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谢玉书在宴席上没吃饱,半路直接命驾车的赵峰拐去樊楼,吃了顿饱饭才打道回裴府。
刚进府就瞧见裴士林阴冷着一张脸在她院子里等她,瞧见她就问:“去哪里了?”
“樊楼吃饭。”谢玉书心情不错地答他,扶着金叶、银芽往屋里走。
“你就算去樊楼吃饭也该打声招呼!我和母亲找了你半天!”裴士林气恼地横臂拦住她,很清楚地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
谢玉书还没来得及发火,小刀就突然闪身过来一掌挥开了裴士林,将裴士林挥的急退几步险些摔个倒仰。
这些裴士林更生气了,扶着石桌站稳尴尬地涨红了脸,抬手指着小刀怒道:“今日国公府中打伤国公少爷和孟庭春的是不是他!是不是你养的这条狗!”
“我给你脸了?”谢玉书按住小刀的肩膀,冷脸看裴士林:“裴士林你是一天好日子也不想过了是吗?赵峰、王安。”
她那两名膀大腰圆的护院上前一左一右抓住了裴士林的手臂,将他脸朝下按在了石桌上。
裴士林疼的闷哼了一声,但比起疼痛,羞辱更难忍受,这是他们裴家,她谢玉书反了天也是他的妻子!古往今来就没有妻子敢跟夫君动手的!
这窝囊气他再不想受,气怒的呵斥道:“你们在院门外看着做什么!进来将谢玉书这毒妇绑了!”
今天他就好好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从嫁从夫!
院门外的家丁、小厮气冲冲闯进来,将金叶、银芽吓的牢牢护住谢玉书。
“你们裴府这是做什么!”喜枝嬷嬷急呵一声,拖着病腿冲出来挡在谢玉书身前,气的发抖。
谢玉书的手轻轻搭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看小刀三两下挥开几名家丁,不疾不徐的开口道:“赵峰卸掉裴士林的右手。”
“是,夫人。”赵峰应声。
只听见一声非常清晰的骨头断裂声,裴士林的惨叫要把天都捅穿了。
那群家丁和小厮全吓傻了,压根没想到夫人敢真伤了少爷,哪里顾得上绑夫人,纷纷涌去救少爷。
院子里登时乱成了一锅粥。
裴母李慧仙匆匆忙忙赶过来看见这种阵仗惊骇到脸色惨白,等看到倒在地上抱着手臂快要昏过去的儿子时又惊又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冲闲闲站着看热闹的谢玉书喊道:“你在干什么!干什么呀!他是你夫君!你要谋杀亲夫吗!害死他对你有什么好处!”
“他死了我做寡妇也不错。”谢玉书笑着答她,“等你二儿子再死在牢中,你们裴府就后继无人了,到时候你们裴府这点家业可不就都归我了吗?”
李慧仙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实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这种恶毒的话:“毒妇!士林真的看错了娶了你这等毒妇回来!我们裴府是造了什么孽娶你进门,让你祸害到这般地步!”
“造了什么孽你们心里不清楚吗?”谢玉书坐在椅子中冷冷淡淡看着她们母子:“幸好我是毒妇,我但凡软弱一点早被你们母子吃干抹净,利用到死了。”
站在她身侧的喜枝嬷嬷浑身发抖,眼眶红了又红,是啊,是谁把良善温柔的玉书小姐变成了这样?不就是这些人吗?玉书小姐嫁进裴府第三天就被自己的夫君送去相国府……但凡玉书小姐软弱一点,她恐怕早活不下来了。
“和离……明日就和离……”裴士林撑着一口气,双目赤红的盯着她说。
“想得倒美。”谢玉书讥笑一声说:“利用完我就想和离?这天下没有这样的好事。”
和离了她还怎么刷绿帽值?
她一双眼光华流转瞧向他们:“我今日就把话说明白了,你裴士林虽配不上我,但这裴夫人我目前做着还算舒坦,在我做腻了之前我只有丧夫没有和离。”
只有丧夫,没有和离。
裴士林和李慧仙被她的话惊骇到失语,好半天裴士林才忍着痛挤出一句:“这世上怎会……有你这等毒妇……”
谢玉书却笑了:“从前没有,现在有了。夫君和婆母既知道我的歹毒,这日后就好好侍奉我,咱们太太平平把日子过下去,不然我这毒妇可有的是歹毒的法子。”
李慧仙快气疯了,红着眼,咬牙切齿的起身:“没有天理了!我今日就是闹到府衙也要让汴京所有人知道你这毒妇的嘴脸!”她像头失去理智的牛,朝着谢玉书冲过来。
赵峰伸手要去拦住她。
突然一道又快又疾的冷风划破夜色“啪”的一声打在赵峰的手背上。
赵峰吃痛低叫一声,一枚石子掉落在地,他的右手背被打出了一个血坑。
“什么人!”小刀拔身而起,朝着院墙外的某个方向冲过去。
李慧仙被吓愣了。
谢玉书站起身就听见系统在脑子里说:“宿主,附近出现了[可攻略角色]。”
是谁?
不可能是萧祯和宋玠,他们没理由救李慧仙。
什么可攻略的重要角色会救李慧仙?
难道是……
她脸色冷下去看着小刀的背影,他似乎在院墙外的一株大树上与人动了手,居然似乎落了下风一般被猛地拽下了大树。
“小刀回来!”她立即喊了一声,吩咐赵峰和王安全部赶出去。
好在,赵峰和王安翻墙出去没多久,就带着小刀赶回了院子里。
小刀捂着右手腕脸色苍白,低着头和她说:“对不起,没抓到那人。”
“受伤了吗?”谢玉书伸出手。
小刀望着她的手愣了一下,抬眼看她。
“右手腕,我看看。”谢玉书蹙着眉与他说。
小刀不知道为什么胸腔里热热的,他没有被这么在意过有些无措地愣站在那里,呆呆地说:“没有受伤,只是旧伤被扯着了……”
她温热的手径直抓在了他的手臂上,托起了他扯着的右腕。
小刀胸腔里热热的心跳得很快,他偷偷看她,偷偷想:她真的和所有人不一样,她不会打他、教训他,她不知道他是谁,却给他饱饭吃,还会在第一时间注意他,关心他……
院门外门房跑进来,在院门口吓愣了,呆呆看着倒在地上的少爷裴士林和头发散落的老夫人李慧仙,一时不知该向谁禀报了。
“怎么了?”谢玉书抬眼看过去问他。
门房下意识便答:“夫、夫人,有人在府门外找您,说是来付银钱,请您移步府门外一见。”
是萧祯来付钱了吧?今晚可真够热闹的,若是宋玠也来,那就更好玩了。
谢玉书松开小刀的手,吩咐银芽找大夫来给他和赵峰瞧瞧,又与金叶低低耳语。
※
裴府门外的小巷里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萧祯依旧等在马车中。
他的侍从在府门口候着前来拿钱的谢玉书。
没一会儿,车内的萧祯就听见了侍从的声音:“你们夫人呢?”
谢玉书没有出来?
萧祯挑开车帘看出去,只见出府的是谢玉书身边那名叫金叶的小丫鬟,她朝侍从伸手说:“银票给我就是了,我们夫人已经歇下了。”
怎么可能歇下,刚刚后院里跳出来那么多人可热闹的很啊。
“我们主子要见到你们夫人,亲自将一万两黄金交给她。”侍从道。
那小丫鬟竟说:“我们夫人岂是你们想见就见的?”
猖狂的模样和谢玉书如出一辙。
“你把银票给我,我们夫人自会把你们主子想要的东西还给他。”金叶又说:“若你们主上真那么想见我们夫人一面,需另付五千两银子。”
“另付五千两?”侍从吃惊得音量都高了些。
萧祯在马车中无语到冷笑,他算是开了眼了,从未见过谢玉书这等掉进钱眼里的女人,他现在怀疑她扮成谢嘉宁的模样去宋玠府上是不是也为了赚钱?
侍从做不得主,过来在马车外询问他的意思。
“给她。”萧祯倒是要看看她为了钱能做到何等地步:“但要她亲自来我这里拿。”
侍从再回去与金叶说,那金叶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和他说:“和你家主子说,在裴府后门等着吧。”
就像谢玉书已经算准了他会这么选,会这么答,所以提前嘱咐好了丫鬟该说什么。
萧祯皱着眉,火气快涌到喉咙口,他无比厌恶这种被拿捏在掌心的感觉。
她若是如此,他就越要驯服她,让她乖乖做他的棋子。
萧祯吩咐侍从将车驾到裴府后门,却停在了后门对面的另一条小巷,以防被人发现他的踪迹,发现他在裴府后门逗留。
这一次,谢玉书倒来的很快。
她扶着金叶,跟随萧祯的侍从来到了对面小巷的马车下,很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四皇子好生谨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与你偷情。”
“上来。”萧祯不想和她争口舌之快。
侍从掀开了车帘请她上车。
谢玉书却伸出手说:“银票先拿来。”
萧祯整张脸隐在黑暗里,盯着她又气又好笑,抬抬下巴示意侍从给她。
侍从将一叠银票拿出来递给她。
金叶替她接过来,飞快的数了数,朝她点点头,真是一万两黄金和五千两银子。
谢玉书这才扶着金叶上了马车,刚进去还没适应光线就被一只手抓住肩膀猛地拽了过去。
她跌靠进一个消瘦的怀里,抬起眼看见了萧祯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昏暗的光线下,萧祯白皙的右脸上红了一片非常明显的巴掌印,仔细看才发现是起了红疹,和他喉结、胸口红红的一片一起看有一种被欺凌过的美感。
这种特殊体质未免太适合被虐了吧。
“四皇子原来对我巴掌也会起风疹。”谢玉书抬手用指背扫了扫他红肿的脸。
萧祯擒住她的手用力扭到她身后,看她吃痛地皱眉,心里那股火气才好受一些:“玉簪呢?”
他要先拿回玉簪再好好收拾谢玉书。
她眉头未松的看着他说:“四皇子要是这种态度,我可就要出尔反尔了。”
萧祯太惊讶了:“谢玉书你怎么好意思直接说你要言而无信了?”
“四皇子都好意思恩将仇报,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玉书反讽道。
“恩将仇报?”萧祯笑出了声:“你与我有什么恩?”
“若非我替你打掩护、保守秘密在侧厅中你就被宋玠抓了,还有机会在这里和我斗嘴?”谢玉书这样说,抬眼瞧他。
昏暗车厢里她的一双眼亮得出奇,宝石一样熠熠生辉。
萧祯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说不清是哪种花露,混杂着一些沉香,两种冲突的香气就像庄严的寺庙中逃窜进了迷惑人心的艳鬼精怪。
他这才留意到,她身上还穿着白天的薄纱,被扣在他怀里时手臂贴着他的手臂,脖颈下细细的锁骨和肌肤白似雪,那颈侧有块浅浅的红痕。
是他在侧厅中捏出来的?原来她只有一张嘴又硬又锋利。
“在你嘴里黑的也能说成白的,若非是裴夫人我又怎会需要你替我打掩护?”他这样说着,却还是松开了手。
她抽回手臂,整个香*气袭人的身体也脱离了他的臂弯。
萧祯忽然觉得怀里空落落的,她就在他的膝边甩了甩手,从腰囊中掏出了一把玉簪递给他。
正是他那根宝相莲花的玉簪,她居然真的言而有信了。
萧祯意外地看她一眼,伸手去拿。
她却又收了回去,对萧祯招了招手:“过来,我替你插上。”
萧祯是真被她搞昏头了,她明明如此放荡、轻佻、精明市侩,可笑盈盈坐在那里对他招招手,又新鲜的令他想靠过去,看看她到底又有什么把戏。
他便忍不住朝她倾身,将脑袋朝她靠过去。
她伸手将那枚玉簪插入了他微敞的衣襟里。
冰冷的玉簪贴在他瘙痒的肌肤上,他被刺激的立刻缩回去,玉簪就从胸口滑进了他的衣服里,坠在他的腹部贴着他的肌肤。
“这么敏感啊。”她言语带笑的说。
他听见她的轻笑声,气恼的抬头瞪她,她故意笑着歪了歪头,一副故意戏弄他的表情。
“谢玉书!”他居然又一次被她调戏了!
他扑过去伸手要擒住她的脖子。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嘘。”谢玉书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他的手落在她肩上,身体不稳地将她压倒在毯子上,她皱了皱眉,手却没松开他的嘴,香气从她掌心里扑到他鼻翼间,她的掌心热得出奇。
车外的马蹄声似乎在裴府后门停下,苍术的声音传过来:“相爷请裴夫人过府。”
宋玠?
萧祯惊讶的看着谢玉书,宋玠竟然又来接谢玉书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宋玠就这么大胆地直接派苍术来裴府接人吗?
谢玉书也没想到苍术来的这么赶点儿,这要是让宋玠知道她和萧祯在马车里,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割宋玠的韭菜了?
好在,后门的两个家丁都是她打点过的,虽不聪明倒也没有立刻揭穿她。
“我们夫人、夫人不在府中。”家丁心虚地答。
“不在府中?”苍术问:“这个时辰裴夫人不在府中去哪里了?”
家丁更哆嗦了:“小的、小的也不知道。”
然后谢玉书听见了一声熟悉的闷咳。
然后她们听见宋玠的声音闷闷响在府门外:“苍术,不必与他们废话,进去问裴士林,这么晚了他的夫人去了哪里?”
她和萧祯全看向彼此。
谢玉书知道萧祯此刻吃惊又嘲讽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是在惊叹宋玠居然会亲自来接她,还胆敢光明正大进去问她的夫君要人。
说实话,她也有点惊讶,不知道是自己持有的12点万人迷值起了作用,还是说宋玠算到了她今晚大概率会拒绝他,去做萧祯的业务?
所以宋玠亲自来堵她。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的声音也变得鬼祟起来:“来自男主萧祯。”
呵,男人果然都有病,越得不到越觉得有魅力。
谢玉书看着萧祯。
他忽然在她掌心里动了动嘴唇,几乎用气音问:“你在紧张吗?”
热热的呼吸带着他凉凉的嘴唇贴在她掌心里。
她皱眉收回手,厌嫌的在他肩膀的袍子上擦了擦掌心。
手又被萧祯抓了住,他身体几乎全压下来,眼睛里带着终于戏弄到她的笑意,比口型问:你也很怕被宋玠发现在我马车里吧?
谢玉书抽了抽被抓住的手没抽动,当即用另一只手甩了他一巴掌。
他被打得一愣,随即又抓住她的另一只手,他以为谢玉书会继续挣扎,他好继续镇压,她若敢喊他就用别的法子堵住她的嘴。
可外面传来宋玠急促的闷咳声。
谢玉书顿了住没有再挣扎,抬眼朝车帘外看去,像是在留意听宋玠的咳嗽声,眉头也跟着轻轻皱起来。
萧祯心里忽然堵住了似的,她很在意宋玠吗?她与宋玠难不成还是你情我愿的“偷情”关系吗?
为什么所有事宋玠都会压他一头?连此刻在他马车里、眼底下的谢玉书都更在意宋玠?
“哇哦宿主。”系统忽然惊叹地再次出现:“您多了1点来自萧祯的绿帽值。”
啊?
谢玉书是真吃惊了,宋玠也就算了,萧祯又是以什么立场去抢戴的这顶绿帽?是不是有绿帽癖?
她没心思再跟萧祯逗着玩,她听见苍术进了裴府后传来小刀的声音,她怕小刀跟苍术动起手来吃亏。
但好在,苍术很快就从裴府出来,向宋玠回禀道:“相爷,裴夫人确实不在府中。好像她与裴士林起了争执,之后就离开裴府了。”
“起了争执?裴士林管教她了?”宋玠问。
苍术犹豫的答:“似乎是……裴夫人命她的人打断了裴士林的手臂。”
宋玠笑了一声。
车内的萧祯也惊讶的看谢玉书,万没有想到谢玉书胆大包天到打断自己夫君的手臂。
却又想,她连他这个四皇子都敢打,区区一个裴士林她怎么可能不敢动手?
谢玉书听见宋玠咳嗽中还抽空点评她:“倒真是谁的亏也不吃。”
“你没有问裴家人她去了哪里吗?”宋玠又问。
“裴士林现下昏迷着,裴府一团乱。”苍术答道:“属下问了裴老夫人,她哭哭啼啼地说有个男人在府门外说要还银钱给裴夫人,裴夫人就离府了。”
“还钱?男人?”宋玠困惑的顿了顿吩咐说:“派人去宫中查看萧祯有没有回宫。”
之后就压制不住的猛咳起来。
苍术忙道:“相爷先回府吧,属下今夜定找到裴夫人。”
宋玠咳的仿佛说不出话来。
马蹄声很快响起来,萧祯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谢玉书听着马蹄声过去,一膝盖顶开了萧祯,坐起身掀开了车帘朝外看。
只见萧祯的侍从抓着金叶从屋脊上落下来,原来是躲到了巷内一户人家的院内。
金叶吓得脸色惨白,扑到车前忙看她有没有事。
“没事。”谢玉书安抚了金叶之后,又回头看萧祯:“四皇子此刻一定比我还紧张吧?”
萧祯却全没了和她斗嘴的心思,宋玠的人很快就会查到他今夜没回宫中。
宋玠已经怀疑他和谢玉书在一起了,如果发现他没在宫中,定然会怀疑更多,只怕他把今日英国公府中发生的一切都串联起来。
也怕,谢玉书出卖他。
萧祯看住了谢玉书,眼神里没了一点笑意。
阴冷得像条毒蛇。
谢玉书感受到了他的杀意,他就是一条永远会反咬恩人一口的毒蛇,虽然她也不算是什么恩人。
“你不止要杀了我,还要杀了我府中的亲信、佣人,她们都知道我出来见你了。”谢玉书笑笑说:“你也听见了,宋玠今晚见不到我是不会罢休的。”
她朝萧祯再次伸出手:“五千两银子,替你再次遮掩过去、守一次秘密。”
萧祯震惊的皱眉看她,气笑一般好奇问:“谢玉书你很缺钱吗?”
“缺啊,这天下谁不缺钱的?”谢玉书腹诽,既然做不了皇帝,那她当然得大捞特捞,捞成万亿富婆回现代,才不枉费她穿越这一次啊。
萧祯不缺这五千银子,他只是看不透谢玉书,他对她太好奇了。
“可以。”他伸手抓住谢玉书的手腕压下去,凑近了仔细瞧着她的眼睛问:“我真好奇,你和宋玠是什么关系?他怎么会一晚上见不到你就这般着急?”
谢玉书笑着将另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底下:“两万两黄金,我告诉你这个我与宋相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想两章一起更所以更晚啦!抱歉抱歉,明天会六点更新,这章和明天都会给大家发红包~希望大家看的愉快!
[害羞]写的很开心,又担心我的女主会在bg显得格格不入。
第22章
两万两黄金。
萧祯望着她那张笑眯眯的脸,忍不住跟着她一起笑了,握住她的手指说:“谢玉书,天下最黑心的商人在你面前也自愧不如。”
谢玉书不服的摇摇手指说:“错了,我既不是商人也不是在跟你做生意,这是一名专业演员应有的酬劳。”
“演员?”萧祯听不懂她的怪话连篇。
看来萧祯是不打算掏两万两黄金了。
谢玉书懒得和不付费的人解释,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说:“四皇子,还是快快想好你今夜要如何应付宋相国吧,若是你不用我替你打掩护我就要去忙别的了。”
这是在催他付钱吗?
萧祯掌心里还聚着她的香气,笑笑问:“忙着去陪宋玠吗?”
他明明是嘲讽的意思,可不知为何讲出口在这昏暗的车厢里就变成了醋意,他不想让谢玉书误会他对她这个有夫之妇有什么意思,下意识想补句什么。
谢玉书却完全不在意:“那你管不着。”掀开车帘要走,仿佛不想和他多浪费一丁点时间。
萧祯没来由的冒邪火,叫了一声他的侍从:“平安,拿五千两银子给裴夫人。”
一听到付钱,她倒是真停了下来,回头给了他一个笑脸。
萧祯气笑了,好个雁过拔毛的谢玉书,这一晚上她从他这里都捞了一万两黄金,一万两银子,能买下一整座勇毅侯爵府了。
※
萧祯没有回宫?
宋玠很快就得到了宫中回信,萧祯从英国公府离开后一直没有回宫。
就这么巧,谢玉书也不在裴府。
他很难不去揣测,谢玉书是不是被萧祯的人接走了?从今日英国公宴席上开始,萧祯就很奇怪,如今已经二更天,宫门封闭,萧祯是打算在外过夜了。
房间里又添了个暖炉。
可他的身体依旧越来越冷,每口呼吸像是带着冰渣似得过一遍他的肺腑,每张口说一个字就会加重咳嗽。
“去查萧祯在哪儿……”他硬生生挤出这句话,伏在床榻边咳得惊天动地,黑血从唇齿间溜在地上,一滩又一滩,把刚吃的药全咳了出来。
冰寒之痛,痛入骨髓,他抓在床边的手指都快要扣断,想停下来吩咐苍术,一旦发现谢玉书和萧祯在一起,就杀了她与萧祯……
他决不允许她像对待他一样对待萧祯,绝不允许她扮演嘉宁和萧祯厮混在一起。
可只张口说了个“谢”字就咳出一大滩殷红的血,再撑不住栽倒在床边。
“相爷!”苍术立即上前扶住他,摸到他的身体已经全部“冻僵”了,手指发紫,嘴唇发乌。
相爷又毒发了,今日是相爷最后一天毒发,也是最难捱的一日,他会呕尽身体里的毒血,饱受冰寒蚀骨之苦进入假死状态,若是不能快速让身体回温,他很可能苏醒不过来。
苍术来不及多想,托起相爷将他放置入盛满温热水的浴桶之中,命人不停往里面加温水,然后转身奔出了房间。
要快些找到裴夫人帮相爷度过这最后一天,相爷昏迷之前叫的那个“谢”字,一定也是在叫裴夫人。
该去哪里找裴夫人?永安侯府?还是裴夫人真的和四皇子在一起?也许已经回裴府了?
他奔出府门,刚翻身上马,就见茫茫夜色里一辆崭新的马车疾驶过来。
是裴夫人的马车!
苍术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去。
“苍术?”马车刚停下,裴夫人就掀开车帘看过来,皱着眉问他:“宋相国可是又发病了?”
不知道为何,那一刻苍术觉得裴夫人如救星天降。
“是。”苍术来不及多说,也顾不上礼节,伸手将裴夫人从车内托抱了下来:“相爷昏过去,他需要您。”
“我听下人来报,说你与宋相来裴府找我,料想是他又发病了。”谢玉书扶着苍术的手臂落地,眉目之间全是紧张的神色。
淡淡的花露香气盈满苍术的手臂,他离得这样近才发现,裴夫人素着一张脸,松松挽着发,绛紫色披风下是宽阔的袍子,像是她已经卸去妆发准备安寝了又连夜赶来。
她甚至没有提银钱,迅速的吩咐车夫将车听到后门,金叶随她入府,扶着苍术的手臂快步朝相国府内去。
这次连盘盘也没有朝她吠叫,仿佛已知道她是来救宋玠的,只朝她哼哼唧唧摇尾巴。
等谢玉书进到屋内,饶是见识过宋玠发病也被惊得心头一跳,他宛如泡在血水里,紧闭的双目、口鼻全在流血,一张脸僵尸一般。
一桶桶温水加进去,可他的身体还是没有一丝热度。
不会已经死了吧?原剧里发病没这么吓人啊。
谢玉书吓的拿手探了探鼻息,惊的立刻看苍术:“没气儿了……”
“是假死,夫人别怕。”苍术忙安抚她:“相爷如今血脉和身体会全被冰寒之毒封冻,需要尽快让体温恢复,他才能苏醒过来,不然……”
韭菜就真死了。
谢玉书站在浴桶边看着僵尸一样的宋玠,忽然问系统:“为什么我能温暖宋玠?字面意思,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有我的体温能驱散宋玠的冰寒之毒?”
她之前就想问了,好像她的体温总比别人高一点?
“是的,宿主,您的体温比旁人高。”系统立刻回答她:“是因为您持有的生命值,生命值越多您的心火就越旺盛,根据本世界的设定,宋玠的冰寒之毒只有心火才能驱散。这也是女主谢嘉宁能救宋玠的原因,因为她是气运的中心,是本世界心火最旺盛的角色。”
居然还真有自圆其说的道理。
谢玉书吃惊,她以为是短剧为了强行擦边胡乱搞的设定。
她没有犹豫多久,把自己持有的12点绿帽值,全兑换成了生命值。
原本140天的生命值,涨到了260。
她身体上没有别的感觉,只觉得轻盈了不少,有一种血气充盈的感觉。
“夫人一定要帮帮相爷。”苍术见她愣在浴桶边,忙说:“多少银钱都可以。”
“一万两。”谢玉书说了一句:“黄金。”
苍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以为裴夫人是真心想来救相爷,没想到她早已为相爷标好了价码……
但裴夫人并没有等他应是,说完后脱掉了披风,干脆利落的吩咐他与金叶:“苍术你去烧热水提到屏风后,金叶你加水,拿几条帕子来,其他人退出房间。”
苍术立刻应是,挥手让其他随从离开房间,自己转身出去提热水过来。
厨房早已在一趟趟地送热水,苍术在院门外拎着烧好的热水快步回到房间,下意识绕过屏风走到了浴桶旁。
却又慌忙转过了身去。
裴夫人居然也进了浴桶中,在浴桶中抱着相爷……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把水拎到屏风外吗!”金叶拿了帕子过来,气恼的把他推出屏风外,才接过他手里的热水。
苍术忙说:“我、我并未看到什么。”他只看到裴夫人的袍子被浸湿往脖颈后坠了一些,她挽起了黑发,后颈湿漉漉地泛着粉色。
※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苍术。”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在浴桶中热得冒汗,已经不去试图分析男人的好感来源了,她连外袍都没脱,湿的素颜妆全花了。
接过金叶的帕子,胡乱的给宋玠擦脸、擦脖子。
这一万两黄金,是她应得的。
金叶将热水添进桶里,看夫人搓澡似得替宋相国擦脸,忍不住说:“夫人,奴婢来做吧。”
“没事。”谢玉书干脆把帕子在热水里泡了泡,拧干后盖在了宋玠的脸上,怕捂死他,又把嘴巴和鼻子露了出来。
太热了,一盆盆热水加进去,她像在蒸桑拿,忍不住把宋玠冰冷的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袖里,让他抓住她的手臂降温。
他真的像块冰,掌心贴过的地方很快就凉了下来。
谢玉书索性将整个身体挨向他,在热气腾腾的水中抱住了他。
他的脑袋栽在她肩上,谢玉书将热到发红的脸贴在了他的脸颊上,她热的嘟囔:“好热。”
好热。
宋玠冻僵的脸颊感到热、冰冷的身体感到热、失去知觉的掌心也渐渐解冻一般恢复知觉,他昏昏沉沉中感觉到自己握着什么温软炙热的东西,触感像是……人的肌肤。
谁在抱着他?
那怀抱又热又牢靠,像是小时候他被母亲抱着的感觉。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被母亲拥抱,可笑的是那次拥抱是他刚被母亲下了毒,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好像在那一刻他可怜的样子唤醒了一点母亲的怜悯之心,她哭着抱住了他……
冰寒之毒和母亲的拥抱一起产生,他那时体会到的是痛苦。
可现在,这个温暖的怀抱安安静静抱着他,任由他靠在肩头,湿热的掌心一下一下抚摸他疼痛的背。
他体会到的是不可思议的暖和、安宁和温柔。
像他这样快要冻死的人,也被那个怀抱、那双手一点点暖热、融化。
他渐渐想抱紧那个人,想贴的紧一点,和她一起消融……
那张贴着他的脸突然动了动,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热热哑哑地问他:“是出汗了还是你在哭啊宋玠?”
谢玉书……
居然是谢玉书,果然是谢玉书。
他说不清心里复杂的滋味,就像说不清回忆起母亲那个怀抱时是恨,还是恨她一点也不爱他。
就像他这一刻心里翻涌起对谢玉书的种种情绪,他轻视她,却又总是看向她。
他厌嫌她,却又一次次去找她。
今夜他找不到她时,是真的想杀了她和萧祯……
可这一刻他酸痛的身体和骨头又都在渴求谢玉书抱紧他,多抱他一会儿,他太冷了……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1点绿帽值。”系统在热气腾腾中响起来:“都来自于宋玠。”
谢玉书快要热睡着了,又睁开了眼看怀里的宋玠,他醒了吗?
可他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要醒的迹象,只是嘴唇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苍白的脸也被蒸腾出薄薄的一层汗水。
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感觉到他呼吸匀称起来,应该是度过了毒发期吧?
“宋玠你醒了吗?”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看到他眉头痛苦的蹙了一下,忙要叫苍术:“苍术,他醒……”
握在她手臂上的双手忽然抓紧她,将她拽进了怀里,穿过她的衣袖在袍子下抱住了她的腰。
她听见宋玠吃力又痛苦的呢喃说:“别走……我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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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他身上已经有了些温度,贴在她脖子上的脸湿漉漉,分不清是汗还是水。
谢玉书感觉到他把她抱得很紧,掌心贴在她湿透的里衣上渐渐生出炙热的温度。
他应该是半梦半醒,以为她是谢嘉宁,才会贴在她脖颈里哀求一样呢喃:“再抱一下我……抱一下我,太冷了……”
谢玉书垂下脸,贴在他发红的耳朵边故意低低说:“那要另外付钱,五千两。”
宋玠果然听见了,闭着的眼和眉头一点点皱起来,又吃力的掀动着眼皮,在热气腾腾中睁开了眼。
那双眼失焦地对上谢玉书垂下来的脸,在热气中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见鼻头的一粒小痣在晃动。
“醒了?”谢玉书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试图离开。
“谢……”宋玠下意识想叫一个名字,收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她被勒的喘了一口气,热热的手掌撑在他双肩上不高兴的说:“清醒一点宋相,我不是谢嘉宁。”
他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看清眼前那张脸,她脸上没有一点脂粉,被洗得干干净净,眉眼狭长而冷淡,嵌在那张被热气蒸红的脸上有一种矛盾的冷艳。
她浑身湿透,外袍浸了水快要在肩头挂不住,露出她绯红的锁骨和肩颈,黑发也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上。
美极了,像一颗丰盈的桃子,熟透了,轻轻揉破外衣就会流出甜蜜的果汁。
她以为他要叫谢嘉宁?
他当然知道她是谢玉书,这世上还有谁张口闭口都是钱的?况且这一刻的她一点也不像嘉宁。
热气蒸腾之下,他冷硬的心也变得潮湿柔软起来,她是自己赶过来的吗?是听了裴府的下人说,他找了她吗?
这么深的夜,她出现在他身边,近乎是不在意名节舍身救了他,他很清楚地记得她一直在抱着他、抚摸他的背、用手臂暖热他的掌心……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响起来。
谢玉书是惊讶的,她现在应该不像谢嘉宁吧?
果然人脆弱的时候最好攻略,宋玠喜欢的只是救赎他的人吧,当时就算出现的是阿猫阿狗,温暖他、治愈他,他也会喜欢上。
说狗狗到。
盘盘从屏风外冲进来,双脚搭在浴桶上激动的拿脑袋拱宋玠。
“相爷醒了吗?”苍术在屏风外问。
“醒了。”谢玉书挥开宋玠的手,从浴桶中出去。
宋玠目光追着她,瞧见水从她的袍子上淌下去,青色的袍子贴在她身上蒸腾着热气,令她看起来像山中的神女。
金叶忙拿了披风过来裹住她,侧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宋玠的视线。
宋玠这才清醒一般记起来,她是裴夫人,是他人之妻。
他收回了视线,侧过身,虚弱的吩咐:“苍术取一套我没穿过的里衣、外袍给裴夫人……”又说:“你也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她一离开浴桶里的水就变凉了。
“是。”苍术转身去衣柜了取了一套相爷没上过身的里衣、外袍,放在屏风外的侧榻上,柔声说:“裴夫人,衣服放在这里,尺寸会大许多,您先勉强穿。”
宋玠皱了皱眉,苍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话多、贴心?取套衣服而已,用得着他说那么许多话吗?
他又听见谢玉书很温柔的向苍术说了一句:“多谢你。”
宋玠莫名有些不舒服,她该谢的人不是他吗?衣服是他的,吩咐取衣服给她的也是他,不是苍术。
房间门关上。
金叶扶着谢玉书去了内室中,特意将帘子放下,才服侍谢玉书换上了新的里衣、里裤、外袍,都大许多。
幸好她的腰囊内随身带了针线包,紧急替夫人缝了两针。
等她替夫人穿好,刚放下湿发想擦一擦重新束,屏风内就传出水声。
宋玠闷咳着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谢玉书侧过头看向他,他光着脚,只披了件紫色外袍,里面是湿透的里衣和里裤,苍白的脸下是同样苍白的胸膛,里衣贴在胸口随着他走动变得若隐若现,他这般病弱的人居然有胸肌和腹肌。
“我们夫人还没有收拾好。”金叶忙说。
宋玠咳的胸腹疼痛,脚步虚浮的走到床榻边疲惫坐下说:“水冷了。”
一会儿都忍不了?她看就是宋相国想偷看夫人!
金叶气恼的想着,伸手将床帐放了下来说:“那相国大人便坐在里面暖和暖和吧。”
谢玉书笑着抬眼看了金叶,冲她赞赏的抬抬眉,小机灵鬼。
她以为嘴贱的宋玠会讥讽两句,没想到他安静至极,没有反驳一句。
隔着一层床帐,人也看不清了。
宋玠湿漉漉地坐在榻边只能看见她坐在窗下的剪影,她穿着他的袍子微微低着头任由丫鬟替她梳顺一头乌发,手指间绕着一根发带,绕过来、绕过去。
盘盘蹲在她脚边被她手里的发带吸引。
房间里不再只有苦药味,还飘荡着她的花露香。
他无端端生出一种做梦般的静好感,就像他终其一生、倾尽所有终于得到了一种幻想中的幸福日子——他身上无痛无冷,温柔却有些骄纵的新妇坐在他跟前梳发,盘盘在她脚边晃动尾巴,她会起身过来掀开床帐笑着说他:“快起来,你把床都弄湿了……”
可惜,谢玉书转过脸来问他:“一万两黄金,宋相是现在付?还是改天送到裴府?”
他的幻梦顷刻粉碎,有一瞬他的心也像是被击碎了,少见地语塞片刻,问:“一万两黄金?你赶过来……是因为一万两黄金?”
她突然出现在他的府邸,不顾及自己的名节在浴桶里抱着他,为他取暖,照顾他……是因为一万两黄金?
“不然呢?这么晚了我赶过来,还那般照顾你,一万两只能算是我的辛苦费。你那时昏迷不醒,是苍术求我救你,我才答应一万两黄金救你。”谢玉书看向他皱眉问:“你不会付不起吧?”
宋玠笑了,笑自己片刻前的自作多情,也笑她翻脸的速度。
他在这一刻毫不怀疑如果他说自己拿不出一万两黄金,谢玉书会闹到全汴京知道他赖了她一万两黄金。
真好笑,他在发什么梦?她不是他的新妇,是裴士林的新妇。
她也不会平白无故为他而来,陪着他渡过难关,她只会趁机抬高价码,狠狠捞一笔。
她就是这样的谢玉书。
宋玠彻底清醒了,他掀开床帐冷眼看着她、看仔细她,她脖子上的红痕变成了一块淡淡的淤青。
这样贪财如命的谢玉书会为了钱来他身边做嘉宁的赝品,当然也会去萧祯身边,只要给钱就可以。
“苍术。”宋玠冷声叫苍术进来。
等苍术低着眼走过来,他抬了抬手,“银匣拿来。”
苍术立刻会意,去将今晚准备好的银匣子拿过来递给了相爷。
银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金钞。
宋玠从里面抽出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递给谢玉书,看见她眼睛都亮了许多,挑挑眉和颜悦色的示意丫鬟来取走。
宋玠又抽了一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再次递给她:“一千两一个问题,我问你答,不许撒谎。”
谢玉书犹豫了一下,是犹豫一千两银子有点太少了,但她这个人一向见好就收,今晚宋玠已经出血一万两黄金了,此刻再抬价怕他像抠门的萧祯一样,不问了。
所以她说:“一千两银子,我选择性回答。”
宋玠气乐了,看着她那张精明的脸,别无选择的问道:“你今夜去哪里了?”
“和裴士林吵架,去我母亲那里了。”谢玉书随口就答,答完就示意金叶拿钱。
金叶立刻抽走那张银票。
“永安侯府?”宋玠疑惑问。
“这是第二个问题。”谢玉书不答。
宋玠心梗了一下,只好再抽出一千两银票给她。
她这才答:“不是永安侯府,是我亲娘,乔宝儿那里。”
乔宝儿?她那个外室母亲。
宋玠打算改日去查一查,她今晚去没去过。
他再递出一张一千两,问她:“英国公府中时,四皇子有没有找过你?”
“找过。”谢玉书答:“派他的一名侍从来找过我,说要我去英国公后府门见他,但刚好你来了,他的侍从吓得跳窗离开,我就没去。”她又补充:“就是你来西侧厅找我时。”
宋玠皱住眉信又不信地瞧着她,“你若是撒谎……”
“天打雷劈。”谢玉书直接立誓。
宋玠看着她,只觉荒诞,一个满口谎话的人立誓能信吗?她只怕连神仙也骗。
可他还是把银票给了金叶,又抽出一张两千两的银票。
“西侧厅时你为什么不说实话?”宋玠问她。
谢玉书理直气壮道:“我没有义务对宋相句句实话吧?”
宋玠被噎了住,金叶来拿银票时,他收了回去,对谢玉书说:“最后一个问题。”
他扶着苍术起身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那张抬起来望他的脸,很想伸手碰一碰。
最后却只是用银票碰了碰她有淤青的一侧脖子:“这块红痕到底是怎么弄的?”
谢玉书痒的缩了一下脖子,心想:他显然是不信蚊子咬的,糊弄不过去了。
她就只能垂下眼,捂住脖子说:“裴士林掐的。”
宋玠愣了一下,细想他在英国公府门外见她的时候没有这块红痕吧?宴席上,她离得有些远,他看不到那侧的脖子……
“你在英国公府门口故意和我说话,不是公然给他戴绿帽吗?他本就介意被我送来你府上之事。”谢玉书气恼的抬头瞪他:“他进府后怎能轻饶了我?”
是进府后裴士林掐了她的脖子?
宋玠心头紧了一下。
“现在你满意了吧?”她生着气抬手抽走那张两千两的银票。
宋玠却捏了住,诧异的问她:“裴士林敢掐你的脖子?我听说你今晚命人打断了他的手臂。”
谢玉书抬头望着他眨了一下眼,站起身说:“自然是因为他先伤害了我,我才发那么大火气啊,*若不是他敢跟我动手,我怎会舍得伤害自己的夫君?”
她用力抽走了银票。
宋玠瞧着她那张毫无心虚表情的脸,想笑,“哦?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真心爱慕裴士林?”
“那是自然。”她不再回答他的问题,将银票给金叶让她收好,“既然宋相没事了,我就走了,我夫君重伤在身还在府中等着我。”
宋玠又抽出了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在她眼皮子底下晃了晃——
作者有话说:这是周四的更新~这张也发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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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又给一万两黄金?
谢玉书看着宋玠递到她眼底下的又一张一万两黄金的金钞,没有去拿,“一两万黄金,不只是要问我问题了吧?”
出钱的怎么可能自己抬价?显然他拿出这一万两黄金是要让她做别的事。
果然,宋玠笑笑说:“你确实比我想象中聪明。”
“要说就说。”谢玉书不耐烦听他说一些没有含金量的话。
宋玠瞧着她这张只认钱的脸,将金钞放在了她手背上:“这是定金,你只需要答应我,从今日起绝不再用这张脸去扮演嘉宁赚钱,就能拿走。”
要买断她的cos委托啊?
谢玉书惊讶地看他。
他迎上她明亮的双目补充道:“让我说的明白些,今后你只能在我的面前扮演嘉宁,不可以为其他任何男人,包括四皇子、裴士林做像对我做的这些事情。”
那不就是要买断嘛。
谢玉书刚要说话,他又加价码说:“当然,如果我需要你时还会像从前一样再次付钱,这一万两黄金只是要求你对我保持忠贞……”
他还没说完,谢玉书就笑了:“宋相是不是病昏头了?你难不成忘了我是有夫之妇?还对你保持忠贞。”她讥讽之情溢于言表:“拜托,我深夜站在你面前不就说明,我对自己的夫君都没有忠贞可言吗?”
宋玠被结结实实噎住了,心里气恼却又没办法否认她说的话,是啊,她要是忠贞之人就不会屡次出现在他身边了,更不会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做成生意。
“真不明白宋相是以什么立场名分来说出这句话的。”谢玉书句句讽刺:“就算我答应了,宋相相信吗?”
宋玠被堵得脸色发青,连自己也觉得自己病昏头了,谢玉书这样贪婪、精明、谎话连篇的人怎么可能保持忠贞?她连一句真话都保证不了!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宋玠逼近她说。
不好意思,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谢玉书真的很想笑:“怕啊,当然怕了,我一个出身卑微的弱女子,既怕相国大人杀了我,也怕四皇子杀了我啊,他若真看上我这张像嘉宁姐姐的脸,强逼我做替身,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谁会拒绝多一笔生意啊?萧祯非要送钱,她总不能不要吧。
宋玠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隔着金钞将她拉到眼底下,看不到她的一点惧色,“谢玉书,收起你的巧舌如簧,你是在告诉我,你抗拒不了四皇子荣华富贵的诱惑吗?你不怕死,也不怕身败名裂被休吗?”
说实话,她还真不怕。
但她实在不想跟宋玠浪费时间,索性拨开他的手,抽走了那张万两金钞,无奈的说:“宋相既然非要我收下,我就收下了,答应你行了吧?”她揣起金钞问:“现在我可以走了吧?”
她那副敷衍至极的神态,摆明是尽快撒个谎,摆脱他。
宋玠气的心梗,敢情他这一万两的金钞就买她一句谎话?一万两金子扔水里都够筑坝了!
可这金钞是他上赶着非要给她的!
他胸口里全是气,又闷咳起来。
她立刻就说:“苍术快给你们相爷换干净衣服吧,一会儿再病了。”
谢玉书也只有在想脱身的时候才会说这种虚情假意的话。
宋玠身上还穿着湿衣服,无可奈何的说:“明晚依旧是这个时间过来。”
“宋相不是过了病发期吗?”她又问:“怎么还需要我?”
宋玠皱住了眉:“你怎么知道我的病发期?”她为什么好像知道他许多的事?
谢玉书心里咯噔了一下,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答:“苍术说今晚是你最后一日病发,我以为你好了,难道不是吗?”
宋玠看向苍术,苍术自知说漏了嘴低下头道:“属下多嘴,请相爷责罚。”
宋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谢玉书急忙维护说:“你别罚他啊,是我自己非要问的。”
不知为何,宋玠心里那股火气更憋闷了,谢玉书和苍术很熟了?她能可怜一个下人,怎么偏要与他争锋相对?不肯说一句软话?
他也不知自己在生哪门子气,不许苍术送她出府,让她自己离开。
可人真走了,房间里重归安静,他又开始心神不宁,昏头一样控制不住想她要怎么回裴府?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衣袍,被裴士林看见会不会找她的麻烦?或许该留她在相府一晚……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他自己都惊到了,那是谢玉书,他那么清楚她不是嘉宁怎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
他该厌恶她,利用她,只把她当作嘉宁的替身,他怎能为一个替身心烦意乱?想留下这个替身?
昏暗的房间里,他坐在榻边对自己产生了巨大的厌恶感。
盘盘从屏风后跑出来,嘴里叼了一样东西在摇头晃脑的玩。
“盘盘过来。”宋玠对盘盘伸出手。
巨大的獒犬便听话的走过来,嘴里还叼着那样东西。
他伸手拽出来才发现,是一条翠色的衣带,上面绣着一排白梅花。
是谢玉书的衣带。
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她在浴桶中抱着他的热度、皱着眉的样子……
苍术推门进来,跪下回禀道:“相爷,找到四皇子了,他离开英国公府后就去玉清观,在观中留宿。观中人也说四皇子确实今夜都在观中。”
玉清观,是去看望他的母妃了吗?
宋玠胸腔里好似又被冰冻一般,他在九死一生的熬过毒发期,而给他下毒的娘亲昨夜在玉清观中与她最疼爱的儿子萧祯其乐融融。
多好笑。
他笑了一声,喉咙里满是苦药味,凭什么萧祯可以好过?
“苍术备车。”宋玠将手里的衣带收进了衣袖里,“去玉清观。”
相爷脸色非常不好,苍术不敢多言,立即备车。
一辆黑色的马车疾驶过三更天的街道,在寂静的玉清观门前停下。
※
宋玠带人冲入精舍中时,萧祯才刚睡下没多久。
门被撞开,门外萧祯的侍从被押在地上,潮湿的夜风灌进房间中。
萧祯从床榻上惊醒,就看见一身紫袍的宋玠坐在几步外的茶桌旁,一双眼冷笑着看他,说了一句:“四皇子睡得好吗?”
萧祯不意外他会找过来,只是意外他来的比想象中快,说明谢玉书并未留宿在他府中。
居然没有留宿,她和宋玠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祯披上外袍,下榻向他行礼:“宋相深夜找来是有急事吗?”
宋玠朝苍术抬了抬下巴。
苍术心领神会地地前,押住萧祯,直接将萧祯按跪在地上。
膝盖撞在地砖上,萧祯痛的皱眉,散着的发也坠到了地上,他依旧低着头没有丝毫的不悦之色显露出来,习惯了,让他下跪只是宋玠羞辱他的一点小手段。
“没什么急事,只是来问你一件事。”宋玠靠在椅子里,托腮看着萧祯问:“今日在英国公府你突然离席是去见谢玉书了吗?”
萧祯没有丝毫惊讶之色,只是回答:“我确实派人去找过裴夫人谢玉书,但她没有来见我。”
如谢玉书回答的一样。
“你觉得她像嘉宁吗?”宋玠再问他。
他要答时,宋玠又冷声道:“抬起头回答我。”
萧祯抬起了头看着他说:“宋相不是也觉得很像吗?不然也不会为她留在国公府上,更不会深夜赶来问我这样的问题。”
宋玠瞧见他的脸,才留意到他右侧脸颊上起了一片红疹,脖子上也全是。
他自己说道:“我在国公府上不知道碰了什么花,发了风疹。”
宋玠明白了他为什么今夜来道观,因为他从小就这样,有点小病小痛就要跑来找他的母妃,他的母妃也总会展露出无比的担心和心疼,他最会装可怜了。
“你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宋玠语气平和,却用茶桌上的银质签子拨了拨他起红疹的脸,“装痴扮可怜,一点小事也要找你母妃。”
细细的签子将他本就红肿的疹子拨的更红,像是要破一样。
宋玠微微用力,真弄出了点血来,看萧祯痛的皱眉,心里才好受些说:“以后不要再找谢玉书,若是让我知道你见了她,和她有往来,我会杀了你。”
萧祯没有动,忍痛看着宋玠,他没想到宋玠居然深夜赶来和他挑明了这件事。
他以为宋玠不会想让任何人知道和谢玉书的关系,毕竟那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事。
可宋玠挑明了警告他,不要再靠近谢玉书。
他不明白,宋玠对一个替身怎么产生了这么强的占有欲?
签子再次用力。
他还没来得及答,门外就传来呵斥声。
“让开!”
宋玠的手指顿了住,他不用侧头去看就知道这声音是谁。
门外的侍从尊了一声:“太妃。”
没人敢真跟她动手,阻拦她。
一位消瘦的女冠便闯了进来,一袭道袍,玉冠束发。
冲过来“啪”一声挥开了宋玠拿签子的手,怒斥道:“宋玠你好大的胆子!敢对皇子无礼!”
宋玠手腕被打的发麻,看着仙风道骨的女冠伸手将萧祯拉了起来,牢牢护在怀里,像护崽的雌鹰。
“流血了,先找元清师父来替你看看。”女冠紧张的看着萧祯的脸,又呵斥宋玠:“宋玠你又在发什么疯?他再不受宠也是皇子,你是臣子……”
“没事,母妃。”萧祯拉住了她的手,笑着安抚她说:“宋相只是与我在玩笑。”
宋玠冷笑了一声,起身说:“太妃也知道你的儿子因为你,在宫中身份尴尬不受宠,既知道就该明白他能活到现在、得到现在的地位是仰仗了谁?”
他讥讽的看着母子二人,振臂笑道:“仰仗了我。若非是我,他早就死在宫中,如今受这点屈辱他乐意的很呢。”
女冠气得双目通红,“你恨得是我,何必……”
“我与太妃毫无瓜葛哪里来的恨?”宋玠打断她,依旧笑着说:“太妃若是为了你的儿子萧祯好,就该学着他的样子忍下我的这点屈辱。”
女冠绷紧嘴唇快要落泪。
宋玠这才满意一般,笑着带人走出了精舍,回到他的马车中再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相爷。”苍术忙将随身的丹药递进去,看见宋玠伏在车内身体在发抖:“您不能动怒,一旦动怒就会触发体内的残毒……”
宋玠压着胸口里翻涌的冰寒之气,手腕上的痛仿佛更明显了,彻骨的寒意一阵阵涌上来,像是又要卷土重来。
他将额头抵在垫子上,忍不住将衣袖里的衣带缠在了手腕上,仿佛这样能想象到她身上的暖意……
“现在什么时辰了?”他哑声问:“天亮了吗?”
“还没有,相爷。”苍术答。
宋玠闭上了眼,忽然觉得这一夜一天如此漫长,他太冷了,想要快点到下个晚上,到谢玉书来的那个晚上。
※
“宿主,您昨晚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
谢玉书一觉睡醒,就听到了悦耳的系统音,你别说,宋玠这个韭菜不只爆金币,还自己爆万人迷值和绿帽值,他晚上都不睡觉的吗?就在那阴暗爬行的想她、恨她、再想她?
系统界面里,她现在持有的万人迷值是16点,绿帽值是1点,生命值260天。
她暂时没急着兑换,万人迷值挺管用的,她要攒够100点看看能万人迷成啥样。
“金叶。”她不着急起床,招手把金叶叫了进来,盘了盘她这两天赚到的钱。
金叶捧着一个上锁的匣子进来,里面全是谢玉书赚来的银票和金钞,她是个仔细的丫头,昨夜就已经替谢玉书记过账了,低低和她说:“夫人昨夜赚了宋相国两万两黄金的金钞,五千两银票,赚了四皇子一万两黄金的金钞和一万两银票。”
金叶说得自己嘴巴都打哆嗦:“加上之前夫人的一万五千两银票,夫人现在有……三万两金钞、三万两银票。”太多了,她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多,夫人居然几天内赚了这么多。
又补充:“还有之前乔宝儿退回来的一千两银票没算上。”
“那个是小钱,我给喜枝了,让她用来日常开销和你们的奖金。”这个世界的货币悬浮,谢玉书听着没什么实感,就问系统,她现在的钱折合人民币是多少?
系统很快给出回复:“三万两银票折合人民币约等于1300万。三万两黄金的金钞兑换人民币大概是1.5亿人民币。”
谢玉书一下子就坐直了,不敢相信的拧了自己一下,痛的想狂笑。
老天,1.5亿,这个人民币单位她从前也只在梦里梦过,现在她居然真的拥有了!
她心潮澎湃的狂妄起来,几天就赚了1.5亿,那赚够千亿再回原生世界根本不在话下!
“宿主……您目前生命值没有累积够1000天,女配的主线任务也只完成了百分之五。”系统小声的提醒她。
这不能浇灭谢玉书的狂妄,不就是让女配谢玉书幸福嘛,不在话下。
但她想起来,昨夜收拾裴士林母子的时候,主线任务并没有涨。
“是的宿主。”系统说:“主线任务是让谢玉书的人生变得幸福,后台新更新出了女配的幸福值。”
系统界面弹出来,多了一个进度条——【女配幸福值\百分之五】。
或许对谢玉书来说,报复裴士林母子只是爽,不是幸福?
让她幸福的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乔宝儿也过上好日子吧。
“夫人。”银芽端了水进来向她告状:“小刀一大早把您昨晚穿回来的衣袍全烧了。”
是宋玠的那套衣服?
谢玉书下床洗漱,透过窗户看见小刀正在院子帮着修小厨房,阳光晒得他后脖子发红:“烧了就烧了吧。”
她本来还想用那身衣服刷出来点裴士林的绿帽值,只是她有点奇怪,小刀是出于喜欢她才烧了衣服?还是担心她穿男人的衣服被人发现?
如果是前者,他怎么没刷出来绿帽值?
系统分析说:“也许是他认为他没有立场。”
哇,谢玉书惊叹这个世界里还有正常男人呢?
喜枝嬷嬷已经买好了早饭,她随便吃了些想去看看乔宝儿,还没出门,前院的莲香嬷嬷就过来跪在院门口说:“夫人永安府来人了,等您半天了不敢来吵醒您……”
谢玉书瞧见她夹着尾巴的模样笑了一声,人善被人欺,人恶爽得很。
她带金叶、银芽去了前院,在正厅里见到了永安侯夫人孟敏的陪嫁嬷嬷贞娘,与贞娘一同来的还有几个丫鬟各自带了些礼物,满满当当放了一桌子。
谢玉书原以为裴士林母子今天肯定闹着跟她和离,还在狐疑怎么母子俩安静如鸡,原来都在这正厅里陪着呢。
孟敏是在宫中服侍过太后的永安郡主,她的陪嫁嬷嬷也不是寻常下人,是宫中的嬷嬷,太后拨给她陪她出嫁。
原剧里孟敏最信任的人就是这位嬷嬷,贞娘在永安府中管理着一大家子丫鬟、仆从,说话极有分量。
裴家母子惯会拜高踩低,自然不敢怠慢了贞娘。
谢玉书扫了一眼裴家母子,两个人气色差到跟要死了一样。
裴士林吊着右手臂,面如死灰地盯着她。
李慧仙也一夜没睡,看都不敢看谢玉书,像见了猫的老鼠。
贞娘瞧见她进来,就笑着起身迎过来朝她行礼,客客气气的称呼她一声:“玉书小姐。”又说:“夫人一直记挂着玉书小姐,只是前些日子病着,今日好些了便差奴婢来送些吃的用的,给您和裴家老夫人。”
谢玉书往桌子上瞧了瞧,都是些名贵的好东西,还有些是给裴士林和裴母李慧仙的。
孟敏很知道人情世故,她从前只是厌恶谢玉书,根本不在意回门当天不给脸面地把谢玉书赶走,会不会让裴家看不上、欺负她?
如今特意送这些东西来,想必是去查过了她说的“干果铺子”,相信了她的话,用得着她了。
这很好,互相利用,互惠互利。
“母亲身体可大好了?”谢玉书点了几样值钱的东西让金叶、银芽收好,笑着看向贞娘:“我正想回去看母亲,她就派贞娘你来了,这不就是心有灵犀吗?”
贞娘笑容僵了僵,玉书小姐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不只是聪明了,更是变成了笑面虎一般,一点也不在意她是庶女出身,就像亲母女一样说话。
“是啊。”贞娘重新笑着说:“夫人的身体已经大好了,想请玉书小姐回府陪她说说话。”又看向裴士林:“只是不赶巧,裴少爷受了这么重的伤,不知道玉书小姐还得不得空回府?”
谢玉书为难的看向裴士林,作出一副娇气模样:“是啊,夫君伤成这样,我心情糟透了,不知道夫君今日好些没有?”
裴士林僵硬着脸看她,真是惊叹她的演技,他是怎么伤成这样的?他昨夜昏迷不醒,他的好夫人可是又被宋相国接走了呢!
“无妨的。”李慧仙看看裴士林,又看谢玉书挤出个笑脸说:“有我照顾士林,既然侯夫人来请,玉书就回去陪陪侯夫人吧。”
裴士林气的想呕血,这就是他的好母亲,昨夜哭着喊着今日一定要休了谢玉书把她赶出裴府,如今见了永安侯府的人立刻就换了另一副嘴脸。
“既然如此,夫君若是方便就送我回永安侯府吧。”谢玉书得寸进尺的说:“别叫旁人误会了我与夫君感情不睦。”
谁会误会?谁会在意?她就是想折腾他而已!
裴士林脸色难看,嘴唇发乌,却到底是开口说:“好,我送夫人回永安侯府。”
他总不能当着永安侯府人的面拒绝她!
“劳烦夫君了。”她假惺惺地露出个幸福的笑容。
裴士林忍着伤痛,陪谢玉书出府门,陪着她上了永安侯府派来接她的马车,炎炎夏日,他光是这一番行走,刚接好骨的手臂就痛到他冒汗。
谢玉书却开心得很,在马车里换了另一副面孔,笑盈盈地故意问他:“看来夫君冷静了一夜,又不想与我和离了,我早说了只要夫君和婆母好生伺候着我,我自然让你们过安生日子。”
裴士林盯着她,已经生不起怒火了,只是无奈又痛苦的问她:“谢玉书,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她坐直身,双目柔情脉脉的看着他说:“夫君别说这样的话,过日子哪有不打打骂骂的?我是真心想和你过下去的。”
裴士林盯着她那双眼,快要分不清她有几张面孔了,怎么那么会演?他们是正常的打打骂骂吗?是她打断了他的手臂!
他自知说不过她,索性说:“你既说你想和我好好过日子,那好,从今以后你不能再去宋玠府邸见他。”
谢玉书惊讶的握住他的手臂说:“夫君忘了,是你要我去的啊。”
裴士林手臂一痛,心里也噎了住:“从前是我对不起你,现在你不需要再去了,你做得到吗?”
谢玉书冷不丁听见了系统音——
“恭喜宿主,女配的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七了。”系统语气兴奋——
作者有话说:六千字更新奉上,感谢大家的支持,明天我们的更新时间回归下去六点~
第25章
现在涨了?
谢玉书惊讶的看着裴士林,明白过来女配[谢玉书]的爽点原来是让裴士林悔不当初,自食恶果啊。
那她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松开手指,轻轻搭在裴士林的手臂上,温柔且笃定的说:“我当然做得到啊夫君,我本就厌恶宋玠,若非是你和你们裴家逼着我去,我怎么可能去。”
做不到的是他裴士林吧。
裴士林更困惑了,她看起来如此真心,就好像真的想和他好好过一样。
或许她真的想过要和他好好过吧,几年的情意怎么可能都是演出来的?她当初也是满怀憧憬嫁给他的,她曾经为了嫁给他花了好一番心思讨好他的母亲。
她变成如今这样不就是从他逼迫她去照顾宋玠开始吗?
他其实是对她有些愧疚的,若非搭救他弟弟这一番风波,她或许还如从前那般温柔小意,孝敬婆母……
可她慢悠悠又补了一句:“今日我就立个誓,从今以后宋相国打死你,我也不会再去见他。”
裴士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你是什么意思?”她难道以为宋玠会为了见她闹到“打死他”的地步??
马车摇摇晃晃停下,永安侯府的贞娘在外请她下车。
她不再回答他,笑着下了车。
裴士林只能忍着气随她下车入府。
永安侯今日不在府上,他原以为侯夫人会一句话打发了他,没想到侯夫人居然留了他用膳,府中专为他设了一桌宴。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待遇,更令他意外的是侯夫人特意留下了谢玉书陪他,说晚些时候会派车送谢玉书回府。
裴士林先一步离开回裴府,一路上都有些晕乎乎的,永安侯夫人怎么突然看重谢玉书了?
他身心疲惫,靠在满是她香气的马车里恍惚的想,若是她肯改,未必非要闹到休妻。
他为娶她也花了一番心血,她虽然是庶女,可他们裴家也已经式微,他又只是一个小小探花,永安侯府本就看不上他,若再闹到休妻两家面上都难看。
况且,如今永安侯夫人突然待她好了些,或许回门那日是有什么误会?
※
谢玉书却很清楚永安侯夫人孟敏的用意。
裴士林一走,孟敏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与谢玉书说:“我今日给你这份脸面,是谢你告知我刘记干果铺子的事。”
“看来夫人是去查过了。”谢玉书也不再叫她母亲,闲闲的坐在案几旁喝茶,直截了当的说:“夫人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又是送礼,又是设宴,这般给足面子定然不只是为了谢她。
孟敏看向她,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谢玉书聪明又识趣,不需要她废话。
她确实有事需要谢玉书做,她抬手示意贞娘。
贞娘便开口道:“昨天从英国公府回去后,夫人便派人去查了刘记干果铺子,赶巧就瞧见老爷的随从进了干果铺子后面的一栋宅子里。”
她们昨天去了才发现,干果铺子后面有一栋不小的宅子,宅子里住的却不是干果铺子的老板,而是一位很年轻的寡妇,那寡妇叫叶细珠,不是汴京本地人,听口音像是南边来的。
一个女人带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住在那里,一院子的婆子、丫鬟伺候。
贞娘她们花了不少银钱才在铺子的小伙计口中打听出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干果铺的伙计说,老爷的那名随从常常去,有时候老爷的马车也停在小巷子里。”她看了一眼孟敏,发现孟敏又气的脸色发白,过去给孟敏添了茶平复情绪,才又说:“不少人见过那叫叶细珠的寡妇,说她最近似乎肚子大了起来。”
孟敏的茶咽不下去,“砰”的一声重重放回了案几上,茶水溅了一袖子。
贞娘忙替她擦。
“夫人先别动气。”谢玉书劝她,气人的还在后头呢,又说:“我可以告诉夫人我查到的,那名寡妇带在身边的小女儿叫嘉颜。”
孟敏不可思议地看向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因为当年谢玉书的外室母亲生下来她,想为她取名叫嘉玉,谢之安还敢来问她行不行?说什么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气得她大骂了谢之安一场,她已经忍气允许一个奴婢生下谢之安的孩子,他居然还敢让外室的女儿沿用她女儿的“嘉”字!谢之安不是不知道,这个“嘉”字是太后娘娘特意为她女儿取的!
而如今,那个寡妇的女儿叫嘉颜……
孟敏坐不住地站起来问她:“你从哪里打听来的?可有真凭实据?你是说那寡妇的女儿也是……”
“是,那名三四岁的小女孩也是父亲的孩子。”谢玉书还不犹豫回答,她可是看过全剧本的人,原剧里谢之安在外可不只有她母亲、叶寡妇这两个女人,还有好几位秦楼楚馆里的相好。
这个表面上的好夫君背地里从没有停止过播种,只是他基因劣质,怀孕的只有她母亲和这位叶细珠。
而这位叶细珠就厉害了,她不声不响地生下了一女一儿,在女主谢嘉宁被找回来前,叶细珠就抱着满月的儿子被带回了侯府。
那时候谢家的各位宗亲全被谢之安请来对孟敏施压,说谢家如此世家大族总不能绝后了?
孟敏多年无子成了封住她口的一条莫大罪名,她一病不起,不得不低头退让,准许叶细珠做了妾室,还把她的儿子记在了名下成为了永安侯的嫡子。
虽然女主谢嘉宁回来后狠虐了叶细珠,将她发卖,但稚子无辜,她的儿子就那么留在了永安侯府,被谢嘉宁亲自教养,养成了一个听话的弟弟。
这也太不公平了。
谢玉书打心里不喜欢这种男人出轨乱搞,惩罚女人的“报复”。
要她说,谢之安才最该发卖,带着他的好大儿一起发卖,没有他哪有那么多糟心事?
但这个年代不需要准生证,确凿的证据她确实没有。
“夫人若想要真凭实据很简单。”谢玉书说:“派个人去将叶细珠身边的嬷嬷绑来一问便知,我猜夫人今日请我回来也是为了调查叶细珠肚子里怀的是不是父亲的种。”
孟敏迫不及待问:“你查过吗?你是怎么知道叶寡妇的?”
她的心像在火上油煎,太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复了,叶寡妇怀的是谢之安的种吗?
“不瞒夫人说,我不只知道叶细珠,还知道宋行首、李娇娘、杜琴师。”谢玉书望着孟敏,语气里满是讥讽:“要知道这些很简单,夫人只需要派个人每天在暗中跟着父亲,你便能知道许多女人的名字。”
孟敏宛若雷劈,头晕目眩,站不住栽头就要倒下。
“夫人!”贞娘慌忙扶住孟敏,见她脸色惨白,额头鼻尖全是密汗,立刻吩咐丫鬟拿冰来。
谢玉书也惊的起身过去瞧孟敏,她没想到孟敏这么经受不住打击。
丫鬟急忙忙拿了冰,裹在帕子里贴在夫人的手心、额头、脖颈处。
过了好一会儿,孟敏才缓过来这口气,重重呼吸着哭了起来,边哭边抓住谢玉书的手,颤抖着说:“你哄……哄骗我的是不是?你没什么凭据,只是猜想是不是?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谢玉书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柔声说:“夫人,我很想说些安抚你的话,可你心中应当很清楚,我没有撒谎。”
否则怎会气到昏过去?
孟敏睁开眼,满目的流水淌下去,喉头只剩下哽咽,若是昨天谢玉书这样说她肯定不信,可昨晚她派人去了干果铺的宅子,她的人亲眼所见谢之安的贴身随从月明大包小包的进了那户宅子,他拿的那些东西里有许多名贵药材和上好的花露。
那些名贵药材是宫中赏赐给她的。
那瓶花露也是番邦进贡,皇后特意赠与她的。
若非是谢之安拿去了,月明那随从怎么敢偷拿?
“夫人,先别哭。”谢玉书问她:“父亲今日出府说要去哪里?”
孟敏流着泪看她,贞娘先替她答道:“谢尚书前几天就下了帖子,请老爷过府诗会雅宴。”
谢玉书记得原剧里,谢之安十分看重叶细珠这胎,盼着生个儿子,几乎有时间就去看她。
她看了一眼天色,如今刚过正午。
“夫人先擦擦眼泪,先别动气气倒了自己。”谢玉书与孟敏说:“若夫人真想要个确凿的答案,你想不想和我出府转转?”
“出府?”孟敏还在落泪生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我雇辆马车来,夫人随我出去透透气也好。”谢玉书几乎把话说明:“我们就去乌衣巷附近转转。”
乌衣巷不就是那家干果铺吗?
孟敏反应过来,吃惊地看着谢玉书,她是要带她去抓奸?庶女带着当家主母去抓奸自己的亲爹?
这、这太荒唐,太不上台面了。
可谢玉书又说:“旁人说再多,都不如您亲眼看见。只当去消消食,遛遛弯,*不会被人瞧见的。”
孟敏心突突直跳,明知这不是她这样的身份该做的事,可心里太想要一个答案了。
※
才过正午天就阴了下来,像是要下雨。
一辆不起眼的旧马车缓缓驶入乌衣巷,在一家不算大的面铺前停了下来,车上下去一名打扮得体的嬷嬷,到面铺前买油饼,正是贞娘。
贞娘站在面铺门前等油饼,佯装无事的朝干果铺子后看了一眼。
干果铺子后是一条更窄小些的巷子,里面是一户私宅的大门。
没有马车停在小巷里,只有一名三四岁的女娃娃和奶妈子在门口玩扔弹珠。
贞娘又留心瞧那名女娃娃,穿着是上好的丝绸料子,脖颈上挂着一枚赤金镶宝石的长命锁,手里的弹珠都是玛瑙、玉石。
她回头朝马车内的人摇了摇头,老爷的马车不在。
可她刚摇过头,转身去接炸好的油饼时,就听见不远处的马车声。
一辆马车擦着她们马车的边缓慢驶了过去。
马车内的孟敏立刻掀开车帘看出去,只见那辆马车径直停在了私宅门口,驾车人不是别人,正是月明。
而月明跳下车,抬手扶了另一个男人下马车。
“爹爹!”
她听见玩弹珠的女娃娃开心的声音,看见一身绛紫色长袍的谢之安弯腰抱起那女娃娃……
孟敏在头晕目眩中听见谢之安的声音。
他说:“嘉颜今日乖不乖啊?有没有惹娘亲生气?”
孟敏只觉血脉倒流,浑身冰冷的手脚全失去知觉,不管不顾就要冲下车去质问谢之安,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了住。
“夫人,别冲动。”谢玉书的声音低低响在耳侧,握紧她的手放下帘子轻声说:“你现在冲下去只会让父亲跟你撕破脸,装也不装了……”
“我还怕他撕破脸吗?”孟敏快要怒火淹没,发疯地抖着,说出口的话全变成了哽咽:“他还有脸面跟我撕破吗?他骗我到这种地步!他身上穿的衣袍还是今日我为他准备的,他怎么能背叛我到这种……”
她崩溃得说不下去,哭了起来。
她的脸色实在太惨淡了,像是要随时昏过去一般,谢玉书伸手抱住了她颤抖的身体,无奈又惋惜地说:“他不会认为背叛了你的夫人,他只会觉得是你逼他不得不偷偷摸摸。”
他会认为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了。
“夫人,你有没有想过和他撕破脸之后呢?”谢玉书抚摸她颤抖的背,发现她出了一身冷汗,“他难道会为了你打掉叶细珠肚子里的孩子吗?不会的,他只会用无后为大来怪责你,让你接受叶细珠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你能怎么办?”
孟敏抬起泪水涟涟的脸怔怔看着她,是啊,若谢之安用无后为大来压她,非要把叶细珠的孩子带回侯府她又能怎么办?她难道能逼着叶细珠打掉孩子?若那个孩子是个男胎,她会被谢家宗亲、被汴京上下骂作妒妇!
可明明是谢之安背叛了对她的诺言……
她所有的委屈、绝望在这一刻倾泻而出:“我有孩子,我的嘉宁只是找不到了,不是死了……他怎么能在嘉宁失踪之后还想着跟别的女人生儿子……”
她的心被挖掉一样全碎了,趴在谢玉书的怀里嚎啕哭泣。
谢玉书的心也快跟着碎掉了,为什么这个世界里每个女人都这么惨!真想把这段录下来等女主回来播放给她看,该死的是她爹、是贱男人们好不好!
谢玉书实在不忍心,轻轻抚摸了孟敏的背低声却笃定地和她说:“你的女儿一定会找回来的,我说的话一向很准是不是?”
孟敏呆了一下,抱住她哭得更厉害了。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孟敏。”系统声音低低地出现。
“女配的主线任务也刷新了。”系统又说:“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八。”
谢玉书就更心碎了,原女配玉书是不是也不想看到孟敏如此?她照顾重病的孟敏是出于真心,她曾经真的想好好融入这个“家”,对吗?
可她的所有真心行为被嘲讽成贪慕虚荣的巴结,不过是因为出身低微而已。
没关系,那她就抬高谢玉书的身份。
雨越下越大,谢玉书将孟敏送回侯府时天已经阴的像晚上一般。
孟敏本就身体不好,气这一场又倒下了。
贞娘急急忙忙煎药服侍她喝下,好半天她才缓过来。
谢玉书被孟敏拉着手,一直陪在旁边,情绪崩溃的孟敏总会时不时叫嘉宁的名字。
只是谢玉书这次没有像原剧里那样扮演着谢嘉宁应她。
她就那么坐在床边,等孟敏缓过来才抽回自己的手,轻声说:“夫人,我是玉书。”
孟敏侧卧在榻上,慢慢睁开了紧闭的眼,侧过头看向她,发红的眼睛里渐渐又蓄满了泪水,仿佛想起过去种种,哑着声音说:“是啊……你是玉书不是嘉宁……从前我病倒时你会应我……有时候病昏头我会真以为我的嘉宁回来了,在陪着我……”
“是,从前我可怜夫人和老太太,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你们好受些。”谢玉书语气平静又温和地说:“但后来发现,我的好心被误解成了贪慕虚荣,想要替代嘉宁,就觉得很不值得,也很没有必要。”
她释然的笑了笑,孟敏却嘴唇发抖的止不住泪水,她想起许多从前的点点滴滴,嘉宁失踪半年那会儿,她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女儿生死不明,她却还要拖着病体去照顾病倒的老太太。
哪怕是厌恶谢玉书,她也不能不承认,谢玉书被带回侯府后尽心尽力地照顾老太太,卸掉了她身上的重担。
她重病卧床那段时间,谢玉书照顾完老太太就会来照顾她,端茶倒水,甚至每天替她擦身子按摩……有许多次,她梦里念着嘉宁的名字惊醒,就听见谢玉书学着嘉宁的声音在叫她“母亲”,不停地在安抚她:“母亲别怕,我在的,我一直在您身边……”
如今想来,就算谢玉书是装的演的,又有什么错处呢?
是她们要接她回府,用她来缓解思念嘉宁的痛楚。
是谢之安背叛了她,才导致乔宝儿有孕生下她,她像嘉宁不是自己选的,是她本就是谢之安的女儿。
说什么乔宝儿勾引谢之安,她一个奴婢,若没有谢之安的许可连跟他单独待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她到如今才发现,谢之安是什么好东西吗?叶寡妇、青楼歌伎……什么香的臭的他都能消受!
“夫人别哭了。”谢玉书叹了口气,“你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谋划接下来的日子,若是你现在气出个好歹,不是直接给人腾地方吗?到时候嘉宁姐姐找回来,这侯府恐怕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
贞娘也忙替孟敏擦眼泪:“玉书小姐说得对,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倒下去啊,若是您倒下去,宁姐儿回来可怎么办?您得守着永安侯府等宁姐儿回来啊。”
嘉宁是她支撑下去的勇气。
“是,我不能病倒。”孟敏握住贞娘的手,忍下眼泪强打精神,恨恨的说:“若是我病倒了,谢之安只怕根本不会派人继续去找嘉宁的下落,他只会马不停蹄把那寡妇接进侯府!我要撑下去,守着府中的一切,等我的嘉宁找回来。”
“夫人可算明白过来了。”谢玉书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温声说:“您的当务之急是先养好身体,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孟敏困惑地看着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那万一叶寡妇生下来一个儿子呢?到时候谢之安一定会逼我认下那个孽种。”
“不是万一,是一定。”谢玉书说:“只要生下来是个儿子,父亲就必定会把人带回来。”
孟敏更困惑了,又听谢玉书说:“可你现在能怎么办?难道去打掉叶寡妇那一胎?且不说到时候父亲和满汴京都会指责你是妒妇,只怕父亲会更肆无忌惮的找女人传宗接代,夫人能打掉几个孩子?”
孟敏听的一颗心寒透了,是啊,她能打掉叶寡妇这一胎,她难道还能管住谢之安找其他女人吗?真闹到撕破脸的地步,只怕谢家宗亲都会指责她无后,逼着她给谢之安纳妾。
“可我能怎么办?”她绝望地开始说恶毒的话:“我、我总不能阉了谢之安……”
“夫人不能这么说。”贞娘忙掩住她的嘴,既吃惊又心疼她,“有办法的,玉书小姐那么聪明,一定会帮夫人的。”她如今也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谢玉书身上,恳求的看向她:“玉书小姐,从前的事我替夫人向您赔不是,您可怜可怜夫人,帮帮她吧。”
谢玉书的手被孟敏重新握着,她看见孟敏脸色惨白,嘴唇颤抖了好半天,哽声和她说:“玉书,我对不起你和你娘……这本不该是你们的错……”
只是很简单的一句话,甚至是走投无路后才醒悟了。
可谢玉书听见系统说:“恭喜宿主,女配的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十。”
[谢玉书]想要的不过是一句道歉,是真心不再错付,是有人能为她挣个公道。
她垂下眼看着孟敏的手说:“我可以帮夫人,但夫人要信我,明白我绝不会害你。”
孟敏落着泪点头。
她拍了拍孟敏的手柔声说:“当务之急,是夫人先擦干净眼泪,把参汤喝了。”
她的语气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孟敏望着她,心头发酸,她已经多久没有被人这样“安慰”过了?从前谢之安还会装装样子,温言软语的哄她,这些年她总是病着,谢之安连装也不耐烦了。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孟敏。”系统再次出现。
谢玉书笑笑,端过参汤喂给她喝,孟敏就是不够大胆,怎么不能阉了谢之安呢?有的是办法为谢之安绝育——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肥肥的六千更,夸奖我自己。[害羞]
第26章
谢之安回府时已是晚上,雨渐小了些。
下人向他禀报说,孟敏今日又发了旧疾,谢玉书照顾了她一下午,如今好些了,孟敏留她用了晚膳。
他惊讶的以为自己听错了,孟敏发旧疾很正常,谢玉书照顾她也很正常,但孟敏居然留了她一起用晚膳?
更令他惊讶的是,下人说是孟敏今日特意请谢玉书过来的。
孟敏往日不是最厌恶她吗?回门都没留她用饭。
他换了身衣服,赶去孟敏的院子,却发现一片寂静,里面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
贞娘在房门外拦住他说:“老爷,夫人今日身子不爽利已经歇下了,您要不然今夜歇在书房?”
谢之安愣了愣,他和孟敏感情甚笃,她极少不等他一起用膳,更别说把他赶去书房睡了,哪怕是之前孟敏重病,他没有歇在她房中,她也会愧疚地派人送参汤、燕窝来给他。
他很清楚,孟敏这些年对他总有些弥补心态,弥补她没能为他生个儿子,也弥补她不愿意让他纳妾,所以有时候带病也会服侍他一起歇下。
今日却少见的让他去书房睡。
他有些疑惑地问:“可是夫人病得厉害?我进去看看她。”
“老爷。”贞娘行礼又拦他,压低声音说:“夫人觉浅,您若进去她定然会被吵醒,夫人服了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
谢之安被阻拦第二次,还是为关心孟敏而被阻拦,面上难免有些僵,却也不好发火,只能不进去又问:“玉书是留下照顾夫人了吗?”从前玉书也会彻夜侍疾。
贞娘答道:“玉书小姐服侍夫人用完药就走了,刚刚出府。”
“刚出府?”谢之安眉头皱起来,“这个女儿越来越没规矩了。”出府至少要先来拜见他吧?
贞娘却道:“玉书小姐照顾夫人一天,很是劳累,是夫人说不必再去拜见您,让她回去歇着,想来老爷也不会因这点子小事怪罪玉书小姐的。”
谢之安被噎得面色冷下来,满肚子的狐疑,“夫人怎么和玉书亲近起来了?”
贞娘依旧是那副不卑不亢的姿态,说:“人心肉长的,谁真心为夫人好,夫人总是能感受到的。”
是吗?
谢之安有些疑惑,但想一想,这些年玉书确实尽心尽力地侍奉孟敏,嘉宁走了这么久了,孟敏也该走出来了,把玉书当女儿亲近也挺好的,至少不会整日哭哭啼啼,要他一遍遍安抚了。
他揣测女人的这点子心事,便转身走了。
到书房才发现,房间里灯也没有点,更别提铺床理榻。
往日里这些事都是孟敏吩咐人替他提前打理好,今日居然没有。
她莫不是真重病到起不来了?
谢之安叫来随从替他铺床,心里又难免不舒服起来,哪家侯爷做成他这般模样?不许纳妾,连个近身服侍的丫鬟也不被允许,嘉宁走了以后,偌大的侯府连点热闹气都没有了。
谁不希望开枝散叶、儿女绕膝?
他也想和孟敏多生几个嫡子嫡女,可孟敏的身体差成那样,他能怎么办?
※
永安侯府的马车穿过潮湿的街道,朝裴府的方向去。
谢玉书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冷不丁被系统音惊醒了。
“恭喜宿主您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裴士林。”
谢玉书睁开眼,立刻反应过来,是宋玠来裴府接她了?
那可就有热闹看了!
她立刻掀开车帘朝外面看出去,靡靡细雨中车夫才拐过一条街道,前方不远就是裴府,她隐约看见裴府门外停了一辆马车,站了一排黑衣侍从。
难不成是宋玠的马车和人?他怎么敢直接在正门接她!这也太不把裴家放在眼里了!
谢玉书压不住唇角的笑意,吩咐车夫说:“绕去裴府后门,我从后门进。”
车夫虽不解,却立即应是,调转了马头,绕去了后门。
马车才刚刚停到后门,谢玉书就听见银芽的声音。
“夫人!您可回来了!”银芽快步冲到马车前,撑着伞扶谢玉书下车,着急的道:“您不知道府上快闹翻天了!喜枝嬷嬷让我和金叶分开去前后门迎您,幸好您从后门回来!不然就撞上宋相国的人了!”
“怎么了?你快快说。”谢玉书一边往宅子里走,一边迫不及待的问。
银芽带她走上小道,没人了才说:“宋相国的人又来接您了,就是那个苍术,他又驾着马车在后门等您,但您不在,看门的小厮就报给了裴少爷,天啊,裴少爷气坏了,带人冲到后门和苍术说——”
她学起了裴士林的样子,皱着眉粗声粗气:“我弟弟士滨的案子我已交给府衙审讯,他若真犯了法就治他的罪,我裴家就不劳宋相费心了,还请宋相日后别再来骚扰我的妻子。”
谢玉书被她绘声绘色的模样逗乐了,裴士林居然真敢跟宋玠这么说啊?窝囊废也有急眼的时候?还是看她今日被永安侯府厚待,他又觉得可以攀上永安侯府了?
“裴少爷还说,要是宋相不知礼义廉耻他就把事情闹大,让全汴京都知道堂堂相国欺占人妻。”银芽说:“苍术就走了,本来我们以为没什么事了,谁知道就在刚才宋相国竟带着好多人从裴府正门闯了进来!说既然裴少爷说他欺占人妻,那就做给他看!”
这么刺激?
谢玉书激动起来,加快脚步进入自己的小院,看见喜枝嬷嬷急的团团转,小刀和赵峰他们冷着脸守在院门口,像是生怕有人闯入这院子。
“玉书小姐!”喜枝嬷嬷迎过来拉住她说:“您快出去躲躲吧,还回永安侯府!”
天知道她有多想看热闹。
“不要怕嬷嬷,他们打起来才好呢。”谢玉书难掩兴奋之色,脚步没停,扶着银芽就往前院去,又对小刀说:“你往前去,找个能看热闹又不被发现的地方。”
小刀愣了一下,很是费解。
喜枝嬷嬷急的直说:“这种鬼热闹您也敢往前凑!”又实在不放心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等谢玉书被小刀扶到最佳观赏位上,就听见裴士林的怒吼声:“宋相未免欺人太甚了!你带人冲进我裴家,是要逼我交出妻子吗?”
谢玉书拨开树叶,朝正院看过去。
灯火通明的院子里立了七八名宋玠的黑衣侍从,裴家的家丁、仆从一部分被打倒在地,另一部分在阻拦着黑衣侍从。
宋玠就端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身旁站在冷肃的苍术替他打着伞。
对面是吓哭的裴母李慧仙,和绿着脸的裴士林,他将母亲护在身后怒不可遏地瞪着宋玠:“你就不怕我告到御前,让天下人皆知你堂堂相国欺男霸女,强抢人妻吗!”
这么愤怒的咆哮,对面的宋玠却只是托着腮冷笑了一声,慢悠悠与裴士林说:“裴探花记性不太好,是不是忘了你的妻子是你自己送到我府上的?”
“那是我一时糊涂!”裴士林僵硬着脸色承认,又反驳:“如今我已与玉书冰释前嫌,宋相何必缠着她不放?”
宋玠的脸冷了冷,问道:“冰释前嫌?谢玉书原谅了你吗?”
“自然。”裴士林像是终于找回面子,故意说:“她不但谅解我的苦衷,还立誓要与我好好过,此生绝不再见你,宋相。”
宋玠连眼神也冷了下去。
躲在角落里的谢玉书听见轻快的系统音——
“恭喜宿主,您又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宋玠。”
她这个窝囊废夫君刺激起宋玠倒是很能干。
宋玠却讥讽地笑了一声,阴阳怪气说:“谢玉书立誓你也信?她昨晚还向我立誓,此生只爱慕我一人,哪怕无名无分也绝不与我分离。”
好肉麻又恶心的谎言。
谢玉书膈应得起鸡皮疙瘩,宋玠在臆想什么?
可立即就又听到了系统汇报:“宿主又涨了1点绿帽值,来自裴士林。”
谎言编得好。
裴士林也被恶心到了,怒气腾腾否认:“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话?谢玉书若是爱慕你,怎会每次前去你府上都要你付一大笔银钱?”
宋玠被戳穿谎言,脸色阴的透出寒气,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裴士林更得意了,冷笑一声道:“我不怕告诉宋相,玉书亲口说她对你厌恶至极,若非是为了我,就是死也不会去照顾你。”
——“宿主又又涨了2点绿帽值,全来自宋玠。”系统惊叹。
显然宋玠是被说的有些破防了。
他眼睛里没有一丝笑容,毒蛇一样盯着裴士林,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裴士林说的话大概率是真的,谢玉书本就是被迫到他身边照顾他,但凡她对他有一点好感也不会需要他大把的银钱才能请来。
她对他甚至不如她对苍术。
可他无法容忍裴士林这么对他说,谢玉书怎能原谅这个窝囊废?还想跟他好好过日子?裴士林有什么?没钱没势,连男人的一点骨气也没有。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输给这样的软蛋。
细雨打湿他的鞋面,冷风吹来令他想咳嗽。
他衣袖下的手指绕了绕把玩在掌心里衣带,勾起唇角看着裴士林说:“是吗?打死她也绝不见我吗?那打死你呢?”
裴士林一愣。
宋玠冷笑着挥挥手指,两名黑衣侍从上前扭住裴士林的手臂将他按跪在地上。
裴士林刚接好的手臂仿佛再次被扭断一般,跌跪在地上痛呼得极其惨烈。
“放手!放手!”李慧仙吓坏了,噗通跪下哭着求宋玠:“宋相国饶了士林吧!他、他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马上就要进翰林院了,您要是真伤了他满朝都会知道!到时候您和谢玉书那些事也会瞒不住的!”
“确实。”宋玠瞧她如瞧一只蚂蚱,笑着说:“到时候满朝也会知道勇毅伯爵府的裴士林为救杀人犯弟弟用妻子贿赂本相,本相颜面无光,只是不知道那时裴士林还能不能进翰林院?”
李慧仙登时脸色惨白,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
“不必求他!”裴士林咬牙忍痛怒道:“我真是低估了宋相对一个赝品的痴情,今日宋相最好打死我,否则明日咱们御前见!我便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受这等窝囊气!”
“好。”宋玠靠在椅背里冷笑说:“苍术去内院把谢玉书请出来,我要当着她的面问一问她与裴士林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是不是就算打死裴士林她也绝不再见我。”
苍术还没来得及反应,裴士林就怒吼道:“她如今人在永安侯府,有本事宋相去永安侯府抢人啊!”
李慧仙一面让裴士林别再说,一面又哭着哀求道:“相国大人今日谢玉书确实去了永安侯府还没有回来!不是我们不交人,她若是在府上我们定会让她出来见您……”
“母亲!”裴士林咬牙切齿地呵斥林慧仙,“为了你和士滨我受的窝囊气还不够吗?”
宋玠懒得听他们母子说屁话,再次吩咐:“苍术进内院找人,我倒要看看谢玉书在……”
哪料他还没说完,就听见了谢玉书的声音。
“天啊,这是怎么了?婆母、夫君怎么都跪在地上呀!”
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也只有谢玉书能发出来!
宋玠看过去,只见一身海棠红的衫裙的谢玉书扶着她的小丫鬟,带着一个瘸腿嬷嬷和瘸腿随从,从院门后走了出来,脸上惊讶的表情虚假至极。
可比她扮演嘉宁的时候差远了。
他望着她忍不住笑了,她甚少穿这么明艳的颜色,如今在雨夜里看起来倒是格外适合她,尤其是故作生气板起脸来瞪他时,配上她眼睛里压不住的喜色真是生动极了。
“宋相这是何意?”她质问他。
何意她不知道吗?昨夜收他一万两金钞的定金时,可精明清楚的很呢。
宋玠不想揭穿她,配合地笑了笑说:“裴夫人原来在府中啊,看来你夫君真是满口谎言,那我倒要问问,他说你立誓就算打死你也绝不再与本相见面可是真的?”
谢玉书看看地上的裴士林,他像一只绝望的狗在殷切的等着她的回答。
再看宋玠,像一只她若是回答得不如意就随时咬死所有人的疯狗。
那她当然得火上浇油。
她在雨伞下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仿佛被逼无奈似得回答说:“是,我确实向我夫君立誓,从今以后绝不再见你,如违背誓言不得好死。”她望向宋玠,眼神中的悲苦溢于言表:“我本就是有夫之妇,从一开始就不该与宋相私会。”
油纸伞下,她的目中似有泪光闪烁。
宋玠望着她的双眼,心中那些看热闹的轻松感一点点消失了,一颗心沉甸甸、冷飕飕的坠着,是裴士林逼她立这样的毒誓是吗?
什么冰释前嫌,不过是裴士林行使夫权逼迫她而已,出嫁从夫,她再精明再聪明当初不是照样被她的夫君逼着去相府侍候他吗?
如今裴士林不需要利用她了,当然有资格逼迫她守妇道、立毒誓,毕竟她就是裴士林明媒正娶的妻子。
——“恭喜宿主,您又涨了1点绿帽值。”系统再次上线。
谢玉书真怕自己笑出声,对,就这么涨。
“不得好死?”宋玠重复着这四个字,目光依旧在她身上,原来裴士林不只窝囊,还像个贱畜一样歹毒,“没想到裴夫人倒是信立誓一说。”
他慢慢站起了身,冷风吹的他闷咳一声,他垂下脸掩着口鼻问:“那若是你夫君逼你打破誓言呢?”
裴士林还没反应过来,宋玠的人就已将他拖拽到了宋玠脚边,他忍痛抬眼对上了宋玠毒蛇一般阴冷恶毒的眼。
宋玠笑意不达眼底地对他说:“裴士林,若是今夜你夫人不跟我走,我的人就会打死你。”
“你敢!”裴士林话才出口,就被黑衣侍从一脚踹翻在地。
“士林!”李慧仙吓得尖叫,只见两名黑衣侍从在雨地里对裴士林拳打脚踢,没几下裴士林就吐了血:“住手!快住手!再打下去真要出人命了!他好歹是勇毅侯爵的后人相国大人!”
她哭着去求宋玠,可还没近前就被苍术拦了住。
宋玠露出厌恶的表情,掩住口鼻轻轻咳了两下,“勇毅侯爵裴老爷若是还活着,看到他这样窝囊废的孙子也会羞愧。”裴家到这一代除了裴衡之外就没一个有出息的。
裴士林浑身湿透在惨叫。
李慧仙是真没有法子了,哭着到谢玉书跟前跪下求她:“玉书你救救士林,从前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逼着士林把你送去相国府的,你要怪怪我,士林是喜欢你的!”
她哭的满脸泪水和雨水。
谢玉书低头看着她,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李慧仙这样既蠢又坏的人就是欺软怕硬,女配玉书当初是怎样在讨好这个婆母,可李慧仙从来没有想放过她。
“宋相要打死他,我能有什么办法?”谢玉书冷冷淡淡的问:“婆母想让我怎么救?”
李慧仙毫不犹豫就说:“你和宋相国去吧,他、他不就是想要你陪他去相国府吗?只要你去了他就会放过士林了!”
“婆母在说什么?”谢玉书立刻板起脸来:“我可是向夫君立过誓不见宋相,违背誓言是要不得好死的。”
“我不得好死!要报应报应到我身上!”李慧仙哭着想拉扯谢玉书的衣袖,被银芽推开了手,她只好继续哭求说:“是我们裴家求着你去的,那个誓言不作数!玉书,求你看在和士林往日的情分上,和相国大人去吧!你不能真看着士林被打死啊!”
谢玉书只站在那里,冷眼看着被打的裴士林道:“你们裴家真好笑,上午夫君才要求我守妇道,晚上婆母就求我去陪别的男人,既没有骨气,也没有胆量。”
她的讥讽之情明明白白地显露在脸上,“我可是要遵守妇道和夫君好好过日子的,婆母别害我。”
李慧仙也被羞辱得说不出话,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哭道:“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看不上你庶女的身份,劝说士林把你送给宋相国,想着利用你之后可以再休了你……玉书是我,是我们裴家对不起你……”
谢玉书垂下眼看她,听见系统的声音。
——“宿主,女配的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十一。”
裴士林已被打得说不出话。
谢玉书淡淡道:“我真替仙逝的裴老爷子感到耻辱,他当初被封[勇毅]二字,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会被你们砸的干干净净……”
谁知话音没落,就被小刀抱住手臂猛地护到身后:“小心!”
谢玉书只听见破开雨雾的疾风声和苍术呵斥:“保护相爷!”的声音。
根本没看到发生了什么,等她抓着小刀手臂站稳再看过去,只见苍术手里抓着一支弩箭护在宋玠身前,可宋玠还是跌靠在了椅子上,肩头扎着另一支弩箭。
黑衣侍从立即护到他身前,另一队人朝着弩箭的方向冲了过去。
谢玉书吃惊的看出去,她的第一反应是射弩箭之人就是之前攻击她的人、伤了小刀的黑影人。
因为那一次,就是她在收拾裴士林母子,黑影人在院墙外打伤了她的人,救了裴士林母子。
这一次直接用了弩箭来射杀欺辱裴士林母子的宋玠,两次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救裴士林母子。
到底是谁?
谢玉书仔细想,能想到也只有一个人——战场失踪的裴衡,裴士林的小叔。
这天下除了他还会有谁救裴士林母子?
可是裴衡不该在这个时间点回来啊,原剧里是他找回了女主谢嘉宁,带着谢嘉宁和一个秘密任务一起回来的。
她莫名有些悚然,若黑影人真的裴衡,他岂不是一直在暗中观察着裴府和她?那她在裴衡眼里不就是一个大逆不道的毒妇?
她虽不在意男人怎么看她,但是裴衡在原剧里是打了大胜仗班师回朝,被圣上封了骠骑将军,后来他铲除宋玠这个奸相,辅佐萧祯继位,一路加封到异姓王,权势滔天。
她岂不是树立了个大后期的劲敌?
来不及多想,苍术护着受伤的宋玠朝她过来,叫了一声:“夫人,相爷需要立刻拔箭,能借用一下夫人的房间吗?”——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在努力更六千,夸夸我。[害羞]
第27章
雨越下越大。
谢玉书还没答话,苍术就主动说:“五千两……不,一万*两,夫人……”
“跟我来。”谢玉书可没说自己不救,毕竟宋玠是她的金韭菜之一,没薅干之前他不能死,但他们要是非要给钱她也乐意收下。
没办法,她拒绝不了金钱。
谢玉书毫不犹豫将宋玠、苍术带进自己的卧房里,命喜枝她们找来了一些药和工具,帮着苍术脱掉了宋玠的上衣才发现那弩箭扎的很深,几乎要射穿宋玠的肩膀。
宋玠躺在榻上,半边的身体都是血,脸和嘴唇白的像张纸,一双眼却盯着她,见她为自己皱眉,温热的手指小心翼翼解开他的衣带,紧张的说:“这么深怎么拔?找大夫来吧,别死在我这里……”
他在剧烈的疼痛中忍不住笑了,胸腔颤动,肩膀上的血流得就更多了。
“死到临头了你还笑得出来?”谢玉书吃惊的瞪他。
宋玠陷在柔软的床被中,闻到的全是她的香气,看她如此紧张疼痛中竟也生出些说不清的暖意:“你怕我死吗谢玉书?说不定今日不得好死的是我。”
谢玉书无语,坦白说:“你死不了。”
大反派死了,谁来推动男女主后期剧情?他这个工具人还得活到大结局呢。
“那你怕我死吗?”他又问,好像非要听到一个答案。
偏生小刀端了热水和棉布过来,瞧见榻上光着上半身的宋玠脸色一僵,马上道:“您快出去吧,这些脏活我来做。”
他轻轻拉开了谢玉书的手,递了一条帕子给她,让她擦掉手上的血。
谢玉书自知帮不上什么忙,接过帕子又出去吩咐赵峰和王安看好院墙,她怕那黑影人又神出鬼没地干点什么事,想了想又叫来银芽,让她去看看裴士林死了没有。
内室里,小刀放下了床帐,怕这相爷的胴体会污了她的眼,又回到床边帮忙,看血流了一床眉头皱了起来,她的床恐怕不能要了。
宋玠的视线被床帐挡住,看向那瘸腿的随从能很明显感觉到他不满的情绪:“你是谢玉书的下人?叫什么名字?”
小刀却装作听不见,不想理他。
宋玠以为他的哑巴,看到他烦,便说:“滚出去。”
谁知,他纹丝不动的说:“我是玉书小姐的人,我只听玉书小姐的吩咐。”
原来他会说话。
宋玠气得闷咳,血直往外冒。
苍术卷了棉布递到他嘴边让他咬住,低声说:“相爷别用力呼吸,我先封住您穴道把弩箭拔出来。”
宋玠咬住棉布,闭上眼忍痛。
※
谢玉书在外室听见宋玠极其惨烈的闷哼声,肉痛的缩了缩脖子。
过了好一会儿,小刀端着一盆血水出来。
谢玉书问他怎么样了?
他不太高兴的说:“昏过去了,今夜怕是要赖在你这里了。”
果不其然,苍术紧随其后出来,脸上有血有汗的向她行礼,轻声求道:“相爷昏过去了,夫人能不能让相爷休息到他苏醒?裴家那边,我会去说是相爷逼您照顾受伤的他,他强行留下的。”
说完用沾着血的手,小心翼翼掏出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俸给她:“属下随身只带了这么点银票……”
谢玉书看了一眼门外的风雨,她也不是那么恶毒的人,看在钱的份上。
她收走了银票,看见苍术血淋淋的掌心,叹气说:“你也受伤了,先敷药吧。”
苍术收回手,愧疚地摇头道:“是我一时大意才让相爷受此重伤。”
他没有替自己疗伤,只是简单的清洗了一下裹上棉布,就重新进床帐内照顾宋玠。
谢玉书对苍术有些于心不忍,原剧里他就对宋玠忠心耿耿,在结局他替宋玠挡剑先死了,宋玠也在他死后疯了一般,割下皇帝的脑袋,坐在龙椅上看着包围他的禁军,和男女主,问了女主两个问题。
他问:“嘉宁,就算萧祯只是在利用你,你也要帮他杀了我吗?”
谢嘉宁毫不犹豫说:“你害死那么多人,还逼死了我爹,本来就该死!”
他又问:“你帮他做到这种地步能得到什么?皇后之位?可是嘉宁,如果你想,连这天下之主的帝位我都可以扶着你坐上去。”
谢嘉宁被他惊到了:“你疯了,你真的彻底疯了……我要的从来不是荣华富贵!”
唉。
谢玉书忧愁地看雨,她要荣华富贵。
女主和女主娘就是活在这个时代里太不敢想了,当皇帝的快乐她们想象不到。
要是她能当皇帝,还用怕什么小叔裴衡班师回朝?她就算杀了裴士林,他裴衡也得跪下拜见她。
“宿主……您的心情我很难理解,但您真的不能改变男女主结局。”系统再次为难的提醒:“不能当皇帝。”
谢玉书却像是没听见一样,陷入了沉思,宋玠就不能扶持她吗?她想做皇帝啊。
“宿主您在听吗?”系统叫她。
“夫人。”喜枝嬷嬷从廊下过来,看了一眼屋内,低声说:“您今夜就歇在侧厢房吧,我替您收拾好了。”
谢玉书收回目光,看着喜枝慢慢笑了:“今夜我就留在这里吧,侧榻上将就一晚。”
“这怎么好?”喜枝忙压低声音说:“您如今还是裴夫人,若是让人知道您和宋相国共处一室……”
“早就共处一室了,你方才也听见了,我的婆母巴不得我陪好宋相。”谢玉书挥挥手,望了一样床帐内说:“再说他昏过去了,总是要有人照看一下的,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死在我屋子里,岂不是更麻烦?”
喜枝望着玉书小姐,经过这一夜也彻底看清了裴家母子的嘴脸,她们根本就是不拿小姐当人,小姐又何必再守什么妇道?妇道算什么东西?没有娘家撑腰,婆家又是如此的虎狼窝,玉书小姐总是要为自己寻条活路的!
若是能指靠上这位宋相国,帮玉书小姐顺利和离,那也是条活路。
Q
喜枝在这一刻也什么都不管了,握住玉书的手说:“小姐说的是,我去替小姐把侧榻收拾出来。”
谢玉书有些意外的看着一脸坚毅的喜枝,她像是豁出去了、下定了某种决心,走进那间躺着两个大男人的房中,轻手轻脚的收拾侧榻。
谢玉书想:连喜枝都能被改变观念,又有什么不能改变?
※
外室的动静很轻。
苍术透过薄纱床帐,朦朦胧胧看见谢玉书在外室的侧榻上坐下了,她低低在和她的丫鬟说:“烧些热水备着,将我的燕窝送进去一碗。”
夫人是打算今夜留在房中吗?
苍术很意外,他以为没有付钱,夫人最多只是借间屋子给相爷,等相爷一醒就会赶他们走。
床帐被掀开,进来的是那名瘸腿随从,他依旧一脸不高兴的过来,把手里端的一碗燕窝递给了苍术。
苍术接在手里,轻声对外室的谢玉书说:“多谢夫人,只是相爷如今昏迷着喂不进去东西。”
他听见谢玉书在外笑了一声,与他说:“燕窝是给你的。”
苍术愣了住,“给我的?”他何德何能……
“吃一点吧,不然要照顾宋相一整晚怎么熬得住。”谢玉书坐在外面的八仙桌旁也在低头吃燕窝。
苍术透过纱帘瞧见她薄瘦的背,心中五味杂陈,他想任何人对玉书小姐心生好感都是应当的,因为她就是个非常好的人,只可惜遇人不淑,她嫁给了裴士林那样的烂人。
“桌上有热水和参汤,等宋相好一些你可以喂他喝一点。”谢玉书在外低声嘱咐我说:“我和我的人在外室休息,若是有事你可以叫她们。”
苍术心口和眼眶都是热热的,又说了一句:“多谢夫人,有劳夫人了。”
他真希望相爷此刻能听见,能知道其实玉书小姐并非只为了钱才对相爷好,这世上还是有人愿意善意对待相爷的……
“他醒了,你们就快点走。”小刀忍不住低声对苍术说:“别再给小姐添麻烦,你们都不是好东西。”
他的话说得直接。
苍术尴尬地僵站在原地,捧着碗看他,心里却明白他的敌意,是啊,在这瘸腿随从看来,裴士林不是好东西,可相爷也是利用逼迫玉书小姐的恶人……
他很想替相爷辩驳,相爷一开始确实是为了缓解病发利用玉书小姐,可今晚他是想要玉书小姐陪陪他,他甚至订好了樊楼的宴席,只是想接玉书小姐陪他吃顿饭。
小刀不再理会他,转身出去。
谢玉书点了点桌上的燕窝让他坐下吃。
小刀坐在她身旁,心里替她酸楚,小姐是他见过最好的人,这样贵的燕窝她舍得给他们吃,金叶、银芽、喜枝嬷嬷还有赵峰他们,人人有份。
她一直是这样,有她一口好东西吃,跟着她的人也绝对有份。
可这样好的人却没有好报。
他今日在院子听了那番吵闹才知道,原来她的夫君和婆婆对她那样坏,竟把她一次次送去照顾宋相国……这样的母子才该被一弩箭射死!
他狠狠地一口灌下去,听见她轻笑说:“你是水牛吗?”
他抬眼看她,她卸了妆发坐在灯下,眉眼温柔得像是在发光,笑着又为他添了一碗:“慢慢吃,又不是供不起你。”
小刀心头的酸涩更甚,他想要是他有权有势就好了,他把那些欺负她的人都处死,他让她做公主、做皇后、做世界上最尊贵最高高在上的女人。
他又想起了那个要抓走他的男人,那个被叫做裴将军的男人,他一直不明白裴将军为什么执意要抓他,还下令不许下属伤了他。
他这样的刺客不该是抓到就杀吗?为什么要下令把他完好无损带回汴京?
灯影晃动,小刀忍不住凑近谢玉书:“小姐……”
他越凑越近,谢玉书下意识按住了他的肩膀:“干嘛?”
谁知他只是异常小声的和她说:“射弩箭的人,好像是我的仇人。”
谢玉书看了一眼帐内,起身带着小刀出去说。
夜雨下得瓢泼一般。
谢玉书站在回廊下,听见小刀低声说,他猜测今日射伤宋玠的人就是那日躲在墙外偷听的人,因为墙外偷听的人正是他的仇人。
那日墙外人打伤了赵峰,他冲出去和那人一交手就知道那人是谁,而那人躲在裴家墙外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抓走他。
他之所以会被扯伤手臂,是因为那人就是想要抓走他。
谢玉书侧头看向他,微微皱眉,小刀便以愧疚地低下头:“我一直没有跟您说,是怕您……赶我走。”
风雨吹来,谢玉书低低问他:“你到底是谁?你不是乞丐对吗?”
小刀摇了摇头,攥紧手指说:“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没有父母。”
他很难把他是个收钱杀人的刺客身份讲出口,他怕谢玉书怕他,再也不让他留在身边了。
风吹动她的裙摆,雨快要打湿她的鞋尖,小刀下意识走到她身前用被挡住了扫进来的雨。
他听见谢玉书轻轻叹气,妥协一般说:“我不逼你坦白自己的身世,你是谁都行,只要你记住你已经是我买下的人,以后只能听我的吩咐。”
小刀惊喜的抬头看她,立刻点头:“我只听你的吩咐,我永远只听你的。”
“好。”谢玉书注视着他,轻轻柔柔问他:“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的那名仇人叫什么名字。”
小刀摇了一下头,又马上说:“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只知道他的手下称呼他裴将军。”
谢玉书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这个世界里还有几个裴将军,那不就是裴士林的叔叔裴衡吗?
果然是他。
可是裴衡为什么要抓走小刀?小刀到底是谁?
谢玉书忽然想:小刀不会就是原剧里裴衡那个秘密任务吧?
要命的是,剧本里她这个女配死得太早了,所以后期剧情她只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秘密任务具体是什么。
她望着小刀,伸手拨了拨他肩头溅上的雨珠,温柔的问他:“小刀无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小刀。”
被风吹晃的廊灯下,小刀的耳朵和脸全红了,看着她的眼神像是醉了一般呢喃重复:“我永远是你的小刀。”
她听见系统说:“恭喜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
今夜那支弩箭让她明白,她只有钱是不够的,她还要有权有势,她也尽可能地利用每个有价值的人,让他们成为她的弩箭——
作者有话说:今天更晚了半个小时,有点卡文,需要鼓励[害羞]
第28章
宋玠又做了那个梦。
他梦见很小的自己躲在柜子里,外面许多人在找他,命令养他的玉屏嬷嬷把他交出来。
玉屏嬷嬷一直在哭,一直在求:“娘娘放过他吧!他才三岁,他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母亲是谁……”
“玉屏你知道留下他会害死多少人吗!”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玉屏嬷嬷,恼怒地在说:“他若是被发现,死的人不只是我,还有我的母家,我宫中所有人!当初你就不该留下他!”
这是他第一次听见这个声音,他隐隐约约意识到这个女人讨厌他,要杀了他。
因为玉屏嬷嬷不停在求,在磕头,在想她保证:“娘娘他不会被发现的!奴婢养了他三年多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奴婢的孩子!您就当他是条狗饶他一命吧!”
“糊涂!”那女人声音里带了哭腔,似乎也很难过的说:“如今不会被发现,可若是他再长大一些呢?他若要自己去查他的亲生父母呢?他就是个祸根,玉屏你现在的心软会酿成大祸……”
他躲藏的箱子突然被掀开,光透进来,他被晃的什么也看不清,只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娘娘人在这里!”
他整个身体被拖拽出了箱子,摔倒在地上,胸口和膝盖磕得很疼。
玉屏嬷嬷急得想来抱他,却被重重押在地上,只能哭喊:“他到底是条命啊娘娘!他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您真要杀了他吗!”
他在哭声中看见一双鞋子走到跟前,那是双好漂亮的鞋子,和他们村子里所有人穿的都不一样,鞋尖上缀着珍珠,一点泥土也没有,像神仙的鞋子。
他好奇的抬起头去看眼前人的样子,看到一张画里也画不出的脸,玉雕出来似得,他想天上的神仙就该长这样。
可这么美的脸上却有一双绝望又痛苦的眼睛,垂眼瞧着他,紧抿得嘴唇都在发抖。
她似愣在了那里,玉屏嬷嬷急切的说:“娘娘你看他多想您,您怎么忍心……”
他看见了那双眼里盈盈的泪水,她连声音也变得痛苦:“玉屏当年你就该杀了他……”
他后来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杀一个奄奄一息的婴儿,比杀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要更容易,更没有痛苦一些。
玉屏嬷嬷为了救他,一直在叫他的小名,和他说:“小石头快叫娘亲,她是你的娘亲,快叫……”
她努力的想要眼前的人心软,她以为叫了娘亲,眼前人就舍不得杀他了。
可眼前人根本不想听他叫娘亲,在他开口之前就猛然转过身,声音颤抖的说:“宝莲,把那碗汤端给他。”
一碗闻起来很香的桂花蜜端到了他眼前,他很想喝,可玉屏嬷嬷疯了似得喊:“不要喝!不要喝小石头!”
他害怕的往后缩了缩,却被一只手抓住了肩膀。
他看见那张神仙似得脸转过来,十分温柔的和他说:“你叫小石头对吗?小石头乖乖把汤喝了,我就带你回家……”
有人捏开他的嘴唇,冰冷的碗抵在他嘴巴上,拼命往他嘴里灌药……
“小石头不要喝!”
宋玠猛地惊醒了过来,一把挥开了抵在唇边的碗。
苍术没料到他会突然惊醒,手里的碗没拿稳,掉在床榻上,参汤撒了宋玠一身,他慌忙拿帕子替宋玠擦:“相爷是参汤,这只是参汤。”他知道相爷从小就抗拒服用汤药和甜汤,立刻低低解释:“您失血过多,裴夫人特意泡的千年老参。”
宋玠盯着苍术看了许久,才从那场梦中抽回神来,眼前是海棠红的床帐,身下是柔软的锦被,他的怀里还塞着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
肩上的痛和满帐的花露香气让他一点点清醒过来,
这里是……谢玉书的厢房,他还躺在谢玉书的床上。
莫名紧绷的心就松懈下来,他感到温暖和安全,将怀里的汤婆子拿起来看了看,织锦缎包裹着汤婆子,下面坠了个毛绒绒的球,像兔子的尾巴,连这毛球也是香的,仿佛谢玉书身边的所有事物都沾上了她的香气。
他难免会想:谢玉书也会抱着这个汤婆子睡觉吗?睡不着时会揉着这个毛球玩?
宋玠手指摸了摸毛球,侧头看向床帐外,窗外似乎还在下雨,在安静的房间听着格外清晰。
“什么时辰了?”宋玠压着伤口缓慢地坐起来,痛得微微皱眉。
苍术替他披了一件干净的外袍,低声答:“刚五更。”
天快要亮了,他居然昏睡了这么久。
宋玠看了一眼身上的外袍,不是他的衣服,也不是谢玉书的,是件男士的外袍:“这是谁的衣服?”
“是裴夫人身边那名随从的。”苍术声音很低,怕他介意又忙解释:“是新的,裴夫人刚给他做的,没上过身。”
宋玠却皱了眉,那个瘸腿随从吗?谢玉书还给他做新衣?用这样好的绸缎料子给随从做?她和那个瘸腿随从到底是什么关系?
“谢玉书呢?”宋玠问。
他以为谢玉书早撇下他去别的房间里安寝了,没想到苍术轻声答:“裴夫人在外室侧榻上歇下来。”
宋玠意外的看苍术。
“您昏过去后裴夫人担心您出事,一直在外室守到很晚才歇下。”苍术将翻倒的碗放好说:“参汤也是她特意为您泡的。”
她居然……守着他没有走吗?
宋玠不可思议地扶着苍术起身,掀开了床帐。
在微弱的光中看见外室窗下的侧榻上蜷缩着一个人,榻边铺了张软垫,睡着那名叫金叶的丫鬟。
雨声沙沙,侧榻上的人蜷在织锦被子里睡得很安静。
宋玠太意外了,所以轻声问苍术:“你付了多少钱她才肯留下照看我?”
苍术心中轻轻叹息:“属下没有付钱,裴夫人是出于担心您自愿留下的。”他明白,相爷从来不信有人会真心待他。
“她醒来会找我要钱吧。”宋玠呢喃一般说了一句,他松开了苍术的手,压着伤口轻手轻脚走出去,走到侧榻边,望清了睡着的谢玉书。
她侧躺着,蜷缩得像只虾,枕着一个软枕,怀里还抱了一个软枕,身上的锦被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得滑到了腰间,露出她白色的里衣,和薄薄里衣下的一截手腕。
不知为何,宋玠望着安静睡着的谢玉书,心也跟着安静起来,噩梦里那些恨和怨气好像在这个迤逦生香的房间里轻而易举被驱散了。
他静静站着看她,发现她的睫毛原来那么长,覆盖在眼睑上乌乌密密,不知是不是冷,她紧紧抱着软枕。
其实她也不过才十六七岁。
宋玠心中生出不该有的柔软,弯下腰想替她将锦被拉好,榻边垫子上睡得金叶便被惊醒了。
“宋相……”金叶吓了一跳。
宋玠却竖指低低“嘘”了一声,止住她的声音,放轻动作将被子替谢玉书拉好。
这怎么能行!
金叶慌忙跪坐起来,自己替夫人把被子掖好,小声说:“奴婢来伺候夫人就好。”
谢玉书像是快被吵醒似得,皱了皱眉。
金叶忙轻轻拍她的背,哄着她再睡一会儿。
宋玠收回手,望着谢玉书在金叶的手掌下重新睡熟,心里有些莫名的不愉快,他的丫鬟、下人好像总防着他靠近谢玉书。
他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她吗?
他难道不必裴士林要好一些吗?
他心中气闷得想咳嗽,又怕吵醒谢玉书,掩住口鼻又快步回了床帐内才闷咳了两声,咳得肩上伤口又痛起来。
突然听见帐外谢玉书惺忪的声音,她迷迷糊糊问:“怎么又咳了?苍术他好点了吗?”
宋玠的心像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这世上除了死去的玉屏嬷嬷,恐怕再没有人会听到他咳嗽就担心的醒过来。
他想她此刻这份担心应当是真心的吧。
人怎么可能在刚睡醒时就伪装起来?
“夫人,宋相国他醒了。”金叶在外低低和她说。
“醒了吗?”谢玉书似乎下了榻。
宋玠看见床帐上她快步走过来的身影,她掀开帘子探进来一张睡意惺忪的脸,望见他愣了一会儿。
这短暂的愣怔是宋玠见过最可爱的谢玉书,她还没有来得及伪装起自己,像一只误闯入高门大院里的小鹿。
“你感觉怎么样?”她连相国也忘了称呼,就这样问他,像是他的朋友。
宋玠轻轻咳了一声,抓紧了敞开的外袍说:“好一些了,应该死不了。”
她脸上这才挂上了平时的神情,笑了一声和他斗嘴说:“死不了就好,别宋相国死在我床榻上,官府来人审问,我可真是要浸猪笼了。”
宋玠皱了眉,他不喜欢她这样咒自己,“你放心,若我死了,我会在死前嘱咐苍术善后,绝不会牵连你受难。”
她走进来玩笑一样又说:“恐怕那时候就很难做到了,宋相国都死了,谁还会怕你?裴家第一个要了我命。”
宋玠忽然不说话了,因为谢玉书说得对,如果他死了,他的势力也会跟着塌台,裴家怎么可能还会怕他?只会立即就拿谢玉书开刀。
等谢玉书走进,他瞧见她趿拉了一双木屐,圆润的脚趾随着走动在衣袍下若隐若现,他收回眼心思更乱了,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死了还考虑谢玉书的下场,他与她不一直是“雇佣”关系吗?
“参汤喝了吗?”谢玉书停在他跟前问。
他和苍术几乎是同时答:“没有。”
“没……”苍术停下来看了一眼相爷,相爷如今对裴夫人似乎有问必答。
宋玠也意识到自己好像回答的太积极了,面上僵了僵闭了嘴。
苍术替他说:“方才相爷昏迷着,没有喂进去,弄洒了。”
谢玉书看见还湿着的床说:“再去盛一碗吧,桌子上温着呢。”
苍术应了一声,出去盛参汤。
宋玠听见谢玉书惋惜地说:“我那可是上好的千年老参,好不容易从永安府得来的,真浪费。”
他心里想,她这下要和他提钱了吧?这次要多少?五千两?一万?
谁知,苍术进来后,她什么也没说,接过参汤说:“我来喂,一滴也别再洒了。”
宋玠惊讶的抬起头看她。
烛光下她披着乌发,只穿了件宽敞的道袍站在那里,低头吹了吹手里的参汤,舀了一勺子喂给他:“你先尝尝烫不烫,不烫的话就一口喝掉。”
宋玠静静看着她,不明白她怎么……不提钱了?
他张开口喝下那勺子参汤,她关切的注视着他,问他:“烫吗?”
参汤流淌进他的喉咙里,他的心也跟着热起来,很想她这样喂下去,却又觉得赧颜,他又没伤到完全不能动,哪儿那么娇气。
他接过参汤一口喝了下去,主动问:“说吧,你这次想要多少钱?”
谢玉书却笑了一声,“我不要钱,我救你是发自内心地怕你死。”
宋玠不相信地看着她:“你不恨我吗?”
她那双漂亮的眼迎上他的目光,轻轻柔柔说:“恨是有一点,但你若是死了,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宋玠心被撞了一下,他明白她这句话是在说,他死了裴家不会放过她。
可这样的话听起来,就像他们同仇敌忾、生死与共一般,就像他死了,她也会陪着他一起死一般。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系统再次出现。
谢玉书看着系统界面里的万人迷值变成了[21点],爽到想笑,留下“陪”宋玠效果真不错。
其实刚才宋玠替她盖被子之前她就醒了,被系统音吵醒了,也是来自宋玠的1点万人迷值。
宋玠未免也太好攻略了,稍微装样子对他好一点,他就五迷三道了。
“但宋相国要是真过意不去,非要给我银钱,我自然也不会拒绝。”谢玉书补了一句。
宋玠忍不住笑了,逗她似得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说:“可以,五千两银票你陪我躺一会儿。”
“五千两?”她理着肩前的黑发笑着说:“相爷未免太看不起我了,我就只值五千两吗?”
“那你说说,你要多少?”宋玠问她。
她几乎没有犹豫答:“银钱可买不到,若是给我个郡主当当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宋玠望着她,惊讶地笑了:“你的胃口倒是不小,便是永安侯府的嫡女也没有封郡主的资格。”
她却不高兴似得,冷着脸转身走了。
好一会儿,宋玠听见她在外面赌气一般说:“谢嘉宁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
宋玠望着纱帘外她坐在窗边侧榻下的身影,心里有一阵恍惚,他才惊觉如果不是她提起嘉宁,他今夜几乎要忘了嘉宁了……
他甚至没有在她脸上看到嘉宁的影子,没有觉得她像嘉宁,他看她就只是在看谢玉书……
为什么会这样?
※
外面的雨到天微微透亮时才停。
宋玠赖在谢玉书房中,同她一起用了早膳,才在小刀不爽的目光中离开了她的院子。
却没有立即离开裴府,而是去看了裴士林。
裴士林昨夜被打的不轻,天亮才苏醒过来,如今一见宋玠气怒交加险些又要昏过去,却见宋玠慈眉善目的坐在几步外和他说:“我听说你托了英国公这层关系才进了翰林院?做了个从七品的编修?”
“你究竟想怎么样?”裴士林浑身发寒,盯着宋玠只觉得人生无望,恐怕宋玠从中作梗他连个从七品的编修都做不了了。
谁知宋玠说:“我可以帮你混个正七品的侍读学士,也可以将你弟弟捞出来。”
李慧仙立刻瞪大眼睛,忙问:“宋相国可是当真?”
裴士林气的呵斥母亲,宋玠这样的毒蛇怎会平白无故帮你!定然是要他付出代价的!
果然,宋玠苍白着脸色笑笑说:“自然当真,只是我要你儿子裴士林从今以后不能再碰谢玉书。”——
作者有话说:准时更新~感谢你们夸我,我全靠你们取暖!
第29章
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能碰谢玉书?
李慧仙不明白,裴士林却清楚,冷笑着说:“没想到宋相国是真看上了谢玉书,对别人的妻子起了占有欲啊,下一步宋相国是不是要逼我和离了?”
他盯着宋玠,恶毒地问:“我倒是好奇,宋相国喜欢谢玉书到什么地步,难不成我休了她,宋相国还能娶她做相国夫人吗?您难道不怕天下人耻笑您捡我不要的女人吗?”
“士林!”李慧仙吓得马上叫他。
却已经晚了。
宋玠抬抬眼,苍术便立刻上前抓住裴士林的脖子一左一右两巴掌掴在他的嘴巴上,狠狠地掴出血来。
“裴士林,激怒了我对你没有好处。”宋玠冷着脸看他:“你要是非要自己找死,我也可以成全你,反正谢玉书做个寡妇也比做你这种窝囊废的妻子好。”
李慧仙忙替裴士林求道:“相国大人别动怒,士林马上就会与谢玉书和离。”
“我绝不和离!”裴士林仍然嘴硬。
宋玠笑了一声说:“我没要你和离,你依然可以做谢玉书名头上的夫君、永安侯府的女婿,我只要你和你们裴家从今以后好吃好喝供着她,别碰她,也别管她。”
裴士林明白了过来,惊怒至极的瞪着宋玠:“宋相国的意思是要我戴稳这顶绿帽?从今以后看着自己的妻子和你私会,既不能管她,也不能有任何怨言,还要替你们保守秘密?”
宋玠满意的看向他:“你既然明白了,就别浪费时间。”他懒得废话:“要么答应,明日起你就可以入翰林院官任正七品。要么……”他看向李慧仙,和他说:“裴老夫人就等着替你两个儿子收尸吧。”
李慧仙如遭雷劈。
宋玠已起身:“你不必现在答复,今晚我会来接谢玉书,考虑一天你总想明白了。”
说完就走,就仿佛在自己家一般。
裴士林气得发疯,血从唇齿间不停往外流,大声呵斥宋玠,却被自己的母*亲捂住了嘴巴。
李慧仙是真怕了,裴府如今无人庇护,怎么斗得过宋相国!
她在榻上苦口婆心求裴士林,咽下这口气,就算为了他自己的仕途也得忍啊。
可裴士林只听得越发恼火,推开母亲道:“为了你的士滨你什么都能忍!也让我跟着一起忍!若非是你百般劝说我也不会把妻子送给别的男人!如今你还要我一辈子戴绿帽吗!”
李慧仙被吼的怔怔站着,泪如雨下的噗通给裴士林跪了下去:“士林,一切都是娘的错,若能用娘的命来换你的仕途和士滨的命,娘立即去死……可如今我们走投无路了……就算让士滨去死,宋相国也不会罢休的,他会毁了你的仕途,毁了裴家……”
她又说:“你当然可以豁出去闹到御前,讨个公道,可是士林你想想一开始是我们亲手把谢玉书送去的相国府……要是永安侯府知道这件事,就算谢玉书是庶女,也会为了脸面和我们裴家闹到底的……”
裴士林看着自己亲娘如此,心如刀绞,一个大男人伏在榻上痛哭起来:“是我没用……都是我没用才落到这种地步!”
他娘说得没错,是他逼着自己新婚妻子去伺候别的男人,走到这般田地全是他一手促成,咎由自取。
闹大了,他只会成为被天下人耻笑那个人。
谢玉书说得没错,他就是卖妻求荣的窝囊废!
※
“宿主,您的绿帽值一下子涨了5点!”系统激动的说:“全来自裴士林。”
谢玉书吃惊,涨这么猛,宋玠又去刺激裴士林了?
果不其然,她派去偷听的银芽小跑着回来,手舞足蹈的跟她学宋玠和裴士林那一番话,学到裴士林趴在床上哭学的惟妙惟肖:“我就是个窝囊废!”
一屋子人全被逗笑了。
喜枝嬷嬷又想笑又担心,不住说:“小点声吧,你们这些丫头……”可自己心里又说不出的畅快,边关上门又边恨恨说了一句:“报应!活该!”
“就是报应。”金叶也畅快的说:“当初他们母子二人把咱们从小姐身边调走,就是为了让小姐孤立无援,逼着小姐去照顾宋相国,如今他们不敢闹大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是就是。”银芽跟着赞同:“他们现在知道哭了?不过是刀割到自己的肉了!后悔晚了!”
谢玉书听见系统音:“恭喜宿主,女配主线任务完成百分之十二。”
窗外雨过天晴,谢玉书望着透出乌云的阳光心中也觉得解气,是啊,刀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后悔,晚了。
“小姐。”喜枝却忧心地过来问她:“您可有以后的打算?是和离回永安侯府?还是……”她没敢说和离后嫁给宋玠,因为心里觉得太不可能了,只是担心玉书:“我看那宋相国比裴家人更可怕,他若是真想欺负您可怎么办啊?”
银芽是个嘴快又胆大的,脱口就说:“我看那宋相国活不长,说不定他自己就……”
“银芽!”金叶立刻就捂住了她的嘴:“你这张嘴没个把门的!万一宋相国的人没走远,岂不是要害了小姐!”
银芽也自觉失言。
谢玉书却笑了:“银芽说的很对,我瞧着宋玠也活不长。”她瞧向床榻边在替她刷洗床板的小刀说:“若他真敢欺负我,我叫小刀杀了他便是。”
小刀停下手,回过头来很认真和她说:“我会的。”
谢玉书昨晚没睡好,去侧厢房又睡了个回笼觉。
等她再醒的时候已是下午,她那张被宋玠躺过的床被小刀彻底换了床板,被褥、床单、就连床帐都拆了换新的。
房间里重新熏上了香,摆了几样果味浓郁的果子在冰桶里,满室芬芳。
院子里的小厨房也修完工,喜枝嬷嬷带着小刀和金叶、银芽在忙忙碌碌的布置新厨房,谢玉书坐在院子大树下的躺椅上,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满意,要是这裴家大宅子也是她的房子就更好了。
正午过后天又阴了,裴士林母子安静至极,既没有来找她麻烦,也没有来提和离,像两只缩头乌龟躲在前院里,悄然接受了宋玠的安排一般。
谢玉书自是不会理他们,这种天气热的她难受,下午像是要下雨,闷的一点风也没有。
她躲在屋子里挨着冰桶,本不打算出门。
但后门口的家丁过来禀报说,乔宝儿的那位嬷嬷来送东西了。
谢玉书直接让金叶去把人请了进来。
那位嬷嬷本不愿意进来,怕给谢玉书添麻烦,只让金叶把东西带进去给她就行,但金叶硬把她拉了进来。
远远的,谢玉书就听见金叶在和那位嬷嬷说:“以后啊您有事直接就进府来找小姐,裴府不敢给您脸色看,更不敢给小姐脸色看。”
那嬷嬷忙低声提醒:“怎能称呼夫人为小姐?若是叫人听见怕说咱们玉书小姐没规矩了。”
金叶笑了一声说:“是小姐让咱们这么叫的,她说在她的院儿里她就是规矩,您别替小姐担心。”
帘子掀开。
谢玉书看见金叶拉着一名头发斑白的嬷嬷进来,她记得这名嬷嬷是乔宝儿身边唯一留下来的老妈子,叫麦冬,人很老实,也胆怯了些。
如今进来,瞧见她这屋子连消暑的冰桶都镇了四五个,硕大的果子堆在冰桶里飘荡出香气,两名小丫鬟也穿金戴银,麦冬嬷嬷不免又替玉书小姐开心,又紧张起来,缩手缩脚的就要拜下行礼。
谢玉书扶住了她:“咱们自己人嬷嬷就不必行礼了。”
麦冬慌忙缩回自己的手说:“使不得,老奴身上脏,仔细弄脏了夫人的衣服。”
谢玉书瞧见她身上穿着粗布衣,鞋子也洗得发白,头上那把老银簪子应该是她最值钱的家当了。
可这样节俭的麦冬,却将一个重重的包裹放在桌子上打开,献宝似的和她说:“这是今早永安侯府夫人赏给乔姨娘的,有一匹上好的浮光缎子,姨娘说颜色适合您……还有这些燕窝、人参,姨娘让您补身子用。”
谢玉书看着那些东西,心里发酸,这些她都不缺,却是乔宝儿难得得来的好东西了,刚一到手就赶紧让嬷嬷给她送来:“侯夫人给母亲的,母亲自己留着用就是了。”
麦冬瞧着谢玉书,没有纠正她的称呼,只是开心地说:“有的有的,姨娘有自己留,侯夫人这两日待姨娘很好,昨日老奴去侯府领姨娘的月银,侯夫人还多给了十两银子,您就放心吧。”
十两银子。
谢玉书看着面目苍老的麦冬,心里更难受了,她明白永安侯夫人孟敏这是因为她的“帮忙”,对乔宝儿也好起来了。
可在孟敏心中,乔宝儿毕竟是奴婢出身的姨娘,再好也就是送些好东西,多加十两银子,这已是善待。
她都明白,都理解,可是乔宝儿要这样过一辈子吗?这是女配玉书想要看到的吗?
不,乔宝儿明明可以离开谢之安,她有的是钱养活一个乔宝儿。
“东西我留着。”谢玉书没有拒绝乔宝儿的好意,只是说:“刚好我要去看看母亲,咱们一道走吧。”
麦冬忙摆手,“不妥不妥,夫人怎能去看姨娘,您知道的……侯府那边不喜欢您去看姨娘……”
“如今和以前不一样了。”谢玉书没有啰嗦,吩咐赵峰备马车,带着金叶、银芽去帽儿胡同看乔宝儿。
从正门上马车时,才瞧见车夫不是赵峰是小刀。
小刀心虚地不敢看她,过来扶她轻声说:“我如今不怎么瘸了,我想陪你去。”
他今日还特意换上了新衣服,乌发用发带束起,将一张脸衬得标致又英气,高高瘦瘦的站在那里,不像马夫像谁家的少爷。
谢玉书看着他,笑着扶住了他的手腕上车,默许了他做车夫。
没把小刀开心坏了,一路上将马鞭策的飞快,那麦冬嬷嬷下车时脸色苍白,险些吐了,扶着墙进了那小院子里禀报说:“姨娘,玉书小姐来看你了。”
谢玉书听见院儿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女人声音:“什么?玉书怎么来了?侯府不许她来的呀……”
银芽推开了院门。
她扶着金叶进去,看见不大的院子收拾的很干净,没有其他家丁、仆人,只有一名二十来岁的丫鬟在洗衣服。
瞧见她进来忙起身,擦着手朝她行礼,嘴巴里发出“吚吚”。
是个哑巴。
原剧里没有详细写过乔宝儿这个路人配角,所以谢玉书不知道这个丫鬟叫什么名字。
“叫苗儿。”系统在她脑子里告诉她:“她不是丫鬟,她是乔宝儿的妹妹,因为小时候得病哑巴了,她和乔宝儿都被卖进永安侯府当丫鬟了,只是乔苗儿是个哑巴,所以只在外院干一些洗衣、刷马桶的粗活,后来乔宝儿做姨娘后求孟敏把乔苗儿一起带过来了。”
谢玉书说不出为什么在这一刻突然对这个世界有了点“真实”感。
从前她只把这个世界当短剧世界,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个真实的世界,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她们努力过着自己的生活,受着自己的苦难。
谢玉书对乔苗儿笑了笑,叫了她一声:“姨母。”
乔苗儿呆住了,整个人傻在原地。
屋子里,麦冬扶着一个妇人匆忙走出来。
谢玉书听见那妇人先叫了她一声:“玉书……”后又换成了:“裴夫人……”竟是要向她行礼。
“母亲。”谢玉书慌忙扶住了她,眉头皱起来,想和她说自家人不要再行礼了,可先看到了一张过分苍白的脸。
乔宝儿是有些姿色的,可如今整个人消瘦不堪,一张窄窄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像是生了大病一样。
“母亲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谢玉书闻到了屋子里飘出来的药味,似乎还有一股苦艾的气味。
她心里咯噔了一声,乔宝儿不是病了吧?原剧里谢玉书死没多久,乔宝儿就死了……
“没有没有,我没生病。”乔宝儿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止不住的红了眼眶,细细打量她,怎么打量都不够似得:“玉书你好吗?裴家人待你好不好?”
谢玉书莫名鼻酸,她没有感受过母爱,但她想,如果乔宝儿知道她的女儿玉书被折磨死了,该是多么痛彻心扉。
“好,我一切都好。”谢玉书握住她的手,让她摸自己的脸说:“你摸摸看,我都长肉了。”
乔宝儿摸着她的脸,一下子就哭了,忍不住的抱住她,一会儿说:“你过的好就行,你过的好娘就安心了。”一会儿又说:“你不该来的,叫裴家人知道不好……”
可说着说着,就低低痛呼了一声。
“姨娘快别哭,您现在动不了气。”麦冬慌忙扶住她,搀扶她进屋:“先躺下。”
谢玉书看见乔宝儿掩着自己的肚子。
等她扶着金叶进到屋中,看到烧了一半的艾灸,突然就猜到了什么,立刻问:“母亲,你不是病了,是有身孕了?”
乔宝儿靠在侧榻上点点头,疲惫的脸上有了一丝笑容说:“才五个月,胎相不稳,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谢玉书的心沉得像块石头,她看见桌子上放着的药渣、药碗,应该是保胎药。
“玉书你坐,我叫苗儿给你煮糖水喝。”乔宝儿忧心的招呼她,怕冷落了她。
麦冬忙解释说:“玉书小姐莫要怪姨娘招待不周,她胎相不稳,见了红,大夫让她卧床养胎。”
谢玉书的脑子嗡嗡作响,且不说才五个月就开始烧艾保胎,这胎能不能保住。
在昨天,她才刚刚陪孟敏去抓过怀孕的叶寡妇,乔宝儿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儿有孕了?
那孟敏的人来送东西时,可有发现乔宝儿怀孕了?乔宝儿把怀孕这件事告诉孟敏了吗?——
作者有话说:宋玠:我没有喜欢上谢玉书,你别管,我有自己的安排。
第30章
不大的房间里充斥着苦药味。
谢玉书坐在几步外的床边,看着乔宝儿好一会儿没说话。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凝重,乔宝儿又看惯了人脸色变得忐忑不安起来,紧张地和她道歉:“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却什么也没准备……玉书你饿吗?渴吗?屋子里是不是太热了?”
乔苗儿从门外进来,手里端了青瓷茶壶和茶杯,过来替谢玉书斟茶,用手比划了什么。
“苗儿说这是你爱喝的紫苏饮子,在水井里冰了好一会儿。”乔宝儿解释说:“你解解渴。”又忙补充说:“这套杯碗是新的,我们都不曾用过。”
仿佛生怕谢玉书嫌弃,生怕怠慢了谢玉书。
可是不该如此,她是谢玉书的母亲啊。
谢玉书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喝了一口冰冷的紫苏饮子,喉咙里泛酸,不能这样,她不能放任乔宝儿过着这种熬不到头的日子,哪怕不为了完成女配任务,她也占用了[玉书]的身份。
玉书希望自己的母亲永远做姨娘吗?
她问系统:乔宝儿在原剧里生下这个孩子了吗?
系统回应她:“没有,乔宝儿得知谢玉书去世的消息时还没生,惊怒交加大出血昏过去,孩子没保住,她之后就跟着自杀了。”
好苦的日子。
谢玉书放下茶杯抬头看乔宝儿,没有再犹豫的问她:“母亲有孕一事可有告诉永安侯府的人?”
乔宝儿愣了一下,似乎不懂她为何这样问,只是摇头答道:“还没有,胎相一直不稳,我想等彻底稳住之后再去禀报侯夫人和侯爷。”
“昨天和今日侯夫人的人来送东西,可有发现母亲有孕了?”谢玉书再问。
乔宝儿想了想说:“想来是没有,侯府的人没有进门,我和麦冬在门外谢的赏赐。”
“应是没看出来的。”麦冬也说:“姨娘如今还不显怀,只是气色差些。”
好,还不算太糟糕。
谢玉书起身坐到了床边。
乔宝儿受宠若惊地忙替她在床榻上垫了软垫子,才让她坐下。
“母亲。”谢玉书握住了乔宝儿干瘦的手,很认真的问她:“你为什么想要再生个孩子?”
乔宝儿彻底被问懵了,观察着她的表情,好一会儿才答说:“因为……因为侯爷想要个儿子,我想着若是能生下个男孩儿,也许就能帮帮你……怎么了玉书?”
谢玉书不怀疑她对女儿的真心,在这个世界里女人会这样想再正常不过了,就连千娇万宠长大的孟敏也会为没有儿子而愧疚痛苦,连女主谢嘉宁在归来之后也认下了叶寡妇生下的儿子,去母留子,精心教养他让他继承永安侯之位。
乔宝儿当然会认为,只要能拼死生下个儿子,说不定儿子被接回侯府,她和女儿玉书以后有个依靠,至少会比现在好一些。
况且怀孕这件事并非是乔宝儿不想就能做到的,她难道有权利让谢之安别碰她?或是带上鱼肠吗?
她不过是个奴婢,是个外室。
可现在,谢玉书想让她自己选。
“母亲有没有想过,万一生下来是个女儿呢?”谢玉书尽可能语气温和的问她:“若是女儿,她就会像我一样是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外室之女、奴婢生的。”
乔宝儿的脸色变得愈发灰白。
“母亲一直觉得对不起我,难道就不怕以后再对不起另一个女儿吗?”谢玉书问她:“你很明白,我从小到大活的小心谨慎、卑躬屈膝不过就是因为出身而已。”
乔宝儿眼眶红起来,干瘦的手在发抖:“玉书,娘对不起你……”又试图解释:“大夫说,应当是个男胎,若真是个男孩儿,也许你父亲会待你好一些……”
“也许吧。”谢玉书没有否定她,只是告诉她:“母亲知道我昨天陪侯夫人去哪里了吗?去了父亲另一个外室的宅子外,那位外室如今也怀孕了。”
乔宝儿又惊又愣,一时反应不过来。
谢玉书继续说:“侯夫人是想找人打掉那位外室的胎,只是一时病倒没腾出手。”
她看见乔宝儿已经吓到呆滞的表情。
“侯夫人怎敢打掉侯爷的孩子?”一旁的麦冬忍不住道:“侯爷也不会允许的啊!”
“她为什么不敢?她是郡主,母家是皇亲国戚,她若想打掉一个外室的胎有的是办法。”谢玉书毫不犹豫说:“就算父亲不许又能怎样?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外室休了堂堂郡主吗?”
乔宝儿和麦冬全部哑了一般。
因为她们很清楚,她说得对,侯爷怎么也不可能休了郡主的。
“我和母亲讲这些不是为了吓唬你。”谢玉书握着乔宝儿发抖的手叹了口气:“我只是告诉母亲,就算拼死生下一个男孩儿也未必能顺利被接回侯府,母亲和我要和侯夫人斗,和侯夫人的母家斗,将来说不定还要和父亲斗……母亲是不是打算好了要我奉献一辈子为弟弟殚精竭虑,讨好所有人来保住他?”
乔宝儿一下子就哭了,落着泪握紧她的手摇头:“我怎么会忍心让你奉献一辈子啊?我、我是想让你日后有个依靠……你生在我身边已经吃了那么许多苦,我真的是想你以后好……”
她连为自己辩驳都说不上来话,有什么心机和手段去斗?去雌竞?
谢玉书叹气,连原剧里心机手段了解的叶寡妇,斗到最后也不过是永安侯府的一个炮灰,落得一个去母留子的下场,何况乔宝儿?
“我知道。”谢玉书替她擦了眼泪,柔声叫她:“娘,你对我好我都知道的。”
一声“娘”叫的乔宝儿泪流满面,她的女儿自从懂事开始就不再叫她娘了,所有人教玉书要叫她姨娘,连她自己也让玉书那样叫,为的就是怕自己拖累女儿……
谢玉书抱了她,等她平复下来不再哭了,才对金叶伸出手:“盒子给我。”
金叶和银芽两个早跟着哭成泪人了,见谢玉书伸手忙擦了眼泪,将随身带来的银质匣子递给了谢玉书。
谢玉书打开匣子给乔宝儿看,没得把乔宝儿吓傻了,里面厚厚一叠全是一万两的金钞和一万两的银票。
“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乔宝儿做梦都没见过这样多的钱,她这辈子见过最大面额的银票还是谢玉书之前送了的一千两银票。
“放心吧,我都是自己挣来的。”谢玉书笑着将一张张金钞拿出来摆在乔宝儿眼底下,和她说:“娘,今日我回来是为了问你一句话,从今以后你是想跟着我过日子,还是继续跟着谢之安做外室?”
乔宝儿被金钞晃迷糊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什么意思,愣愣抬头看她。
谢玉书只好再说清楚些:“如今我有钱了,我想为你赎身离开永安侯府,脱奴籍,立女户。”
她抬眼看见乔宝儿目瞪口呆的脸,她知道这一刻说的每个字对乔宝儿来说都显得不可思议。
所以她更笃定的和乔宝儿说:“这些钱足够我们买侯府那样的大宅子,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娘,若是你日后遇到合心意的男子可以光明正大的再婚,若是你懒得伺候男人,我们就守着彼此过自己的日子。”
这是多美好的愿景,可这根本不是乔宝儿敢想的日子……
“这、这怎么可能。”乔宝儿不敢信,却像是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抓住谢玉书的手:“我这样为主子生养过的奴婢怎么可能被放出府?便是侯夫人和侯爷慈悲放了我的卖身契,我也不可能脱奴籍,更不可能立女户……”
“怎么不可能?”谢玉书知道这个世界里的设定,奴隶想脱奴籍是要官府许可,想要立女户那更是难上加难,按律只能守孝三年的寡妇才有资格申请立女户。
但并非没有特例。
“娘你知道汴京做鱼脍最有名的赵三娘吗?她不就立了女户吗?”这是谢玉书来到这个世界后,在樊楼里听说的,“我还见过她,就在樊楼中,樊楼的老板亲自请她来做鱼脍,像迎贵宾一般。”
赵三娘乃是汴京奇女子,乔宝儿自然听过,赵三娘父亲就是做鱼脍起家的,只有这一个女儿,早年丧妻独自带着女儿过活,将一手片鱼脍的刀法和店铺交给了女儿,他病逝前赵三娘一手好厨艺,已在汴京声名鹊起,多的是达官贵人设宴时专门请她来做鱼脍。
这样有名气、有钱和关系的赵三娘才能在父亲病逝后,托关系送银钱立了女户。
可她乔宝儿有什么?
“娘和她不一样。”乔宝儿这样说着,心里却是难以言表的感动:“玉书,娘的好女儿,娘知道你的孝心,可娘不能花光你的钱还赖着你一辈子啊,你和娘不一样,你如今是勇毅伯爵府的裴夫人,你不要为了帮衬娘毁了自己的大好日子。”
谢玉书不能直说她压根看不上“裴夫人”这个位置,她看上的是做皇帝,做太后。
这只怕会把乔宝儿吓死。
所以她只握着乔宝儿的手说:“娘是和她不一样,但娘有我这个厉害的女儿,我说能办到你就只管信我能办到。”
乔宝儿又要哭了:“是,娘的玉书从小就厉害,娘信你的,你说什么娘都信。”
“是吗?”谢玉书握着她冰冷的手说出了那句铺垫了很久的话:“若我让娘流掉这一胎呢?你信我吗?”
乔宝儿惊愣的呆在她眼前。
麦冬也吓呆了,看着她说:“玉书小姐您快别逗姨娘了,这可是侯爷的孩子,姨娘要是做主流掉侯爷怎会轻饶了姨娘?”
“他不是不知道吗?”谢玉书看麦冬。
“是还没有禀报给侯爷。”麦冬老实巴交地解释说:“但前段时间姨娘见红时奴婢是去求了侯爷,侯爷替姨娘请来了杏林堂的孟大夫,奴婢猜测孟大夫会回禀给侯爷,姨娘有孕一事吧。”
有孕这样的“喜事”孟大夫自然会回禀给谢之安,看来他应该是知道的,可他似乎没有将此时告诉孟敏,估计是想等到胎稳了或是生下来是个儿子,再告诉孟敏。
这样的男人还为他生什么孩子。
“他知道便知道。”谢玉书也不再委婉了,直接和乔宝儿说:“我只问娘是想流掉这一胎,跟我过?还是要坚决替谢之安生下来?”
乔宝儿被她直呼侯爷名讳惊得心砰砰跳,忽然之间发现玉书好像和从前不太一样了,眼前的玉书变得像一把利刃,说出来的每句话都惊人。
“旁的你不用管,我自会替你解决。”谢玉书打定决心要逼她选择:“娘只要问问你的心想过什么日子?是选我,还是选谢之安?”
想过什么日子?
乔宝儿望着她那双笃定的双眼,内心的震颤没有停止过,在她还是个小厨娘时,她曾经也数着铜板计算攒多久可以替自己和妹妹赎身,赎了身她就和妹妹去做点小买卖,总比做奴婢强……
没有人会想做奴婢做外室,她自然是想脱奴籍和玉书过啊!
可是这条路何其艰难,且要她的女儿玉书一个人去抗,她怎么能……
“我也不全是为了娘。”谢玉书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直言说:“也为了我自己,没有人想自己的娘为奴为婢,我更不希望我的娘亲做一个连来看我都要躲躲藏藏的外室,我希望你能脱奴籍,重新开始。”
这句话击中了乔宝儿的心,她颤抖着手不停掉眼泪。
“娘,咱们一条心,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谢玉书的话就像鞭子似得抽着乔宝儿:“只要你敢豁出去,和我一条心……”
“我敢!”乔宝儿再忍不住握紧谢玉书的手,哭着笃定说:“为了玉书我什么都敢!娘虽然蠢笨但娘永远是和玉书一条心,我又如何不想光明正大去看你,不让旁人笑话你有个外室娘……”
她呜呜咽咽哭起来。
谢玉书抱住她,只听见她哭着说:“娘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娘就做什么,若是可以选娘怎么会选做外室,娘是没得选……”
谢玉书的心都碎了,是啊,乔宝儿没得选,女配玉书也没得选,这些活在爽剧角落里不起眼的奴婢们,哪里有得选?
屋子里哭成了一团,乔苗儿在门外也边洗衣服边哭起来,她一下下揉着手里的衣服,像是揉着自己和姐姐的烂命。
谢玉书离开前又下起了小雨,她嘱咐麦冬好生照顾乔宝儿,等她请大夫来诊脉开打胎药,在这之前别让任何人知道乔宝儿有孕。
麦冬不迭点头。
谢玉书要上马车时,乔苗儿又追出来将一包东西递给她,用手比划着什么。
系统在耳朵里替她翻译说:“她是说:今年新做的,你小时候最喜欢偷吃。”
谢玉书打开布包,看见里面是一瓶新酿的桂花蜜。
※
雨下得不大,但湿漉漉烦人。
谢玉书回到裴府,天已经很晚了,她约摸着宋玠来接她的时间,坐在妆奁前细细化了个全妆,这次和平时不同,她特意仿谢嘉宁仿到了极致,连自己鼻头的痣也盖住了。
头发、衣服全选做接近谢嘉宁从前的样子。
等她妆发弄完,宋玠的马车也到了,这次直接停在了裴府正门外,毫不避讳。
前院安静的连灯也灭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裴士林母子不在家。
但谢玉书的绿帽值一下子涨了2点,全来自于裴士林。
他就哪个房间里看着她吧?只是决定了做缩头乌龟。
谢玉书带着金叶出府门,苍术迎过来扶她上马车。
她刚一上马车就吓了一跳,宋玠居然就坐在马车里。
“你怎么在?”她惊的心口突突跳,皱眉看他:“平日不都在府中等着吗?”
宋玠的目光却定在她脸上,有些晃神一般看了好一会儿才眨动眼睛,皱眉说:“谢玉书,你今日怎么打扮成这样?”
谢玉书理了理她粉色的发带,故意用谢嘉宁的语气问他:“怎么?小道长觉得我这样不好看吗?”
宋玠脑子里很清晰浮现出曾经谢嘉宁的模样,她今日穿的、打扮的和当初谢嘉宁春日宴上和他重逢时一模一样,粉色的浮光缎衫子,流云发髻上扎着粉色的发带,行走间飘荡如彩蝶翻飞。
那一日,是他第一次以相国的身份见她。
她就在花园里负着手朝他缓步走来说:“干嘛这么盯着我看?小道长是觉得我今天穿的不好看?”
这一刻的谢玉书几乎和他记忆里的嘉宁重叠,她今日非常像嘉宁,比往日里每一次都像。
可不知道为什么,宋玠心里感到不适起来,撇开目光看向了车帘外,皱紧眉头说:“你不必事事都学她,我今日只是想和你吃顿饭。”
“我知道啊。”谢玉书依旧用谢嘉宁的语气说:“只是不知小道长还记不记得我爱吃什么?”
宋玠心里的不适感更重了,他很不想承认,其实他今日是想和谢玉书安安静静的吃顿饭,不是想看她扮演嘉宁。
他亲自赶来也是因为怕裴士林母子狗急跳墙再为难她。
可这些真实的想法像针扎一样,秘密的裹在他心里,他既不想承认,也难以接受自己居然在为谢玉书考虑……
他一再提醒自己,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让谢玉书更好地做赝品,陪在他身边解闷罢了。
马车停在樊楼门前。
谢玉书看了一眼却没有下车,只是皱眉说:“不是去相国府吗?在这里被人瞧见怎么办?”
宋玠也皱了眉,冷笑说:“我都没有介意,你倒是介意起来了。”
“自然,你堂堂相国被人瞧见也只是多一桩风流事,但我若是被瞧见恐怕要被唾沫星淹死了。”谢玉书不肯下车。
哪怕宋玠说了,他命人包下了樊楼,不会遇到旁人,她也不肯,强调说:“我只接受在相国府,相国大人加多少钱也没用。”
宋玠气的收紧后槽牙,也没了一点兴致,冷声吩咐苍术回府。
行驶的马车中,两个人都不说话,冷着脸谁也不看谁。
宋玠心里便更气了,只觉得自己真是在花钱找气受,谢玉书哪里来的底气敢跟他置气?她不过是他花钱请来的赝品!
越想越气,他闷闷咳了两声,打定主*意车子到相国府门口,他就让谢玉书下车滚回裴府去。
可谢玉书却先说:“你不用给我气受,今日的钱你不用付了。”
宋玠气的侧头看向她,昏暗马车里她坐在车窗边正低着头在用帕子擦掉自己的口脂和眼睛上的东西,眼尾擦的发红,脸上湿湿的一片。
他心里莫名怔了一下问:“谢玉书,你是在哭吗?”——
作者有话说:谢玉书:哭戏是演员的基本操守。
今天更了五千多,明天争取更六千,你们在看吗?这篇好冷啊,我打滚!《 》