撇撇嘴,又伸手从苍术手中拿回了那瓶膏药:“既然相爷不稀罕,那我就拿回去了。”


    苍术歉意的说:“劳烦裴夫人挂心,也辛苦你跑这一趟。”掏了一把碎银子递给金叶。


    “不必,我只是按夫人吩咐办事。”金叶却不要,转身就走。


    苍术有些哭笑不得,裴夫人身边的丫鬟也与旁人的不同,性子傲得很。


    他不敢耽搁,快步进府。


    还没进屋子,就听见相爷在屋中闷咳。


    他掀开帘子进去,看见微弱灯光下相爷坐在桌边喂盘盘吃肉干,鬓发和肩头都湿了不少,时不时掩嘴咳两声。


    苍术命人重新烧上暖炉,布了饭菜。


    宋玠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脱下衣服,瞧见自己肩头的伤口又渗血了,他这具身体自从中毒后就越来越差,一丁点伤口就极难愈合,总是会化脓。


    苍术拎了药箱来为他换药,忍不住低声道:“相爷多少吃一点吧,您这几日吃得太少了,身体恐怕撑不住,属下吩咐厨房煮了碗猪肉馄饨,您吃一点。”


    宋玠冷飕飕垂眼看他,“苍术你越来越爱自作主张了,我什么时候说过爱吃猪油馄饨?”


    苍术闷不吭声,拆下渗血的纱布,就听见宋玠问:“那瓶膏药呢?”


    膏药?


    苍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相爷问的是裴夫人送来的那瓶?”


    宋玠不说话的冷眼看他,一副让他少明知故问的表情。


    苍术表情变得尴尬起来:“您不是不要吗?裴夫人的丫鬟拿走了……”


    宋玠那张脸冷下去,再没有说话。


    雨越下越大,没一会儿风也大了起来,才刚立秋,夜雨就变得冷起来。


    屋子里又多烧了个暖炉,可宋玠还是觉得冷,这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胸腔里也结上了冰,一声声闷咳咳出的气也是冰的。


    虽然没有毒发时那样难熬,可时不时地闷咳扯着伤口,导致他整个前胸都是痛的,他躺在榻上手脚冰冷,实在难以入眠,便掀开床帐叫了一声:“盘盘。”


    门外睡着的獒犬立刻起身,钻进了屋子里,摇着尾巴朝他过来。


    “过来。”宋玠拍了拍床榻。


    獒犬便听从指令的上了床榻,非常熟练的蜷着身体趴下,占据了大半张床。


    宋玠难得笑笑,理着盘盘黑黝黝的毛,侧身躺下抱住了它,就像小时候抱着他养的小黄狗。


    可惜,他中毒后,那只小黄狗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他曾回去找过,始终没有找到。


    “好盘盘。”他的脸贴着盘盘的脑袋,感到一点点的热度,这世上没有人是不会离开他、舍弃他的,只有他的狗永远会跟着他。


    屋子里温度太高,盘盘一身厚厚的皮毛,没一会儿就热的喘气如拉风箱,却扔听话的任由宋玠抱着,听见宋玠闷咳就用鼻子去嗅他的脸,像是怕他咳死一般。


    宋玠疲惫的闭着眼,尽量忍着不咳,想让自己稍微不那么痛一点,太冷了,他活着的每一天都这样冷,可他的记忆里却总是浮现出小时候在河里摸鱼的画面。


    越是记起这些,他心中的恨意就越深,他不是生来如此痛苦,是他的母亲亲手造就了这么痛苦的他,可她却说从来没有后悔过。


    她怎么能不后悔灌他喝下那碗毒药?


    她怎么能不为此痛苦?


    怎么能痛苦的只有他……


    怀里的盘盘突然动了一下。


    他突然闻到花露香气、听见有人轻笑着说:“被狗哄睡着了吗?”


    宋玠猛地睁开眼,看见挑着床帐在望他的谢玉书,几乎以为在做梦。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他在做梦吗?


    可她俯下身,白皙的手指轻轻摸了摸盘盘,就在他眼前笑着和他说:“宋相国是要热死盘盘吗?”


    花露的香气从她眉角眼梢袭向他。


    宋玠伸手握住了那只摸盘盘的手,热热的手指像是有永远用不完的火力,是真的,他没有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他下意识问。


    她挣扎了一下,他情不自禁攥得更紧。


    就见她笑着嘲讽他:“宋相不想我来,干嘛抓的这么紧?”


    他何时说过不想她来?


    宋玠忍不住道:“不是裴夫人贵人事忙,不想赚我这份钱了吗?”


    “我确实很忙。”谢玉书说:“我娘才落胎需要人照顾,侯夫人病了也需要人照顾。”


    “既然忙,怎么又来了?”宋玠踩着她的话尾巴问,仿佛非要听到一句什么话。


    谢玉书望着他,慢慢说:“下了好大的雨,怕你也病了。”


    宋玠愣在那里,整个人如被丢进了温泉之中一般,他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他以为她会说:百忙之中抽空来赚钱。


    可她说:下了好大的雨,怕他也病了。


    宋玠怔怔地松开她的手,才看见她肩头被雨打湿了一片,她是冒雨赶过来的,不是为了赚钱,是怕他病了。


    门外的苍术对盘盘招了招手。


    盘盘解脱一般跳下了床,跑出了门外。


    房门关上,房间里的灯被风吹得摇晃,宋玠又忍不住咳起来。


    谢玉书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问他:“吃药了吗?”又问他:“苍术说你没有吃晚饭?”


    宋玠垂着眼,说不上来这一刻的滋味,只是觉得喉咙和眼睛酸涩的厉害。


    她只是那么简单的怪责他:“不吃东西病怎么能好啊……”


    他的心就跟着酸涩起来,忍不住伸手抱住了她,闭着眼贴在她热热的怀里说:“早就好不了了。”


    她僵着身子坐在那里。


    他唯恐她挣脱开,主动开口说:“一万两金钞,别走,陪我躺一会儿。”他双手抱紧她,倾身将她压在了榻上,不敢去看她的脸,侧身将她搂进怀里喃喃道:“谢玉书你继续赚我的钱吧,我有很多钱,也活不了多久,你可以都赚走……”


    他不想她走,也不想她扮演谢嘉宁,这一刻他只想她这样安静的陪他躺着,让他抱着。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一万两金钞,她竟真的没有动,任由他抱着,也不说话。


    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将手掌轻轻放在了他的背上,慢慢的抚摸了他冰冷的背,问他:“要我模仿你的嘉宁吗?”


    宋玠睁开了眼看她,她那张只涂了口脂的脸侧过脸对着他,狭长的眼尾,鼻尖的黑痣,是独属于她的特质。


    她却用这张脸,故意笑着叫他:“小道长。”


    宋玠没来由的生气,可又不知自己在气什么,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哑声说:“不要说话,谢玉书,我只想你陪我躺一会儿。”


    她倒是真的不说话了,侧过脸去也不看他。


    宋玠抱紧她,她热得像快融化的香膏,那股独特的花露香气快要淹没他,他闭上眼将额头贴在她的肩膀上,鼻尖轻轻蹭着她的手臂,闻着那股花露香气像是喝了烈酒一般,越闻越醉,越醉越燥热难安,只能把她抱得更紧更紧,嘴唇贴在了她肩头的春衫上……


    却不敢真碰到她的肌肤,隔靴搔痒,难受的他睁开眼望着她绯红的脖颈,低低哑哑地说:“谢玉书……”


    她“嗯?”了一声扭过头来看他,望见他的脸,眼底里多了一点奇怪的笑意,故作惊讶的问:“宋玠,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发烧了?”


    宋玠捕捉到她眼底的得意,意识到她一定很清楚,他这一刻为什么脸红……


    他盯着她,眼神也热得要融化,明知道不可以、明知道一定会被她羞辱,可还是忍不住哑声开口说:“你的手……”


    他隔着衣袖握住了她滚烫的手,很低很低的问:“可以摸摸我的脸吗?”


    他在她嘲讽他之前先说:“两万两金钞,好吗?”——


    作者有话说:谢玉书:训好了,提款机会自己爆金币。[狗头]


    第34章


    两万两金钞。


    昏暗的床帐之中,谢玉书看着宋玠,他大概不知道此时此刻他这张脸有多么地好拿捏。


    他的耳朵和眼角泛着红,眼神像是喝醉了一般黏在她脸上。


    她很清楚,就算现在她要十万两金钞,他也会答应。


    但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他,在他快要开口加码之前轻轻侧过身面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他颤了一下在她的手掌下看她。


    她的手从他的脸颊抚摸到他的下巴,感觉到轻轻颤抖起来,又从他的下巴摸上了他的耳朵,慢慢的揉着他的耳垂,叹息一样说:“我来不是为了你的金钞……”


    宋玠猛地将她紧紧抱进了怀里,额头和脸埋在她胸口,像是要溺死在她怀里一般战栗着贴紧她,哑声地、哀求一般地叫她的名字:“谢玉书……谢玉书……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


    他的耳垂变得滚烫,身体某些部位也一起滚烫起来。


    谢玉书在窒息的拥抱中听见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您获得3点万人迷值,全来自于宋玠。”


    她来是为了他的万人迷值。


    谢玉书如愿以偿的笑了,手指从他的耳垂抚摸到他的后颈,像抚摸小猫小狗似得一下下抚摸他的后颈,装无辜的问:“怎么了?我不为了金钞来看你,你不开心吗?”


    开心吗?


    当然开心,可这份开心令他惶恐和憎恶,他不想承认自己在开心,他宁愿她是为了钱才来到他身边,是他付了钱才愿意靠近他,拥抱他,抚摸他。


    因为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只要她为了钱,他就可以从她这里不停得到这些。


    可如果她不再想从他这里赚钱了,他还有什么能让她留下的?他们现在又算是什么关系?


    宋玠难以承认他想要的已经不是“嘉宁的替身”,而是谢玉书,谢玉书的手,谢玉书的气味,谢玉书这个人的拥抱……


    他怎么能承认,他对一个有夫之妇有了好感?


    他也无法承认,他愚蠢地对“嘉宁的替身”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这会让他无比憎恶自己,因为他既没有想象中那么喜爱嘉宁,又把谢玉书当替身不间断地在伤害她……


    过去他把谢玉书当替身的每一晚,对谢玉书说的每句嘲讽都会变成愧疚的利刃扎向他自己。


    他怎么能真的对她动心?


    这只是交易,只是她们各取所需,这样他就可以做一个彻彻底底的恶人,花钱买她陪伴的恶人。


    所以他说:“我只能给你钱……”


    他想说点更狠绝的话,想让谢玉书只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当成雇佣关系,可她温热的手指穿过他后颈的发,轻轻抚摸他的脊椎骨,他战栗着头脑空白,呼吸也乱了,什么话都讲不出口,只想埋在她的怀里更近更紧的贴在她肌肤上,掠取更多温热和她的香气……


    他的大脑里只剩下她轻轻的声音。


    她说:“宋玠你好瘦啊。”手指顺着他后颈的骨头一路摸下去。


    他身体里的冰寒像是烧化了一样,骨头、肌肤上一阵难以言喻的麻痒,失控一般将嘴唇贴在她胸口的衣襟上,隔着薄薄的衣襟吻她的心口……


    她一颤颤的笑起来,热热的手掌捂住了他的嘴唇说:“你喘气太重了,好痒啊。”


    宋玠在她掌心里烧糊涂似得看她,她整张脸热成了绯红色,垂着眼毫无邪念的看着他,就好像根本不明白他这样贴着她、抱着她、隔靴搔痒的吻她意味着什么。


    她不懂他现在有多么意乱情迷吗?可她明明和裴士林做了夫妻……


    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发什么疯,会忍不住在她的掌心里问她:“裴士林这样抱过你吗?”


    她的笑容淡了淡,像是不想回答转开眼不看他说:“干嘛问这个?”


    宋玠又很不甘心起来,很想知道有没有,便轻轻扭回她的脸看着她又问:“你也这样抚摸过裴士林吗?那……亲吻呢?”


    他的呼吸热热在她掌心里,谢玉书浑身滚烫,不自在地收回手,想避开他的视线:“不要问这些……”


    他却质疑要让她看着他,回答他:“有没有谢玉书?五千两银子,回答我。”


    她挣扎不开他的手,像是生了气一般看着他不耐烦回答:“有啊,当然有啊,你总不会以为我和裴士林做了夫妻他都没碰过我吧?”


    宋玠得到了一个合乎情理的答案,可心里又不舒服起来,像是堵着什么,冷声道:“他那样的窝囊废你倒是看得上眼。”


    她不服辩驳:“他只是窝囊又不丑,圣上钦点的探花郎,样貌也是京中数一数二的……”


    没说完就被宋玠抱的更紧了,宋玠抓着她的双手压在怀里不许她挣扎,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丑就行吗?那我呢?”


    问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愣了愣。


    他的脸几乎要贴在她脸上,这样的距离问这样的话,实在过界的太明显了。


    谢玉书能感到他浑身滚烫,呼吸全乱掉了,目光像是醉了一样从她的眼睛到她的鼻尖、嘴唇……他的眼神也变得有热度,情难自控地朝她的唇吻过来……


    她侧开了头,那个吻就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谢玉书心怦怦跳动,听见系统说:“宿主,您又获得了4点万人迷值,全部来自宋玠。”


    他带着温度的嘴唇贴在她的耳垂上,喷涌出失控的呼吸,张开口似要含住她的耳垂……


    谢玉书感觉到他湿热的舌尖,触电一般立刻用力推开了他,从床上坐起来呼吸混乱地瞪着他,这下好了,她不能再继续装撩而不自知钓他了,谁知道宋玠这么不禁撩拨,失控得如此快。


    “他是处男。”系统小声提醒她:“和女主谢嘉宁最大尺度的接触是毒发时,谢嘉宁替他捂手,您别下猛药。”


    床帐内全是两个人混乱的呼吸声。


    宋玠被推开后仍心跳飞快,浑身发烫,一张脸像是醉酒一般看向她。


    谢玉书打算往后撤退一步,不能戳穿这层窗户纸,她只是想刷万人迷值,不能真让他想确定关系,所以她一句话不说,掀开床帐快步下了床榻。


    “谢玉书……”宋玠顿时慌了,立即跟下去,只见她红着脸站在桌边低头整理着她的衣襟、发髻、耳垂上快要掉下去的耳坠。


    他心中的火苗一涌一涌,无法熄灭,又令他很慌张:“谢玉书。”他又叫她,起身走向她。


    她却又退了一步,怕他似得说:“我、我该走了,你休息吧。”说完逃似得要离开房间。


    “谢玉书!”他第三次叫她,这次真有些慌了,光着脚快步上前按住了她要拉开了门,哑着声音语气几乎是恳求地说:“别走,外面在下雨……今晚就留在这里好吗?”


    她惊慌的抬起眼看他。


    宋玠在她眼睛里看到一种抗拒,心跟着沉了沉,知道她并不喜欢他的那些亲密接触,便柔声说:“我什么也不会做,我不能再碰你了……你就陪我躺着好吗?等雨停了我就送你回裴府。”


    可她却摇头说:“不,我该回去了。”


    她又伸手去拉门。


    宋玠用力按住,握住了她的手腕,想说什么,她却烫着一般立刻甩开他的手,慌乱又生气地说:“宋玠你让我走,你若是这样强迫我以后再也不和你见面了!”


    宋玠滚烫的心和身体一瞬之间冷下来,他意识到她是这么地讨厌他触碰她,也意识到他居然真的被她这句话威胁到了。


    这种滋味令他百味杂陈,他竟然真的在担心她以后再也不见他。


    她垂着眼再次拉门。


    这一次宋玠松了力气,她拉开门快步出了房间。


    冷风和雨声灌入房间,宋玠被吹得浑身冰寒却仍忍不住跟出去说:“我送你回去。”


    可她再次拒绝了:“不用,我的马车在府外等着我。”


    她的小丫鬟替她披好披风,撑好伞,她也没回地疾步走进雨里,就像是多待一会儿也不愿意。


    宋玠看着她的背影,心像是冲坠冰窟,忍不住闷咳起来。


    “相爷。”苍术见他光着脚、只穿单衣忙催他进屋。


    宋玠却摇头低声吩咐:“太晚了,你去护送她回裴府。”


    苍术犹豫着只能应下来,转身奔入雨中去追谢玉书。


    立秋后的雨夜,风又疾又冷,宋玠站了一会儿,感觉到盘盘一直在拱他进屋,才意识到自己光着的脚早已一片冰寒。


    他转身进入昏暗的房间里,满室是谢玉书的芬芳香气,他躲不开,也难以抗拒,栽进还残存着她温度的床褥中闭上眼想,他好像在作茧自缚……


    可是,那股香气萦绕着他,勾动着他的身体,他冷掉的邪火又重新燃起来。


    他突然想起来这股香气是什么香,是小时候院子里那棵桂花树开花时的香气,是他记忆里最快乐那段时间的香气……


    门被推了开。


    苍术重新回来叫了一声:“相爷。”


    宋玠皱眉起身看向他:“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苍术说:“裴夫人说不需要属下护送,她的车夫是那位瘸腿随从,他带走了裴夫人,不许属下靠近。”


    宋玠想起那个瘸腿随从,好像叫什么刀什么剑的,总是跟在谢玉书身后,像条狗。


    他又想起瘸腿随从的那张脸,一个瘸子却长了一张狐狸精似得脸,怪不得谢玉书会留在身边,她就喜欢漂亮的男人是吧,要不然怎么会看上裴士林那个窝囊废。


    他无端端发起火:“你连一个瘸子也打不过了吗?”


    裴士林那个窝囊废可以,一个瘸子也可以,为什么偏偏他碰她她就那么厌恶?


    ※


    “宿主,您涨了5点绿帽值。”系统冷不丁响起来,“全来自于宋玠。”


    涨这么多。


    谢玉书发现,反派宋玠是比裴士林涨的猛,裴士林本身能刷出来的万人迷值就有限,如今他进了翰林院倒是坦然做起了绿毛龟,一点绿帽值也不涨了。


    还是得靠反派和男主。


    她打开系统界面,看到目前持有的各种数据——


    绿帽值:19点。


    万人迷值:31点。


    生命值:260天。


    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二十。


    之前系统说,目前扮猪吃老虎的萧祯万人迷值也只有30点,那她现在的万人迷值岂不是超过了萧祯1点?


    “是的,宿主。”系统回应她道:“按照本世界万人迷值的设定来说,如果现在您和萧祯一起掉水里,宋玠会先救您。”


    这是什么鬼比喻。


    她将绿帽值全兑换成了生命值,生命值刷新成了450天,距离1000天还差一半多,还*是太慢了。


    原剧里,女主谢嘉宁好像再有几个月就回来了。


    她得加快速度,在女主回来前搞定一切。


    系统像是忍不住地问她:“宿主,您忘了拿今晚赚的金钞……不要了吗?”


    谢玉书笑了,系统也会变财迷吗?


    她当然要,但她很清楚宋玠会自己送来。


    回到裴府已经很晚了,她洗漱睡下,却听见门外金叶在低低和小刀说话。


    金叶问小刀:“你拿小姐今日穿的衣服干嘛?”


    小刀说:“我替她洗干净。”


    金叶更惊讶了:“平日里你也不管洗衣服啊,怎么偏今日要洗小姐的衣服?还是大半夜。”


    小刀却只说了一句:“药味太臭了,闻到我就睡不着。”


    金叶没听明白。


    谢玉书也是躺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小刀是说她衣服上沾了宋玠的药味?有吗?就算有,也不至于穿过一堵墙飘到他房间里熏着他吧?


    倒像是吃醋,可吃醋却没有涨绿帽值,太奇怪了。


    第二天她再醒来,昨天那身衣服已经整整齐齐的放在侧榻上了。


    金叶和她说:“这小刀真奇怪,半夜非要洗您的衣服,洗好又用香炉给烘干了,一大早交给我,他都不用睡觉的吗?”


    谢玉书推开窗,看见院子里小刀正在扫院子里的积水,阳光干干净净地洒在他头顶,他的黑发养好了不少,腿脚也在渐渐恢复,这些日子长了些肉,越长越漂亮。


    他到底是谁?


    院门外,小厮快步过来向赵峰禀报了什么。


    扫地的小刀听见后眉头皱了起来,丢下扫把快步走向赵峰从他手里接走了什么,又朝谢玉书的房门过来。


    等他进来后,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谢玉书:“相国府送来的。”


    谢玉书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什么,一定是昨晚的三张金钞。


    果不其然,金叶打开口吃惊的张大嘴巴,说话都不利索了:“小、小姐是五万两金钞……”


    五万两?不是三万两吗?


    谢玉书接在手里看了看,真是五张一万两的金钞,宋玠未免也太有钱了,硬生生将价格提到她看不上银票的地步了……


    “送东西的人有说什么吗?”谢玉书问小刀。


    小刀不太愉快地说:“说今晚也会下雨。”


    谢玉书轻轻笑了,原来多的两张金钞是今晚的预付款吗?


    今晚也会下雨,宋玠还想见她,靠她取暖。


    小刀望着她的笑容,抿了抿嘴,忍不住低声问她:“小姐,不讨厌宋玠吗?”


    他没有问她是不是喜欢宋玠,因为他认为宋玠不配被她喜欢,她也绝不会喜欢宋玠那样的人。


    可她又会主动去看宋玠,带着一身宋玠的药味出来……


    “我不讨厌他的金钞。”谢玉书抬眼看他,挥了挥手里的五张金钞笑着说:“你讨厌金钞啊?”


    小刀看了看金钞,又看她笑眯眯的脸,与她对视就不自禁红了脸,轻轻摇头说:“不讨厌,我明白了。”


    他没有再多问多言,因为他想如果是从前有人给他这么多金钞,就算是皇帝他也敢去杀。


    他杀一个人也才百两银子,这可是五万两金钞。


    他心里又忍不住酸楚起来,要是他有这么多金钞就好了,他就可以都给小姐,他什么也不要,只想给她足够的金钞,这样她就不用去赚别人的金钞了。


    谢玉书收起金钞,和院儿里人一起吃了早饭。


    永安侯府的贞娘就来了裴府,恭恭敬敬的请她,说今日夫人要去拜会玉清观的玉素女冠,想请她陪同。


    玉清观的女冠玉素?太妃万素素?


    谢玉书隐约记得,原剧里有段剧情就是发生在玉清观中,似乎是那位出嫁的太妃万素素生辰那日,与万素素交好的贵妇们前去拜会她,女配玉书本没有资格去,但萧祯为了利用她,特意借着他母妃万素素的名义请玉书去了玉清观,在观中与玉书私会,言语暧昧,还主动吻了她,那之后玉书就对他死心塌地,把宋玠的病情全告诉了他,还帮着他给宋玠下了诱发毒发的药……


    是这次吗?


    谢玉书应下贞娘,回房换衣服,还没出门居然真有玉清观的小小女道士送来了一封请帖。


    只是和原剧不同,她打开那封请帖,里面放的不是邀请信,而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


    没想到,萧祯也挺上道,知道要见她得付钱,但五千两银票她现在有点看不上了。


    她将银票递给金叶,让她收起来,穿了一身素色衣袍,涂了口脂,却没有化的像嘉宁。


    对付萧祯根本不用像谢嘉宁,因为他对每个女人都没有真心。


    等她换好衣服出门,小刀马上就跟上她,低声说:“我陪你去吧,山中有蛇。”


    谢玉书笑着回头看他,“你是我的马夫,本就要你驾车的啊。”


    小刀那张不高兴一夜的脸立刻笑了起来,抿嘴应是:“是,我是小姐的马夫。”


    仿佛做她的马夫是天大的好事。


    谢玉书确实计划好了要带他,既然会见到萧祯,那肯定需要点武力镇压,有小刀在她放心——


    作者有话说:再排雷一次,女主她渣渣的,目前这些男人她谁也不喜欢,对小刀也只是“乖小狗”的心态,不要骂她,也不要骂我。[害羞]


    第35章


    出门时还有太阳,抵达玉清山下时天就阴了。


    玉清观是建在山顶的道观,原是由一位女冠创立的小道观,后因瘟疫时期观主带领几名女冠行医救人,救治百姓无数,帮汴京度过了艰难的瘟疫,圣上特将玉清观封为“御观”,那位女冠尊称为济世元君。


    玉清观名声大噪,济世元君却定下只收女弟子的规矩,她虽已仙逝但到如今观中仍只有女弟子。


    后来,一些不想嫁人的贵女、宫中的太妃也都在观中出家做了女冠,其中就包括那位贵妃万素素。


    马车停下,谢玉书扶着孟敏下马车,换乘了小轿又行了许久蜿蜒的石阶山路,才总算抵达玉清观门外。


    没进观中,她就听见里面孩童朗声诵书的声音。


    孟敏扶着她的手,轻声和她说:“玉清观从济世元君开始就教孤儿和附近的女孩儿们读书识字,不要银钱,还管一顿午食,所以汴京不少人家将女孩儿送来读书。”


    谢玉书点了点头,瞧见不远处又上来两顶小轿,一个里坐着英国公家的女儿章幼微,她的弟弟章翎气喘吁吁的随着轿子在步行。


    另一顶轿子里应该是孟敏娘家的弟媳,那位丧夫的孟夫人,因为轿子外护送的是孟庭春。


    这两个草包竟也来了。


    谢玉书瞧了一眼,手被孟敏轻轻拍了拍。


    “别怕,我已教训过庭春了,他不敢再对你无礼。”孟敏安抚似得和她说。


    谢玉书有些意外地看向孟敏,孟敏气色仍不太好,眼睛里满是疲惫,握着她的手对她笑了笑说:“从前我多有苛责你与你母亲,你不要介怀。”


    山风吹来,谢玉书的心像树叶一样被轻轻吹动,她忽然觉得女人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孟敏这样的女人只是被丈夫、被女儿失踪折磨的快疯了罢了,她最坏的时候也从未断过给乔宝儿月银,如果可以选,她也会愿意放乔宝儿自由,她也不想为难另一个女人、另一对母女。


    “都过去了。”谢玉书抬手轻轻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我娘昨日离开侯府时还嘱咐我定要好好照顾您,您今后要放开心胸,将身子养好。”


    孟敏望着她点点头,眼眶又被山风吹红了。


    小轿一前一后停在几步外,轿子里的章幼微一直在盯着谢玉书看,太奇怪了,谢玉书这个庶女怎么会和侯夫人这般亲近?她远远瞧着她们俩相互扶着的亲密姿态,还以为侯夫人和嘉宁在一起。


    她又见前面轿子里,孟庭春扶着母亲过去向孟敏行礼,竟还规规矩矩地对谢玉书赔了个礼说:“之前多有唐突玉书表妹,还请表妹大人大量不要介怀。”


    连那孟夫人都屈尊地笑脸对谢玉书说:“玉书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挨了好一顿打。”


    侯夫人为了谢玉书打了孟庭春这件事竟然是真的?


    章幼微吃惊到皱眉。


    章翎伸手来扶她下轿子低低说:“看吧,我就说侯夫人为了谢玉书抽了庭春兄好几鞭子你偏不信,也不知道那谢玉书用了什么迷魂汤把侯夫人迷的待她像亲女儿一样,我听说侯夫人还为了她跟谢侯爷大吵一架,气的侯爷夜不归宿。”


    章幼微撇他一眼,“这些家宅闲话你是在哪儿听说的?”


    章翎却不敢继续答,因为他是在喝酒时,听朋友说的,那位朋友认识秦楼楚馆里的魁首娘子,喝多了才和他说,谢侯爷和侯夫人吵架夜宿在魁首娘子那里……


    “少听你那些狐朋狗友乱嚼舌头。”章幼微最看不上章翎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扶着他过去见过孟敏,故意无视谢玉书,上前去搀扶孟敏,想将谢玉书冷落到一旁,便和孟敏亲亲热热说:“夫人今天瞧着气色好了不少,一会儿进去找玉妙女冠再替您把把脉,前些日子我上观中替我父亲求了玉妙女冠的一剂药,管用得很……”


    谢玉书被挤到一旁,落后的几步,与孟庭春、章翎走到了并排。


    章翎突然吸鼻子嗅了嗅,有股子好特别的香气,像冷淡的雪莲香中又夹杂了什么蜜果,他忍不住寻着香味闻过去,发现似乎是谢玉书身上的香气,再想确认,却被孟庭春的手臂挡了一下。


    “翎弟。”孟庭春拦住朝谢玉书偷偷吸鼻子的章翎,微微皱了眉,低声提醒他:“别太失礼了。”


    章翎吃惊的抬头看他,差点脱口就问:怎么庭春兄竟也开始护着她了?一顿打就怂成这样?


    前面的孟敏停住脚步,拨开了章幼微的手,回过头叫了一声:“玉书。”竟对她伸出手说:“来,我带你去见观主和玉素女冠,正好让玉妙女冠开副调理身体的药给你娘。”


    谢玉书笑着上前握住了孟敏的手,“您就不要操心我和我娘了,总操心旁人,自己的身子怎么能养好?”


    孟敏宽慰地笑了笑,握着她的手与章幼微点头告别,径直带着谢玉书进了玉清观。


    章幼微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比不过谢玉书,被孟敏故意落下,她僵站在原地瞠目结舌,方才她没有听错吧?侯夫人那般亲切自然地要替谢玉书的外室娘开药?侯夫人不是最痛恨那个外室和谢玉书吗?怎么短短几日时间变这样了?


    不只是她吃惊,连孟庭春也很吃惊,姨母真是性情大变,护着谢玉书他勉强理解为,谢玉书到底照顾过她一年多,但怎么连那个外室也不厌恶了?


    “庭春兄你真没闻到吗?”章翎还在不死心的低低问:“谢玉书身上有股很特别的香气……”


    “翎弟。”孟庭春打断了他的话,这次真冷下了脸说:“你真该注意你的言行了,她到底是我的表妹。”


    章翎被训斥得有些恼了,恨不能质问他:谢玉书也给他灌迷魂汤了?之前他不是不承认这庶女是他表妹吗?


    但太多女眷在,他不好发作,只是气的拂袖而去,去了章幼微身边。


    孟庭春心烦意乱,也不想去哄这愣头青,他的目光忍不住飘向前面的谢玉书,他当然也闻到了她身上那股香气,从刚靠近她就闻到了,那香气实在太特别了,在这清净之地就像是一朵正在艳丽盛放的白莲……


    他脑子里无端端就想到“冰肌玉骨”四个字,这等绝不该有的遐想令他脸颊发烫,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她,只敢这样看几眼她的背影,山风吹动着她素色的道袍,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


    孟庭春脸更烫了,太奇怪了,谢玉书明明样貌没变,却又像脱胎换骨一般,让人难以忽视。


    他怔怔地望着,跟在谢玉书身后的高瘦随从猛地回头盯向了他。


    那目光像一支箭,孟庭春莫名地心头一颤,慌忙挪开了视线。


    ※


    恶心。


    小刀收回目光,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谢玉书的背影,可他总觉得这些男人都在偷看她,令人作呕。


    谢玉书却没有留意到,她只留意到玉清观门口守了几名禁军,应该是萧祯带来的吧?


    玉清观修得十分巍峨,进入便是殿门宽阔的几座大殿,西侧是专门用来授课的书斋,读书声就是从书斋传出来的。


    往里走是供香客休息的精舍,最里面才是女冠们居住休息的地方,那个地方一向不许男人踏足。


    孟敏却不急着带她进去,低低和她说:“不知今日玉素女冠有没有在授课,平日里她负责教这些孩子识字。”


    贵妃万素素吗?


    谢玉书扶着她的手,随她走到了书斋窗下,透过窗朝里面看进去,只见坐满了小豆丁的书斋之上,授课之人却是萧祯。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道服,乌发用白玉簪挽起一半,另一半垂在肩后,坐在案几前握着一卷书,怀里还抱了个看起来才一两岁的小娃娃,轻轻用白皙的手指拍着小娃娃的背,小娃娃靠在他怀里脸上还挂着泪珠。


    阴沉沉的天,书斋里点了灯,昏黄的灯烛下显得萧祯格外温柔良善。


    “四殿下。”孟敏也有些惊讶。


    萧祯似听到了,抬起眼朝她们望过来,望见谢玉书,一双眼温温柔柔地弯了弯。


    孟敏拉着谢玉书在窗外向他行礼。


    他抱着怀里的小娃娃起身朝她们走过来,脸上的笑容随着灯烛流转愈发亮堂起来,他停在窗下声音都像是春风一般:“侯夫人不必多礼,多谢夫人来探望我母妃。”


    他的目光又落在谢玉书身上,唇角的笑容更浓了些:“裴夫人,几日不见是不是清减了?”


    好像她们多熟似得。


    谢玉书抬起眼看他,他抱着孩子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多了些人夫感,温温柔柔地望着你,说着暧昧的话,他这个人可真擅长伪装。


    她甚至怀疑抱孩子也是他故意伪装给旁人看的。


    “没有。”谢玉书笑着答他:“许是四殿下记错了,我近来胖了些。”


    萧祯依旧望着她,轻轻说了句:“是吗?”目光似羽毛一般轻轻扫动在她脸上、身上。


    他怀里的小娃娃眨巴着眼睛看谢玉书,瘪瘪嘴,不知为何又哭起来。


    他熟练的轻拍着娃娃的背,轻声哄着,又歉意的和谢玉书、孟敏说:“两位莫怪,他才一岁两个月,刚没了父母送来玉清观。”


    连孟敏都忍不住感叹说:“四殿下仁善。”


    那小娃娃却哭的止不住,在萧祯怀里扭来扭去,就是要看谢玉书。


    萧祯望了望谢玉书,忽然问:“裴夫人要不要抱抱他?他好像想要你抱。”


    谢玉书不懂萧祯搞什么鬼,他就已抱着哭泣的小娃娃从大门走出来,靠近谢玉书,倾身将怀里的小娃娃递给她。


    谢玉书闻到一阵淡淡的龙涎香向她袭来,她不好拒绝的伸手去接小娃娃时,望见萧祯道袍襟口微微敞开,一片雪色的胸膛若隐若现,那些消下去的红疹子还残留了一些星星点点的浅红色。


    勾引她?


    正经男人靠有夫之妇这么近?


    谢玉书接过小娃娃,他像是怕她没抱稳,扶了一下她搂着小娃娃的手背。


    好香的气味,好热的手指。


    萧祯慢慢收回手指,看着在她怀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小娃娃,弯着眉眼笑道:“连小小孩童都喜欢裴夫人。”


    谢玉书瞥他一眼,百分百确定他这是加大了火力要勾引她。


    所以这趟邀请她来,是抱着必引诱她成为棋子的决心吗?


    她倒是好奇,萧祯准备了什么勾引人的手段?


    “是啊,他竟真不哭了。”孟敏也惊奇不已地看着那小娃娃。


    小娃娃在谢玉书怀里,泪汪汪的看她,歪头枕在了她的肩上,像是把她当成了娘亲一般,吸吸鼻子口齿不清的喃喃:“香香……娘亲……”


    系统冒头在她脑子里:“宿主,万人迷值外化的一种体现就是香气,您万人迷值越高就会闻起来越香,并且每个人从您身上闻到的香气都不同,他们闻到的香气会是记忆里最美好、最幸福、最想得到的那种气味。所以这个小宝宝可能从您身上闻到了他母亲的气味。”


    是这样啊?


    怪不得宋玠昨晚总在她怀里闻来闻去。


    她轻拍着怀里的小孩子,抬眼看了萧祯,好奇萧祯记忆里美好的香气是什么?


    萧祯的目光却一直在她轻拍着孩子的手上,像是在想什么似得走了神。


    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敏敏,你来了。”


    萧祯走神的目光一颤,垂下眼又恢复如常,笑着回头看过去:“母妃。”


    母妃?万素素?


    谢玉书好奇的一起看过去,只见一位着道服的女冠带着两名小女道从树荫下走过来,她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定了定,当真是脱尘绝俗的一张脸,即便是三四十岁了,依旧风华不减。


    她突然听见身后的小刀动了动,回过头发现小刀转过了身躲到了金叶的背后。


    为什么?


    小刀……难道认识这位女冠万素素?


    “女冠。”孟敏朝走来的女冠见礼。


    女冠玉素伸手托住了她,嗔怪一般说:“你总要和我这般生分。”


    孟敏望着她又无奈地笑了:“若真与你生分,今日就不来送你生辰礼了。”


    谢玉书趁着二人叙旧,侧头低声对小刀说:“你去马车上替我取披风来吧,不用跟着我了。”


    小刀这次毫不犹豫的应是,头也不敢回的奔走出了玉清观。


    谢玉书笃定,小刀一定和万素素有什么纠葛——


    作者有话说:今天经期第一天不太舒服,所以更晚了,请大家多多包涵,我明天会努力准时的!


    第36章


    谢玉书对孟敏和贵妃万素素的交情只有一点了解,原剧里没详细写过,只在女主谢嘉宁回来后作为她的金手指提了一嘴——圣上念念难忘的万贵妃是她母亲的闺蜜,也差点收她做干女儿。


    被谢嘉宁自己拒绝了,她打直球的告诉万素素,她喜欢萧祯。


    那之后万素素就在努力撮合她和自己儿子萧祯的婚事。


    如今亲眼见到这位万素素,谢玉书实在好奇她的过去,从宫女到贵妃,经历两任皇帝一任开国功臣,生下了两个儿子,一个是男主萧祯,一个是反派宋玠,真的很传奇。


    “这是玉书。”孟敏拉着谢玉书,向万素素介绍说:“我向你提过她,她是个好孩子。”


    谢玉书将孩子交给了其他人,向万素素行礼。


    万素素也好奇的打量着谢玉书,想来孟敏一定说过她长的像嘉宁,她才仔细瞧了谢玉书这张脸,似想起嘉宁触动愁肠眼眶微微红了红,扶谢玉书起身,柔声说:“好孩子,我听敏敏说你为你生身母亲赎了身,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又握了握孟敏的手,安慰似得和她说:“你身边能有个贴心的孩子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些。”


    孟敏回握住了她的手。


    谢玉书这才意识到她俩的关系好到这种地步,昨天刚发生的事,孟敏就已经和万素素“说”过了。


    万素素又牵着谢玉书见过萧祯。


    章幼微和孟夫人她们便已过来,向万素素见礼。


    玉清观外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送寿礼的贵妇、贵女,万素素只是客气的谢过她们,吩咐女冠带诸位去斋堂用素斋。


    她不喜人多,就只请了孟敏与谢玉书去她的素心斋中吃寿面。


    章幼微站在不远处看着万素素与孟敏都牵着谢玉书的手,忍不住心里冒酸水,根本想不明白这个嘉宁的赝品怎么就打动了侯夫人,让侯夫人连见玉素女冠都带着她!


    她身旁的贵女还在明知故问:“奇怪,往年侯夫人都是带着县主你去素心斋贺寿,今年怎么换成那外室小庶女了?”


    章幼微瞪她一眼,刚想让她少说话,就听见有女冠报了一声:“玉素师父,相国府送来了寿礼。”


    相国府?


    章幼微立刻看过去,却只看到了那名叫苍术的侍从,没有见到宋玠,也是往年宋玠也没来过,他不过是看在四皇子的面子上才走走过场。


    没人留意到,万素素的笑容一下子冷掉了,根本不伸手去接那份贺礼。


    是萧祯伸手接过来,说了一句:“劳烦宋相了。”


    一个不大的漆红盒子,萧祯打开盒子只看一眼就又盖了上,里面是一块羊脂玉雕刻的莲花,可白皙的美玉上却有一块异常明显的黑色瑕疵。


    他很清楚,这些宋玠在暗讽他母妃白玉有瑕。


    真难为宋玠每一年都能找到精美又有瑕的玉来讽刺他母妃。


    萧祯让人收好寿礼,又故意当着苍术的面,和万素素说:“侯夫人病还没好全,母妃就先同侯夫人和玉书妹妹进去吧。”


    好恶心人的玉书妹妹。


    谢玉书自然听得出来他是故意这样叫,好让苍术回去禀报恶心宋玠,但说不定能刷出一点绿帽值。


    她不在意地扶着孟敏,跟随万素素往素心斋去。


    万素素却像是被那份寿礼扰乱了心神,一直没有太高兴起来。


    连孟敏也瞧出来了,问她说:“怎么了?方才见到我还开开心心的,怎么突然又板起脸来了?”


    万素素愣了一下,忙换上了笑脸掩饰一般说:“没什么,只是许久不曾这样吵闹过,一时有些头痛。”又重新拉起孟敏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挽留说:“今日就在玉清观留宿吧,好不容易见着,多陪我待一晚吧。”


    谢玉书站在一旁,实在难以想象,万素素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她以为会是超凡脱俗的冷艳性格,可如今看起来万素素在孟敏跟前就像个爱撒娇、怕孤单的小姑娘。


    可这样的性子,却住在冷冷清清的山中做断情弃爱的女冠。


    她回头看了一眼素心斋的院子,除了鸟叫真的一点人声都听不见,偌大的院落里只住了万素素一个人清修,门外几个扫院子的女道士也是沉默寡言。


    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天闷住了。


    过了一会儿,萧祯与几名女侍从院子里走来,他停在门前恭敬有礼的说:“母妃,我亲手煮了长寿面,您尝尝看。”


    几名女侍端了寿面来进来,摆放在万素素她们面前的矮桌上。


    萧祯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笑着抬眼望了望谢玉书,与万素素说:“儿臣不便进去同席,母妃今日就与侯夫人好好叙叙旧。”又同孟敏说,让她不必急着走。


    谢玉书没想到,他说完竟真的退下了,不是要勾引她吗?怎么这样就走了?


    孟敏颇为感慨地和万素素夸萧祯,说他既孝顺又知礼良善,满汴京再找不出他这样温柔好性子的儿子了。


    万素素也对这个儿子极为满意,甚至带了点愧疚说:“是啊,我此生最幸福的事就是生下了祯儿,我这样不称职的母亲拖累他吃了不少苦,可他从没有因此怨过我,尽可能的来玉清观看我,陪我。”


    “当年的事并不怪你。”孟敏握了握她的手说:“四殿下是个明理之人,怎么会怨你?”


    当年的什么事?


    谢玉书实在想听她们讲下去,可万素素却没有再说的意思,转开话题说,她托了几名游走四方的师父留意谢嘉宁的消息,让孟敏别灰心。


    聊了半天,硬是没聊一点她想听的。


    谢玉书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本就阴下来的天好像更暗了。


    银芽从院子外进来,手里托了一件披风到她身边小声说:“素心斋不许男人进来,小刀让我把披风给您。”


    谢玉书看了一眼院门外。


    孟敏也瞧出来她干坐着太无聊了,便开口说:“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去转转,玉清观中风景不错。”


    万素素看过来,便也说:“玉书见过狐狸吗?我前些日子刚救了一只小狐狸,就在后院里,你可以去看看。”


    谢玉书的心思在小刀身上,就顺着话说她去看看。


    一名小女冠领着她去了素心斋的后院。


    后院的大笼子里果然养了一只受伤的狐狸,一身火红的皮毛,后肢缠着纱布,警惕地蜷缩在角落里。


    小女冠提醒她,狐狸很凶,只许玉素师父碰,旁人碰了会咬人。


    谢玉书便点点头说:“我自己在院子里逛一会儿,女冠忙去吧。”


    小女冠见她有两名丫鬟陪着,就行礼告退了。


    等支走小女冠,谢玉书扶着金叶、银芽想出院子去见见小刀,才走两步就遇上了萧祯。


    萧祯就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捂着自己的右手,脸色苍白,额头上是密密的汗,一看就是不舒服的样子。


    “四皇子?”谢玉书走进一些才看到他捂着右手的手指在渗血:“四皇子手受伤了吗?”


    萧祯抬头望她,一副惊讶的模样:“玉书妹妹?”


    好绿茶的表情,她刚刚在那边说话那么大声,他都没听见吗?不就是故意坐在这里等她的吗?


    “可要我帮四皇子叫人来?”谢玉书问。


    他摇摇头说:“只是一点小伤,不要惊动我母妃,我不想她担心。”


    谢玉书“哦”了一声,故意说:“那我便不打扰四皇子了。”说完就带着金叶、银芽要走。


    “玉书妹妹。”萧祯又叫住了她:“能劳烦你的婢女去替我取些药和棉纱吗?”


    谢玉书说:“我去找女冠来吧,让女冠替四皇子看看伤口。”


    丝毫没有支走丫鬟,单独留下来的意思。


    萧祯张了张口,像是没法子似得叹了口气说:“裴夫人,收了定金就不理人了吗?”


    装不下去了?


    谢玉书回过头看他,故作惊讶说:“定金?什么定金?我怎么听不懂四皇子在说什么?”


    萧祯望着她那副无辜的模样,想笑又无奈,叹息一般说:“我是真的被狐狸咬伤了,也是真的不想惊动我母妃,她总是会小题大做,一点小伤惊动所有人。”


    他松开了捂着的手,果然手背上血淋淋的两个洞,竟真是被咬伤了。


    “五千两银子劳烦你的婢女帮我取些药和棉纱,可以吗?”萧祯语气温和的不像是个皇子,一双眼祈求似得望着她。


    谢玉书倒真有点弄不清了,萧祯应该不会蠢到为了接近她故意被狐狸咬伤,这个年头医疗条件不好,被野生动物咬伤非常容易感染。


    她吩咐银芽去找女冠取些能用的药和酒来。


    萧祯又特意嘱咐:“别惊动玉素女冠。”


    像是真的不想让他母妃担心。


    银芽动作很快,小跑着去,小跑着就回来了,手里拿了几瓶子药和一壶酒。


    谢玉书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上,让金叶帮着挽着萧祯的衣袖,与他说:“得用酒冲洗一下,四皇子忍一忍。”


    萧祯倒是比她想象中能忍许多,银芽将酒冲下去,他只是侧开头闷哼了一声,就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上药时,他已痛得脖子和耳朵发红,鬓边全是冷汗,垂在膝边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抓住了谢玉书的袍袖。


    谢玉书垂眼看他搅在她袍袖里的素白手指,才发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有许多细细的疤痕,像是用柳条或是鞭子抽出来的。


    再看他另一只手,掌心里也有一些类似的疤痕。


    “四皇子手上的疤痕是怎么弄的?”谢玉书很直接地问。


    他垂着的眼睑微微一动,却没有回答她,就下起了雨。


    雨点砸下来打在他脸上、石桌上,下的又急又突然。


    他的伤口还没有包扎,手里还攥着谢玉书的袍袖,她不得不托住他受伤的手说:“先躲躲雨吧。”


    好在离暖阁不远,谢玉书带着他躲进了暖阁里,只头发和肩膀淋湿了一点。


    “冷不冷?”金叶忙替她擦头发和肩膀,怕她生病。


    “夫人先裹上披风吧。”银芽将手里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两个人围着她团团转,谢玉书回头看见萧祯自己坐在昏暗的桌边在用棉纱缠裹手上的伤口,不方便时低头用牙咬住棉纱缠紧。


    他坐在那里不笑不说话时,是这样冷的一张脸。


    谢玉书过去用手背轻轻推了推他的脸,他颤了一下抬起头皱着眉看她。


    她重新解开了他缠的乱七八糟的棉纱,站在桌边耐着心的替他包扎好,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细细的疤痕,很小声问:“宋玠弄的吗?”


    萧祯望着她的眼显露出真正惊讶的神色,是惊讶她一猜就准,也是惊讶她和宋玠已熟到敢直呼其名了?


    她掀起眼帘与他对视,说出了更让他惊讶的话:“你接近我,讨好我,是为了利用我对付宋玠吗?”


    萧祯心中大震,蹙眉看向了她的两名婢女。


    那两名婢女十分机灵的走到了门外的屋檐下,背对着她们*。


    谢玉书撩袍坐在了椅子上,大大方方与他说:“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我对四皇子还有什么价值?”


    萧祯瞧着她,又一次闻到她身上那股香气,在潮湿的雨气中她的香气也像是被打湿一般,软绵绵地环绕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想起那一夜的马车中,她热热的贴在他怀里。


    “或许我接近裴夫人,只是因为我情难自控呢?”他轻轻柔柔望进她眼睛里。


    谢玉书被他望得一愣,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慢慢动了动,碰上了她同样也放在桌上的手指,却没有直接握上来,而是轻轻摆动着、一下一下磨蹭她的指尖。


    他的眼神简直要将人溺死。


    可谢玉书没有听到涨万人迷值的声音,说明他这一刻也在演,真是个很会骗人的狐狸精。


    她先握住了他骚动的手指,把他拉的近一点,言语带笑说:“对我巴掌情难自控吗?”


    他情意绵绵的眼睛一下子冷了些——


    作者有话说:萧祯:想吃巴掌了。


    第37章


    雨声渐大,天阴得像是夜里一般。


    萧祯的脸在昏暗中很快又挂上笑容,手指回握住了谢玉书的手说:“裴夫人也这样和宋相说话吗?”又压低声音问:“你也扇宋玠巴掌吗?”


    他像个狐狸一样笑眯眯套她的话,想试探她和宋玠的关系。


    谢玉书没有回答,抬起了另一只手靠近他的脸颊,他本能反应一般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伪装的笑容全没有了,仿佛被她打应激了。


    谢玉书却笑了:“四殿下这是做什么?我只是想替你将头发上的脏东西摘下来。”


    萧祯愣了愣。


    谢玉书干脆握住他的手,用他的手摘下了他黑发上的一根红色狐狸毛,晃着他的手给他看,“想什么呢?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打人的。”


    她的手很热,握在他手背上像暖玉一般。


    萧祯垂眼瞧着她的手,无端端想起她抱孩子的模样,这只手扇过他两次,从未对他客气过,他非常好奇被这只手温温柔柔轻抚时是什么感觉,是不是芳香浮动?一定很暖和……所以她也那样爱抚过宋玠吗?宋玠一定很喜欢吧,毕竟他此生最求而不得的就是关于母亲的一切。


    “你对宋玠一定很温柔吧?”萧祯依旧望着她的手问。


    谢玉书收回了手,“你不必套我的话。”她很直接的说:“你不是已经看出来,宋玠对我和旁人不一样吗?直接点,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萧祯低头嗅到手背上全是她的花露香气,没有立刻回答。


    谢玉书知道,他是在怕她和宋玠串通一气,索性说:“四殿下就不要想着色诱我了,不如直接和我交易吧,我有件事想托四殿下帮忙。”


    萧祯抬起眼看她,似乎在等着她继续说。


    她也不拐弯抹角,开条件说:“我想请四殿下和玉素女冠商量一下,收我母亲做弟子。”


    萧祯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母亲是指那位外室奴婢:“玉素女冠从不收弟子,况且你母亲是奴籍出身的外室,我没有旁的意思,只是奴婢的身契在主家手里,是不能出家的。”


    “我母亲已经赎回身契了。”谢玉书告诉萧祯:“她如今既不是永安侯的奴婢,也不是谢之安的外室。”


    萧祯惊讶,又听她说:“玉素女冠那般疼四殿下,若四殿下求她,她说不定就破例了。”


    萧祯没有立刻拒绝,只是问:“你为何想要玉素女冠收你母亲做弟子?”


    “为了脱奴籍。”谢玉书很坦诚:“若我母亲做了玉素女冠的弟子,就可以转为道士户籍了,能不怕永安侯府为她转换户籍的女冠,我想来想去也只有玉素女冠了。”


    萧祯顿时就明白了,脱奴籍换道士籍不算难,只是她母亲曾是永安侯的外室,处理户籍的官员总会先去请示永安侯的,若永安侯一句话,她母亲就很难换户籍了。


    放眼这玉清观的女冠,有能力且不怕得罪永安侯,为她母亲转换户籍的恐怕只有他母妃了。


    “你为何不托宋相去为你母亲脱奴籍?这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萧祯又问她,料想她会不回答,会生气。


    却没想到,她理着手里的帕子苦恼说:“这不是怕他借此机会逼我和离吗?”


    萧祯顿了住,不知她这句话是真是假,宋玠竟已喜欢她到要逼她和离的地步?难不成宋玠还想娶她做相国夫人?


    “我不明白。”萧祯困惑地问她:“若可以做相国夫人,为何不和离?”


    句句在套她的话。


    谢玉书笑了一下望他:“是这个理没错,但万一日后我可以做四皇妃、太子妃,我如今做了相国夫人不好和离,岂不是耽误了大好前程?”


    萧祯彻底呆了,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答,敢这么答。


    她的大胆和野心令萧祯吃惊,仔仔细细盯着她那张脸,突然发现她其实并不像谢嘉宁,她有一双看不透的眼睛,那双眼里有戏谑、有野心、有娇媚……唯独没有天真烂漫。


    他忍不住笑了,却不是嘲讽的笑意,而是发自真心的道:“谢玉书,你真令我刮目相看。”若他做了太子,说不准真的会收她进府做个侧妃。


    谢玉书听见系统音:“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萧祯。”


    莫名其妙。


    她真搞不懂萧祯的心动点。


    只听萧祯笑眯眯地轻声问她:“我可以帮你,只是你要怎么帮我呢?”


    谢玉书对他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萧祯凑近她,她温热的手搭在了他肩上,侧头在他耳边低低轻轻的说:“你想知道宋玠生的是什么病吗?”


    她连呼出来的气息也是花露香味。


    萧祯不自觉地耳朵发热,想再贴近些,她已撤回身说:“你帮了我,我就告诉你。”


    他在昏暗中望她,半边的脸又痒痒起来,难道他连对她呼出来的气也起红疹吗?


    ※


    暴雨下到晚上也没停。


    宋玠特意早了一些从宫中回府,订好了樊楼的酒席送过来,在府中吃谢玉书总没有意见。


    可雨一直没停,谢玉书也一直没来。


    他看着瓢泼大雨,心里烦乱至极。


    派去裴府的人回来禀报说,谢玉书还没有从玉清观回裴府。


    “相爷,也许雨太大,玉书小姐被困在玉清观了。”苍术替他披上披风,还是忍不住说:“您先自己吃些东西吧,山中路滑这么大的雨,也许玉书小姐今晚下不了山了。”


    宋玠心里很清楚,这么晚还没有回裴府,大概率就是被暴雨困在了山上。


    玉清山的山道又窄又陡,马车到不了山顶,需要换乘小轿才能到玉清观,下这么大的雨,八成会被留宿在观中。


    可他仍然忍不住恼火,“萧祯也一定留宿在玉清观了吧。”


    苍术知道他在介意什么,便劝慰说:“相爷放心,玉清观中戒律森严,就算是四皇子也不能留宿在女冠的居处,他应该留宿在精舍里,玉书小姐是同侯夫人一起去的,八成和侯夫人一起留宿在素心斋。”


    他的意思是,两人留宿在不同的地方,见不了面。


    谁知宋玠冷笑了一声说:“素心斋是万素素的地方,她那样疼儿子,只要萧祯开口,她说不准直接为萧祯安排住进谢玉书的房内。”


    苍术一时沉默了,因为相爷说得没错,万素素当初为了保住萧祯,甘愿将刚生下来的儿子抱给其他妃子养,自己以太妃的名义断发出家,立誓此生绝不踏出玉清观半步。


    这些年来,她坐牢一样待在玉清观就是为了保全萧祯……


    “你为何不辩驳了?”宋玠看向他,眉头皱了起来,“你也觉得我说对了是吗?”


    苍术看到他苍白的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知道他心里一定是难过的,“是属下的过错,属下该早些将玉书小姐在玉清观的事禀报给相爷。”


    宋玠被冷风吹的闷咳起来,他却不想关紧那扇窗,自嘲的笑笑说:“你有什么错,就算早些禀报又如何?难道要我上山去接她吗?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谢玉书不会听话的跟他下山,万素素看见他也只会愤恨的命人将他赶下山。


    他何必要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自取其辱。


    他又被冷的嗑起来,苍术伸手关紧窗户,轻声说:“相爷先喝点粥将药服了吧,也许一会儿雨就停了。”


    宋玠难得平静地“嗯”了一声。


    苍术却难过得要命,今日是太妃的生辰之日,却也是玉屏嬷嬷的忌日,那个唯一待相爷好的嬷嬷很多很多年前就死在今天。


    他扶着宋玠坐下,看着宋玠食难下咽的喝一碗白粥,一遍遍在心里祈祷,老天爷能公平一些,也给相爷一点点善意,就让雨停吧。


    他又出去派人去玉清山留意着,一旦雨停或是小一些,就上山去请玉书小姐。


    ※


    可天不遂人愿,暴雨下得太大,将山中河道灌满,瀑布一样从山道上冲下来,根本无法走人。


    谢玉书和孟敏只好留宿在素心斋中。


    等孟敏和万素素房中的灯都熄了,小刀才翻窗进入了谢玉书的房间内。


    他身上的衣服被雨淋得湿透了,带进来一地的雨水。


    金叶和银芽都吓了一跳,忙去替脱去外袍的谢玉书重新披上外袍,怪责道:“你怎么不在精舍里好好睡觉,夜闯小姐房间?”


    小刀将窗户关上,走过来低声和谢玉书说:“那个人跟来了玉清观。”


    那个人?


    谢玉书反应过来,皱眉问:“你是说要抓你的那个将军?之前在裴府外盯着你的人?”


    小刀点了点头,“我在素心斋外看到他一闪而过,他的身手我不会认错。”


    金叶和银芽脸色吓白了,只觉得那个人像鬼一样阴魂不散、神出鬼没。


    谢玉书好半天没说话,她在想,那个人如果真是裴衡大将军,他这样寸步不离地盯着小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大概猜测,小刀就是裴衡在执行的秘密任务,可这个秘密任务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是为了杀小刀,不然裴衡早就可以杀了小刀了。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着小刀那张漂亮到不像普通人的脸,居然觉得这张脸不知道哪里有些像万素素。


    她脑子里有一个荒谬的猜想,小刀该不会也是万素素的儿子吧?小刀难道是万素素和前任皇帝的儿子?所以现任皇帝才派裴衡秘密去调查他的踪迹?


    可是原剧里万素素就只生了两个儿子啊,一个是和现任皇帝生的萧祯,也就是现在的四皇子。


    还有一个是跟开国功臣宋行知生的宋玠,但万素素和宋行知这段感情属于偷情,现任皇帝根本不知道万素素和自己的护驾大功臣宋行知还有一段感情,更不知道万素素竟还怀上了宋行知的孩子。


    万素素是偷偷生下来的宋玠,然后交给了她最亲近的嬷嬷玉屏,让玉屏把孩子溺死在井里,却没想到玉屏不忍心,偷偷带着孩子逃走了,还把孩子养在了村子里养大了。


    这也是后来万素素找到宋玠,非要毒死这个儿子的原因,因为不毒死他,被皇帝查出来她和她身边所有人都得死。


    但因为这段父母辈的剧情没有详细描写,她只在原剧里听宋玠说起过,所以不清楚其中的细节,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


    比如万素素到底怎么被两任皇帝强取豪夺?又怎么和开国功臣宋知行偷情?还怀孕产子不被皇帝发现?


    她现在很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内情她没解锁,比如:小刀也是万素素儿子。


    “小刀,你今日为什么见到玉素女冠就躲开了?”谢玉书看着小刀问。


    小刀仿佛心虚一般,眼神一下子挪开了。


    谢玉书伸手将他的脸扭回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不许对我撒谎。”


    她的手和目光都是热的,锁定他,不容他躲开。


    小刀难以抗拒的低声说:“我曾经……杀过她。”


    谢玉书吃惊,看了一眼金叶。


    金叶忙拉住银芽退出房间,关紧房门,在房门口把风守着。


    “到底是怎么回事?”谢玉书问他。


    小刀不想隐瞒她,又怕她不要自己,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曾经有人出价一千块银子让我去杀一名叫万素素的女人,那时她不在玉清观,在一辆从宫中离开的马车上,我按照计划去杀她,没想到她身边的女道士武功高强,我刺杀失败受了伤……”


    “那次刺杀万素素看到你的脸了吗?”谢玉书先问。


    小刀不确定的说:“女道士扯掉了我的面具,她应该看到我的脸了,但万素素有没有看到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怕她认得我。”


    他留意着她的表情,害怕她赶走自己:“你不要生气,我不会让万素素看到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是因为这次任务失败被师父打断了手脚,我不想再待在他身边替他杀人,就逃了出来,没想到又遇到要抓我的那个将军……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才假扮成乞丐故意被卖上黑船运来了汴京……”


    谢玉书总算是明白了小刀为什么会被一个干瘦的老头绑着卖掉。


    是因为他受了伤,逃离师门,又被裴衡追来追去,他只好故意被拐子卖上运输奴隶的货船,运来了汴京,被那专门假装卖儿子,实则是卖黑户奴隶的老头卖掉。


    “你知道是什么人买你去杀万素素吗?”谢玉书问,谁会去杀万素素?


    她能想到跟万素素有仇的人也只有宋玠了,是宋玠吗?


    小刀摇摇头:“我们从不和主顾见面,有中间人替我们传话。”


    谢玉书满肚子疑问,看着小刀不说话,如果他真是前任皇帝的儿子,那对她来说是福还是祸?


    “你不要赶我走。”小刀见她不说话,心乱如麻的握紧她的手。


    谢玉书也握住了小刀的手,他手上全是疤痕,有刀伤有鞭伤,还有火烫出来的凸起疤痕,他一定吃了很多很多苦,才那么怕她赶他走。


    她只是给他吃好一些,不打他,他就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的人。


    她心里生出一些不忍,“我说过永远不会赶你走,就不会食言。”


    她用帕子替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和头发,满是担心地说:“但我怕盯着你的那个人迟早会带走你。”


    小刀握住了她拿帕子的手,掌心很热,望着她的目光也很热,“我不会让他带走我,我试过几次,虽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也没有那么容易抓住我。”


    窗外轰隆隆响过闷雷。


    谢玉书抖了一下,小刀就忙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你别怕,只是打雷。”


    他的掌心热的出奇。


    谢玉书抬眼看住他,像在看一只股票。


    昏黄灯光下,小刀却被她看的脸颊发烫,心猿意马,朝她又走近半步,很小声地嗫嚅:“我……我可以留下陪你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在努力更四千!


    小刀是一只乖小狗。[摸头]


    第38章


    小刀离她太近了,湿漉漉的衣服滴下来的水溅在她的脚背上。


    谢玉书没有立刻回答,这是个多好的机会来抓住盯着小刀的黑影人。


    她实在厌烦了被“盯着”,她也想知道那个帮裴家的黑影人到底是不是裴衡,不如就趁着玉清观的这个机会,逼黑影人现身。


    “小刀,现在那个人还在盯着你吗?”谢玉书压低声音问小刀:“在素心斋外?”


    “应该是。”小刀没有听到她回答自己能不能留下,很想再问,手却被她握了住。


    她拉着他的手,将他拉低一些在他耳边轻声说:“小刀,你能把那个人引去玉素女冠的房间吗?”


    热气和香气一起拂向他,小刀的心跳的飞快,大脑没来得及思考就先答了一句:“是。”


    但答完又反应过来她的话,吃惊的看向她:“玉素的房间?为什么?”


    “你不是说玉素身边的女道士武功都很高吗?”谢玉书低声说:“那我们就趁这个机会抓住利用那些女冠抓住他,让他再也没有机会带走你。”


    小刀没想到她居然想出了这种借刀杀人的法子,犹豫了一下说:“万一他被抓住说出了我杀人的事该怎么办?”


    谢玉书知道他担心什么,和他说:“他不会说的。”


    若那个人真是裴衡,而他抓小刀是圣上吩咐的秘密任务,他怎么可能透露小刀的身世?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担心小刀的身世暴露吧?


    “你也不必担心玉素身边的女冠认出你,你只用按照我说的做。”谢玉书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计划,虽然有风险,但可以解决掉暗处盯着她的人,非常划算。


    ※


    房中才熄了灯,万素素和孟敏刚躺下没多久,房间就被敲响了。


    守门的女道士很快就来回禀万素素:“玉素师父,是那位玉书小姐。”


    “玉书?”孟敏坐了起来,“她深夜来是有什么事吗?”


    万素素也命人点了灯,让玉书进来。


    门才打开,谢玉书就扶着金叶、银芽慌慌张张进来,扑进了床边孟敏的怀里,受惊一般地哆嗦:“有人……有人母亲……”


    孟敏摸到谢玉书发抖的背,吓的忙托起她的脸:“出什么事了玉书?怎么吓成这样?”


    只见谢玉书那张脸苍白的没有血色,双目通红通红,像只受惊的小鸟,紧紧搂着孟敏害怕道:“母亲我窗外有人……有个男人一直在盯着我……”


    孟敏也吓得心头一跳,素心斋怎么可能有男人?圣上严令禁止外男踏入。


    她忙抚摸着她颤抖的背安抚她:“什么人?玉书看清了吗?可是今夜雷雨吓着你了?”


    “素心斋从不许男人入内。”万素素也忙问:“玉书是不是看错了?是守夜的女冠吧?”


    谢玉书红着眼摇头,一副吓到说不出话的模样。


    金叶跪下道:“回玉素女冠、老夫人,我们夫人绝对没有看错,确确实实是个男人在窗外盯着我们夫人的房间,奴婢原本是去素心斋外替夫人拿明日的衣服,回来时就瞧见了一个黑影人在夫人窗外的大树上,脸上还蒙了块黑布。”


    “是真的老夫人,那人被我们瞧见后立刻就跑了!”银芽慌慌张张说:“当时夫人的随从就在院门外,他也瞧见了!”


    万素素惊的掩住了胸口,当即就要吩咐把素心斋内的灯全点上,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外的大雨中传来一声低喝。


    “什么人!”


    紧接着是一阵打斗声。


    万素素慌然起身,忙问外面的女冠:“出什么事了?”


    只听回廊上一阵乱糟糟的脚步声和女冠们的呵斥声:“抓住那两个人!一个人也别让跑了!”


    又一个男声飞快道:“我是裴夫人的随从!”


    谢玉书听出声音马上说:“是我的随从小刀。”


    “真有人闯进来了?”孟敏吃惊地揽住万素素,又抱紧了怀里的谢玉书,像个最靠得住的长辈一般,立即吩咐贞娘:“快传玉清观的师父们!”


    谢玉书挨在她的怀里,看着窗户上抖动的人影,听着打斗声,心跟着提了起来,既担心女冠们太厉害将小刀也伤了,又担心女冠们不厉害抓不住那个人。


    孟敏只以为她是害怕,托住她的脸柔声说:“不怕,玉清观中的师父们十分……”


    话没说完,只听几声疾呼,黑扑扑的身影砸在门上直接砸开门滚了进来。


    “夫人!”


    “小姐!”


    “保护女冠!”


    一片乱糟糟的惊呼声,谢玉书被冷风吹的心头一震,只见小刀死死缠抱着一个黑衣人的双手,和那人一起滚落了进来。


    那人急的抬手一掌就要朝小刀脖颈后劈下——


    谢玉书急的顾不上许多,立即起身上前一步高喝:“你是不是姓裴?”


    那人惊的手掌一顿,抬起眼朝她看过来,蒙着黑布的脸上只露出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眼。


    这一愣神间,女冠们冲进来擒他,小刀也立即出手去扯他脸上的黑布。


    眼见就要拿下他了,谁知那人掏出一枚黑球猛地摔在地上,顿时黑球如炮仗一般“砰”一声,滚滚烟雾沸腾而起,顷刻间将所有女冠的视线遮住。


    谢玉书听见小刀闷哼了一声,像是摔出去一般发出“咚”的重响。


    她心道不好,却已是来不及,腾腾烟雾中一只手猛地窜到她眼前,伸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她的手臂同时被一只湿淋淋的手抓住一拽。


    “小姐!”金叶想拉住她。


    她却已落入那名黑衣人的怀里。


    “别动!”黑衣人扼着她的脖子,压着声音对冲过来的女冠们道:“别过来!”


    烟雾被吹进的风吹散一些,孟敏和万素素看见被挟持的谢玉书,登时吓白了脸色。


    “放开她!”小刀冲过来,半边的脸全是血。


    “你若不想害她受伤就别过来。”黑衣人扼紧谢玉书的喉咙,迫她抬头。


    她吃痛皱住了眉。


    小刀一下子僵了住立即说:“你别伤她,我跟你走,你放了她。”


    “你若不想死在玉清观就放人。”孟敏紧张的道:“你也受伤了,也该清楚自己很难全身而退逃出玉清观,你放了我女儿,我命女冠们放你离开。”


    谢玉书被捏着喉咙,看不见孟敏的脸,却能听见她声音都在发抖,可她仍然强作镇定的想救下她。


    “只要你放了她,你就可以走。”万素素也急道。


    “夫人,我无心伤人。”扼住她喉咙的那人声音低沉地说:“今夜实属勿入,我只想离开,还请诸位女冠让出一条路,我自会放了这位玉书夫人。”


    万素素立即下令所有女冠让出道路。


    “现在你可以走了。”孟敏盯着他手下的玉书。


    却见他揽住了谢玉书的腰,低声说:“还请夫人陪我下山,我不会伤了你。”


    他带着她直接掠身冲出了门外,果然遇上了带着禁军冲进素心斋的萧祯。


    萧祯看到被劫持的谢玉书愣了一下,顿时冷声道:“放了人你还有条活路,你若伤了她……”


    他抬抬手,禁军齐刷刷开弓瞄准黑衣人。


    “四殿下别放箭,别伤了玉书!”孟敏追出来急道。


    万素素握紧孟敏的手:“让他走祯儿。”宁愿放走刺客,也不能伤了玉书啊。


    萧祯盯着黑衣人,又看了一眼被大雨淋透的谢玉书,她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和紧张,看着他朝他不易察觉地摇了一下头,什么意思?让他退开吗?


    萧祯看不透她的意思,却也不想真拿她的命来抓一个刺客,抬手命禁军让开。


    “得罪了。”黑衣人低声在谢玉书耳边说,随后将她搂进怀里,拔身而起羽箭一般抱着谢玉书冲出了素心斋。


    谢玉书被雨水打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感觉被人抱着在狂奔,颠得要命。


    很快,她就被带上了一匹马,她抓住马鬃抽了一口冷气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不是下山就放了我吗?原来言而无信是裴家祖传的。”


    背后人顿了一下,重新抓住她的喉咙冷声道:“裴夫人为何一口咬定我是裴家人?”


    他抓在喉咙上的手没用什么劲,谢玉书侧头看向了他,对上他那双完全陌生的眼睛说:“我不只知道你是裴家人,我还知道你就是裴士林战场失踪的叔叔裴衡。”


    那双眼定了住,连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谢玉书果然猜对了,她看着那双眼继续说:“再让我猜猜,你抓我不只是为了逃离玉清观,还为了将小刀引过去对吗?”


    他只盯着她,一言不发,像是说什么都怕被她猜出什么,猛地扬鞭策马,在萧祯带着禁军赶来之前奔逃进了一条山道里。


    马背颠簸,谢玉书被他抓着双手只觉得要被颠下马了,有些恼怒的道:“叔父想要我的随从何须如此?你直接和我说不就好了吗?”


    他在夜雨里垂下眼看她,她身上的道袍全被淋湿了,一张脸也湿淋淋的侧在他怀里被雨打得睁不开眼,看起来一副柔弱良善的模样,可他很清楚她将裴家搅得天翻地覆,和宋玠、四皇子都不清不楚。


    如今她说这句话也是在试探他,他是不是裴衡。


    他不能回答她任何话,只要回答了,就会中她的套。


    可她嘴巴十分厉害的又说:“叔父绑架侄媳妇,你们裴家可真是蛇鼠一窝。”


    这话连他的父亲、祖父、太祖父也一同骂在内了,他听不下去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刚要吓唬她住口。


    她就狠狠咬住了他的手,几乎要扯下一块肉似的,他吃痛收回来只见手指被她咬出了血。


    她倒是嫌弃的抬手臂擦自己的嘴,皱眉道:“裴衡你明知道我是你侄子的夫人,还对我动手动脚!”


    他也怒火中烧,低头对她冷声道:“你上宋玠和四皇子的马车时怎么没想过你是裴士林的夫人?”


    她在雨中抬起了眼看住他,唇角忽然勾出了一抹笑容说:“你果然是裴衡。”


    他一愣,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激他而已!他还是中了她的套!


    好狡猾的女人!


    “那么让我猜猜看,你不惜被当成毛贼也要跟踪小刀是为了什么?”谢玉书非常得意的说:“你不想杀他,只想带他走。你冒着战场失踪的重罪也要一路追踪他到此,难道……”


    “住口。”他低声呵斥住她,一双眼睛里杀意必现:“你还想活命就闭紧嘴,当什么也不知道。”


    果然,小刀就是他在执行的秘密任务,这项任务不能被任何人知道,所以他才宁愿受伤也不能在素心斋中暴露自己的身份。


    谢玉书抬着脸看他,忽然又说:“你可以找我帮你的,叔父,你盯梢了这么久一定清楚,小刀很听我的话。”


    茫茫夜雨的里,他再次垂眼看她,只觉得这张被雨水冲洗干净的脸白得像山中精魅,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聪明狡诈又危险,你很难猜对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却很容易被她套出所有不能讲的秘密。


    就像她此刻说可以帮他,可今夜这场风波不正是她故意设计吗?


    “小刀突然出来和我交手,逼我进入素心斋是你的安排吧?”他问她:“我看着小刀进入你的房间,你的两名丫鬟出来把守,然后小刀就冲出来与我缠斗惊动素心斋的人……你今夜就是想用小刀和素心斋的守卫,逼我暴露身份?”


    她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说了一句:“裴家居然还有聪明人。”


    她句句都要讽刺一下他和裴家。


    裴衡太看不透她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刀是我的人,你阴魂不散的盯着他,我自然要吓唬吓唬赶走你。”谢玉书毫不犹豫答:“只可惜,我没想到那么多女冠都拿不了你。”


    “吓唬我?不是想除掉我吗?”裴衡冷笑问:“你既然猜到了我是谁,就应该很清楚我若是在玉清观身份暴露,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后果?


    自然是秘密任务失败、战前失踪渎职的重罪。


    她就是知道,才要冒险一做,可惜她还是低估了裴衡的战斗力。


    ※


    暗卫冒雨冲入相国府,在卧房门外跪下禀报道:“相爷,玉清观出事了,裴夫人被一名刺客劫持掳走了。”


    房间里没熄的灯晃了晃,宋玠光着脚拉开了门,脸色苍白地问:“萧祯不是带了禁军在玉清观?观中的守卫怎么放刺客掳走人的?”


    暗卫低着头飞快的回禀了事情经过。


    宋玠忍不住闷咳着,萧祯这个没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可以骂裴衡。[害羞]


    第39章


    黑茫茫的大雨之中,宋玠带着人抵达玉清山下正好遇上了艰难下山的禁军和萧祯。


    雨水冲着上山的石板路,萧祯*浑身已经被雨打湿,看起来少见的狼狈,但宋玠依旧不留情面的讥讽了一句:“带着这么多禁军居然能让人潜入玉清观中,还掳走了谢玉书,你比我想象中更没用。”


    萧祯站在马下垂着头,应了一声:“是我太疏忽了。”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他听见宋玠在马上闷咳了两声,心中又一次评估了宋玠对谢玉书的在意程度,他想过宋玠会派人来询问,但没想到宋玠会这么快亲自来。


    这么大的雨夜里,宋玠戴着斗笠亲自打马而来,甚至顾不上继续羞辱他,而是立刻询问:“刺客掳走谢玉书多久了?朝哪个方向?你的人有追过去吗?”


    萧祯一一答过,有两名禁军追出去却跟丢了人,但谢玉书身边的随从第一时间追上去,如今还没有回来,应该是追上了那名刺客。


    “随从?”宋玠想到了那个瘸腿随从,皱了眉吩咐苍术:“带盘盘去追。”


    “是!”苍术应声翻身下马,去身后的马车中将盘盘和两只细犬牵了下来。


    ※


    马停在了一处破庙前。


    谢玉书已经被淋得瑟瑟发抖,她听见有人低低叫了一声:“大人。”


    裴衡似乎使眼色让那人别多言,翻身下马将谢玉书也抱下了马,三两步进入庙中,抓了一件披风裹在谢玉书淋透的身上。


    谢玉书抓紧披风抬头扫了一眼四周,小小破庙里居然躲藏着五名黑衣人,各个拿着刀剑警惕地盯着她,看样子是裴衡的士兵。


    “大人您受伤了!”一名年纪看起来才十五六的少年人紧张地去查看裴衡手臂上的伤。


    “无事。”裴衡只简单用布条缠紧了自己的伤口止血,看了一眼瑟瑟发抖谢玉书,吩咐说:“把柴火点上。”


    几名黑衣人应是,很快就在破庙中烧起了火堆。


    谢玉书自己就凑到了火堆旁,她可不想生病,在这个年代生病很容易死人的。


    她让火堆烘烤着自己湿漉漉的衣服,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裴衡。


    裴衡看着黑茫茫的夜雨不知道想了什么,像是下定主意似得转身朝她过来,看着她,对其他人说:“你们去山道上守着,小刀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追过来。”


    “是。”五名黑衣人飞身掠出破庙,几个起落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裴衡黝黑的眼依旧盯着她,慢慢抬手扯下了蒙面的黑布。


    这是谢玉书第一次见传说中的裴将军,他和裴士林长得一点也不像,轮廓很深,剑眉星目,被雨打湿的脸是浅米色的皮肤,右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疤痕,像是才长好的刀伤。


    他有一张英姿勃发的脸,可宽阔的肩膀和幽深的眼都带着极强的压迫感,就仿佛随时会杀人一般。


    看起来很凶。


    谢玉书收回了眼,看着自己的手说:“你露出脸给我看,是要杀我灭口?还是要和我联手?”


    裴衡没说话,忽然俯身朝她压下来,她下意识后退戒备的抓住了脚边的石头,却见他只是伸手捞起她耷拉在地上的披风一角,拍灭了烧着的火苗。


    一股子焦糊味腾起来,谢玉书才留意到自己离火太近了。


    “小心点,别引火烧身。”裴衡意有所指地说。


    谢玉书看向他,火光猎猎照在他的脸上、瞳孔里,他就蹲在她身边侧头看住了她,和她说:“我需要小刀跟我走,我已经没有时间耽搁了。”


    看来他是想跟她联手了。


    谢玉书正想开条件,就听他很低声地说:“小刀关系着战场上的数万条人命,玉书小姐,我没有办法向你透露太多,但我的战士们在前线等着我,如果我能带走小刀,他们至少可以不用为了一个未被证实的秘密做无用的牺牲。”


    他的声音那么诚恳,像是千斤重。


    谢玉书要说出口的话被压回去,她的心口也像是被压了块石头,她看着裴衡那张脸,那张脸仔细看就会看到很多细小的新伤旧疤,她看到他的右耳垂缺了一块,正好和脸上那道刚好的疤在同一条线上。


    是剑还是箭堪堪的划过他的脸颊,削掉了他的耳垂?


    其实原剧里,裴衡是真真正正地为国捐躯,他可以算是裴家最后一个忠义之辈,十几岁上战场,十几年的时间从前锋到大将军都是一场场胜仗拼死杀出来的。


    而这一次的藩国之乱,他带领三万兵马从冰寒的深冬厮杀到盛夏,将结盟造反的两个藩国几乎踏平,两个藩国只剩下一支千人兵马护着他们的国君逃去了边境的另一个小国城中。


    裴衡带着数万大军压境,兵临城下逼小国交出藩国逆贼,他本是可以挥兵杀入小国,一举歼灭,大获全胜。


    但他突然战前失踪了,只余下他的副将带军死守在小国城下。


    原剧里关于他战前失踪,只说是为了执行圣上的秘密任务,任务失败后,他又重新回到阵前带着他的将士们冲入城中厮杀,死了八千位将士才将小国攻下,取下藩国国君的项上人头。


    谢玉书印象很深的是,原剧里裴衡明明打了胜仗,又是封骠骑将军,又是赐府邸,但他并不开心,他甚至在庆功宴上对圣上说了一句大逆不道的话。


    他说:“圣上,那些将士们本可以不用死……”


    圣上听了这句话之后拂袖而去,之后他就认为裴衡难以掌控,一直试图将兵权收回,直到宋玠造反逼宫,裴衡手握兵权除掉宋玠,扶持萧祯继位。


    但萧祯继位没多久,被封为异姓王的裴衡就因拒绝了新帝的赐婚获罪,裴衡的结局好像是自杀。


    至于为什么自杀,谢玉书也不知道,因为剧本里没写裴衡这种男配的详细剧情。


    烂尾剧。


    谢玉书实在猜不出小刀和这场战役有什么关联,但她很清楚裴衡不会拿这种事来撒谎。


    难道原剧里他庆功宴上那句:“圣上,那些将士们本可以不用死……”是指如果能把小刀带走,就不用死那么多将士?


    为什么?


    “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裴衡再次和她说:“玉书小姐,无论你猜到什么、知道什么都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是为了保护你自己。”


    所以他才说“小心引火烧身”?


    因为知道内情越多,越不安全?那他原剧结局自杀会不会也是因为“秘密任务”这件事?


    谢玉书太想知道内情了,可裴衡一定不会说。


    所以她换了一种方式问:“你至少告诉我,你要把小刀带去哪里?会对他做什么?他会有危险吗?”


    她也用一种无比认真的表情,诚恳的语气说:“小刀是我在路边买回来的,他没有父母、亲人,他把我当成唯一的亲人,我既答应过他会永远照顾他,就不能不顾他的安危把他交给你。”


    裴衡望着她紧蹙的眉,火光映亮的眼,她眼睛里有绝不退让的坚定,让他想到“一诺千金”四个字。


    她……似乎和他这些天观察到的她很不一样。


    “你放心,他不会有危险,我只是带他去见一个人。”裴衡无法告诉她太多,只抬起手立誓说:“我以我的性命来向你担保,他绝不会有半点危险,若他有事,我以命相抵。”


    见谁?


    看来套不出更多信息了,但她可以排除掉一个猜测:小刀是前任皇帝和万素素的儿子。


    因为如果当今圣上怀疑小刀是前任皇帝和自己宠妃的儿子,大可以直接命暗卫或是其他什么人去杀了他,没有理由战前突然调动裴衡将军,不顾将士安危,去活捉一个前任皇帝的遗腹子。


    裴衡也不会向她立誓保证小刀的安危。


    他这么笃定的立誓,说明他的密令里没有除掉小刀这一项。


    他的目的是带走小刀,而带走小刀能避免他的将士们“不必要”的牺牲……


    谢玉书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原剧中宋玠气死老皇帝时的台词——“圣上以为你刚才命人乱箭射死的刺客萧小刀是谁?他才是你儿子……”


    她惊醒一般,这句台词重要的信息不是[刺客萧小刀是皇帝的儿子],是[才是]两个字!


    如果刺客萧小刀是皇帝的儿子,宋玠可以说:他也是你的儿子。


    可他说:他才是你的儿子。


    这句话的意思只能是:老皇帝的亲生儿子不是亲生的,萧小刀才是。


    谢玉书一下子就想到了萧祯,虽然她没有证据,但宋玠那么恨万素素和萧祯,怎么会好心地呕心沥血扶持万素素的儿子萧祯做皇帝?


    该不会就是因为宋玠知道萧祯不是真皇子,故意要在最后气死万素素和老皇帝吧?


    谢玉书猜测的自己脊背发寒,虽然还有很多想不通的点,但她想: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只要把小刀交给裴衡,就知道裴衡要做什么了。


    她慢慢眨动了一下眼睛,就像难过似得又问:“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他吗?”


    柴火“荜拨”响了一声,火光被风吹得摇晃,将她的眼睛照得闪闪烁烁,像是含了泪一般。


    裴衡望着那张脸心也跟着闪烁了一下,她连对一个买回来的随从都这样好,又怎么会对自己的夫君那么坏?


    庙外扑进来一阵疾风,大雨中传来打斗声和小刀的声音:“小姐!”


    裴衡转头看见夜雨里他的人和小刀缠斗在一起被逼的步步后退,立即就要起身,手腕被一双热热的手抓了住。


    “裴衡!”谢玉书紧紧握住他的腕,抬起头对他说:“你发誓我还能见到小刀。”


    裴衡望着她那张脸,她看起来还那样小,不施粉黛的脸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若是疼女儿的人家,这个年纪是舍不得让她嫁作人妇的……


    他长年不在汴京,对她的事并不清楚,只是很困惑,她明明看起来没有那么坏心肠。


    “你们会再见到的。”裴衡抬起手立誓:“我向你保证,只要做完该做的事,我一定会把小刀带回来还给你。”


    她的眼眶被风吹红了一圈,却相信的说了一句:“好。”


    她握着裴衡的手腕起身,和裴衡一前一后奔出破庙,急喊了一声:“小刀停手!”


    “住手退开。”裴衡也下令道。


    他的人和小刀齐齐停下来。


    大雨里小刀立刻冲向了她,握住她的手臂将她环进怀里退开几步,离裴衡远了一点盯着他,“小姐还好吗?伤到了没有?”


    “没有。”谢玉书低头却看见小刀的脚在流血,他的一只鞋子像是被什么扎破了,血从脚底渗进雨水里。


    她心颤了颤,小刀是追着跑过来的?他跑了一路?


    她抬头看小刀,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口对他说:你跟裴衡走吧。


    所以她对裴衡说:“让我们单独说两句话。”


    裴衡点了点头,侧身说:“你们进去说吧。”雨太大了,她在雨中又淋透了。


    他挥手让他的人退去一旁,自己也站在了破庙外的檐下。


    小刀扶着谢玉书进破庙,让她坐在了火堆旁,担心的解下她淋透的披风:“他有没有欺负你?冷不冷?我替小姐烤干再穿上。”


    “小刀。”谢玉书却握住了他的手,拉他坐在身边,看着他的右脚说:“你的脚流血了,是扎伤了吗?”


    小刀这才留意到自己的脚流血了,跑了一路他都没感觉,这会儿觉察出有点疼了:“不碍事,一点也不痛。”


    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有没有受伤,双手托起披风架在火上烤,只想让谢玉书快点暖和起来。


    谢玉书看着他,心也被火苗烤软了。


    她握住小刀的手,将他拉到身边抱住了他。


    小刀的身体一下子僵了住,只听见她挨在他肩膀上低低轻轻地说:“小刀你听我说,也许你很快会知道你的父母是谁。”


    小刀吃惊,低头看她,想问她为什么?


    “别说话。”她却先低声说:“听我说。”


    她靠在他肩上,像是在拥抱他,声音很轻很小地在他耳边低低说:“裴衡战前失踪,就是为了找你带走你,我猜他是为了验证你的身世。”


    小刀不明白,他的身世会惊动大将军来验证?


    可他接下来听到谢玉书说:“跟他走,他不会伤害你。”


    他心猛地沉下去,伸手抱住了谢玉书:“你说过不会赶我走……”


    “我当然不会赶你走。”谢玉书温暖的手臂也抱住了他,她声音很轻的说:“小刀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带你走只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世,什么人能调动大将军来寻找你?调查你的身世呢?”


    小刀愣了愣,他能想到的只有皇帝……


    “小刀。”她像是叹息一样叫他的名字,有些难过的说:“如果你也像四殿下一样是皇子,我就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了……”


    小刀的心都碎了,可他怎么会是皇子?他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弃儿。


    “可如果我真的只是乞丐的儿子……”他心酸的问出口,脸颊上突然贴上来一张热热的唇。


    她吻了他的脸。


    小刀身体像着了火一样烧木了,呆呆僵坐在那里,不敢相信这个很轻很轻的吻。


    可他闻到她的香气,听到她的声音,她枕在他肩头说:“那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永远做我的小刀。”


    柴火“咔”的烧断了坍塌下去,像是他被烧着的心。


    他紧紧、牢牢的抱住了她,她说什么他都会去做的。


    “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小刀。”系统响在她的脑子里。


    她掀起眼帘,看见外面站着的裴衡似乎回头看了一眼,又很快转回了头面向瓢泼大雨——


    作者有话说:听话的小狗可以先得到奖励。


    今天本来肩膀痛想请假一天,但又咬牙写了,我不能断了日更,让你们等!


    第40章


    狗叫声突然远远传来。


    “大人!有人在靠近!”裴衡的人立刻闪身过来,低低向裴衡汇报。


    裴衡回过头再看向谢玉书,她已经起身在对小刀说:“走吧。”


    小刀却不放心,又抱住了她:“至少让我送小姐回去,这里荒无人烟你怎么走回去?”


    但已是来不及,裴衡的人跃下树冠急忙向他回禀说好几队人马就在不远处,话没说完狗叫声就已逼近。


    一只巨大的獒犬冷不丁出现在不远处的山丘之上,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他们,在夜雨里嚎叫了一声,像是在报信。


    “盘盘?”谢玉书不敢确信,那居然是盘盘?她以为盘盘只是宠物……


    “是宋玠的人。”她拉着小刀三两步走出去,对裴衡说:“你们快走,宋玠身边的苍术一定很快赶过来。”又推了一把小刀:“放心走吧,宋玠会送我回去。”


    小刀再不想走也没用,那只巨大的獒犬跃下山丘冲过来就要撕咬裴衡的人,裴衡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将他带上马,又迅速说:“先走,我会让裴士林来接她。”


    裴士林怎么可能来接她?他根本不知道裴家人的可恶!


    小刀又看了一眼谢玉书,风雨中她孤零零站在那里望着他,眼眶也被风吹红了,他挣开裴衡的手,快步过去再次紧紧抱了她一下,哽着声音对她说:“你等我回来替你杀了裴士林。”


    “好。”谢玉书也抱了他。


    小刀再没有耽搁,翻身上马跟着裴衡一起离开。


    大雨中,盘盘像个猛兽似得要去追,谢玉书慌忙叫了一声:“盘盘过来!”


    盘盘居然真的停了下来转过巨大的脑袋看向她,抬起脑袋高声狂叫了两声,野兽一般纵身朝谢玉书扑了过来。


    盘盘扑过来不亚于一只大狮子,绿油油的眼睛,喉咙里还有发怒的低吠声,谢玉书是真害怕起来,她跟盘盘也没有太深厚的交情,它要是杀红眼了给她一口能咬断她的脖子,所以她根本不敢动急叫了一声:“盘盘坐下!”


    试图通过一些指令让盘盘冷静下来,却没想到盘盘真停在了她跟前,巨大的脑袋喘着粗气拱在她脸上,将她拱得跌坐在地上,她忙又叫盘盘。


    可能是她显露出了害怕的情绪,盘盘用热热的舌头舔了舔她的脸,又甩起了湿淋淋的尾巴。


    她坐在雨地里,只觉得快被舔窒息了,慌乱的用手去推盘盘的狗脑袋,就听见有人叫了一声:“玉书小姐?”


    是苍术的声音。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应,一道身影就窜到眼前,按住了盘盘乱舔的脑袋。


    “玉书小姐还好吗?受伤没有?”苍术伸出两只手将她从地上托了起来。


    谢玉书浑身冷的止不住发抖,根本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紧紧抓住苍术的手臂挨进了他怀里,牙齿也在打颤的摇摇头。


    她身上的道袍早就湿透,紧紧裹在她身上。


    苍术感受到她热热的体温,身体忍不住绷紧,不敢去看她,只低声问:“您还能走吗?”


    谢玉书点了点头。


    可苍术才扶着她走两步就将她抱了一起,“得罪了玉书小姐,我抱您走快一点。”她抖的太厉害了,走的也慢,这样淋下去会生病。


    谢玉书没有挣扎,她也觉得自己这样淋下去会生病。


    盘盘朝前纵身跑去带路。


    好在没多久,宋玠就带着人马追了过来,他看见苍术抱着蜷成一团的谢玉书心里一凉,立刻问:“她受伤了吗?”


    苍术抱着谢玉书快步到宋玠马下,将她托抱着交给宋玠:“玉书小姐应该没受伤。”


    宋玠双手紧紧托住谢玉书,将她抱上马搂进怀里,她湿淋淋的身体抖得不成样,一张脸白得没有血色,像刚被捞上岸的一条鱼。


    平日里那样牙尖嘴利、血气充盈的谢玉书变成眼前这样,宋玠心里说不清的皱巴和愤怒,将自己的蓑衣解下来盖在她身上,冷声问苍术:“掳走她的人呢?”


    谢玉书怕裴衡和小刀真被盘盘给追上,伸手穿过宋玠的披风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她能感觉到宋玠的小腹收紧,整个身体紧绷起来,他的手却更紧的把她往怀里抱了抱。


    “太冷了,先送我回去宋玠。”她的脸贴在他胸口发抖着说。


    宋玠看到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闻到她身上被打湿的花露味,心一下子就乱了,只记得答:“好,我带你回去。”


    她抬起眼望他,像一只可怜的小鸟:“他们有很多人,还有剑,别让盘盘去追,盘盘会受伤……”


    她的手指抓紧了他洇湿的衣服。


    被打湿的她就像没有穿外袍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向他索取一点温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


    宋玠心中产生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她如此可怜如此需要他。


    “好。”他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再想,只想快点把她带回去,手掌抱紧她,抬头吩咐苍术带盘盘先上马车。


    盘盘也已经被雨淋湿了,它这样的长毛犬,一身毛毛湿透确实很难在雨夜里灵活起来,很容易受伤。


    宋玠调转马头,疾奔在大雨的夜里,想将她快些带回相府,却没想到半道儿碰上了追过来的萧祯。


    萧祯带着禁军拦在他的前方,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谢玉书身上:“裴夫人可是受伤了?”


    “四皇子很在意裴夫人有没有受伤吗?”宋玠目光冷冷的盯着他。


    萧祯解释说:“裴夫人是为了救我母妃才被掳走,我总是要将她平安带回去才好向母妃交代。”


    “带回去?”宋玠冷笑一声,被打湿的脸阴冷似铁,不想在雨里与他多言直接说:“能让刺客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掳走她,你有什么用?滚开。”


    他当着禁军的面直接让萧祯滚开,萧祯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怒火压在心口,语气依旧平和地和宋玠说:“宋相要将裴夫人带去哪里?她的母亲还在玉清观,宋相难道要不顾她的名声将她带回相府吗?”


    “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于萧祯。”系统突然想起来。


    谢玉书在宋玠的怀里,拉开了一些盖在脸上的蓑衣看向萧祯,与他视线相撞,对他皱起来眉,像是在问他:你搞什么东西?


    萧祯在看到谢玉书的表情后也意识到,谢玉书是不是想要跟宋玠回相府?


    是啊,她很应该跟宋玠回相府,这对她和对萧祯都十分有利。


    原本,他就是要利用谢玉书接近宋玠,摸清宋玠的底细,好为除掉宋玠铺路……


    所以他现在为什么要阻拦?


    萧祯自己问自己,他在搞什么?这是多好让谢玉书接近宋玠的机会啊?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宋玠将她带走。


    这样的大雨夜,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掳走,他甚至还没有看一看她有没有受伤,宋玠就要这样带走他,仿佛他是个根本护不住她的废物。


    萧祯被心里的这股情绪拉扯着,握紧了缰绳,听见宋玠冷笑了一声说:“看来四皇子很在意她的名声啊,她和你非亲非故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他被问的话全堵在胸口,他不是在意谢玉书的名声,只是不想宋玠带走她。


    宋玠驱马朝他靠近一些,马头几乎要撞上马头,宋玠的双眼冷冷冰冰盯着他,带着警告的意味:“四皇子不必担心,我既要带走她,自会替她善后,你只需要——滚开。”


    宋玠扬手一鞭子抽在萧祯的马上。


    萧祯的马受痛叫着退开,他慌忙安抚马,宋玠已带着谢玉书纵马穿过禁军,肆无忌惮的离开。


    一只巨大的獒犬跟在他马后,朝萧祯低吼一声。


    他的马连连后退,就像他这个人,他这一生,总是在宋玠面前连连后退,永远被宋玠压在五指山下。


    萧祯垂着头,攥紧手指,几乎将指甲扼进掌心里才忍下这么多年的怒火和屈辱,雨冲在他脸上,冷得很,他想早晚有一点宋玠会死在他手上。


    他抬手慢慢抹掉脸上的雨水,抬起头吩咐禁军:“派一人上山向玉素女冠和侯夫人禀报,玉书小姐平安无事,只是上山的路不能行走,先将她送回去了。”


    ※


    “宿主您又涨了1点绿帽值,依旧来自萧祯。”系统再次汇报。


    谢玉书却顾不上许多,她已经冷的眼前发黑感觉自己要晕过去了,不能晕,不能病倒,她实在难以信任这个世界里的医疗水平,立刻点开系统界面,赫然发现她之前【260天的生命值】减少了一天。


    怎么生命值还带往下掉的?


    “是会掉生命值的宿主。”系统向她解释:“如果您生病、受伤,生命值就会下掉,您的身体状况越不好,生命值下掉会越多。”


    就跟血条一样。


    谢玉书心里骂了一万遍裴衡,把目前攒的21点绿帽值全兑换成了生命值,生命值刷新为[469天],她的身体顿时热起来,晕眩的脑子也清醒下来。


    她很能清晰感觉到胸腔里源源不断的热气在滋养着她的身体,这感觉让她生出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就像是一种笃定自己不会死的安全感,没有任何人能带给她这么靠谱的安全感。


    她甚至感觉湿漉漉的衣服都快被她热热的体温烘干了。


    可宋玠却越来越担心起来,怀里的谢玉书像个小火炉,她该不会是发烧了吧?烧成这样?


    他快马奔回相国府,撑着疲惫的身体又将她抱进了自己的卧房中,一面命人烧热水,一面命苍术去请陆康太医。


    “不用请太医。”谢玉书坐在榻上拉住了宋玠,“我洗个澡睡一觉就好。”她其实已经好了,很不必让人大半夜再跑一趟。


    但宋玠回头看到的却是一张红扑扑的脸,红润润的唇,连握着他手腕的手都烫得惊人。


    这不是发烧是什么?


    他伸手又摸了一下她的额头,“这么热,你会烧成傻子。”他再次吩咐苍术去请太医。


    侍从已将热水烧好,一桶桶拎进来加满了屏风后的浴桶。


    她的黑发还在往下滴水,鞋底淌出一片水泊。


    “湿衣服脱了,自己去泡一会儿驱寒。”宋玠总不能帮她脱衣服,可他府上没有侍女,全是一群男人。


    他只能转身去将房门关好,就听见她在床帐内轻轻叫他:“宋玠。”似乎意识到什么又改口叫他:“宋相国,你能来帮帮我吗?”


    宋玠心头突突跳了跳,收回手指慢慢转过身看她从床帐内探出一张脸,目光也像浸了水一样潮湿,看的他心头也淋了雨一样,湿漉漉、沉甸甸。


    他走过去,掀开床帐,见她只脱下了外袍,里面是一身粉色中衣,湿透的中衣里透出海棠红色的亵衣……


    “我不会拆我的头发。”谢玉书理着乱糟糟的湿发,她平时是会自己拆,但如今的头发淋了雨乱成一团,全打结在一起,她拆不开:“你能帮我拆吗?或者你府上有婢女能帮我吗?”


    “我府上只有烧火的厨娘是女人。”宋玠望着她乱糟糟的湿发,让她转过身去,帮她卸掉了簪子,手指轻轻穿进她打结的黑发里,试图替她拆开。


    “你不信任女人吗?”她问他,仿佛好奇:“为什么?是因为你从小没有母亲吗?”


    宋玠的手指顿了顿,听见她又说:“我听人说宋相国的父亲宋国公从未婚配过,你是他的私生子,是真的吗?”


    她用天真的语气,问出刀子似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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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玉书,你知道上一个这样问我的人怎么样了吗?”宋玠语气冰冷至极,手指却仍在耐心的解她的发:“他死了。”


    谢玉书便不再说话,就那么低头坐着。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宋玠又觉得不适应,解着她的发忍不住偷偷看她的脸,她生气了吗?还是烧糊涂了?


    他故意找话问:“掳走你的刺客长什么样子你看清了吗?”


    她摇了摇头。


    宋玠便知道,她这是在跟他置气,故意不想理他。


    可不知为何他竟不生气,是有些哭笑不得,她不怕他,叫他宋玠,没有抗拒被他带回相府,甚至主动向他求助,问一些别人不敢提的问题,又一言不合跟他置气……


    这些都让他产生一种无法言表的“亲密感”,他从来不曾与人产生过这样的亲密感,曾经和嘉宁也没有过,因为嘉宁待谁都好,待萧祯更好,他只是她救下的一只阿猫阿狗,再普通不过。


    可谢玉书待他和待萧祯不同,她愿意靠近他,愿意让他靠近。


    他低头解着细细密密的湿发,心也越来越潮湿,原来,他宋玠也会被人需要,被人选择。


    他的手指理开一束黑发,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去拨开她脖子上另一团黑发时瞧见她的脖子左侧红了好大一片,像是被人掐出来的。


    “你的脖子怎么回事?”宋玠皱眉问她,手指却不敢碰上去。


    她像是怕他碰,忙捂了住说:“你别碰,很痛。”


    “我没要碰。”宋玠只是拉开她的手:“让我看看。”


    她居然真的松开手,允许他看。


    宋玠心底柔软成一片,挪了灯过来仔细看,那竟是一片淤血:“怎么弄的?”


    “刺客掐的。”谢玉书心里更恨裴衡了,他手重的要命。


    宋玠忽然不说话了,只是轻轻理好她所有的黑发轻声说:“去泡一泡吧。”


    谢玉书听见系统汇报:“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


    为什么?


    她没搞懂,宋玠已经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她还以为,宋玠会黏黏糊糊好一会儿才走,没想到他走得这么干脆。


    等她脱光衣服,泡进浴桶里好一会儿,才听见开房门的声音。


    “宋玠?”她下意识叫了一声。


    只见屏风后走来一名四五十岁的妇人,她朝谢玉书行礼说:“小姐,奴婢是相国府上的厨娘姜花,相爷让奴婢来侍候您。”


    她手里还拎着一桶热水,走过来慢慢替谢玉书又加了一些热水,擦了擦手,又从她的围裙口袋里掏出一枚鸡蛋,用帕子裹起来对谢玉书笑笑说:“相爷说您脖子上有瘀血,让奴婢煮了个鸡蛋来替您揉一揉。”


    谢玉书没想到宋玠会这么细心。


    姜花已轻轻托着她的脸,将热热的鸡蛋温柔的滚在她的脖子上。


    有些疼,但还在她的忍受范围内,她抬眼看姜花问道:“你们相爷呢?”


    姜花老老实实答她:“相爷在吩咐人去调查掳走小姐的刺客。”


    宋玠的那点万人迷值是因为心疼她了?


    谢玉书想趁热打铁,便问姜花:“他有换身衣服吗?他也淋湿了,穿着湿衣服一定会旧病复发。”


    她拿走了姜花手里的鸡蛋,“你去和他说,让他也洗个澡换身衣服,我自己揉就可以。”


    姜花愣了愣,又像是开心一般应了一声,向她行礼退下了。


    大暴雨还在下*个没完。


    姜花走到书房前,听见相爷在里面闷咳着吩咐暗卫:“找到他,斩断他的手带回来见我。”


    姜花在外行礼叫了一声:“相爷。”


    宋玠才命人开了门。


    她低头走进去,听见相爷咳了两声问她:“你怎么出来了?她换好衣服了?”


    “小姐还在沐浴。”姜花低头说:“小姐担心相爷还穿着湿衣,所以吩咐奴婢来和相爷说,您也得换身衣服、热一下身子,小心旧病复发。”


    宋玠坐在太师椅中没有说话,她担心他吗?


    是担心没了他这个出手阔绰的冤大头,还是真的担心宋玠?——


    作者有话说:这张给大家发小红包,感谢大家批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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